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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似幻似真

衡山南麓孤鹤峰下,松竹掩映中,露出一角红墙,红墙之内,并非道观寺院,却建筑着几栋绿瓦粉墙的精舍。最北端则是一幢小楼,孤孤单单的座落于一片亩许大小的花园之中。看这气派情调,显然是归隐泉下的官宦之家,或是豪绅巨富,而那幢小楼之上,则很可能是这豪富之家的千金闺阁。

那如火的枫叶,映红了半壁孤鹤峰,与这座院四周的翠竹苍松互相辉映,交织成一幅绝美的图案;若不是飒飒西风断续吹来,那里有丝毫萧瑟之气?

小楼上正飘送出琤琤琮琮的琴声,琴音虽美,但却似流露出一种淡淡的幽怨,约有盏茶时光,琴声戛然而止,随着又传来娇美的吟哦之声:“多少恨,昨夜梦魂中……”

她这阕李后主的“忆江南”刚刚吟哦了两句,便被一阵爽朗笑声打断,另外有个语音比较朗脆的少女叫道:“姊姊,你在昨夜梦魂中,有甚么好恨的呀?难道才两月不见玉哥哥,就把你想成这个样子?”

楼下庭园中发话的这位玄衣少女,边说边笑,像一阵风似的轻轻跃上小楼。

楼上弹琴方罢的是个身着曳地白绫衣裙的少女,她正支颐临窗,对着遍山红叶低吟,却不料被他这豪爽如男子的妹妹偷听跑来取笑,不由玉面微红,嗔声说道:“妹妹,只会说我,难道你不会思念意中人么?”

这互相笑谑的姊妹两人,正是本书前传“半剑一铃”中恨大师卞青萍的爱女,卞灵筠和戴天仇。她们自与公孙玉等人在云南六诏“纯阳宫”中,逼死“六诏神君”万俟午之后,因公孙玉要往括苍山绿云谷祭告恩师,遂约定三月后的中秋之夜在浮梁县南端的鄱阳湖畔相见,因为这是公孙玉与戴天仇的结盟之地,又距沈南施姑娘的故居不远。

决定以后,沈南施父女,返回浮梁县旧居,卞灵筠、戴天仇二人自然赶奔湘南九疑山摘星峰,去探看她们的慈母“恨大师”卞青萍;尤其是卞灵筠自出生之后,便被“六诏神君”万俟午抚养长大,始终未曾见过生身之母,更极心急,与戴天仇日夜兼程,不消半月光阴,母女三人便在一种悲喜交集的情绪以下,互相见面!

“恨大师”因大仇已报,遂感觉这种深山绝岭,不适于正常人家居住,乃又搬回亡夫顾昌亭的湘中故居。而卞灵筠和戴天仇亦均就此改姓归宗,更名顾灵筠与顾灵琴,名实相符的成了一双姊妹!这时顾灵筠在闲抚瑶琴以后,偶触相思,随意吟哦了两句“重光词”,不想却被妹妹顾灵琴听去,加以调侃,不禁微觉娇羞,加以反击!

顾灵琴闻言一笑说道:“姊姊,算算如今离我们和玉哥哥约定的三月相见之期,业已不远,也许他正在从括苍山赶赴鄱阳湖的旅途之中?玉哥哥不知道我们搬家,我去把玉哥哥和沈家姊姊都接了来,一同盘桓些时可好?”

顾灵筠一颦秀眉,突地凄然说道:“妹妹,我不知怎的,这些日来,总是心神怔忡,总觉得玉哥哥出了甚么祸事,不会赴这中秋鄱阳之约……”

顾灵琴笑道:“妹妹,你对玉哥哥过分痴情,才会镇日以他安危为念!玉哥哥如今武功这高,唯一仇人‘六诏神君’万俟午已死,还有谁会对他不利?”

她说到此处,语音微顿,忽然也自眉峰微聚,说道:“不过却有一件事到真令人耽心!……”

顾灵筠神色微变,急急问道:“甚么事?琴妹快说!”

顾灵琴缓缓答道:“姊姊别急,我确实想起一事,不禁为玉哥哥担忧匪浅!”

顾灵筠蹙眉嗔道:“琴妹,你对我还要卖甚关子?有话快说!”

顾灵琴道:“姊姊,玉哥哥风流倜傥,温柔多情,会不会又被别的名门闺秀或武林红粉的一缕情丝系住?”

顾灵筠听得心神一震,摇头苦笑说道:“这个……这个……”

顾灵琴一本正经地说道:“这种预测,大有可能,所以我要立即赶去鄱阳湖,倘若玉哥哥失约不到,那就一定是在这种原因之上,出了事情,我们姊妹少不得又要仗剑江湖,再撄锋镝!”

顾灵筠道:“既然如此,琴妹赶快禀明母亲,即刻登程,你既已改姓归宗,今后应以本来面目向人,用不着再换男装的了。”

顾灵琴内心何尝不苦念公孙玉?但却因性格豪爽,表面上仍自笑靥生春地,连霎妙目说道:“姊姊别急,我一定替你把玉哥哥接回家来!”说完,飘身下楼,禀明慈母,收拾好一切应用之物,直奔浮梁县境的鄱阳湖畔而去。

她赶到鄱阳,正是中秋月明之夜,那周围四、五百里的“彭蠡”风光,在这“月到中秋分外明”的蟾魄流辉以下,恍如一面净拭明镜,水映月色,月衔水光,极目望去,一片澄澈,不知这置身之处究是人间名湖,抑或天上宫阙?

顾灵琴本非多愁善感,触景伤怀的世俗红闺弱女,但对着这等湖光月色,身旁缺少了一位多情着意的玉哥哥,也不禁缅怀旧游,油然而兴“同来望月人何在,风景依稀似去年”之叹!

她伫立久久,仰观天色,时已二更,不但未见公孙玉的英挺身影,竟连沈南施姑娘的芳踪,亦复杳然,心下不禁发急,逐唤醒一艘小船的船家,雇舟荡浆湖中,以解岑寂。

蓦然一阵“嘶嘶”水响,自湖心方面远远传来,顾灵琴凝目望去,在皎皎月光以下,仿佛看到水天相接处,出现了一个小小黑点,心知必是一条船影,但这条船影移动甚疾,显然不是月夜泛舟的风雅游客。

她不禁怀疑到自己的玉哥哥身上,遂自船家手中接过双浆,微运内功,向远远那点船影划去。

顾灵琴不但武功精绝,操舟手法亦高,这一全力划船,只听水响嘶嘶,船飞若箭!

约莫盏茶时光之后,她已赶到距离那条船影十丈左右,但仔细看去,那船上竟然空无人影,饶是顾灵琴心灵性巧,机智绝伦,也一时如堕五里雾中。

那对面的小船以乎早就静止水中,顾灵琴艺高胆大,明明觉得此船大有蹊跷,也要一探究竟,于是双手再复用力一划,乘着小船前冲之势,娇躯一拧衣袂,宛如月殿飞仙,直向那船头纵去。

但顾灵琴娇躯甫落,小船突地向前疾冲数尺,几乎把她闪落水中,顾灵琴赶紧用“金刚拄地”身法,稳立如山,并施展“传音入密”神功叫道:“是甚么人在水下弄鬼,赶快出来!”

只听咕嘟一声轻微水响,自船尾后方冒出了两个人头,并有稚嫩童音说道:“大丫头!谁请你到我们船上来的?你偷上别人的船,怎么还发脾气?”

顾灵琴注目一看,见那露出水面的人头,竟是两张团圆甜甜的个脸,各睁着一对精光炯炯,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神气活现地看着自己。

她见他们只是两个十一二岁的孩子,而且又都长得这般逗人喜爱,不禁噗嗤一笑说道:“哟!瞧你们这两个孩子野的很咧,怎么叫我大丫头,应喊妹姊才对呀!”

右边一个娃儿小嘴一撇,哂道:“不害臊,好意思叫人喊你姐姐,谁认识你呀?我们看在你还长的顺眼,不找你麻烦,快点回船去吧!”

顾灵琴着实喜欢这两个孩子,闻言不但不气,反而微笑说道:“小兄弟,你们怎么这样不客气,竟下起逐客令了?”

左边那个娃儿噘嘴说道:“你是谁的客人?我们又没请你,还想往脸上贴金!”

顾灵琴笑道:“好,我走,可是我那只船如今已离开十丈左右,怎么回得去呀?”

右边那娃儿偏头看了一眼,说道:“哼!好没有用,连这点远近都跳不过去,你是怎么来的?”

顾灵琴奇道:“咦!你说得到蛮轻松,我来时只有五六丈远,如今几达十丈,难道你能跳过去么?”

左边那娃儿两只大眼一翻,神气活现地说道:“怎么不能?我哥哥现在都可以跳四五丈远,倘若长到你这么大,还会跳不过去么?”

顾灵琴柳眉微蹙,心中暗忖:“看这两个娃儿目中神光湛湛,并又自诩能飞越四、五丈远近,武功必然不凡,但不知是何人门下?竟有如此成就!”

她自信对当今武林情势颇为熟悉,一般武林人物功力,无出十大高人之右,这两个娃儿的师承,未免太费疑猜,遂在思忖半晌以后,微笑说道:“你们这两个娃儿,年纪轻轻,就会信口开河,乱说大话,我就不信你们能够一跃四、五丈远。”

语音方了,乘这两个娃儿未曾注意之间,双掌凝劲,虚空猛推,小船便如急箭脱弦一般,倏然前冲数丈。

那两个娃儿大吃一惊,果自水中跃起,宛如两条飞鱼般的,直扑小船,足足凌空纵出三丈。

须知人在水中跃起,既受水中阻力影响,足下又不易借力,自较艰难,倘若换在陆地施为,这三丈距离最少应该加成五丈!

十一、二岁幼童的轻功身法,能够一跃五丈,未免有点令人难信到不可思议地步!

顾灵琴方自惊愕,那两个娃儿双双落入水内,抓住船头,右面那个幼童气冲冲地说道:“大丫头,这可是你自我麻烦,方才叫你走你不走,现在你就是想走,大概也走不成了!”

顾灵琴比起这两个幼童,自然大得甚多,但她何尝不是十八、九岁的黄衣少女,照样童心未泯,她起初只觉这两个孩子可爱,现在却反加上了一种好奇心理,应声接口笑道:“不要我走才对,小弟弟们,你们住在那里?把姐姐带去招待招待!”

左面那个孩子一皱眉头,转脸向右说道:“哥哥,这怎么成呀?带着这大丫头,不仅我们的事情办不成,而且师傅若见我们带了陌生人回去,不把我们禁闭三月才怪!”

顾灵琴越来越觉好奇,不禁含笑问道:“小兄弟,你们要去做甚么事?姐姐愿意帮忙,你们的师傅是谁?可以告诉我么?”

右面那个被叫哥哥的冷哼一声,说道:“你说的倒颇轻松,这样大的秘密,也能告诉你么?”

顾灵琴听他一说,不禁更加怀疑,猜不出究是件甚么重大的秘密?但心中暗笑:小孩子终是小孩子,他们在不知不觉间,业已透露出这鄱阳湖上现有一桩重大秘密!眼珠一转,点头笑道:“好,既是秘密,我就不再探听,但你们师傅的名字既不敢讲?自己的名字,总可以说出来吧?”

右边那娃儿脑袋一幌说道:“我叫‘追风燕子’谭小麒,你怕不怕!”

顾灵琴噗哧一笑说道:“哟!你还有个外号,我到真有点怕啊!”

说完玉手一指左边那个幼童,又复问道:“你叫甚么?大概也有外号?”

那孩子也自神气十足地一晃脑袋,说道:“怎么没有?我叫‘穿云燕子’谭小麟,你头不头疼?”

顾灵琴秋波一闪,莞尔笑道:“唔?这倒不错,一双小燕儿,敢情还是同胞兄弟?”

“追风燕子”谭小麒仰面一望天星,啊呀一声叫道:“不得了!天已快到三更,若是耽搁了这件大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抬头一看船上的顾灵琴,皱眉叫道:“大丫头,我们替你把船推过去一点,请你赶快走吧!”

话完,便与“穿云燕子”谭小麟同时用力,将小船向顾灵琴原坐小船推去。

顾灵琴眼看两船渐渐接近,但却摇头笑道:“小兄弟,如果你们不把要做之事及你们师承宗派告诉我,我就赖在这船上不走!”

“追风燕子”谭小麒把两只大眼一瞪,说道:“你在做梦!当今天下之人,还没有一个知道这件事,也决不会有人知道我师傅的名号。”

顾灵琴闻言越发感到兴趣,也越发不愿离开,索性缓缓坐了下来,舒了一口长气,说道:“你们要是不告诉我,我就不走了!”

她这种刁蛮举措,直急得“追风燕子”谭小麒不知如何是好。

“穿云燕子”谭小麟却大笑说道:“哥哥别急,我有办法。女孩子多半怕羞,我们赤身露体的跳上船去,看她跑是不跑!”

说完,双手一撑船边,冒出大半截赤裸裸的身躯,似乎真要跳上船来。

顾灵琴“啊呀”一声,忙以罗袖掩面,跳回自己所乘小船,嗔声叱道:“你们这两个孩子怎么人小鬼大,如此坏法?”

两个孩子发出一阵得意已极的哈哈大笑,“穿云燕子”谭小麟又复沉入水中,推着小船,向湖心飞驶而去。

此时,夜近三更,月明星稀,湖上一片寂岑,所有游湖赏月之人,均已兴尽归去。

顾灵琴本因公孙玉爽约未到,颇为惆怅索莫,但如今却被这谭氏兄弟的神秘行为,引起兴趣,决定悄悄跟去,看个究竟。

主意既定,遂探手摸出一锭纹银,交给船家,笑道:“这锭纹银权当船资,夜色已深你去休息,由我自行荡浆便了!”

船家早就看出这位风华绝代的女客是位江湖奇人,方自含笑接银,欲待道谢,已被顾灵琴轻轻一指,点了“黑甜睡穴”,酣酣睡去。

顾灵琴将船家放入舱中,连忙荡起双浆,尾随谭氏兄弟船影,向湖心而去。

两船一前一后,渐渐深入湖心,直到三更,谭氏兄弟所坐小船始不再前行,而在湖面上回旋飘荡。

这两个小鬼灵精,虽已看到顾灵琴的小船,但却不加理会,只是瞪着四只大眼,一瞬不瞬地,凝注距离他们小船一丈以外的湖水,神情极为紧张焦灼!

水光接天,月华笼水,鄱阳湖面一片耀眼银白。

白……静……

这两个字统治了鄱阳湖的一切,也占有了鄱阳湖的一切。

蓦然,谭小麒的注目之处,泛起一片红光,把银白的湖水,也镀上了一层浅红颜色。

随之,一股淡淡清香,也在如水的夜空中飘散,顾灵琴嗅在鼻中,不由娇躯一颤,顿觉精神百倍。

她知道这必是一种钟毓天地灵秀之气而生的某种稀世药物,于是又将小船划近了些,注目凝神,静静看去。

那红色的光度渐渐越来越觉强烈,直照得附近十数丈的湖水,由浅红,而深红,终于成了血红之色,那两个娃儿的小脸更被映得红赤赤的好不怕人。

阵阵清香,也愈来愈浓,使人精神从过度兴奋后,又有了些晕眩疲倦感觉,顾灵琴眉头微蹙,仔细注目,但湖上仍是一无所有。

此刻的境界,却又由白……,静……转变成:红……香……

红得怕人,香得骇人,而奇异紧张的气氛,却更使人窒息!

倏然,只听一阵波激浪涌之声,自那红光中心向四周扩展,竟把这两只小船,向外冲荡了数尺远近。

顾灵琴大吃一惊,暗忖:“这在湖水中发出红光的,难道是个怪物?”

她思忖未毕,只见那红色水面的波纹,再度向四周扩展,倏然“泼刺”一声,自水中伸出一物,通体血红,约有人拳大小!

那物体渐渐升至水面以上一尺左右,原来其下有根姆指粗细的青茎支撑,似乎并非活物,这时湖上无风,但那拳状血红之物竟不住摇颤,显见颇有重量。

又是一声“泼刺”水响,只见那两个娃儿之一,业已全身赤裸,仅穿一条犊鼻短裤,一跃上船,但另一个娃儿却沉入水中,不见踪影!

顾灵琴一看那船上的娃儿,荡浆催舟,猛冲而来,神情十分紧张,知是防备自己破坏他们之事,遂微笑叫道:“小兄弟,尽管放心,不论那湖中是甚么东西?我都不会出手抢夺,欺负你们两个小孩,但望你莫再隐瞒,对我明告!”

这孩子是年龄较小的“穿云燕子”谭小麟,闻言冷哼一声答道:“我若告诉你那是甚么东西,只怕你也不信!”

顾灵琴笑道:“你管你说,不必管我信不情!”

“穿云燕子”谭小麟刚要答话,突闻一声奇异脆响,似是有物爆裂,两人均自一惊,同时回头看去──

只见那人拳大小,通体血红的物体已然渐渐张开,其大如碗,其状如莲,血红色花瓣所蕴奇光,直把周围十余丈的湖面映照得成了一片珊瑚,而散发出的芳香,更是使人如饮醴酒,昏昏欲醉。

“穿云燕子”谭小麟突然转过头来哈哈一笑道:“大丫头,现在你应该知道这是甚么东西了吧?”

顾灵琴脑中虽已微晕,但仍然把那东西看得十分真切,不禁愕然忖道:“这东西状如莲花,通体血红,难道就是传闻中的‘血莲’?”

但是,她想到江湖中关于血莲的传闻!却又愕然摇头,自言自语说道:“不可能,不可能……”

“穿云燕子”谭小麟又是哈哈一笑说道:“怎么样?我就是不说,你自己也猜出这是甚么东西了吧?但不过不肯相信而已!”

顾灵琴奇诧万分问道:“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血莲’?”

谭小麒哂然笑道:“现在告诉你,也已无妨,你以为‘血莲’真如江湖传闻,是生在‘贝加尔湖’,十年开花,三十年结果,五十年才能果熟么?”

顾灵琴道:“难道这传闻不确?”

谭小麒哈哈大笑说道:“若是江湖中人都知道‘血莲’产于鄱阳湖内,那里还会如此安静?哈哈,一股武林笨伯,竟是这般好骗!”

顾灵琴见谭小麒小小年纪,讲起话来却如此老气横秋,蔑视所有武林中人,不禁有气,但她扫眼一看那朵血莲,不禁倏然住口。

原来,就这片刻之间,那朵盛开犹如海碗大小的血莲,竟已完全凋谢,血红花瓣,一片片落入湖中,“追风燕子”谭小麒,从水内浮现身形,拾取花瓣,并探手将那莲茎之上的血色莲蓬摘下,欢然叫道:“小麒当心,我要来了……”

两丈来远的距离,谭小麒微一飘身,便自跃过,向顾灵琴笑道:“大丫头,今夜总算让你开了眼界,如今你且把这朵‘血莲’看看仔细!”

说完便把那朵“血莲”,向顾灵琴的面前递来。

谭小以说话之时,顾灵琴便嗅到阵阵浓郁奇芬,自“血莲”之中散出,此时那“血莲”递到面前,奇芬更浓,便觉头脑一阵晕眩,昏迷过去。

这两个小鬼灵精一阵哈哈大笑,顾灵琴在意识朦胧以下,只仿佛听得其中一人说道:“大丫头,我先透露一个即将轰动武林的消息,给你听听,我家主人于九九重阳,要在‘彭蠡水榭’大宴武林豪雄,你若认为我兄弟欺负了你,就去找我们算账好了……”

以后,顾灵琴便自完全失去知觉。

醒来之时,只见自己躺在舟中,那被自己点了睡穴的舟子,仍复沉沉大睡,不由觉得昨夜所经历之事,犹如一场梦境,似真似幻!

顾灵琴起身替舟子拍开穴道,步出舱外,只见月影早隐,深蓝如海水的天空,只剩下几颗疏屋,在眨着疲乏的眼睛。湖上仍是一片岑寂,但却不断传来鱼儿的出水跳跃之声,原来天快亮了!

顾灵琴正自疑真疑幻地望着湖水发呆,却听那舟子打了个呵欠,讶然叫道:“姑娘你划船真快,我们已经回到湖边了呢!”

顾灵琴闻声回头,才发现小船已近岸边,遂索性急划几浆,催舟抵岸,忽听天空一阵铃声急响,只见数只硕大苍鹰,振翼掠空飞过,每只苍鹰腿上,各绑着两只巨铃,并有一片片形如树叶般的东西,从铃中飘飘飞出。

她好奇之心大起,纵身上岸,拾起一片观看,原来竟是一张两寸见方触手柔软,薄如蝉翼白纸,上面赫然写着蝇头大小极为工整的三行红色小字:

武林圣君

于九九重阳特备醽醁珍馐,假鄱阳湖北岸

之“彭蠡水榭”大宴中原道上江湖豪客,

并以“纯阳真解”一册,相赠有缘!

顾灵琴看这柬上所书,口气托大,而且把“武林圣君”四字,故意放在前面,特别抬高,不禁眉头双挑,冷哼一声,暗道:“甚么‘武林圣君’,这般大模大样……”

突然,她目光落在最后一行“纯阳真解”四字之上,讶然自语说道:“是不是他!嗯,一定是他!”

她想起昨夜在湖上朦胧中听到那两个孩子所说的话,互一对照之下,知道此事大有蹊跷,不但“飞鹰传柬”,是江湖空前创举,而说明要把武林中人人梦寐以求的“纯阳真解”相赠有缘,更足使天下震惊,武林轰动!

哪知几乎就在顾灵琴于鄱阳湖畔得知“武林圣君”定期九九重阳,假“彭蠡水榭”大宴群雄的同时,那位以公孙玉身外化身面目出现的欧阳云飞,也在杭州“西子湖”边,接到了同样请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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