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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幽灵鬼女

令狐楚楚原是做作,那肯在垂死之际,再重罚爱婢,闻言之下,遂对谢小红沉声说道:“小红,若不是青儿代你求情……”

谢小红忽然把螓首一扬,妙目之中,泪光盈盈地,悲声叫道:“姑娘,你还是把小红打死最好,我可以到黄泉之下,再复侍奉姑娘!”

这几句听得令狐楚楚也自失声落泪!

谢小红又复叫道:“小红不敢瞒骗姑娘,我实在太恨严相公,倘若遇上他时,纵不杀他,也要好好打他一顿!”

聂小青听得方自失色,谁知令狐楚楚倒并不再怪谢小红,只是双伸玉臂,把聂小青、谢小红一齐揽入怀中,异常亲切地,含泪笑道:“青儿、红儿,我知道你们对我忠心,但姑娘寿元已尽,不得不离开你们,我临死前托你们两件事儿,却必须为我作到!”

聂小青谢小红一齐强忍极度伤心,含泪点头,静听令狐楚楚说道:“第一件事儿,我死之后,尸骨不葬中原,要你们把我葬到玉门关外,‘玄衣仙子’许灵莎的埋骨沙堆以内!”

谢小红“嘤咛”一声,双手掩面。

令狐楚楚拍着她的香肩叫道:“红儿别哭,人生那有不散的宴席?你们只要能把我的遗言作到,我也就含笑九泉,别无所憾!”说完这几句话儿以后,便自娇喘连连,芳魂欲绝!

聂小青泣道:“姑娘,你歇息一会再说!”

令狐楚楚摇头苦笑说道:“我快死了,再不说可能便将茹恨九泉。”

双手扶住爱婢香肩,勉强提聚最后气力说道:“第二件事儿,便是我要你们以我所传授的一身功力,永为严慕光、许灵莎的暗中护卫!”

语音方毕,又是一口鲜血,喷得谢小红满脸满身,人便奄然倒卧车中,只剩下最后一丝游气!

聂小青以为令狐楚楚已死,便一头扑入主人怀中,放声恸哭!

这一扑,替令狐楚楚扑出了一丝生机!

原来聂小青的额角恰好碰上令狐楚楚怀中所藏的那只锦匣!

聂小青暗骂自己该死,严慕光赠匣时,曾说此匣有扶危济急之力,为何不打开一看,也许其中藏的竟是什么足以挽救主人性命的罕世灵药?

心念动处,遂取出锦匣,把匣外密封,尽速拆开!

密封一拆,锦匣一启,聂小青不禁惊喜得呆立当地!

谢小红见她这种神情,诧然走过一看,只见匣中藏的是一册小书,一粒异香扑鼻的白色灵丹,及一张冷金笺纸!

笺纸上写着一笔工整瘦金体书!

“半册血神经,一粒回生药,举赠远来人,聊作还珠约!”四句诗后,并有几行小字,写的是:“血神经固属武林重宝,但灵丹更为可贵,系家姐‘天心女史’石无垢所炼‘九还丹’!功能起死回生,灵效无匹!一并赠君,虽尚不足抵偿痛失素心人之无限相思,但已尽妾心力答报矣!”

笺末署名为“贱妾石无愁拜上!”。

谢小红看完笺纸,“哎呀”一声叫道:“青姐,这是武林中绝世难求的至宝,‘九还丹’,你怎么还不赶紧喂给姑娘服用?”

聂小青脸上一红,一面忙把那粒“九还丹”,喂入令狐楚楚香唇,一面失笑说道:“红妹不要笑我,我是因姑娘突现生机,喜欢得有点呆了!”

谢小红笑道:“这粒‘九还丹’,及半册‘血神经’是那里来的?”

聂小青“咦”了一声笑道:“红妹是不是乐糊涂了,这只锦匣不是严相公送给姑娘的么!”

谢小红嫣然笑道:“这样看来,严慕光还不算过分没有良心!”

聂小青正色叱道:“红妹说话要有礼貌一点,严相公是姑娘心爱之人,你不可总是直呼其名,过于放肆!”

谢小红微微一笑,瞪着两只水灵灵的大眼,向聂小青问道:“青姐,你的主意,确比我多,你看姑娘和严相公的这段情缘,到底怎么样子呢?”

聂小青秀眉微扬,含笑说道:“他们两人到头来还是一双令举世武林人物赞煞羡煞妒煞的神仙眷侣!”

谢小红惑然说道:“严相公的昔日素心人‘红衣仙子’许灵莎未死,姑娘又宣称嫁了诸葛朗,他们这些错中生错的结儿,怎么解呢?”

聂心青笑道:“想解这些结儿,一些不难,只要灵药生效,姑娘病体复原,你去对严相公说明诸葛朗就是令狐楚楚之谜,我去对许灵莎说明姑娘护卫严相公万里西行,黄沙吊旧的一片痴情,那怕严相公与许灵莎不感动得向姑娘双双下跪求婚么?”

谢小红恍然笑道:“原来青姐是想把他们三人一起撮合,而不是把许灵莎赶走!”

聂小青失笑说道:“慢说严相公是正人侠士,决不肯得新忘旧,连姑娘也决不肯为了自己,而对许灵莎有损分毫,彼此都是武林儿女,胸襟坦荡,不会计较嫡庶名分,我料她们最多以年龄分称姐妹,则二女共事一夫,似乎无甚不妥之处!”

谢小红抿嘴娇笑说道:“青姐倒真想得周到……”

一语未毕,令狐楚楚忽然叫道:“青儿,红儿!”

聂小青、谢小红慌忙俯身探视,只见“天心女史”石无垢所炼的罕世圣药“九还丹”,果然灵效惊人,就这片刻之间,令狐楚楚脸上,业已容光焕发,病色尽褪!

聂小青含笑问道:“姑娘,你此时心中觉得如何?”

令狐楚楚茫然说道:“我的病儿,像是好了?”

谢小红娇笑说道:“姑娘,你不要躺着,且坐将起来试试。”

令狐楚楚如言坐起,果觉不但病状尽失,并还精神倍增,同时又发现齿颊之间,犹有奇芬,遂向聂小青、谢小红讶然问道:“青儿,红儿,你们给我吃了什么东西?”

聂小青尚未答言,谢小红便已抢先说道:“姑娘,青姐喂你服了一粒‘九还丹’呢!”

令狐楚楚目注聂小青,失声问道:“九还丹是‘天心女史’石无垢穷数十年心力,以百种罕世圣药炼制的起死回生灵丹,青儿是从那里弄得来的?”

聂小青见主人不但果已病势尽失,并越发显得精神奕奕,遂高兴得娇笑连声说道:“姑娘,这粒‘九还丹’,不是我设法弄来,是严相公送给你的!”

令狐楚楚闻言,更觉愕然,向聂小青手中所捧的那只锦匣,看了一眼!

聂小青躬身伸手,递过锦匣,并微笑说道:“姑娘所服‘九还丹’,便是在这锦匣之内!”

令狐楚楚接去锦匣,根本未曾注意那半册“血神经”,只是持着那张冷金笺纸,凝神细读!读完以后,又把写在笺纸最前面的:“半册血神经,一粒回生药,举赠远来人,聊作还珠约”四句诗儿,反复念了两遍,忽然向聂小青、谢小红扬眉说道:“青儿,红儿,你们赶紧进林,替我找找严相公,看他是否业已远去?”

聂小青、谢小红,双双领命躬身,娇躯微闪,化为一缕青烟,一条红影,电掣星驰般,赶往林内!

令狐楚楚独坐车中,手拈那张冷金笺纸,茫茫然地,自言自语说道:“什么叫‘聊作还珠约’?什么叫‘抵偿痛失素心人’?这笺末署名的‘石无愁’,又是什么身分?怎么会与严慕光结识的呢?”

这一连串的问号,把位足智多谋的令狐楚楚弄得心乱如麻,惑然莫解。

直等聂小青、谢小红,搜遍林中,不见严慕光踪迹,双双返回,向令狐楚楚报告之际,她还在口内喃喃地,蹙眉自语!

聂小青听得令狐楚楚不知“石无愁”来历,不禁嫣然失笑,手指那张冷金笺纸说道:“姑娘请看!这笺上好像业已说明‘天心女史’石无垢,便是这石无愁的姐姐了呢!”

令狐楚楚脸上“烘”的一热,暗笑情之一字,委实误人极深,自己为了痴恋严慕光,竟会弄得这等神魂颠倒!

她一面羞惭失笑,一面向聂小青、谢小红问道:“青儿,红儿,你们已否寻得严相公的踪迹?”

聂小青摇头笑道:“严相公恐怕是走远了。”

令狐楚楚因病体已愈,遂一跃出车,手掠云鬓,怅然说道:“他走远了也罢,青儿,红儿随我去趟阿尔金山!”

谢小红讶然问道:“姑娘要去阿尔金山则甚?”

令狐楚楚说道:“到天心谷中,参谒‘天心女史’石无垢,探询她妹子石无愁住在何处,以便查明这笺纸上的许多疑问!”

聂小青含笑说道:“姑娘所说笺上疑问,是否指的‘聊作还珠约’、‘痛失素心人’等话儿?”

令狐楚楚点头说道:“这几何话儿之中,仿佛有极深含义,我非寻着石无愁问问清楚不可!”

聂小青笑道:“姑娘,阿尔金山天心谷之行,由红妹单独陪你前去好么?”

令狐楚楚听出聂小青语意,含笑问道:“青儿,你呢?你是不是要去追踪暗中保护严相公?”

聂小青点头说道:“严相公走时,似乎是意懒心灰,精神不振模样,有个人在暗中维护,总比较安全一些!”

令狐楚楚想了一想,点头说道:“青儿这种作法也好,我们双方随时都留下行踪暗记,倘若未能相逢,你便在明年五月端阳,赶去峨嵋金顶便了!”

聂小青躬身领命,含笑说道:“青儿这就告辞,因为倘若走得太晚,追不上严相公时,便白费力气了!”

话完转身,青衫飘处,人影如仙地,顺着去往中原方向,东驰而去!

聂小青思虑虽颇周密,但她那里想得到严慕光会去“祁连山冰魂谷”,身为阴素梅佳宾,与这位“幽灵鬼女”,共赏雪海梅花之胜?

谢小红目送聂小青背影,向令狐楚楚怅然说道:“姑娘,我青姐真比我乖得多了!”

令狐楚楚轻抚她的如云秀发,失笑说道:“红儿,你也很乖,难道姑娘方才叱责你几句,你就伤心了么?”

主婢二人略为说笑,便再出玉门关,奔向阿尔金山的天心谷内!

“天心女史”石无垢,闲中炼药,静里参禅,向来不与武林人物交往,故而她这天心谷内,禽多解语,兽不避人,完全成了一种天机妙境!

这日,突然听得有人在谷口施展“传音入密”神功,朗声发话说道:“江湖末学令狐楚楚因事特来阿尔金山,请‘天心女史’石老前辈,赐予一见!”

石无垢虽对武林事物陌生,但却听说过“蛇蝎美人”令狐楚楚名头,闻声之下,想了一想,便对身边侍女笑道:“令狐楚楚名满八荒,你且破例引她进来,让我看看这位‘蛇蝎美人’,到底是什么模样?”

侍女领命,躬身退出石无垢所居静室,走到天心谷口,只见谷口站着两位绝色美女,一位着红衣的比较年轻,另一位著白衣的则稍为年长,约莫二十三四。

原来令狐楚楚因“天心女史”石无垢是绝代高人,定不喜人故作玄虚,遂早早便把蒙面纱巾除掉!

传声通话以后不久,便见天心谷内,走出一个青衣侍女,向令狐楚楚躬身说道:“家主人命小婢石萍,恭请令狐姑娘,进谷一叙!”

令狐楚楚微笑说道:“天心谷中,向不许江湖俗客涉及,令狐楚楚幸蒙石老前辈赐见,实感殊荣,便请石姑娘带路晋谒!”

石萍既惊于令狐楚楚的天人颜色又佩服对方的谈吐风华,遂躬身施礼,一笑回身,引领著令狐楚楚、谢小红主婢二人,往天心谷中缓步走去!

令狐楚楚边走边自注意谷中景物,只见一切树木泉石,无不清奇出尘,尤其当这严冬之际,气候居然温暖如春,整个天心谷内,绿草如茵,不见丝毫黄萎!

谢小红浏目眺览,向令楚楚笑道:“姑娘,你看这天心谷内,景色多美,真是好地方呢!”

令狐楚楚笑道:“红儿,‘天心女史’石老前辈是当世唯一超然物外的神仙中人,所居自属神仙境界,你莫要只羡慕眼前景色灵妙,可看出连谷中禽兽,也受石老前辈教化薰陶,与人为友,毫无机心了么?”

石萍听得点头笑道:“令狐姑娘的眼力真高,我们天心谷中的鸟儿兽儿,确实不怕人呢!”

说完,伸手向空中一招,一只羽毛极为美观的长尾奇禽,便自壁间飞降,落在石萍的香肩之上!

转过壁角山环,有片亩许清潭,潭作心形,在清澄见底的潭水之上,建有一座八角亭儿,亭顶以五色鸟羽覆盖,看去玲珑美好无比!

亭中焚着一炉妙香,并有一位身穿白衣,肩披长发的女子,正在倚栏而立!

石萍含笑说道:“令狐姑娘,亭中站的就是我家主人!”

令狐楚楚瞥眼打量这“天心女史”石无垢,看来似是三十许人,神情高逸,使人一见之下,便不禁油然起敬!

遂抢前几步,裣衽躬身,含笑说道:“江湖末学令狐楚楚,率婢女谢小红,参见石老前辈!”

石无垢微笑说道:“令狐姑娘莫要多礼,我又不是武林中人,虽然比你痴长几春,也无须称我老前辈呢!”

令狐楚楚也觉得对于这位“天心女史”石无垢,用“老前辈”之称,有点不大适合,但一时又想不出什么其他称呼,不由微然发窘!

石无垢一面伸手肃客入亭,一面含笑说道:“我既愿接见令狐姑娘,便不曾把你看作一般江湖俗客,你叫我一声‘石大姐’便了!”

令狐楚楚知道对于这等人物,无须矫情,遂立即改口笑道:“小妹恭敬不如认命,先谢过石大姐的对我再生之德!”

石无垢讶然问道:“我与令狐姑娘,素昧生平,今日尚系初次相见,怎会对姑娘有甚再生之德!”

令狐楚楚笑道:“九还丹可是石大姐的秘炼灵药!”

石无垢点头笑道:“我这天心谷颇秉山川灵气,曾经孕生过一株罕世圣药‘九还果’,但此果虽具起死回生之效,但亥时开花,子时结实,若不及时采撷,一过子时,灵气便泄,我当时因无需服食,遂采下此果,配以其他药物,炼成三粒‘九还丹’。其中两粒,业已赠人,如今只剩一粒,令狐姑娘莫非……”

令狐楚楚摇头一笑,接口说道:“石大姐,小妹并非求丹而来,我最近曾撄重疾,已告魂游墟墓,便是服食了一粒‘九还丹’,才幸获重生的呢!”

石无垢讶然说道:“我所赠人的两粒‘九还丹’,一粒是由对方当面服食,故而只有一粒在外,令狐姑娘所得,难道是我妹子石无愁赠送的么?”

令狐楚楚点头笑道:“石大姐猜得不错,那粒‘九还丹’,确是石无愁姐姐所赠!”

石无垢闻言笑道:“既是我妹子所赠,令狐姑娘怎地跑到这天心谷来谢我?”

令狐楚楚笑道:“一来饮水思源,‘九还丹’是石大姐心血所炼,自应前来瞻仰仙颜,以表谢忱,二来我也要向石大姐探询石无愁组姐的住址何在。”

石无垢“咦”了一声说道:“令狐姑娘既不知我妹子的住址,怎会获得那粒‘九还丹’呢?”

令狐楚楚遂把石无愁所书的那张冷金笺纸取出,躬身递与石无垢观看!

石无垢看完笺纸,诧然说道:“半册血神经,一粒回生药,都是我当初在我妹子下嫁石君平之时,送给她的压妆宝物,她居然全数送人,其中理由,决不简单,何况下面这两句‘举赠远来人,聊作还珠约’,更似包含了无穷隐秘呢?”

令狐楚楚遂约略说明经过,轩眉笑道:“小妹也因笺上语意,隐秘难解,遂特来参谒石大姐,探询石无愁姐姐住所,才好登门求教,并谢活命深恩!”

石无垢看了令狐楚楚一眼,含笑说道:“我妹子住在大漠天心庄,白龙堆千里黄沙之中,只有这一处水草丰美庄院,故而极易找寻,令狐姑娘不妨登门往访便了!”

令狐楚楚含笑称谢,石无垢又复笑道:“我因生性疏懒,除了我妹子有时前来看我之外,姐妹二人,竟经年难得相见。令狐姑娘既去天心庄,我想奉托你带些东西,送给我妹子,及石君平妹夫!”

令狐楚楚自然应允,石无垢遂命石萍取来两只白玉小瓶,递与令狐楚楚,微笑说道:“这两只玉瓶之内,各贮有十滴‘青灵益元乳’,一瓶请令狐姑娘带给我妹子及石君平妹夫,另一瓶则奉赠令狐姑娘,以纪念今日这场相见缘法!”

令狐楚楚知道这“青灵益元乳”,决非凡物,慌忙含笑逊谢道:“小妹蒙石大姐破格赐见,业已足感盛情,那里还敢当如此厚赠?”

石无垢笑道:“我天心谷内,灵药颇多,两瓶‘青灵益元乳’,并不算是什么过分珍奇之物,令狐姑娘赶快收起,再若谦辞,便见虚假了呢!”

令狐楚楚听她这样说法,遂只好称谢收下!

石无垢又复笑道:“这‘青灵益元乳’,虽非‘九还丹’之比,但也具有两种用途,一种是常人连服五滴,便可补益元气,大增真力!另一种则是若受内外重伤,可半敷半服,颇收止血生肌,调元固本之效!”

令狐楚楚谨记心头,起身告别,石无垢含笑说道:“令狐姑娘此去大漠天心庄,不妨与石无愁好好结交结交,我那妹子,除了不通武学以外,其余百技兼精,尤其对于奇门阵法,阴阳妙理,占卜之术,简直有点神乎其神的呢!”

令狐楚楚连连点头,退出小亭,石无垢也不远送,仍由侍女石萍,躬身引导,离开天心谷,向大漠之中赶去!

谁知走到距离天心庄约莫数里,连房屋庄院,尚看不真切之处,便见黄尘大起,有十数骑矫捷骏马,如飞迎来!

马到近前,看清共是十一骑,左右八骑,全是庄丁打扮,簇拥着中央三位风神绝世人物!

正中一骑,是位年约三十上下的貂裘书生,人品俊挺,顾盼生威,眉目之间,并充溢着一片英雄豪气!

右边一骑,是位身着红衣的绝美少妇!

左边一骑,也是一位少妇,但身著白衣,风神秀逸出尘,竟令不知见过多少绝世高人的令狐楚楚,一见之下,有些油然起敬!

十一骑本是绝尘飞驰面来,但到了令狐楚楚、谢小红主婢身前丈许之处,却一齐勒缰止步!

那快的如飞骏马,居然一勒即停,马上人骑术之精,当可想见!

正中一骑赤色神驹的貂裘书生,首先飘身下马,向令狐楚楚,抱拳含笑说道:“令狐姑娘芳名绝艺,久震乾坤,如今侠驾光临,委实使天心庄生辉不少!石君平迎接来迟,尚望令狐姑娘恕我不恭之罪才好!”

令狐楚楚一面裣衽还礼,一面失惊问道:“石庄主与令狐楚楚素昧生平,何况我此来又属不速之客……”

令狐楚楚话犹未了,那红衣少妇手指白衣少妇,微笑说道:“天心庄中,昨夜灯花结彩,我姐姐袖占神课,兆主‘有凤西来’,我夫妇三人,遂特意趋前接驾!”

令狐楚楚想起“天心女史”石无垢所说她妹子石无愁神卜无双之语,遂向白衣少妇含笑问道:“这位夫人,莫非就是石无愁姐姐么?”

白衣少妇微笑点头,令狐楚楚又复愕然问道:“夫人纵然神卜无双,占出小妹因事前来拜谒,但石庄主又怎会知道我名姓的呢!”

红衣少妇接口笑道:“我姐姐既然占出‘有凤西来’,我就断定必是令狐姑娘,因为当世巾帼英雄之中,除了名震八荒的‘蛇蝎美人’以外,谁能当得起这个‘凤’字?”

令狐楚楚想不到对方会对自己这等赞誉,不禁脸上一红,含笑说道:“令狐楚楚尚未请教夫人芳名上姓?”

红衣少妇娇笑说道:“我因昔日有誓,决不对人吐露姓名,故而连我丈夫石君平,都不知道我是什么来历,尚请令狐姑娘恕我失礼,你就叫我石二夫人如何?”

令狐楚楚口内唯唯,但心中好不惊讶,暗想天下那有做丈夫的不知妻子姓名之理?

这时,石君平微一摆手,身后庄丁,便牵过两匹骏马!

令狐楚楚知道不需客套,遂与谢小红,双双上骑!

石无愁一勒马头,与令狐楚楚及谢小红并辔同行,并向石君平、石二夫人笑道:“我陪令狐姑娘,缓辔回庄,平哥与二妹不妨先行,招呼他们在双虹水榭之中,设宴款待佳客!”

石君平与红衣少妇点头笑诺,向令狐楚楚微打招呼,便自率众先行驰去!

令狐楚楚探怀取出那只内贮“青灵益元乳”的白玉小瓶,隔鞍递与石无愁,含笑说道:“这玉瓶之中,盛有十滴‘青灵益元乳’是‘天心女史’石大姐命我携来,赠与夫人及石庄主备用!”

石无愁接过玉瓶,满面惑然神色说道:“原来令狐姑娘是受我姐姐之托,我还以为你是为我那二妹,特来天心庄呢!”

令狐楚楚摇头笑道:“小妹远来天心庄是为了向姐姐请教一事,却非为了石二夫人,我与石二夫人,一面未识,怎会……”

石无愁不等她话完,便自接口笑道:“令狐姑娘请讲,你究竟为何事而来?石无愁知无不答。”

令狐楚楚觉得有点不好启齿,想了一想,灵机忽动,含笑吟道:“半册血神经,一粒回生药,举赠远来人,聊作还珠约!”

石无愁听得吟声,失笑说道:“我猜得不错,令狐姑娘果然仍是为我那二妹而来!”

令狐楚楚诧然问道:“这四句诗儿似是夫人所书?”

石无愁点头笑道:“令狐姑娘说得不错!”

令狐楚楚继续问道:“既是夫人所书,却又与石二夫人何涉?”

石无愁笑道:“令狐姑娘,我那二妹名叫许灵莎,外号‘红衣仙子’,是‘南岳双姝’之一,这个名号,对你应该不陌生吧!”

令狐楚楚闻言,简直震惊欲绝!

但忽地想起自己化名诸葛朗,陪同严慕光黄沙吊旧之际,曾在那沙丘背后,看见过许灵莎一眼,虽然仅是匆匆一瞥,加上当时心情太坏,未能认清,如今回忆起来,确实与石二夫人仿佛。

石无愁见令狐楚楚惊讶失神之状,遂含笑说道:“令狐姑娘听得我二妹之名,是否大感意外?”

令狐楚楚问道:“石二夫人适才说是连对石庄主均未透露来历,夫人却又怎会晓得她的姓名?”

石无愁闻言,遂面含微笑地,把自己巧救许灵莎,及她与石君平结合生子经过,对令狐楚楚细说一遍!

令狐楚楚听得如梦初醒,方知严慕光根本未与许灵莎劫后重逢,平白被谢小红打了一记耳光,又在哈拉湖畔的森林之中,受了好多闷气!

石无愁缓辔徐行,含笑说道:“我许二妹的来历,除了对我详细相告以外,确实连对我丈夫,都未提过,天心庄全庄上下,只知道她叫石二夫人!”

令狐楚楚秀眉微蹙,欲语未语!

石无愁笑道:“令狐姑娘如今大概对我那‘半册血神经,一粒回生药,举赠远来人,聊作还珠约’四句诗儿的含义,完全了解了!”

令狐楚楚笑道:“严慕光是胸襟磊落的侠义男儿,许灵莎既已获得理想归宿,变为石二夫人,则夫人便不送他‘半册血神经,一粒回生药’,他也定会挥慧剑,斩情丝,不致再为石庄主贤夫妇添上任何烦恼。”

石无愁点头微笑说道:“令狐姑娘说得不错,严大侠确是磊落奇男,但此事既由我一手促成,夺人所爱,自不能不略尽心意!”

令狐楚楚笑笑道:“夫人过于言重,你是在危急之中,救了许灵莎,那里能说是‘夺人所爱’呢?”

石无愁看她两眼,含笑说道:“令狐姑娘是巾帼奇英,襟怀爽朗,我想略为失礼地,问你几句话儿!”

令狐楚楚应声答道:“夫人有话尽管请问!”

石无愁笑道:“令狐姑娘与严慕光大侠的如何结识经过,以及‘半册血神经,一粒回生药,举赠远来人,聊作还珠约’的那张诗笺,是怎样被令狐姑娘看见等情,能否对石无愁开诚一道?”

令狐楚楚笑道:“司马相公说得好:‘书有未曾经我读,事无不可对人言’,令狐楚楚在未曾答覆夫人所询及的两桩问题之前,还要先谢过夫人的救命大德!”

石无愁何等聪明?闻言便即恍然笑道:“令狐姑娘莫非曾撄重疾,服了那粒‘九还丹’么?”

令狐楚楚点头称是,并把石无愁所询各情,丝毫无隐地,细述一遍。

石无愁静静听完,满面欢容地,含笑说道:“这样说来,令狐姑娘这趟天心庄之行,来得太好,于人于己,均有大益!”

令狐楚楚一时弄不懂石无愁的话中含义,讶然含笑问道:“夫人能否把这几句话儿,解释得详尽一点?”

石无愁见令狐楚楚不明自己所说“于己于人均有大益”之意,含笑释道:“令狐姑娘起初以为严大侠与我二妹许灵莎,劫后重逢,遂毅然自断情丝,甘心退让!这种情怀,虽极伟大,但不必讳言地,也极痛苦!如今既然许灵莎业已有夫有子,姑娘自可与严大侠再续前缘,岂非于己有益?”

令狐楚楚赧然问道:“夫人说得对,但于人有益之举,又复何在!”

石无愁笑道:“令狐姑娘,不是我当面向你奉承,无论在容貌、风姿、文才、武学等任何方面,你都比我许灵莎二妹,强出不少!”

令狐楚楚脸上一红,逊笑说道:“夫人过奖!”

石无愁看她一眼,蔼然微笑说道:“许灵莎二妹虽然下嫁我丈夫石君平,并已产生爱子,但心目中自必难免觉得愧对严慕光大侠,故而才不愿吐露来历,想让有关人物,认为‘南岳双姝’,均已一齐埋香在那座无情沙丘之中。”

令狐楚楚秀眉微蹙说道:“石二夫人的这种想法,对于严慕光倒还无可厚非,但对于她师傅‘南岳神妪’崔玉,却似不甚妥当,因为师徒之情,无殊母女……”

石无愁不等令狐楚楚话完,便自点头接口笑道:“令狐姑娘说得极对,你今日之来,便可纠正许灵莎二妹的这种错误想法!”

令狐楚楚妙目凝光,看看石无愁,但目光之中,却满含迷惑神色!

石无愁笑道:“令狐姑娘请想,我许灵莎二妹见了有你这等绝代天人,对严大侠关切垂青,是否便可大大减去她心中愧对昔日情人之感!”

令狐楚楚闻言,方始恍然,暗忖许灵莎倘知自己与严慕光彼此钟情,今后确实可以放宽心肠,相夫教子!

石无愁从令狐楚楚的神色之上,看出她颇以自己所说为然,遂又复笑道:“令狐姑娘之来,本身既释清误会,又可使许灵莎二妹,及严慕光大侠,从此心情开朗,各谋本身幸福,岂非于人于己,均有大益?”

令狐楚楚含笑点头道:“夫人委实高明,一席话儿,使令狐楚楚,茅塞顿开,受益匪浅!”

石无愁脸上现出一种安慰微笑道:“故而天心庄双虹水榭的这场接风之宴,便可彼此尽吐隐衷,皆大欢喜,连我丈夫石君平也将打破闷葫芦,得悉许灵莎二妹来历!否则真若为夫不知妻名,他心中也总有些不自在么。”

谢小红随在令狐楚楚身边,策马前行,静听至此,方知严慕光并未对自己主人薄情负义,不由掩口葫芦地,向令狐楚楚低声笑道:“姑娘,这桩经过之中,原来缠夹了许多误会,我曾怒责严相公并极为冤枉地,掴他一掌,如今想来委实有些过意不去呢!”

令狐楚楚想起自己在哈拉湖畔林外,病危之际,谢小红所说非杀严慕光不可等话,不禁佯作娇嗔,白她一眼!

谢小红陪笑说道:“姑娘不要生气,我再见严相公时,向他下跪陪礼,并请他痛痛打我一顿就是!”

令狐楚楚嫣然失笑,主仆二人,与石无愁缓辔而行,到达天心庄内!

大漠之中,原少水草,但天心庄却似得天独厚,不仅房屋整洁,庄院广大,最难得的是庄中竟有一片深池,池水极清,水上两座拱桥,一间敞阁,便是石无愁嘱咐丈夫石君平设宴待客的“双虹水榭”!

石君平、许灵莎早在阁中陈设杯盘相待,瞥见石无愁陪同令狐楚楚走来,夫妇双双出迎!

令狐楚楚文韬武略,无不精通,自进庄门以后,略为留心纵目,便看出整座天心庄的一房一舍,甚至一树一石,均隐合阴阳妙理,布有一种极为奥秘神奇的罕见阵法!

如今见石君平出迎,遂含笑说道:“石庄主,你这天心庄在和平雍穆,无限天机之中,隐蕴璇玑妙理!若有江湖人物,妄行闯入,必将自投罗网,束手成擒,实高明得使令狐楚楚佩服无比!”

石君平俊眉双挑,朗笑说道:“令狐姑娘不要对我谬赞,石君平凡胎浊骨,一无所长!这天心庄中所有布置,全是我无愁大妹的一番心血!”

令狐楚楚闻言,由衷佩服地,向石无愁笑道:“夫人胸罗万有,学究天人,可称旷代女杰!”

石无愁笑道:“这点奇门阵法,算得了什么?一遇行家,便足贻笑!令狐姑娘法眼高明,还望不吝指正才好!”

令狐楚楚一面缓步走入双虹水榭,一面谦然笑道:“夫人请快把这些‘法眼、高明、指正’等谦词收起,令狐楚楚宛若烛火微光,那里敢比拟中天皓月!”

石无愁笑道:“令狐姑娘,你开口夫人,闭口夫人,叫得我好难过。”

说到此处,目光一扫许灵莎、石君平,又复嫣然笑道:“令狐姑娘倘不见外,你便叫我丈夫石大哥,叫我石二姐,叫我这二妹为许二妹便了!”

最后一句“许二妹”,听得“红衣仙子”许灵莎愕然却步,目光充满怀疑地,凝注平素被自己奉若神明的石无愁姐姐,不懂她何以当众泄漏了自己秘密。

石无愁向她神秘一笑,伸手挽着许灵莎纤细腰肢,走到水谢东角,姐妹二人,附耳密语!

令狐楚楚则大大方方地,向石君平躬身为礼,叫了声“石大哥!”

石君平含笑伸手让座,令狐楚楚也不多作客套,便即翩然入席,谢小红则仍侍立主人身后。

这时,许灵莎一面倾听石无愁对自己所说的低声密语,一面却把两道目光,不住打量令狐楚楚上下!

令狐楚楚体会出这两道目光之中,所含的神秘意味,不禁耳根发热,两片红云,飞上玉颊!

但又不能禁止许灵莎莫作打量,只好装作毫无所觉地,向石君平叙述一些颇富趣味的中原武林故事!

石君平听得意兴飞扬,瞥了石无愁一眼,剑眉微蹙,苦笑说道:“令狐贤妹,游侠四海,弹剑中原,闯下那大侠名,何等豪放惬意?石君平也早想八荒揽胜,五岳寻山,但偏偏被我无愁大妹,管束在大漠之中,不许我进入玉门半步!”

石无愁听得石君平大发牢骚,遂与许灵莎双双走过,微笑说道:“平哥,你不要大发牢骚,我从此不再对你管束如何?”

石君平对于自己这位大夫人,委实又敬、又爱、又怕,闻言之下,以为石无愁不悦,遂陪笑叫道:“无愁大妹……”

石无愁摇手笑道:“平哥不要解释,我不是生气,说的是真心话!从明天起,我便让你与我许灵莎二妹,揽辔中原,先参南岳!”

可怜石君平直到如今才知道自己这位二夫人,是叫许灵莎,不禁又惊又喜地,扬眉问道:“无愁大妹,你真让我与二妹一同游历,揽辔中原么?”

石无愁忍俊不禁说道:“平哥,你这样说法,好像我平日真把你管束得有多厉害,让你游历中原并不算是什么大事,又何必还疑心我会骗你呢?”

石君平满面高兴神色地,含笑问道:“无愁大妹,你既许我游历中原,为何又指定我们要先参南岳?”

石无愁笑道:“因为许灵莎二妹,是‘南岳双姝’之一,她师尊便是五岳奇人中的‘南岳神妪’崔老前辈,你们既然并辔中原,难道不应该先去南岳衡山,参师致敬么?”

石君平恍然大悟地,点头含笑说道:“原来如此,应该,应该……”

话犹未了,忽又讶然问道:“灵莎二妹,一向对她的来历姓名,讳莫如深,如今怎会突然允许由你当众宣布了呢?”

石无愁满面安详微笑答道:“因为令狐姑娘来了!”

石君平听得一头雾水,看了令狐楚楚几眼,又复对石无愁问道:“无愁大妹,你简直好像把我困在颠倒阴阳,逆运五行,反排八卦的奇门阵中一般,弄得我糊里糊涂!令狐姑娘此来,又与灵莎二妹,有何关系?”

石无愁失笑说道:“平哥心中这个闷葫芦,确已闷得太久,来来来,且让灵莎二妹,陪同令狐姑娘闲谈,由我替你把这闷葫芦打破了吧!”

石君平惊喜万分地,向令狐楚楚告罪走过,倾听石无愁叙述严慕光、许灵莎、令狐楚楚三人之间的复杂情感!

许灵莎则坐在石君平的坐位之上,向令狐楚楚含笑凝视!

说也奇怪,令狐楚楚平素何等倜傥大方?如今竟被许灵莎这两道神秘眼光,看得娇羞不胜,低垂粉颈!

还是她身后的谢小红代为解围,向许灵莎含笑说道:“石二夫人,你这样看我主人则甚?若依红儿之见,你们虽系初会,彼此间却大有渊源,又均是绝代红妆,巾帼侠女,倘若结成姐妹,岂非再妙不过?”

这几句话儿,听得令狐楚楚与许灵莎全自心中一动,四道秋水神目,互相接触地,盈盈一笑!

这一笑,笑散了两位绝代佳人心灵深处为了严慕光所郁藏的一切幽思!对于以后种种,也自然而然地,互生默契,用不着再以言语,多作商议!

许灵莎首先一挑秀眉,笑声说道:“谢姑娘这种意见极妙,但我以为要结盟便应该把我石无愁大姐,拉在一起,凑足桃园之数!”

令狐楚楚早对石无愁敬佩万分,闻言含笑说道:“无愁大姐,是瑶池仙品,绝代高人,她那里肯对我这江湖俗女,折节下交……”

话犹来了,石无愁便笑声叫道:“灵莎二妹,你先与你令狐姐姐,叙叙年庚,等我对平哥说完经过,便来共结金兰之约!”

令狐楚楚闻言大喜,彼此一叙年庚,是石无愁居长,令狐楚楚居次,许灵莎则年龄最幼,作了小妹!

兰盟既定,姐妹间分外亲切,许灵莎眼珠一动,向石无愁含笑说道:“大姐,你似乎应该给我令狐二姐一些见面礼儿才对?”

令狐楚楚摇手笑道:“莎妹……”

石无愁接口笑道:“令狐二妹,你懂不懂灵莎三妹的心思,她要我给你见面礼,也就是要你给她见面礼呢!”

令狐楚楚“哎呀”一声,目注许灵莎,含笑说道:“莎妹,我在客中,可拿不出什么珍奇之物。”

许灵莎笑道:“二姐有的是珍奇之物,只怕舍不得送给我呢。”

令狐楚楚何等玲珑?一点就透,闻言之下,立即猜出许灵莎心意,点头笑道:“莎妹将与石大哥,南岳参师,并遨游中原名胜,沿途难免为了不平之事,与江湖人物,有所争斗!我传你七七四十九式佛门绝学‘兜罗无象身法’,权当见面之礼如何?”

石无愁失笑说道:“灵莎三妹,简直比鬼还精,令狐二妹的这几句话儿,完全如了她的心愿了呢!”

石君平一旁笑道:“令狐二妹,这‘兜罗无象身法’,我能不能学?”

令狐楚楚点头笑道:“大哥既与三妹并辔中原,我少时自然应该一并传授。”

石君平高兴得剑眉双扬,向石无愁朗声笑道:“无愁大妹,古人说得好:‘投之桃李,报以琼瑶’!令狐二妹答应传给我和灵莎三妹一套佛门绝学,你却拿什么东西,送给她呢?”

石无愁笑道:“我有办法,但这做大哥的天心庄庄主,好像也不应该过分寒酸才对!”

石君平哈哈大笑道:“我早就猜到你会有这句话儿!”

说到此处,伸手向双虹水榭以外一招,便有个英俊书僮,捧着一具银盘,躬身走进!

石君平取起盘中一叠谈紫色的似帛非帛之物,递与令狐楚楚,含笑道:“令狐二妹,这是一幅‘天蚕丝’,用来缠住前胸后背要穴,可避一切刀剑掌力,以及歹毒暗器!烦你为我转赠严慕光兄!”

令狐楚楚知道这是一件罕世难求的武林异宝,不禁暗代严慕光好生庆幸地,称谢接过!

石君平又复取起盘中两柄带鞘匕首,递与谢小红,微微一笑说道:“我令狐二妹身边的青红二女,名震江湖,我送你们两柄极好匕首,谢姑娘自留一柄,另一柄赠聂小青姑娘便了!”

谢小姐躬身称谢,许灵莎见盘内已空,忽向石君平扬眉叫道:“平哥,你怎么没有东西送我令狐二姐!”

石君平含笑说道:“你令狐二姐的礼物,由你无愁大姐来送,她出手定然比我大方得多呢!”

令狐楚楚闻言,向石无愁拱手笑道:“石二姐,小妹受惠已多,你千万不可再破费了!”

石无愁失笑说道:“令狐二妹,你不要听你石大哥的话儿,我出手才不大方,只想送你一点秀才人情而已!”

许灵莎抚掌笑道:“妙极,妙极,我本来就想代令狐二姐,向大姐要这一点秀才人情!”

令狐楚楚知道这份礼物,决非寻常,但暗自思忖之下,却猜不出石无愁许灵莎口中所说的秀才人情,究是什么?

石无愁脸含微笑,看了许灵莎一眼,向身边侍儿,低声说道:“用银盆打水,待我净手焚香,并准备封盒,及文房四宝!”

令狐楚楚听她这样嘱咐,方想起石无愁易数通神,精于卜巫,可能是要不惮费神地,为自己一卜未来休咎!

侍儿捧来银盆,石无愁略为净手,焚起一炉妙香,双手平端卦盒,向令狐楚楚凝视有顷,妙目渐阖!

令狐楚楚知道石无愁这种动作,是正为自己,虔诚默祷!

石无愁双目一睁,三摇封盒,把盒中三枚金钱,倾倒在几间净纸之上!

连续做了三遍,方收好金钱,又复闭目思索!

谢小红看得有点暗暗好笑,但目光瞥及石君平、许灵莎那种凝神肃立的慎重态度,不由略感惊疑,暗忖难道这位石大夫人真还深具前知慧觉?

石无愁沉思久久,取过一张冷金笺来,拔笔作书,写完递与令狐楚楚,含笑说道:“令狐二妹,这是我以先天易数,为你所卦卜语!虽然不无微验,但江湖游侠,种福积德,自在心田!二妹貌相清绝,惟嫌英气稍浓,今后济民锄恶之际,不妨尽量与人为善,大度宽仁,则即或有甚凶险,也当因祸得福,遇难呈祥的了!”

令狐楚楚闻言,不禁心头悚然,因为自石无愁语气之中听出,自己未来运致,似还颇多险厄?

她一面惊心受教,一面接过那张冷金笺纸,只见笺上共有八句话儿,写的是:

“侠骨姗姗,所愿偏难?

惊梅误雪,更荐春盘!

红瘦绿肥,慎防天老。

历尽艰危,两情终好!”

令狐楚楚看完以后,虽知卦语多半深奥唯解,非等事到临头之际,方易有所悟会,但最末了的“两情终好”四字,总算能使心中,略觉慰藉!

结盟之事既毕,盛宴遂开,宴中石君平、石无愁、许灵莎夫妇,因彼此心事皆了,均颇逸兴遄飞,只有令狐楚楚表面谈笑从容,内心却忐忑不定!

这使她心中忐忑的原因,自然又是为了那位艳遇极多的“玉笛金弓神剑手”!

严慕光踪迹何在?令狐楚楚早就悬心,如今看了石无愁所卜卦语以后,却更添几分忧虑!

因为看见卦语的“惊梅误雪”一句,使令狐楚楚联想到“幽灵鬼女”阴素梅身上!

常言道:“英雄识英雄”,则美人何尝不能识美人?哈拉湖畔,森林一会,虽然双方均不约而同地,戴了黑色面纱,但令狐楚楚早就从阴素梅的风神谈吐之上,看出这位“幽灵鬼女”,不仅在武功方面,能与自己抗衡,连容貌方面,可能也是位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的绝代尤物。

严慕光既失意于许灵莎,又失意于自己,心情颓废,可想可知。在这种情形之下的人,最感觉需要及最容易接受的,便是一份亲切真挚的同情慰藉!

阴素梅若在这种视缘之下,单独遇上严慕光,而又有意于这英俊侠士,则……

令狐楚楚想到此处,不敢再往下想,脸上神色自然也就显得有些异样!

石君平一眼看出,笑问道:“令狐二妹,你脸色不好,可是远驰大漠,受了风寒……”

话犹未了,便被许灵莎白了一眼,接口笑道:“平哥不要乱说,我令狐二姐的内功火候,已入化境,慢说披星戴月地赶些路程,就是把她在冰山雪窖之中,冻上十天半月,也不会感受什么风寒的呢!”

石君平未曾听出许灵莎的弦外之音,转过头来,向石无愁含笑说道:“我不是乱说,令狐二妹的气色,确实不好,你把‘万应葆元丹’……”

石无愁一面自怀中摸出一只玉瓶,一面向石君平摇头笑道:“平哥,你这样呆滞,太欠灵活,如何能与中原道上的那些江湖鬼蜮周旋?若非有灵莎三妹,伴你同行,我是决不愿意让你进入玉门关的呢!”

石君平闻言之下,犹自茫然,不知自己所谓呆滞之处,究竟何在?

石无愁看着他那副样儿,忍俊不禁笑道:“平哥还在糊涂,太以可笑!你难道真看不出令狐二妹的神色不属之故,不是有病,而是身在大漠,心在中原,悬忧严慕光大侠的安危下落么?”

石君平“哦”了一声,如梦初醒!

石无愁又对令狐楚楚笑道:“令狐二妹,我适才虔参易数之际,发现严慕光大侠灾难不少,其中多脂粉魔劫!二妹早些赶去与他相见,也好多个照应!”

说到此处,把手中玉瓶,递与令狐楚楚,又复含笑说道:“这是一瓶‘万应葆元丹’,能祛各种风寒恶暑,及瘴毒之气,二妹带在身边,或有用处,你把‘兜罗无象身法’,传了你大哥三妹以后,不妨即赶去追寻严大侠下落,我们聚首之机,还多得很呢。”

令狐楚楚听石无愁这等说法,心中自更忧急,一面称谢接过“万应葆元丹”,一面立即将“兜罗无象身法”,传给石君平许灵莎夫妇!

传毕身法,并亲自喂招,等他们完全记熟以后,便率同谢小红,向石无愁等告别!

石无愁命庄丁备了两匹矫捷良驹,赠与令狐楚楚主仆代步!

令狐楚楚接头笑道:“石二姐,我与红儿,均无需马匹代步……”

石无愁接口笑说:“我知道令狐妹妹与谢姑娘,均怀绝顶轻功,脚程之快,捷于骏马!但严大侠既与你们分手,又复行无定处,天涯海角,煞费追寻,若有代步,总会略减劳顿!这两匹马儿,只是脚力尚健,并非什么通灵龙驹,二妹赶快骑走,不要再谦辞了!”

令狐楚楚知道盛情难却,遂自庄丁手中,接过丝缰,竟发现不仅食物饮水,配备周全,甚至连纵辔万里,长期追寻严慕光的所需金银盘费,也已挂在鞍上,给自己带了不少!

她自恩师圆寂以后,便游侠四海,到处萍飘,何曾获得过如此温暖人情?不禁感激得失声叫道:“无愁姐姐,你对小妹爱护得委实无微不至……”

语犹未了,业已目中润湿,语不成声,心头上充满了离情别绪!

石无愁携著令狐楚楚的一双纤手,送她上马,并含笑说道:“二妹不要这等惜别伤离,佛语说得好:‘欲合先离,不离不合’,我不是说道我们缘会方长么?或许你与严大侠,将来也要与我们同隐天心庄呢?”

令狐楚楚毫不矫情地,苦笑说道:“小妹但愿二姐之言神验!在这大漠风尘之内,悠闲长伴素心人,实是人生极乐!小妹并要奉劝石大哥,此去搅辔中原,应该小游即返,千万莫让我无愁二姐,孤孤独独地,相思嚼尽,怨杀东风!”

话完,与谢小红双双飘身上骑,向石无愁、石君平、许灵莎等,含笑抱拳,八蹄齐动地,如飞驰去!

石君平目注令狐楚楚背影,摇头叹息说道:“我本只以为无愁大妹,与灵莎三妹,是当世中绝无仅有的巾帼奇人!谁知……”

许灵莎接口笑道:“谁知什么?是不是谁知令狐楚楚二姐的天人风范,又比我和无愁大姐,强得多了?”

石君平笑道:“莎妹不要吃醋,她比你们强是未必,但……”

许灵莎秀眉双扬,摇手笑道:“平哥不要说了,我来讲老实话!令狐二姐不会强过无愁大姐,比我则强得太多!我生平性傲,极少服人,但对于大姐二姐,却发自内心,佩服之至!”

石君平目注石无愁,含笑问道:“无愁大妹,我看谢小红姑娘眉间煞气甚浓,似有重大灾厄,甚至性命之虑,你所赠令狐二妹封语中的‘绿肥红瘦’四字,是否即指此事?”

石无愁点头笑道:“平哥居然也通起相法来了……”

石君平接口笑道:“终日接近芝兰,再是一身浊骨,也总会沾染上几分奇香逸韵!”

说到此处,忽而蹙眉叹道:“谢小红姑娘根骨灵秀,算得上是朵罕见武林奇葩,倘若就此夭折,岂不可惜……”

石无愁截断石君平话头,含笑说道:“平哥,你虽然镇日听我谈说相法之道,略有心得,但仍是只懂皮毛而已!”

石君平听出石无愁的言中之意,双眉一挑,面带微笑问道:“无愁大妹是说谢小红姑娘死不了么?”

石无愁点头笑道:“谢小红眉宇之间,煞气虽浓,凶纹未现,故而重灾难免,性命之忧似还未必。我劝她主仆今后仗剑江湖,锄强去恶,手下无妨尽量宽仁,也就是要她们种德心田,自消灾祸之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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