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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雪海梅花

不提石君平、石无愁、许灵莎夫妇三人的谈论之语,也不提令狐楚楚主仆,自大漠风尘中跨马东归的沿途经过,且先表叙祁连山冰魂谷中的一片旖旎风光!

原来阴素梅邀同严慕光回转祁连山冰魂谷后,镇日均陪着他在雪海梅林之中,赏景饮酒!

严慕光本是有心而来,要想探阴素梅底细,及这位“幽灵鬼女”,究竟有多么狠毒厉害。

谁知他无论在阴素梅的容貌、武功,甚至双目神光,一切举止之上,均发现不出有丝毫邪恶成分!

连他意料中的销魂阵仗,脂粉关头,都未见丝毫施展!

第七日的夜间,阴素梅因事暂回所居石洞,留下严慕光独自一人,在梅林之中,对月饮酒。

严慕光饮了半杯“冷玉香露”,见梅林积雪,反映月华,便随意抬头,向空中看去。

冰镜悬空,蟾华散彩,长空一碧如洗,万里无云,越发显得月色佳绝!

严慕光又复斟了一杯美酒,目注明月,口中吟道:“万古留圆相,三生证净因……”

才吟两句,心中忽然机伶伶地一个寒颤,暗想自己到这祁连山冰魂谷之际,月仅如钩,怎的一转瞬间,冰轮竟满?

原来他于凄怆悲苦的心情之下,突遇知音,以致在与阴素梅缠绵温馨的谈笑之间,忘却时日!

如今,既见月圆,细一屈指,方知自己已在“冰魂谷”中,住了七日!

严慕光蓦地一阵耳根发热,暗忖自己仿佛又复跌落在阴素梅的情网之内。

阴素梅虽然和婉温柔,看不出丝毫淫荡凶恶之状,但一来对方名列“世外八凶”,总算旁门巨憝,二来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彼此究竟相交太浅,不宜发生过深情感!

想到此处,绮念顿消,决心向阴素梅告别,回转北岳恒山冷竹坪,向恩师“冷竹先生”查一溟,诉说一切遭遇,聆恭训诲,从此专心苦习神功,摒除一切魔障!

严慕光主意刚刚打定,阴素梅便恍如天上神仙,凌波缓步般,姗姗走来,向严慕光含笑说道:“严兄,今夜月色,好得很呢,你成了‘独酌无相亲’,可曾‘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么?”

严慕光本想立即告辞,但见了阴素梅的绝代容光,及听了她的呖呖莺声以后,却那里说得出口?只是微笑说道:“阴姑娘,你这冰魂谷景色,确实清幽绝俗……”

阴素梅接口笑道:“占‘清’字易,占‘幽’字难,占‘绝俗’二字尤难,有了严兄这四字品题,越发生色不少!”

严慕光嗫嚅说道:“阴姑娘,我想……”

阴素梅秀眉微扬,娇声问道:“严兄想做什么?”

严慕光强抑情怀,尽量使语音柔和地,缓缓说道:“我来此叨扰,瞬已七日,想……”

他尚觉不便出口之际,阴素梅已“哦”了一声,妙目凝光地,看着严慕光幽幽地问道:“严兄是想走么?”

这六个字儿,在平平淡淡之内,蕴含了无限幽怀,听得严慕光也自黯然伤神,苦笑无语!

阴素梅见状,凄然一笑说道:“天下原无永远不散的筵席,严兄既然想走,阴素梅也不便强留,但可否明日再行?我们今宵共作长夜之饮!”

严慕光见阴素梅说话时那种分明目中业已泪光乱转,却拼命如以控制,不使流下泪来的凄惋神情,委实不忍轻言别离,但转念一想,再若纠缠下去,必将两误,遂只好强把凄迷情绪,化作铁石心肠地,点头笑道:“阴姑娘说得好,我们一番遇合,即将别离,理应坐对星辰,遣此长夜!”

阴素梅端着一杯“冷玉香露”,望着中天皓月,幽幽一叹,低声吟道:“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严慕光知她心中难过,但又无词可慰,遂随口含笑问道:“阴姑娘喜欢玉溪生李商隐的诗么?”

阴素梅叹道:“怎么不欢喜呢?李商隐最善言情,体贴入微,你看他以‘碧海青天夜夜心’七个字儿,便说尽了月殿仙人的芳怀幽绪!”

说到此处,语音微顿,伸手指着天际星河两侧的牛郎织女双星,向严慕光苦笑说道:“严兄,你看织女牛郎,隔河相对,金风玉露,才一相逢,为什么天上人间都是一样的别离多,欢会少呢?”

严慕光闻言,自然明白阴素梅是在借词寄意,把她和自己,比作了织女牛郎,心中也感觉一阵凄凉,想了一想,勉强笑道:“阴姑娘,古人说得好:‘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只要真正能两情相洽,两意交投,会少离多,亦无大碍!”

阴素梅听他这样说法,妙目之中,泪光盈盈地,含笑说道:“严兄,我们明晨分别以后,能不能也效法牛郎织女一般,在每年的金风玉露之时,定期相会?”

严慕光因对方语意之中,情分越来越深,心头上感觉一种说不出来究系惶恐惊惧,抑或缠绵悱恻的滋味,连连点头,低声答道:“当然可以,我们既欲效法牛郎织女,经年一会,就定七夕为期便了!”

阴素梅凄然一笑,含泪吟道:“泪湿罗巾盼望秋,秋来织女会牵牛……”

严慕光也感触无穷地,接口吟道:“仍当了却恩仇事,散发江湖独棹舟!”

阴素梅苦笑说道:“严兄,你这‘散发江湖独棹舟’之句,虽然旷达,未免凄凉,可否改成‘结伴江湖共棹舟’呢?”

严慕光凄笑不语,举杯相邀,与阴素梅干了一杯“冷玉香露”!

阴素梅放下空杯,缓缓说道:“严兄,唐代大诗人中,我除了李商隐外,还喜欢白居易,你看他把唐玄宗思念杨太真的心情,描写得多么深刻?夕殿萤飞思悄然,孤灯挑尽未成眠,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

说到此处,语音哽咽,业已忍不住地,把满眶情泪,一齐流落,弄得胸前衣衫,一片狼藉!

严慕光颇想向她安慰安慰,但又不知应该说些什么话儿,只得也自欷嘘欲绝地,接连饮尽了好几杯“冷玉香露”!

阴素梅带着满面泪痕,手指天上星河,又向严慕光幽幽说道:“严兄,我这祁连山冰魂谷内,虽没有迟迟钟鼓,但却有耿耿星河,但等天光一曙,我们便将黯然分袂,要期待金风玉露的七夕之时,才能重会的了!”

这些话儿之中,所含的情意是多么幽伤?多么凄婉?那里像是出于阴素梅这等身怀绝技,叱吒风云的红粉魔头口中?简直像是一位弱质堪怜的春闺少女,在向心上檀郎,低诉誓语!

严慕光天生情种,那里禁得起如此缠绵?何况独饮已久,方才又连尽几杯,也复微有酒意,自然真情激动,一双英雄俊目之内,射出怜悯与爱慕的交杂光辉,凝视着身边这位宛如梨花带雨般的哀怨佳人,竟欲打消去意!

阴素梅又复幽幽一叹,摇头垂泪说道:“严兄,这天光能不能不会曙呢?因为天光一曙,你就要走,便成了独处寒山思悄然,孤灯挑尽未成眠,镇日镇夜啃嚼相思,苦盼金风玉露的可怜人了!”

严慕光无法再复矫情,伸手握住了阴素梅柔荑玉腕,低声说道:“梅妹不要悲伤,我不走了!”

阴素梅惊叫一声,扑入严慕光怀中,喜出望外地,含泪仰头叫道:“严兄,你叫我梅妹,我怎样称呼你呢?光哥哥?不好听,慕哥哥?不顺口!严哥哥似乎又嫌生分。”

严慕光抚弄着阴素梅的如云秀发,含笑说道:“梅妹,你随便叫我什么都好!”

阴素梅眨着两只睫毛上犹挂泪珠的大眼,微笑说道:“我想起来了,你的外号是‘玉笛金弓神剑手’,我叫你‘玉哥哥’,不是顺口很好听么?”

严慕光听得不禁哑然失笑!

阴素梅又复含笑问道:“玉哥哥,你为什么又不走了呢?”

严慕光揽住阴素梅的纤腰,使她偎在自己怀中,柔声笑道:“我舍不得走了!”

阴素梅妙目之中,又复微觉润湿,柔顺得好像一只小猫般地,蜷伏在严慕光胸前,低声问道:“玉哥哥,你为什么舍不得走?是舍不得离开我么?”

严慕光手中把阴素梅抱得紧了一点,代替了口中答覆!

阴素梅一面慰然微笑,一面却泪珠潸然地,轻轻叹息一声说道:“玉哥哥,你不走最好,你想想,要叫我镇日痴痴地,想念你三百六十四天,才能在七夕之夜,彼此相逢,岂不把我头发都要想白了么?”

人非太上,孰可忘情?软玉温香,谁能遣此?

严慕光目对倾城之色,耳听宛转之声,阴素梅的语意之中,更是充满了缠绵悱恻的无限柔情,教他怎不销魂?怎不蚀骨,怎不迷情?怎不乱意?

意乱、情迷、魂销、骨蚀之下,自然理性渐失,人欲横流!

严慕光不是神,是人!

是男人,是一个多情潇洒的漂亮男人!

如今,他在自然而然无法控制之下的所行所为,只是一种多情潇洒而漂亮的男人,对他痴心情侣的应有动作!

起初仅是蜜爱轻怜,卿卿我我地,互相抚慰!

渐渐……

蓦然间,阴素梅挣脱了严慕光的怀抱,双颊绯红,一双妙目之中,泪光闪动地,幽幽说道:“玉哥哥,你……你……你还是走吧,最……最好立刻就走!”

严慕光大惑不解地,期期问道:“梅妹,你……你……不是不愿意我走么?怎地……”

语犹未毕,阴素梅“嘤咛”一声,眼泪如断线珍珠般,簌簌而落,又扑入严慕光怀中,呜咽说道:“玉哥哥,你走了,我会想你,你不走,我又怕你……”

严慕光体会出“怕”字含义,方自一阵心荡,阴素梅忽又以右手食指,点着他的额头,银牙紧咬下唇地,恨声说道:“玉哥哥,你呀,你……真害死我了!”

严慕光心灵深处仅有的一点理性,也被阴素梅这种欲擒故纵,既纵又擒的风流解数,摧毁得荡然无存,冠玉双颊,变成一片绯红,伸手拉住这位名震乾坤的“幽灵鬼女”,双双跌倒在梅林之内!

英雄难过美人关!

梅林之内添春色!

巫山梦醒,雨露新沾,阴素梅蜷伏在严慕光怀中,啜泣说道:“玉哥哥,我已把多年清白,对你贡献,你应该对我负责!”

严慕光理智渐复,通身冷汗,但对于阴素梅这种问话,却感觉义不容辞地,点头应声答道:“梅妹放心,严慕光不是朝秦暮楚的薄情人,从今之后,我们便长相厮守!”

阴素梅破涕为笑地,媚然说道:“玉哥哥,你当真愿意和我长相厮守么?”

严慕光笑道:“梅妹,我们已是夫妻,你难道还信我不过?”

阴素梅含笑问道:“玉哥哥,你不想你的‘蛇蝎美人’令狐楚楚了么?”

严慕光长叹一声答道:“使君已有妇,罗敷亦有夫,我还想她则甚?”

阴素梅忽然双眉一扬,娇笑说道:“玉哥哥,我这个女人的心胸,与旁人不同,只要令狐楚楚甘心作妾,你……”

严慕光不等阴素梅话完,便接口说道:“梅妹不要这样说法,我不仅不容易再与令狐楚楚相见,即使再若相逢,也定然把她视为陌路之人便了!”

阴素梅嫣然一笑,不再说话,把娇躯偎入严慕光怀中,两人又是一阵轻怜蜜爱!

从此以后,祁连山冰魂谷内,自然春色无边,严慕光也就沉醉在阴素梅的似水柔情之中,乐不思蜀!

过了一月左右,“鸠盘宫主”赫连英突然来访!

她见严慕光竟在此间,不禁惊讶欲绝地,“咳”了一声,发话问道:“严大侠,你怎会在此?可知‘蛇蝎美人’令狐楚楚大闹华山之事么?”

阴素梅娇笑说道:“赫连六姐,你不应该叫他严大侠了!”

赫连英看了严慕光几眼,扬眉笑道:“我不叫他严大侠,叫他什么?看情形你们两人,感情虽好,总还未到我能叫他妹夫的程度吧?”

严慕光闻言,不禁微觉赧然地,垂下头去!

赫连英的目光,何等锐利?见状之下,讶然笑道:“不对,不对,难道你们……”

阴素梅大大方方地,微笑说道:“赫连六姐,你便早一个月来,也可以叫他妹夫的了!”

赫连英简直不敢相信地,目注阴素梅,摇头说道:“八妹,你真有办法,他是‘蛇蝎美人’令狐楚楚的心上人呢!”

严慕光“哼”了一声,摇头说道:“令狐楚楚的心上人,不是我严慕光,而是诸葛朗呢!”

赫连英“哦”了一声,欲语未语!

阴素梅笑道:“赫连六姐,你要说什么话儿?”

赫连英向严慕光笑道:“严妹夫,你要不要知道令狐楚楚率领谢小红,大闹华山,把‘西岳派’的重地‘三圣宫’,搅得天翻地覆的一段热闹经过?”

严慕光冷然一笑,摇头说道:“我不要听,令狐楚楚如今与我已是陌路之人,彼此不必有何关系。”

他这种态度,自使阴素梅看得心中大慰!

赫连英一笑回头,对阴素梅微施眼色说道:“八妹,我有几句体己话儿,要对你说!”

严慕光闻言,极为识相地,站起身形,含笑说道:“你们且在此谈话,我要到梅林之中,略为眺览!”

赫连英见他走出洞府,向阴素梅低声问道:“八妹,严慕光是条铁铮铮的汉子,你用什么手段,才使他甘心愿作裙下之臣的呢?”

阴素梅失笑说道:“我什么手段都不曾施展,只是机缘凑巧,就糊里糊涂地,嫁给他了!”

话完,遂把与严慕光定情经过,约略说了一遍,并嫣然笑道:“他大概在令狐楚楚方面,失意太过,精神无所寄托,才……”

赫连英神色一变,向阴素梅问道:“八妹,你知道严慕光在令狐楚楚方面,怎么失意?”

阴素梅笑道:“怎么不失意?他以为令狐楚楚是诚心诚意爱他,谁知令狐楚楚却嫁给诸葛朗了!”

赫连英冷笑一声说道:“八妹,此事不太简单,其中大有文章,你若是只拿严慕光消遣消遣便罢,倘系真个爱他,却要特别小心,防范他在情绪上,会有任何突变!”

阴素梅听出赫连英话中有话,不禁秀眉双挑,讶然问道:“赫连六姐,你不要绕着圈子说话,其中有什么文章?他在情绪上,又会有什么突变呢?”

赫连英笑道:“这虽然只是一桩传说,但据我判断起来,可能就是事实。”

阴素梅秀眉双蹙,跳脚叫道:“六姐,你怎么这样逗我?到底是什么事儿?”

赫连英身形微闪,飘出洞外,目光四扫!

阴素梅知道她是察看洞外有无人在窃听,不禁苦笑几声说道:“赫连六姐,你为什么这样故作神秘?”

赫连英转身进洞,含笑说道:“八妹,我不是故作神秘,委实因为这桩传闻,决不能让严慕光听见!”

阴素梅见她如此慎重,知道事儿必非寻常,遂耐着情性,含笑说道:“如今洞外无人,六姐总该替我打破这闷葫芦了吧?”

赫连英点头一笑,压低嗓音说道:“据说诸葛朗就是令狐楚楚化身,两人似二实一!”

阴素梅吃了一惊问道:“这种传说,有可能么?”

赫连英点头说道:“我根据两点判断,认为极有可能!”

阴素梅问道:“那两点判断?”

赫连英笑道:“第一点是自从我们与严慕光等发生接触以来,令狐楚楚与诸葛朗,从未同时出现!”

阴素梅想了一想说道:“六姐是否记错?熊七哥曾说,他初会严慕光、诸葛朗时,令狐楚楚曾经出现过呢!”

赫连英笑道:“这是对方的‘身外化身’之计,事后已被我们看破,那位蒙面红衣的令狐楚楚,只是由谢小红冒充而已!”

阴素梅又复问道:“第二点呢?”

赫连英摇头叹道:“我与上官大姐,初次现身,拦截严慕光等之际,诸葛朗曾以一柄短剑,硬接上官大姐‘王母杖’的两记全力重击!”

阴素梅骇然说道:“上官大姐挥杖怒极之力,总在千斤之上,诸葛朗竟用一柄短剑,硬加接架,委实难能可贵!”

赫连英苦笑说道:“岂但硬加接架,每一剑还把上官大姐的‘王母杖’,震退尺许远呢,八妹想想,一位不见经传,在江湖中毫无声名之人,怎会有这高功力?”

阴素梅蹙眉说道:“这一点确有可疑!”

赫连英继续说道:“玉门关外,黄沙对阵,诸葛朗又施展佛门神功‘三昧雨’,把我珍如性命的‘五毒散花蜂’,一齐烧死!”

阴素梅沉思有顷,点头说道:“赫连六姐所疑有理,除了‘蛇蝎美人’令狐楚楚以外,当世中的确极少具有如此功力之人!”

说到此处,忽又满面疑思地,向赫连英问道:“六姐,就算令狐楚楚与诸葛朗,实为一人,但她为何要捏造那种已婚谣言刺激严慕光呢?”

赫连英笑道:“儿女情缘,就是这等复杂微妙,局外人谁也无法猜透!但这种传说,千万不能让严慕光知道,否则他不但在情绪上,会起变化,甚至悄悄溜走,去找‘蛇蝎美人’令狐楚楚,想问个水落石出,也说不定呢。”

阴素梅深以为然,点头说道:“六姐委实深谋远虑,我谢谢你了!你这次前来祁连山冰魂谷是仅在探望小妹?还是别有用意?”

赫连英笑道:“我是来请你提前出手,与令狐楚楚决一胜负,好杀杀她的威风锐气!”

阴素梅苦笑说道:“令狐楚楚把‘西岳派’闹得怎么样了?”

赫连英叹道:“‘六指仙猿’米元通,横尸血泊!‘三眼灵官’沙九公,断了一臂,‘跛足天君’邢百非,受了内伤!连‘矮阎罗’晏衍,也为令狐楚楚点中一指!华山三圣宫,更几乎被她拆掉了一大半呢。”

阴素梅失惊问道:“这样说来‘西岳三怪’岂不全都败在令狐楚楚手下了?”

赫连英蹙眉答道:“谁说不是?令狐楚楚方面,所付代价甚微,只不过是谢小红挨了‘矮阎罗’晏衍的一记‘阴风掌’而已!”

阴素梅“哦”了一声说道:“晏衍所练‘阴风掌’威力甚强,谢小红既被打中,定也难逃一死!”

赫连英说道:“若照常情而论,确实如此!但令狐楚楚功参造化,学究天人,无论武技心机,均极超妙,也许她有甚特殊手段,救活谢小红,也说不定!”

阴素梅听赫连英一再盛赞令狐楚楚,不禁有些妒火烧起来,冷笑连声,轩眉说道:“我就不信她有什么惊神泣鬼机谋,及通天彻地手段!”

赫连英苦笑说道:“八妹,我决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令狐楚楚,确实不凡,你错过一次绝世机缘,委实可惜!”

阴素梅愕然问道:“我错过了什么绝世机缘?”

赫连英笑道:“哈拉湖畔森林一会之中,不应让那令狐楚楚轻易走脱!”

阴素梅“哦”了一声笑道:“我不是与她改订五月端阳峨嵋金顶之约了么?”

赫连英看了阴素梅一眼,含笑说道:“当初哈拉湖森林之内,令狐楚楚人孤势单,身又带病,宛如虎落平阳,除她甚易!至于五月端阳峨嵋金顶一会,则……”

阴素梅不等赫连英话完,便即口傲然说道:“六姐放心,阴素梅生平不打平阳之虎,专斗万山之王,峨嵋金顶一会,我若不能生擒‘蛇蝎美人’令狐楚楚,则‘幽灵鬼女’四字,便永在武林除名!”

赫连英见阴素梅竟动真怒,遂赶紧岔开话头,向她含笑说道:“八妹不要生气了,你六姐远来探视,怎不招待我几杯‘冷玉香露’?”

阴素梅也失笑说道:“六姐既然嘴馋,我们便把酒儿,带到梅林去饮,可以一面倾杯,一面赏雪!”

赫连英知道阴素梅是要与严慕光同饮,遂含笑点头,两人带了酒菜等物,同往梅林行去!

但到了梅林之内,却未见严慕光的踪迹!

赫连英向阴素梅调侃说道:“八妹,你那位心上人儿呢?难道真被他偷听我所说秘讯,情绪上突起变化,离开冰魂谷了!”

阴素梅方自摇头一笑,忽然目光凝注雪地,脸上神色突变!

赫连英循着阴素梅的目光看去,见一株老梅之下,蓄着两双男人脚印!

这种情形,显示出祁连山冰魂谷中,来了不速之客!

于是,发生了两项问题!

一项问题是这一双男人脚印,是谁所有?

另一项问题则是严慕光如今何在?是否已随这不速之客双双离去?

阴素梅神色凝重地,向赫连英说道:“我这祁连山冰魂谷,从无不速之客,这双脚印,是谁所留?委实令人费解!”

赫连英双眉微蹙说道:“八妹,我们且慢研究这双脚印,是谁所留,还是先找找严慕光的踪迹为要!”

阴素梅苦笑说道:“照他与我相处的情意看来,我不相信严慕光会对我骤然负心,随着这不速之客而去!”

话完,立即施展“传音及远”的内家神功,向四处提气叫着:

“玉哥哥……玉哥哥……”

远峰近壁,回音袅袅,但严慕光却毫无应声,显然业已离开这祁连山冰魂谷内!

阴素梅刚对赫连英说了大话,结果却属如此,自然难以为情,心内一酸,扑簌簌地,垂落了两行珠泪!

赫连英与阴素梅结盟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她落泪,要想安慰几句,却又不知道如何发话才好!

阴素梅含泪幽幽说道:“赫连六姐,请你帮我推敲推敲,是谁把严慕光引诱走了?他连那张金弓,还留在洞内!”

赫连英息忖半天,皱眉说道:“这个人儿,不太难猜,但与那双脚印,却又不合!”

阴素梅扬眉问道:“赫连六姐,你是否怀疑来人是‘蛇蝎美人’令狐楚楚?”

赫连英点头说道:“严冬大雪,四外冰封,若无绝顶轻功之人,根本到不了你这冰魂谷内!何况除了令狐楚楚,对严慕光解释误会,细诉衷肠以外,他也不会忍心撇下你这等痴情重意的绝代娇娃,不辞而别!”

阴素梅银牙紧咬,恨声说道:“六姐分析得极有道理,准是她了!”

赫连英摇手说道:“八妹武断,其中还有矛盾!”

阴素梅问道:“有甚矛盾?”

赫连英指着雪中脚印说道:“倘是令狐楚楚,则雪中脚印,应属女鞋!”

阴素梅摇头叹道:“赫连六姐,你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令狐楚楚既能假扮诸葛朗,则她男装而来,有何足怪?”

赫连英叹息一声,恨恨说道:“这就叫人‘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八妹在哈拉湖森林之内,不忍对重病中的令狐楚楚下手,她却跑来把你心上人儿,抢得走了?”

阴素梅妙目之中,泪光盈盈地,发出一阵冷笑说道:“也好!也好!”

赫连英不解其意问道:“八妹此语何意?”

阴素梅冷笑说道:“我与严慕光成了夫妻以后,雄心渐淡,本不欲再在武林争胜,只想和他终老于这冰魂谷的万树梅花之中!如今这样一来,逼得‘幽灵鬼女’必须斗斗‘蛇蝎美人’,把五岳三山,八荒四海,搅它一个血雨腥风,天翻地覆!”

赫连英此来用意,便系受“西岳三怪”之托请阴素梅早早出手对付令狐楚楚,但情况既已如此,她便不得正面进言,可旁敲侧击地,欷歔说道:“八妹平素眼高于顶,好容易才看上严慕光,委身下嫁,谁知又复晴空霹雷,出了这场情海风波,也难怪伤心欲绝……”

话犹未了,阴素梅便摇手说道:“六姐不要说了,我们走吧!”

赫连英讶然说道:“八妹要去那里?”

阴素梅双目之中,厉芒电射地,扬眉说道:“去找令狐楚楚,我不辞海角天涯,千山万水,六姐肯陪我么?”

赫连英笑道:“当然陪你,但八妹何必性急?你不是已与令狐楚楚,订下了五五端阳的峨媚金顶之约?”

阴素梅苦笑说道:“我那里等得到五五端阳?恨不得当时便与令狐楚楚,决一死战!”

赫连英心中暗喜,遂陪同阴素梅立即离开祁连山冰魂谷,到处搜寻令狐楚楚踪迹!

在她们走后的第二日夜间,祁连山冰魂谷中,来了两条矫捷绝伦的袅娜人影!这两条人影,一个一身红衣,一个一身白衣!

红衣的正是赫连英所说中了“矮阎罗”晏衍阴风掌力,认为她定然难逃活命的谢小红!

白衣的则是阴素梅远出相寻,欲与她一拼生死的“蛇蝎美人”令狐楚楚!

谢小红站在阴素梅所居洞府丈许以外,朗声发话说道:“我主人令狐楚楚姑娘,请‘幽灵鬼女’阴素梅姑娘,出洞答话!”

洞中自然寂寂无声!

谢小红连问三次,见无人答话,身形微闪,便向洞内纵去!

令狐楚楚见状叫道:“红儿,你重伤新愈,小心一点,阴素梅是扎手强敌!”

谢小红应了一声,进入洞内!

过了片刻,她便手持着严慕光所用的那张金弓,出洞向令狐楚楚叫道:“姑娘,洞内无人,但这张金弓,不是严相公随身佩带的成名兵刃么?”

令狐楚楚一见金弓,勃然变色,也自身入洞,仔细搜索!

洞中除了这张金弓显然是严慕光随身兵刃以外,别无其他值得注意之处!

令狐楚楚搜完洞府,又复细搜梅林,终于两道目光,痴呆呆地,凝注在一株老梅干上!

谢小红知道有异,随著令狐楚楚目光看去,只见老梅干上,镌着一首诗儿,写的是:

“今夕灵犀一点通,素梅毕竟嫁金弓!

天长地久情终好,愿作鸳鸯老此中!”

末后并有“严慕光阴素梅定情于此”字样!

谢小红看完,银牙一咬,功劲微凝,抢前几步,双掌往树身一搭,竟把这株老梅,生生连根震倒,弄得无数落英,飘飞雪地!

令狐楚楚幽幽一叹说道:“红儿,这株老梅,树龄总有数百年左右,老干横斜,暗香浮动,是株难得佳种,你迁怒于它则甚?”

谢小红扬眉怒声答道:“姑娘,我看不惯,严慕光真真可恨,我们踏遍天涯,苦苦寻他,他却跑到这冰魂谷中,与‘幽灵鬼女’阴素梅定情来了!”

令狐楚楚摇头叹道:“红儿,你怎不替他想想?既失意于许灵莎,又失意于令狐楚楚,意兴消沉,英雄末路,在这种际遇之下,偏偏遇上个武功绝世,容貌如仙的‘幽灵鬼女’阴素梅,对他千般体贴,万种风情,送抱投怀,嘘寒问暖!人非太上,孰能心如铁石?自然难免就温柔不住住何乡了!”

谢小红噘着小嘴说道:“姑娘,严慕光已经与‘幽灵鬼女’阴素梅恩爱到了这般地步,你还要对他如此体谅则甚?”

令狐楚楚苦笑说道:“未曾责人,先须责己,我若不一时负气捏造已出嫁诸葛朗的谎言,他又怎会颓唐荒废到这等地步?”

谢小红蹙眉说道:“听姑娘话中之意,对于严慕光仍不死心……”

令狐楚楚摇摇头接口说道:“红儿,你弄错了!不是我对严慕光仍不死心,而是因他与阴素梅这等绝世凶邪为侣,我不能辞卸责任!”

谢小红恍然会意地,“哦”了一声问道:“倘若阴素梅是位正派侠女,姑娘便……”

令狐楚楚神情凄绝地,应声说道:“慢说阴素梅是位正派侠女,只要她能被严慕光感化得退出‘世外八凶’之名,改邪归正,我便可含笑而去,带着你和青儿,仗剑八荒,遨游九域,从此不再涉及丝毫儿女情了!”

谢小红点头说道:“姑娘的心意,我明白了,你是务必再与严慕光阴素梅见上一面,来决定以后措置!”

令狐楚楚惨笑说道:“阴素梅与严慕光已成夫妻,我还有什么措置,需要决定?心中打算,方才不是已对你说过了么?”

谢小红道:“姑娘方才是说阴素梅若能弃邪归正,你便任凭她与严慕光双宿双飞,自己含笑忏情,从此不再涉及儿女之事!”

令狐楚楚点头说道:“你应该知道我生平言出必行,说一不二!”

谢小红双眉一挑,又复问道:“倘若阴素梅不肯弃邪归正,并把严慕光也拉得同入邪道呢?”

令狐楚楚银牙微咬,断然答道:“我就不顾一切地,斗杀这‘幽灵鬼女’!”

谢小红又道:“阴素梅如今已成严慕光的爱妻,姑娘若是杀了她,却怎样对严慕光交代?”

令狐楚楚长叹说道:“我宁可使他伤心,也不能任他与群邪沆瀣一气,最多在他不肯谅解之时,横剑自绝,偿还阴素梅一命而已!”

谢小红冷笑说道:“姑娘真好心肠,也真替他们想得周到!但红儿认为可能将来还要发生一件天大问题,会使姑娘感觉左右为难,无法处置!”

令狐楚楚平素智慧如海,听完谢小红话后,便暗自思忖她所指的天大问题,究是什么。

但“情”之一字,魔力无边,人困其中,往往能为智障,令狐楚楚想了半天,居然毫无所得,只好向谢小红问道:“红儿你所说的天大问题,究属何指?”

谢小红不答令狐楚楚所问,忽然双睛一红,潸然泪落地,啜泣起来!

令狐楚楚大惑不解,蹙眉问道:“红儿,我在问你话儿,又不曾对你有所责怪,你却这样哭泣则甚?”

谢小红一双大眼以内,泪光盈盈地,悲声道:“姑娘,你平素聪明绝世,智慧如海,如今为了一个严慕光,竟把你折磨得有些糊涂懵懂起来,怎叫红儿不伤心呢?”

这几句话儿,竟包含着责怪令狐楚楚作茧自缚之意,但也深深流露了天真纯挚的爱主之情!

倒把令狐楚楚听得啼笑皆非,怔了片刻,方轻拍谢小红的香肩,神色缓和地,微笑说道:“红儿,你认为我如今业已糊涂懵懂?”

谢小红这才发觉自己在情感冲动之下,太以失态,不禁窘得玉颊微红,垂头肃立,恭恭敬敬地,低声说道:“红儿过分失礼,罪该万死,请姑娘严加处罚!”

令狐楚楚抚着她的如云秀发,幽幽一叹说道:“红儿,我不怪你!你平素心直口快,说的全是实话!我如今确已懵懂糊涂,方才想了半天,竟想不出你所指将来可能发生,会使我感觉左右为难,无法处置的天大问题,究是甚么?你不妨说给我听便了!”

谢小红睁着两只泪光模糊的大眼,缓缓说道:“姑娘,他们已成恩爱夫妻,倘若阴素梅的腹中,竟有了严慕光的骨肉,你把她怎么办呢?”

这几句话儿,听得令狐楚楚愕然好久,摇了摇头,缓缓说道:“这真是一个天大问题,倘若当真发生,我委实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呢?”

谢小红叹了一口气道:“姑娘,常言道:‘事不关心,关心则乱’,姑娘应该赶紧镇定心神,才能智珠活泼,有条不紊……”

令狐楚楚苦笑说道:“我这颗心儿,一时还定不下来……”

说到此处,忽然目注谢小红,眼珠微转说道:“红儿,我一时难以定心,但你倒好似智珠朗彻,设想入微,说得头头是道,这样好了,你来替我安排安排,我听听你的意见!”

谢小红双唇微扬,异常高兴地,含笑问道:“姑娘,你真肯听我的话么?”

令狐楚楚破涕为笑道:“只要你讲得有理,我就听你的话!”

谢小红问道:“姑娘,你以‘蛇蝎美人’之号,威震江湖以来,可曾在任何事上,或是在任何人手上,落过下风?”

令狐楚楚星目闪光,扬眉答道:“不曾!”

谢小红笑道:“既然不曾!就不必在阴素梅身上破例,我们应该设法从她怀抱中,把严慕光抢了回来!”

令狐楚楚看她一眼,默然不答!

谢小红继续说道:“但这桩举措,须看严慕光是否仍对姑娘有情而定!他若有情,姑娘便应把他夺回!他若无情,姑娘便应绝裾而去,从此将‘严慕光’三字,永远自心中剔除,莫再为他烦恼!”

令狐楚楚点头说道:“红儿说得虽对,但……”

谢小红猜透令狐楚楚心中所想,接口笑道:“要想探测严慕光是否仍对姑娘有情之举,并不太难,只要我们找到他时,先行设法使他知道‘诸葛朗’与‘令狐楚楚’,实系一人,然后再暗中看他反应便了!”

令狐楚楚恍然说道:“对!背后观测,方见真情!当面的若干甜言蜜语,海誓山盟,可能都是些虚伪举措。”

谢小红又复笑道:“这是指阴素梅嫁了严慕光后,不再为恶而言,倘若她竟怙恶不悛,甚至引诱严慕光同流合污,则处置方法,极为简单,只有一个‘杀’字!”

令狐楚楚蹙眉说道:“你方才讲的那个问题,最伤脑筋,在要杀阴素梅之前,还须先考虑她已否怀孕。”

谢小红摇头叫道:“不必考虑,纵然她有了孩子,姑娘也可以替严慕光再生几个!”

这两句话儿,听得令狐楚楚,满面娇红,苦笑摇头地,对谢小红白了一眼!

严慕光蓦然失踪之事,又引起了莫大风波!

阴素梅认为定是被令狐楚楚劫走,遂与“鸠盘宫主”赫连英,海角天涯地,到处追寻“蛇蝎美人”!

令狐楚楚则认为严慕光定与阴素梅相偕,遂与谢小红,到处追寻“幽灵鬼女”!

天涯之大,海角之广,倘非特殊巧合,茫无目的地,要想寻人,却是谈何容易?

何况她们双方,均还惦记着五五端阳的峨嵋金顶之约,故而均不敢寻得太远,以防赶不及准时赴会!

但阴素梅寻到中岳嵩山,却有所遇!

她自然不是遇上令狐楚楚,而是遇上了聂小青!

聂小青自从在哈啦湖畔,与主人令狐楚楚分手之后,便东奔中原,追寻严慕光的踪迹,欲对他暗加保护!

青红二婢之中,谢小红约得令狐楚楚六成真传,聂小青则因天资较高,获得了七成以上,八成不到!

以她这身功力,脚程远较严慕光快速多多,故而才自告奋勇地,愿当此任!

但一直追入峡西境内,却仍未发现严慕光的丝毫去向!

聂小青知道倘若追错途径,即难如原来打算,遂赶紧仔细寻思,研判严慕光的可能去处。

她那里想得到严慕光业已温柔不住住何乡地,在祁连山冰魂谷中,与阴素梅成了夫妇!

仔细寻思,再三研判,认为严慕光最可能的去处,应该是在饱尝情海风波之后,满怀惘怅地北岳参师!

聂小青既作如此判断,遂立即由陕入晋,扑奔北岳恒山准备去往冷竹坪头,参谒严慕光之师,北岳一派的宗主奇人“冷竹先生”查一溟!

谁知赶到恒山冷竹坪,不仅严慕光根本未来,连“冷竹先生”查一溟,也不知浪游何处。

此行成空,聂小青业已心疲力尽!

她只得再作判断,认为严慕光因受打击过重,雄心尽冷,壮志全灰,可能为了解除烦恼起见,会皈依佛门,或是投入三清教下!

这种判断,如若不错,则天下各山大川,或任何道观寺院,均可作为他的遁世忏情之所!

换句话说,也就是寻找严慕光踪迹之愿,只可巧遇,无法强求!

事情既到如此地步,聂小青的芳心之内,反倒不再紧张,略觉轻松起来,立意随兴漫游,能巧遇严慕光,自然最好,否则便等到五五端阳,去往峨嵋金顶,向主人令狐楚楚覆命!

当世武林好手,虽然盛数五岳,但五岳之中,却最数中岳嵩山一派,冲和恬澹,与世无争!

“中岳派”中的代表人物,只有三人,独臂头陀、太室樵夫、白云仙子,号称“嵩山三友”!

聂小青登临眺觅之下,便遇见了“嵩山三友”以内,身分最高的佛门奇侠独臂头陀!

自然她那飘逸不群的出尘风韵,也使独臂头陀,特别注意!

两人相会之处,是在一座风景绝佳的小峰头上!

独臂头陀先到,僧袍飘拂地,卓立峰头,四周纵目!

蓦然间,他看到一条青衣人影!

这青衣人影,虽是随意举步,走向峰头,但身法矫捷,翩若惊鸿,分明是位具有上乘功力的武林侠女!

独臂头陀心中一动,暗忖此女不俗,但不知是何来历?是有事嵩山,还是偶游中岳?

过末多久,聂小青的朗然倩影,便自出现峰头!

她看见峰头上先有一位身着灰色僧衣的老头陀,神采又极高华,显非凡僧,遂躬身一礼,含笑说道:“老禅师真好雅兴,这嵩山景色,着实不差,中岳尊称,当之无愧的呢!”

独臂头陀见了聂小青后,更惊于对方人品,遂转过身来,单掌当胸,一打问讯,微笑说道:“姑娘若想欣赏嵩山美景,最好请到太室天坪,当可收游目骋怀之乐!”

聂小青在独臂头陀转身之后,方看见他左边衣袖朗当,分明只剩独臂,遂微吃一惊,恭声问道:“老禅师莫非就是中岳派的当代宗主独臂禅师灵空尊者?”

独臂头陀含笑点头说道:“贫僧法号,虽是‘灵空’,但却不敢当‘中岳派当代宗主’称谓!姑娘秀质天资,根器极好,灵空请教芳名?彼此嵩山一遇,也算得上是段缘法!”

聂小青因主人令狐楚楚平日素对这些门户正大的武林宗师,极为尊敬!遂赶紧再复肃容裣衽,向独臂头陀,深施一礼,含笑说道:“晚辈聂小青,参见老禅师,并代家主人恭叩老禅师佛驾金安!”

独臂头陀等“嵩山三友”,极少在江湖走动,故而不知聂小青之名,闻言之下,含笑问道:“聂姑娘的主人,是那位武林奇侠?”

聂小青恭声答道:“家主人复姓令狐,双名楚楚!”

独臂头陀对于令狐楚楚之名,却不陌生,颇感意外地,“哦”了一声,又得细向聂小青打量几眼,微笑说道:“原来聂姑娘竟是随侍令狐楚楚的‘青红二女’之一,难怪有如此资质,适才姑娘说是代你主人,向贫僧问候,莫非令狐姑娘有事见教么?”

聂小青微笑答道:“晚辈只是偶游嵩山,巧遇老禅师佛驾,并非受家主人所差,有事惊扰!”

独臂头陀“哦”了一声,正欲再问,聂小青玲珑剔透,已自猜中独臂头陀心意,继续含笑说道:“家主人对于当世武林中,名门正派的各位宗师前辈,素极敬仰,曾嘱聂小青谢小红,在江湖间如若巧遇,必须代为通名问候!”

独臂头陀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佛号,含笑说道:“令狐姑娘太多礼了!”

聂小青笑道:“江湖行动,礼仪当先,敬老尊贤,更是份内应为之事!”

独臂头陀笑道:“聂姑娘,你与你主人令狐姑娘,是否分手不少时日了么?”

聂小青听出独臂陀话中有话,遂柳眉微扬,讶然笑道:“老禅师怎知聂小青与家主人分别甚久?”

独臂头陀笑道:“因为倘若分别未久?聂姑娘似乎不应尚有如此间暇,到处登临揽胜!”

聂小青闻一反三,失惊问道:“听老禅师如此说法,莫非家主人身有急事?”

独臂头陀摇头笑道:“不是急事,而是令狐姑娘在最近又作了一件轰动江湖大事!”

聂小青自从离开北岳恒山冷竹坪后,根本未与江湖人物往还,故而闻言之下,急急问道:“老禅师……”

独臂头陀见聂小青眉宇之间,充满惶急神色,不由暗赞此女,委实对主忠心,遂摇头接口笑道:“聂姑娘不要担忧,你主人令狐姑娘在这桩大事之中,占足上风,只是谢小红姑娘闻曾受伤而已!”

聂小青听说谢小红并曾受伤,不由越发情急,向独臂头陀请教。

独臂头陀笑道:“令狐姑娘率领谢小红姑娘,不知为了何事,闯上华山,大斗‘西岳派’,闻说‘六指仙猿’米元通横尸血泊,‘三眼灵官’沙九公断了一臂,‘跛足天君’邢百非受了内伤,连‘矮阎罗’晏衍也遭令狐姑娘点中一指,华山三圣宫更几乎被她主婢二人,拆掉了一大半呢!”

聂小青静静听完,心头雪亮,知道主人令狐楚楚定是亲上华山,查询严慕光下落,双方一言不合,才会动起手来,遂又向独臂头陀说道:“老禅师,西岳派胡作非为,横行霸道……”

独臂头陀笑道:“聂姑娘不必为你主人解释,贫僧深知‘矮阎罗’晏衍等所作所为,他们也委实应该受些严重挫折,或许才会略为敛迹知戒。”

聂小青问道:“老禅师知不知道我那谢小红妹子,受伤可重?”

独臂头陀笑道:“贫僧是听一位老友谈及此事,所知并不太详,据闻谢小红姑娘,挨了‘矮阎罗’晏衍的一记‘阴风掌’!”

聂小青“哎呀”一声,失惊叫道:“矮阎罗曼衍的‘阴风掌’,歹毒绝伦,我谢小红妹子,恐怕……”

独臂头陀不等聂小青话完,便自摇头笑道:“聂姑娘放心,‘矮阎罗’曼衍的‘阴风掌’,虽然歹毒无伦,但令狐楚楚姑娘,却尽有回天手段!”

聂小青讶然问道:“老禅师此语何来?”

独臂头陀笑道:“因为华山之战以后,有人看见谢小红姑娘,依旧生龙活虎般,与令狐姑娘,并辔江湖,岂非她所中‘阴风掌’,已被令狐姑娘施展回天手段,治愈了么?”

聂小青这才恍然大悟,玉颊之上,飞起一片充满安慰意味的娇憨微笑!

独臂头陀在聂小青微笑之时,目光略注,忽地双目一蹙,嘴角掀动。

聂小青意识到独臂头陀有话要说,遂躬身含笑问道:“老禅师是否对聂小青尚有指示?”

独臂头陀念了一声佛号,点头答道:“贫僧确实有句话说,但请聂姑娘不要见怪才好!”

聂小青含笑说道:“老禅师那里话来,聂小青恭聆训诲!”

独臂头陀脸色一正,缓缓说道:“贫僧略谙风鉴之术,适才发觉聂姑娘脸上突有晦纹出现,主在最近数日之间,有甚灾厄。”

聂小青闻言微愕,但旋即泰然道:“多射老禅师指示先机,但祸福无门,唯人自召,种因得果,神道无亏,聂小青自随家主人游侠江湖以来,千金倒橐,一剑诛邪,掌底刀头,自问尚对得起天理良心,未曾做过什么越分之事……”

独臂头陀笑道:“聂姑娘说得不错,但江湖魑魅,险恶难防,聂姑娘倘无要事,不妨随我去往太室天坪,小游三日,或许便可躲过此劫。”

聂小青秀眉双轩,微笑说道:“趋吉避凶,是君子所为,却非我们这等江湖人物适用之道,因既欲扶持正义,荡恶诛邪,往往便须踏刀山,闯剑林,捣虎穴,扫龙潭,那里还顾得着什么‘艰危’二字呢!”

独臂头陀连喧佛号,点头笑道:“聂姑娘侠骨高怀,使贫僧钦仰无比,照你这等心性言行,必当逢凶化吉,遇难呈祥,纵或有甚灾厄,也无大碍的了!”

聂小青躬身逊谢笑道:“聂小青不敢当老禅师过赞,晚辈初意畅游中岳,自应随侍老禅师,一瞻太室天坪之胜,但既闻家主人有事江湖,那敢再复偷闲,必须立即赶去相寻,听候差遣,本身吉凶祸福,在所不计,还望老禅师谅宥下情,不要怪我刚愎骄狂,不遵法渝!”

独臂头陀叹道:“聂姑娘,光凭你这一片对主忠诚,便足以获得日后无穷福泽,如今想来,适才贫僧要你趋吉避凶,倒是落于下乘的了!”

聂小青闻言,又是一番逊谢,便自向独臂头陀,躬身含笑告别!

独臂头陀笑道:“聂姑娘去意既坚,贫僧也不深留,请你见了你主人令狐楚楚姑娘,为我代致敬仰及问候之意!”

聂小青笑道:“老禅师对于我主人有无指示?”

独臂头陀微笑摇头说道:“令狐姑娘绝代惊才,名冠宇宙,贫僧怎当得起对她有所指示之语,但奉托聂姑娘代赠数言,却无不可!”

聂小青问道:“老禅师有何金言?”

独臂头陀含笑说道:“这几句话儿,既非禅机,亦非佛偈,只是俗而又俗的‘得放手时且放手,能饶人处便饶人’以及‘善体天心,自臻百福’数语而已!”

聂小宵恍然笑道:“老禅师是要我主人尽量厚德宽仁,减少杀孽?”

独臂头陀点头笑道:“聂姑娘一点便透,果有夙慧,莽莽江湖以内,虽多不平等铲,奸邪待诛,但除非遇上十恶不赦之徒,仍宜网开一面,给对方留上几分自新之路!”

聂小青连连点头,微叹一声说道:“天不平时多厉气,地不平时多灾异,兴衰由来皆此意,我主仆三人,遨游天下,弹剑江湖,屡见不平事,常作不平鸣,其中斩奸除恶之际,有的委实难免激于义愤,处置稍过,如今经老禅师当头棒喝,聂小青灵台忽明,杀念大消,定当转禀家主人善体老禅师慈悲妙旨,尽量与人为善,给恶根未深之辈,留一些放下屠刀的回头机会!”

独臂头陀念了声佛号,满面祥光地微笑说道:“谁是天生圣贤者?最难孽海肯回头,又道是:‘欲知前生事,今生受者是!欲知来生事,今生做者是!’凡事若能留有余地步,养无限天机,则祥和自召,灾厄自消,无愿不成,无往不利!”

聂小青听得心头一片清凉,向着这位中岳宗师独臂头陀,合掌膜拜不已!

她辞别独臂头陀,走下小峰,因悬念主人令狐楚楚,无心再复游赏这中岳嵩山的其他胜景,遂提气疾行,意欲赶去与主人相会!

但驰过一座峰头,尚未出得嵩山境内,聂小青便忍俊不禁地,失笑止步!

她是笑自己怎么糊涂起来,主人令狐楚楚姑娘,与谢小红妹子,如今踪迹何在,尚自茫然无知,却这等提气飞驰则甚?

正在哑然失笑,忽然听得左侧前方五六丈外的一座小林之中,传来一片幽怨的歌声!

聂小青凝神倾耳,听出唱的是:

“独行独坐,独唱独酌还独卧。

伫立伤神,无奈轻寒着摸人。

此情谁见,泪洗残妆无一半。

愁病相仍,剔尽寒灯梦不成!”

聂小青深通文墨,知道这是宋代女词人“幽栖居士”朱淑真所作的一首“减字木兰花”,并由歌声词意之内,听出林内作歌之人,是位满腹相思的伤情女子!

聂小青也是一时好事,听得歌声之后,竟缓步走向小林,想看看作歌女子,是位甚样人物。

距离小林,尚约丈许,便见一条轻盈矫捷的红衣人影,自林内电闪而出!

聂小青何等识货,发现来人居然身具绝世轻功,不禁愕然却步!

红衣人身形一现,竟是“世外八凶”中的“鸠盘宫主”赫连英!

聂小青骤见赫连英,脸上所现出的,自然是副惊奇神色!

但赫连英骤见聂小青之下,所表现的却是满面喜容!

聂小青心中又是一奇,暗忖这位红粉魔头,为何见了自己,竟会如此高兴?

赫连英一阵格格娇笑,向聂小青说道:“聂姑娘,你大概想不到我们会在中岳相遇。”

聂小青秀眉微挑,冷然答道:“人生何处不相逢,赫连宫主莫非有甚指教?”

赫连英笑道:“我对聂姑娘无甚过节,但有个人儿,却在到处找你!”

聂小青愕然问道:“赫连宫主说的是谁?”

赫连英身形一转,向林内含笑叫道:“八妹快来,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我们找到今日,才算是遇见你要找的人了!”

聂小青听得一愕,暗想赫连英口中的“八妹”是谁?难道是“幽灵鬼女”阴素梅么?

念犹未了,一身黑衣,面容比在祁连山冰魂谷中,与严慕光朝欢暮乐,郎情妾意之时,清减不少的“幽灵鬼女”阴素梅,已自林内缓步走出!

聂小青上次在哈拉湖森林之内,第一次看见阴素梅时,因对方用黑巾罩脸,致未曾获睹这位“幽灵鬼女”的庐山面目!

如今,阴素梅面罩已去,不由使聂小青看得一惊!

暗忖这“幽灵鬼女”阴素梅不仅一身功力,超凡入圣,连容貌也这等清丽如仙,委实足与主人令狐楚楚,并称一时瑜亮!

阴素梅向聂小青看了两眼,在苍白而微显憔悴的脸庞之上,浮出一丝笑意,对赫连英缓缓说道:“赫连六姐,她好像只有一个人呢。”

赫连英冷笑说道:“八妹放心,蛇蝎美人与青红二婢,一向相依为命,你既已找到聂小青,那里还怕找不到令狐楚楚?”

聂小青讶然问道:“你们要找我主人则甚?”

阴素梅淡淡答道:“我要和她决一生死!”

聂小青“咦”了声道:“阴姑娘与我主人,业已订下了五月端阳峨嵋金顶之约,为何如今要急急相寻……”

赫连英阴森森地,笑了一笑,接口说道:“我阴八妹恨你主人入骨,不及等到五五端阳,才到处找寻,要在期前决一死战!”

聂小青莫名其妙地,秀眉双皱,目注阴素梅问道:“阴姑娘,我在哈拉湖森林一会之上,觉得你气度风华,迥异流俗,不肯乘我主人有病,暗占便宜,竟正大光明地,另订端阳之约,心中颇为钦佩,怎的忽又对我主人怀恨入骨呢?”

赫连英接口冷笑道:“这要怪你主人不好,她不该在大闹华山之后,又跑到山冰魂谷,把我八妹最钟爱的东西抢走!”

聂小青向阴素梅问道:“我主人抢了阴姑娘什么东西?”

阴素梅银牙一咬,应声答道:“她抢走了我的丈夫!”

聂小青觉得对方每一句答话,都大出自己意外,遂越发惊异向道:“阴姑娘有丈夫吗?你的丈夫是谁?”

阴素梅脸上一红,正待答话,赫连英已抢先代为答道:“严慕光!”

这“严慕光”三字,几乎把聂小青听得跳将起来,微一寻思,神情冷静地,向赫连英摇头笑道:“赫连宫主,何必作弄聂小青,严慕光相公,在哈拉湖一会之际,尚与阴姑娘是陌不相识之人,他们怎会突然成了夫妻身分?”

赫连英冷笑说道:“男女结成夫妇,只要情意交投,一拍即合,不一定萍水相逢,就不能胜似长途结伴!”

聂小青摇头说道:“我不相信!”

阴素梅脸色一沉,怒声说道:“相不相信由你,我只问你,令狐楚楚今在何处?”

聂小青摇头答道:“我与我主人分别颇久,如今也正欲相寻,那里会知道她踪迹何在?”

阴素梅一阵森森冷笑说道:“根据江湖传言,‘蛇蝎美人’令狐楚楚与青红二婢,向来形影不离,你怎会不知你主人踪迹,纵或分派你什么任务,暂时分手,也必会约定相见之处!”

聂小青听得也自冷冷笑道:“阴姑娘你要明白,我聂小青从来不作虚言……”

话犹未了,阴素梅便即“哼”了一声说道:“你‘聂小青’三字,能值几文?也敢妄自夸耀!”

聂小青秀眉双挑,妙目中刚射精光,忽然想起独臂头陀劝自己多多息事宁人之语,遂勉强忍耐地,淡然答道:“聂小青虽然人微言轻,但我主人令狐楚楚的‘蛇蝎美人’名头却未见得弱于阴姑娘的‘幽灵鬼女’,她既不会怕你,我却替她隐瞒行踪则甚?”

这一番话儿,说得虽甚有理,但阴素梅却仍冷然问道:“你怎么知道令狐楚楚不怕我呢?”

聂小青应声答道:“我主人若是怕你,她怎会以重病之身,去赴哈拉湖森林之约?”

阴素梅冷笑说道:“那时她不怕我,如今却怕我了!”

聂小青扬眉问道:“为什么呢?”

“鸠盘宫主”赫连英一旁接口说道:“因为令狐楚楚作了亏心事,对我阴八妹问心有咎,所以故藏行踪,不敢相见!”

聂小青愤然叫道:“赫连宫主,你在当今武林之中,也算得颇有身分,请自尊重,莫要无端诬陷,含血喷人!”

赫连英冷笑说道:“此事千真万确,那里是我含血喷人,只是令狐楚楚行为无耻……”

“无耻”二字方出,聂小青业已无法忍耐,柳腰急闪,玉掌飞抡,照准赫连英颊上,狠狠掴去!

聂小青功力极高,赫连英又未防到她会猝然向自己出手,故而根本不及闪避,非要重重挨上一下不可!

但眼看聂小青的急挥右掌,即将击中赫连英之际,阴素梅却冷笑一声,玄衣大袖微拂,拂出一片劲疾罡风,向聂小青门户洞开的右胁撞到!

聂小青警觉有异,只得不顾攻人,先求卫己,一式“飞絮迎风”,向左侧方飘纵出两丈三四!

赫连英又惊又气地,自双目中电射凶光,凝注聂小青,厉声问道:“聂小青,你敢对我逞强出手!”

聂小青冷笑说道:“你自己既然不知尊重,我又何必对你尊重?”

赫连英一阵纵声狂笑说道:“莫怪令狐楚楚那等骄狂,连她手下女婢,都骄狂到如此地步。”

聂小青微笑说道:“常言道得好:‘遇文王,谈礼义,逢桀纣,动干戈!’聂小青与家主人,若遇正直光明的武林前辈,一向极为尊重,但对于他们这些凶邪恶煞,也就不必太客气了!”

阴素梅鼓掌笑道:“骂得好,骂得好,我倒要看看你这侠女名婢,能对我们这些凶邪恶煞,不客气到什么地步?”

聂小青心知一场恶斗难免,颇想擒贼擒王,目光微注“幽灵鬼女”阴素梅,含笑说道:“‘世外八凶’威震寰宇,‘幽灵鬼女’又是‘世外八凶’中的顶尖人物,聂小青想请阴姑娘赐教几招!”

阴素梅柳眉双扬,格格笑道:“你要和我过招,两招?三招?我看最多不会逃得出五招之外!”

聂小青傲骨冰心,那里受得了如此奚落,遂接口冷然说道:“阴姑娘,你不要未登泰山,即小天下,聂小青倘若在你手下,接不了百招之数,我便自坠嵩山,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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