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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惺惺相惜

翌日一早,浪子老八轻声叫醒八面观音,催她上路。八面观音走到廊上,一面娇滴滴道:“天还这么早,我们为什么不多睡一会呢?”

浪子老八道:“你还当你是在王府里啊!”

八面观音娇笑一声,道:“出了王府,就得这么早起来?”

浪子老八道:“早点起来,就是为了多赶点路,不能耽误正事。”

八面观音道:“今天又要找什么人?”

浪子老八道:“今天去见朋友,办一件很要紧的事……”

八面观音紧接着问道:“什么要紧的事?”

浪子老八皱住眉头,八面观音也跟着停下来,瞧见浪子老八眼中充满不悦之色,道:“你好像很关心我的事,是吧?”

八面观音“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娇声道:“你的事我不关心,谁会关心呢?”

浪子老八深深看了八面观音一眼,道:“你要记住,我只是负责帮你脱离吴三桂的势力范围,让你安顿下来,我的事,你不用过问太多……”

八面观音正待说话,浪子老八已经转身起行;八面观音望着他的背影,不禁暗自警告自己道:“我不能操之过急,否则会露出马脚来。”

两人各怀心机,浪子老八欲擒故纵,而八面观音,正准备择肥而噬。

一路趱行,午前时刻,他们在路旁茶棚打尖。

茶棚搭建在两株大槐树下,四面通风,甚是凉爽。

浪子老八和八面观音踏进凉棚之时,里边已经有七、八个客人,分作两堆而坐,据案大啖点心。

浪子老八一看到那些人的装束,不禁眼睛一亮,多看了一眼,然后才选一处座头,坐了下来。

他的表情变化,八面观音看得一清二楚,忍不住压低声音,道:“你认识那些人?”

她向那七个客人呶呶嘴,只听浪子老八冷冷的道:“不认识!”

八面观音讶道:“那么,你刚刚进门之时,一看见那些人,为什么那么惊奇?”

浪子老八心想:这八面观音果然心细如发,连这些小动作都逃不出她的眼睛。

于是漫应道:“我虽然不认识,但我可能知道他们的来历。”

这时伙计已上来招呼,八面观音等打发了伙计之后,道:“这些人服装怪异,是些什么人?”

浪子老八道:“是东瀛武士!”

八面观音恍然道:“怪不得他们讲的话,跟我们大不一样,却原来是东瀛武士。”

浪子老八没有理她,像是自言自语的道:“这些熊谷组的人,怎会跑到这黔桂地界来呢?”

八面观音道:“他们不应该来吗?”

浪子老八看了她一眼,道:“他们一向以船为家,依海为生,你说,他们在这里出现,岂不有点蹊跷?”

八面观音道:“的确是有点蹊跷……”

她不禁侧眼看那些东瀛武士,又道:“他们一定受人指使,才会千里迢迢到这黔桂边区来。”

浪子老八闻言,不禁暗暗佩服她的判断力,因为八面观音所推断的不但丝毫不爽,而且能在一瞥之下,及跟浪子老八的几句闲谈,迅即提出她的推论,这份能耐,绝非寻常人可及。

浪子老八一面吃着点心,一面游目四顾,目光倏地被正从茶棚外走进来的五名华服汉子所吸引住。

门外五名锦衣华服,气宇轩昂的汉子,前后踏进了茶棚。

这时,那七名东瀛武士,突然停止说话,十四只眼睛,全都转注那五名进来的客人。

为首那名锦衣汉子,长得魁梧壮硕,比旁人至少要高出三、四个头,当门而立,就像一座小山,挡在那里。

他神情肃穆的移动目光,最后停在那七名东瀛武士的桌前,宏声道:“东洋矮子!你们肚子填饱了没有?”

七名东瀛武士有一个人霍地站起来,道:“你们倒来得快!”

这一问一答,加上那站起来说话的东瀛武士,果然长得甚是矮小,与那小山似的锦衣大个子比起来,简直不成比例。

是以,茶棚中的客人,一时忍俊不住,不约而同的笑出声来。

众人这一笑,把茶棚中原本有些紧张的气氛,全都化消掉了。

那神情肃穆的锦衣大个子,居然也露出笑容,口气也缓和了许多,道:“你们要是还没填饱肚子,本人倒可以再等一会。”

那东洋矮子道:“你们吃过了?”

大个子道:“我们吃不吃无所谓,就是不能耽误了正事。”

那东洋矮子微微一笑,道:“你们可是一刻也不能等,好吧!你们先走,我们随后就到!”

他们这一搭一聊,茶棚中的人都以为他们是一路上熟识的朋友,因此再没有人注意,众人顿觉意兴阑珊,径自吃喝起来。

这时那五名锦衣汉子,果然已转身走出茶棚;而那些东瀛武士,也匆匆结帐,随后而去。

浪子老八见状道:“咱们跟过去瞧瞧!”

八面观音道:“有什么好瞧的?”

浪子老八这时已经站了起来,喊来伙计会过帐;八面观音只好随他走出茶棚。

他们相偕走出茶棚外,八面观音见四下无人,忍不住问道:“你看那些人是不是一伙的?”

浪子老八道:“我们跟过去,瞧一场好戏,他们决计不是同伙的,说不定此刻他们已打了起来。”

他们两人朝那十几个人走过去的方向,徐步跟了过去,八面观音一面走,一面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自己人?”

浪子老八随口反问道:“你看不出那大个子的来历?”

八面观音摇摇头,浪子老八又道:“他们是京里来的!”

八面观音失声道:“什么?是京里来的?噫!对,他们一定是大内派出的高手。”

浪子老八颔首道:“不错!是内廷侍卫,康熙的狗腿子!”

八面观音道:“那些东瀛武士,跟他们会有什么纠葛?”

浪子老八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看得出那大个子,是专程找那些东瀛武士的碴来的。”

说话之间,他们又走了约摸一柱香光景,远远看见前面路当中,正站着适才那大个子及东瀛武士一大堆人,在那儿比手划脚,不知说些什么。

浪子老八停步道:“咱们不能如此冒然便过去……”

八面观音指着路旁的树林,道:“我们何不穿林而过?”

浪子老八点点头,当先舍下道路,走入路旁的树林,沿着林间小路,不一会,掩至那堆人之旁的十来丈远的地方。

他们借着树木的掩护,不但不会被对方发现,而且对方的举动也可以看得一清二楚,甚至于他们交谈的声音,都可以很清晰的听见。

只听那东瀛矮子武士,用略带闽音的汉语,扬着声音道:“区区已一再声明,我们并非熊谷组的人,尊驾何苦一再相逼?”

浪子老八闻言,不禁大感兴趣,因为他原以为这些东瀛武士,必是熊谷组的人,不料那矮子却说出这番否认的话来。

那么这些人是谁?浪子老八百思不解。

那大个子却替他问道:“你们不是熊谷组的人,那么是何来历?”

那矮武士道:“我们是狄原家的武士……”

那大个子皱着浓眉,粗声道:“不管什么熊谷组也好,狄原家也好,横竖都是东洋人,难道说你们不会有勾结?”

那矮武士心平气和的道:“我们是武士,熊谷组是浪人,请尊驾弄清楚,不要将我们两派相提并论。”

在东瀛,真正的武士,是循着武士道行事,他们的一言一行,深受武士道的约束。他们将忠义两字看得很重,宁可切腹自杀,也不肯去违背。

浪人就不同,浪人纵然具备了武士的形态,毕竟他们的言行,已逾越了武士道。

那大个子显然不知道其中的分别,仍然傲慢的道:“武士也好,浪人也行,反正是一丘之貉,本人奉命一律格杀勿论!”

那矮武士仍然保持平静,缓缓道:“我们这一路来,已碰到六次的截杀,损失了八个人,但是,为什么?”

那大个子道:“不必问!”

矮武士仍然心平气和的道:“那么,尊驾尊姓大名,可否见告?”

那大个子大声道:“本人是三等巴鲁图哈克,奉派捉拿钦犯……”

矮武士道:“这么说,我们都是钦犯了?”

那大个子哈克道:“不错!你们都是本人要捉拿的钦犯。”

矮武士恍然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我们一行西来,逢州过县,都有人无缘无故的截杀……”

他顿了一顿,又道:“可是你们错了,我们并非钦犯!”

哈克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乱捉人?”

矮武士点点头,道:“是的!一来我们并未得罪朝廷,二来我们是外国人,你们不能随便将我们当成钦犯!”

哈克怔了一怔,突然纵声大笑,道:“你在威胁本人?”

矮武士道:“不敢!尊驾是官差,在下纵是外邦之人,亦不敢有所得罪……”

他的语气平和,态度谨恭;但看在哈克眼内,却以为那矮武士故意用这种方式损他,当下老羞成怒,拉下脸道:“嘿!嘿!你这矮子,倒真会装蒜啊!”

说着,将手一挥,他的四名手下,立刻掣刀在手,准备攻击。

而那矮武士却仅仅蹙蹙眉头,他的同伴也没有作出戒备的姿态。

只听哈克哼了一声,道:“矮子!报上你的名来,本人不杀无名小子。”

那东瀛武士道:“区区是狄原家的武士,隆之助!”

哈克大声道:“哼!你居然敢自称是‘龙之助’,贬渎天子,死罪难饶!”

隆之助苦笑道:“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他朝自己的同伴深深望了一眼,又道:“弟兄们!今日我们就在此与他们决一死战!”

他的六名同伴,立刻轰然应了一声“嗨”,这一声,包含了绝对服从,与死战的决心,令哈克听来,也不禁心中一凛。

这时,那六名东瀛武士,“锵”一声同时掣出长刀,缓步分散开来,朝哈克他们逼了过去。

浪子老八看到这种情景,忍不住轻声赞道:“这些东瀛武士,的确是真正的武士,他们原想避免这一场死战,所以一直强忍哈克的无礼。此刻,他们知道一战难免,所显出来的气势,又是那么博大精深,令人不得不叹服……”

八面观音接着道:“反观那哈克,却是有点胆怯的样子,先前那股咄咄逼人的架势,也不知跑到哪里去!”

浪子老八道:“此消彼长,这一战的结果,不问可知……”

他们正在轻声谈论之时,那六名东瀛武士,已完成了将哈克的四名手下包围之势。

双方一触即发,隆之助却在此时说道:“我们虽是外邦之人,但深知中土武林的规矩,所以我们不会以多欺少。哈侍卫!区区准备以四名同伴,对付贵方的四人,只不知尊驾有何高见?”

哈克闻言,脸色倏变,嘿嘿冷笑,狠狠道:“好!好!你敢如此托大,算你们有种……”

他将手一挥,立即有四名手下,方向那四名东瀛武士迎了上去。

双方终于交上了手,四比四,谁都不占便宜。

场中突然暴起那四名东瀛武士的喝声,他们几乎同时发动攻势,挟着闪亮的刀光,其势凌人。

打了一个照面,浪子老八又轻声道:“那些东瀛武士,个个气势如虹,锐不可当,看来那四个哈克的手下要吃亏了。”

一语才罢,场中已传来一声惨叫。

一名大内侍卫,被一名东瀛武士从正面劈了一刀,缓缓倒地气绝。

哈克料不到战况这么快便有了变化,忙喝道:“住手!”

大家果然驻足凝目看他,哈克又道:“隆之助!咱们决一生死!”

隆之助爽快的答道:“好!这一战无可避免,区区奉陪!”

他个子虽矮,但讲话中气十足,拔刀的动作更透出一股飒然英气,看得浪子老八暗暗称奇。

他的长刀一出鞘,一道淡淡的蓝光同时精射,一望而知,那不是一把普通的长刀。

果然,隆之助掣刀在手,旋即道:“哈侍卫!区区这把刀在敝邦稍有点名气,你千万要小心!”

哈克也徐徐拔出佩刀,冷冷道:“本人这把刀也是大内神品,你不要太托大!”

隆之助微微一笑,道:“真刀决死,所谓兵刃无眼,如有得罪之处,还请原谅!”

说着,深深的向哈克鞠躬为礼。

那哈克却不领情,恨声道:“你这矮子好不噜嗦!”

一言甫毕,长刀一兜,“唰”一声一刀攻去!

那隆之助几乎被这一刀砍中,只见他就地一蹲,长刀迅即腰斩,刀势又快又准。

哈克煞住去势,道:“好刀法!”

他嘴巴虽在讲话,进攻的刀招却未停,唰、唰两刀,使的是“拦雀式”,绵绵刀风,一气呵成,端的有名家的气派。

隆之助吐气开声,向后飞跃了五、六步,然后双手紧握刀柄,缓缓举刀“青眼”,眼睛凝注哈克,显然正在找机会攻击。

哈克不耐烦,他两刀劈空,已经有点急躁,此刻一见那隆之助一动不动的站在前面,更加按捺不住。

他徐徐将刀交右手,然后又交回左手,中宫洞开长刀反复在手中交来交去。

浪子老八见状道:“这是漠地刀法,以快著称,哈克果然有一手!”

哈克含着冷笑,脚缓缓逼近隆之助。

隆之助依然抱刀青眼一动不动立着。

蓦地,传来隆之助所发出的叫嚷声,那声音甚是悲壮,仿佛隆之助已决定孤注一掷的出刀。

同时,哈克也引吭喝叫,双方叫声越来越快!然后隆之助以碎步往前冲,刀式却仍然不变。

哈克的长刀舞动,发出洪洪刀风,快如迅雷般的,一连攻出了七、八刀之多。

隆之助依然保持原先的架式,在刀光中捷如灵猫的左右闪躲。

他的身材本就矮小,此刻以蹲跳的方式躲避哈克的攻击,使身材高大魁梧的哈克,弯腰出刀,顿觉吃力异常,他的“漠地刀法”的威力,也就发不出来。

隆之助除了躲闪之外,仍不忘觑空出招,他在找机会,找机会给哈克致命的一击!

可是哈克抢尽先机,一把长刀,虹射搠戮,使隆之助无法反击。

所以,隆之助尽量游走、蹲跳,靠着他轻盈的步伐移位,绝不轻易出招。

攻出了将近二十刀,哈克心里头急躁起来。

他煞住去势,突然倚刀凝目,唇角间透出一撇冷笑,显然他已经要施出他最厉害的刀招,来对付隆之助。

可是,隆之助这回没有等哈克先动手,因为他已经验过一次失去先机的窘境。

于是,他将劲力贯注在握住刀柄的双手,然后“呀”一声长喊,仍然抱刀青眼,快速的冲向哈克!

哈克万没想到那长得不起眼的东洋矮子,也有这般惊人的气势和胆气,不禁怔了一怔。

隆之助的长刀,这时已挟着一片蓝芒,斜向哈克的面门劈落,刀式一出,隆之助还大声“嘿”了一声助威,气势相当凌人。

哈克退了两步,避过对付刀芒,正想还手,不料隆之助变招快逾闪电,蓝芒在哈克错愕之间,已带动洪洪刀风,拦腰横斩而来!

这是隆之助三招连式的第二刀,大凡东瀛刀法,其势全在第三刀;换句话说,东瀛刀法本诸中土刀法之气势;亦即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的原则。

因此他们的刀法,由第一刀至第二刀至第三刀,刀刀凌厉,最可怕的,乃是第三刀最后的一击!

哈克虽然退了两步,但隆之助的第三刀,宛若万马奔腾,势如脱弦之箭,猛若狂飚,当门而至;只一闪亮之间,哈克便觉冷飒逼体,只不知如何避开!

“哧”一声,哈克但觉前胸一凉,他的长刀或许也劈中了敌人?但他只感到有一丝丝晕眩的睡意。

他的前胸喷出了血箭,他只觉得双腿一软,很不情愿单膝跪下。

但哈克的双眼,仍然像一双牛眼般的,紧紧地盯视着停刀直立的隆之助。

场中突然静了下来,哈克微微现出喘气之声,他环视场中所有的人,突然道:“隆之助!本人甘拜下风!”

隆之助收刀入鞘,道:“区区应该杀了你……”

哈克有气无力的道:“是的!你何不动手?”

隆之助喟然道:“这一路来,我损失了一半兄弟,都是莫名其妙的死在贵方的手里;今天,我其实该杀了你,替我那些兄弟报仇,只是……”

他顿了一顿,握住腰际的刀把,道:“只是,人命关天,我不愿杀你,你走吧!”

哈克一手捂住受伤的胸口,一面说道:“你们今日不杀我,一定会后悔的!”

隆之助道:“后悔?我们狄原家自从加入郑王爷,就已经没资格后悔了,对也不对?”

哈克痛苦的道:“将来,你们狄原家将会有生不如死之感,那时,会更加后悔的!”

隆之助惨然一笑,道:“我们狄原一家,早已经将所有的人命交给了郑王爷,纵是挫骨扬灰,死无葬身之地,也只有认了,哪有什么后悔可言!”

他这席话忠义凛然,令浪子老八大为感动。

哈克闻言,也为之气短,道:“那么,你们还要继续在这黔桂边境逗留?”

隆之助道:“当然,我奉有使命,除非我找到我所需要的造船木材,我们绝不轻易离开!”

哈克喘了一口气,道:“好!那么,我们后会有期!”

隆之助很有礼貌的作一深礼,道:“的确如此!咱们后会有期!”

于是,哈克带伤率众而去,留下隆之助等人,怔怔的站在原地。

浪子老八等哈克等人走远,方始悄然现了身,向隆之助拱拱手,道:“在下浪子老八,见过狄原家的隆之助!”

隆之助客气的道:“不敢!区区隆之助,正是狄原家的武士!”

浪子老八道:“在下今天第一次见识了东瀛真正的武士,委实三生有幸!”

隆之助仍然谦虚的道:“区区妄称武士,其实,还相差很远!”

浪子老八含笑道:“阁下不必如此客气,在下若非被阁下的气质风度所折服,此刻也不会冒然出来与阁下厮见。”

隆之助笑道:“这样的话,阁下必定也是个真正的武士!”

浪子老八谦称“不敢”,那八面观音此时也徐步走了出来,道:“没想到你们打了一个照面,居然惺惺相惜,那么熟络起来,好生叫人嫉妒……”

浪子老八替双方引见,然后道:“咱们何不回到那茶棚,把酒深谈?”

隆之助道:“求之不得!请!”

于是一行九个人,重新又回到了那茶棚。

吩咐店家整治了几样酒菜,几个人便吃喝起来;酒过数巡,浪子老八已和隆之助聊得兴高采烈,大有相见恨晚之慨。

浪子老八端起一杯酒,道:“阁下喝下这杯酒,在下有句话想冒昧请教!”

隆之助毫不犹疑的喝下一杯酒,道:“好说!只不知阁下有何吩咐?”

浪子老八见他个性豪迈,遂开门见山的问道:“据说贵主狄原家的武士,全已投效郑王爷,但不知这郑王爷是否金、厦的那位?”

隆之助道:“正是!我们全在王爷麾下效力!”

浪子老八爽然道:“既是如此,在下更应该敬各位一杯酒……”

他替众人斟上满满一杯,然后双手把盏,郑重其事的说道:“在下素仰赐姓的忠义,诸位既然都是赐姓所属,必定也都是忠义之士,合该受我这杯酒!”

众人谦让一番,终于齐齐干下。

隆之助道:“区区也有一句冒昧的话,想请教阁下!”

浪子老八道:“不敢!在下有问必答!”

隆之助乃问道:“想来阁下亦非满清顺民?”

浪子老八哈哈一笑,道:“康熙小儿还管不着在下,对也不对?”

隆之助闻言,突然纵声大笑,连连道:“今天咱们必得痛饮三罐……伙计!拿酒来!”

众人喝得兴起,那隆之助借着酒意,趁兴击钵,其它的人以掌声附合,就在茶棚内,高声唱了起来。

隆之助是用东瀛和语,高声朗吟,唱的是东瀛有名的谣曲,而浪子老八却不知歌意。

他只觉得隆之助的歌声悲凉,如泣如诉,入耳震人心弦,使人泫然欲泣。

隆之助一曲才罢,才想起浪子老八必然不知歌中含意,忙道:“这首歌不知尊驾听来有何感想?”

浪子老八道:“歌声曲折婉转,杀悲怨,只不知词意如何?”

隆之助道:“词句是描述一名武士的孤忠,让我们将歌词说出来,然后再唱出来助兴……”

他继续道:“八幡船扬帆启程,在有月亮的晚上,喝酒高歌。醉了睡卧在甲板上,任海风吹拂。枕着四尺长刀,在茫茫大海的扁舟上飘浮,明日身在何方?睡在何处?只有上天知道。历经木津川之战,此身已先死,只有满腔变冷的血,不忍舍弃,所以君只有浪迹天涯。”

隆之助约略的解释之后,凄冷的歌声,又徐徐扬起;这次浪子老八已大略知道了词意,因此听起来倍感凄凉,心头泛起了一股淡淡的落寞。

几个东瀛武士,合着隆之助的歌声,发声唱和;一面围着桌椅,缓步足蹈,同时拍掌击节,似乎浑忘了周围的一切。

因此连八面观音悄然离开茶棚,也没有人发觉。

他们一遍又一遍高唱着谣曲,一面大口喝酒,一面舞之蹈之,在茶棚中尽情纵酒高歌。

浪子老八的酒意上涌,也跟住隆之助的后头,唱着谣曲,跳着和舞。

一群狂饮的豪士,终于脚步开始踉跄,终于个个都现出了醉态。

于是他们喧闹的声音由大而小,最后由的伏案而卧,有的醉倒在地。

此时已是未申之交,茶棚内没有其它的客人,店家早拿了浪子老八的厚赏,也就任由他们醉卧棚内。

八面观音又从外面踏入茶棚,当她瞥见茶棚横七竖八的人,不禁唇含笑容。

她以为她最清醒,殊不知有人比她更清醒。

她在全心全意的注意着人。

可是,有人也在注意着她,是谁?就是假装醉倒的浪子老八。

浪子老八微微睁开了眼,他看到八面观音,一动也不动。

这就怪了?浪子老八心想:八面观音为什么不动?难道说,她另有什么重大的打算?

浪子老八沉吟片刻,最后终于恍然大悟,暗道:“她必定有所行动……”

于是,他冷眼旁观,发觉她不像是多喝了酒,可是,她离开茶棚的秘密,如何可以从她身上追出来。

浪子老八在看她,她也在看浪子老八。

时间慢慢的过去,申酉之间,西边的夕阳已慢慢的下沉,喝醉酒的人,都已经苏醒。

浪子老八让大家走出了茶棚,然后一行人统统走上了通往柳州的道路。

天边是赤黄色的夕照,对一个默默独行的侠士而言,这种景况,更是一种凄凉。

浪子老八随着隆之助缓缓的走上了官道,他们一路有说有笑,不觉来到了柳州。

隆之助道:“八哥,此处可以买到很好的柳杉?对也不对?”

浪子老八道:“是呀!否则我不会带你来这里。”

隆之助道:“此行回去之后,在下必然会报告郑王爷,八哥务请南来一行。”

柳州原是我国木材集散中心,如今因各方收购,结果柳州的木厂更加兴旺。

浪子老八跟隆之助,这一天双双来到了柳州贩木的市场,他们找上了柳州第一把木材商,叫王大空。

王大空道:“凭良心讲,我不是卖不出这种东西,实在讲来,我是无法取到这种特殊木材。”

隆之助道:“贵东家之言,区区非常相信,倒是贵东家早已答应,应该给区区六百材之柳木,东家何故推辞?”

王大空嗫嚅道:“这……在下就不晓得了……”

隆之助拏眼瞧浪子老八,结果浪子老八一声不吭,拉着隆之助的之手,两个人走了出去。

不过,外面已经有七名身着锦衣华服的杀手,静静的等在那里。

浪子老八回首向隆之助笑了一笑,然后转身问那一些杀手,道:“哦?——你们都没饭吃呀?”

锦衣汉子中的一人道:“谁是隆之助?”

浪子老八道:“你找他作什么?”

那人道:“我们找他,因为他是钦犯,所以所有的人要知道他的话,应该把他叫出来。”

浪子老八笑一笑道:“如果我不叫呢!”

那人道:“本人是二等巴鲁图侍卫,叫莫密纳,违抗我的命令的话,等于违抗天命!”

浪子老八呵呵大笑,道:“如果我抗命呢?”

莫密纳道:“你敢?哈……哈,这样说来,你一定也是武林中人了,对也不对?”

浪子老八道:“不错!在下正是武林中人,只不过不像诸位是康熙的走狗,哈哈哈……”

莫密纳勃然变色,道:“好个狂徒!”

浪子老八笑道:“莫侍卫,你不是想捉我们吗?”

莫密纳道:“捉与不捉,迟早的问题,你们终需束手就擒?”

此时隆之助徐徐走了出来,面对着莫密纳,开口说道:“莫侍卫,阁下是奉命派出来截杀我们的第几批?”

莫密纳道:“在下是第六批!”

隆之助道:“有第六批,那当然有七、八等批,料不到康熙老儿如此看重我们。”

“今上看重你们,你们就应该服诚才对。”

隆之助道:“各为其主,你们中国人是不是有这句话?”

莫密纳阴沉一笑,道:“你们要是识时务的话,现在就乖乖跟我走!”

浪子老八指着莫密纳的背后,道:“可惜!有人不让阁下将我们带走……”

莫密纳回视背后,只见有十数名身着公服的官差,由一名五品顶戴的官人带领着,走了过来。

莫密纳浓眉一皱,道:“你们来干什么?”

那为首的官人道:“下官正要问你同样的问题!”

莫密纳自怀中拿出一道差牌,亮了一亮,那官人眼尖,一眼就认出了莫密纳的身份,忙单膝跪下,朗声道:“下官张胜,叩见侍卫大人!”

莫密纳冷冷道:“起来吧!”

张胜“喳”一声答应,肃手侍立。

莫密纳道:“张胜!替本侍卫将这干犯人拿下!”

张胜上前一步,哈腰道:“可是,下官未接奉王府的公文,未便替大人捉拿犯人……”

莫密纳怒道:“你敢违抗本侍卫的命令?”

张胜道:“属下不敢,只是平西王府的规例,属下亦不敢违抗,请大人体谅属下的苦衷。”

莫密纳沉吟一会,突然挥手命令他的手下,道:“咱们走吧!”

片刻之后,莫密纳一行人,果然已走得远远的。

浪子老八一直像没事人般的,在一旁冷眼看着。张胜等莫密纳走远,方转脸向浪子老八及隆之助等人喝道:“你们不想活了?还不快走!”

话一说完,张胜立刻点头而走。

隆之助瞅着张胜的背影,不禁讶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浪子老八道:“呆会你就知道,咱们走吧!”

一行人沿着江边而行,只见江中密密层层堆满了原木,隆之助见状道:“王大空还是不肯卖木材,必定有很大的原因……”

浪子老八道:“当然!咱们未到柳州之前,我派人知会过他,现下他推辞不卖,一定受了很大的压力,否则哪有生意人不做生意的道理!”

隆之助问道:“会是什么人施压力?”

浪子老八道:“除了官府之外,还会有什么人?”

他们沿江而走,不觉来到一处很大的集材码头,隆之助又问道:“我们此刻上哪儿?”

浪子老八一面走,一面道:“找王大空的东家!”

他们走过那座集材码头,远远望着一处小市肆,浪子老八似是老马识途,领着隆之助等人,转入一家茶座。

他们径自走到一处包厢,浪子老八和隆之助两人掀帘而入,其余的人留在外面座头喝茶等候。

厢内放着一张软榻,软榻上斜躺着一名干瘦的老者,榻侧站着一名小厮,另有一人正在轻轻替那老者捶背。

老者一见有人进厢,微微张开眼,道:“老八!你还没走!”

浪子老八道:“你告诉我地方,我便走!”

那老者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示意两名小厮将他扶坐起来,咳了一声,缓缓道:“你真的要盗伐?”

浪子老八用很坚定的口吻,道:“那是当然!横竖那些木材已全部被官府标买过去,对你也没有损失,对也不对?”

老者道:“你既使有办法盗伐,你也没办法运走,所以你的主意很笨!”

浪子老八道:“我做不到的事,我绝不会打主意,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老者深深的望了浪子老八一眼,道:“你的脾气一点也没改……唉!江湖风险大,你何不跟我学生意?”

浪子老八笑一笑,没有答话;那老者摇摇头,自顾自的道:“不要怪我这人唠叨多,毕竟老夫对你还是有感情在的……”

浪子老八道:“若没有感情,我也不敢求你说出那些特殊柳杉的产地。”

那老者道:“欠银子用,跟我提一声便是了,又何必去盗采官家的林木呢?唉!真是的……”

浪子老八仍然没有开口,因为他知道一旦回一句话,就会惹了老人善意的噜苏。

老人终于自袖中取出一串钥匙,那两名小厮立刻自榻头几上,取来一个老人随身的铁盒。

老者小心翼翼的打开铁盒盖,取出一张纸图,道:“喏!你自己去找吧!”

浪子老八接了过来,揣在怀里,道声谢,立刻相辞而去。

出到外面座头,隆之助忍不住道:“你真的要盗伐官林?”

浪子老八道:“买又买不到,除了这个办法之外,我又怎么帮助你呢?”

隆之助闻言,心里相当感动,停了一停,才道:“可是盗伐容易,运材就没那么容易,此去金、厦,何止千里,咱们无论如何,也没法逃过那重重关卡。”

浪子老八道:“此事我另有安排,等见到了八面观音再谈……”

他们又闲聊了一会,那八面观音已笑盈盈的走了进来,还没落座,便埋怨道:“你们想撇下我开溜?”

浪子老八道:“你替我们解了危机,我们哪会那么没良心,撇下你开溜,是也不是?”

八面观音宽慰的笑了起来,笑得像一朵绽开的菊花,美丽已极,道:“总算我没有白忙,你们还知感恩;嗯!你可知道我为了这件事,忙了一个下午?”

浪子老八道:“知道!你趁我们在茶棚闹酒的时候,就已进城安排,对不?”

八面观音笑道:“原来你装醉哄我!”

浪子老八道:“我怕真醉了,让你溜走!”

八面观音格格而笑,道:“我是跟定了你,老八!你想甩开我,还不容易呢!”

浪子老八道:“今晚已经没事了,咱们何不找个干净清爽的地方,好好醉它一醉,两位意下如何?”

八面观音拍手附和,隆之助也不好拒绝,于是他们入城找了一家酒楼,分两处坐下。

隆之助看见熙熙攘攘的人群,觉得他们在酒楼中喝酒,未免太过显眼,乃道:“会不会又来了官差找麻烦,坏了咱们的酒兴?”

浪子老八指着八面观音,道:“有她在,暂时不会有官差敢找麻烦的……”

隆之助“哦”了一声,意犹未信,浪子老八道:“你知道这里是什么人的地盘?”

隆之助道:“吴三桂!”

浪子老八道:“不错!所以刚才那皇帝钦派的二等侍卫,碰上吴三桂所委的五品官差,也发不出威来,乖乖挟尾而去!”

隆之助恍然道:“原来如此!”

浪子老八又道:“而那些吴三桂所委派的大大小小官儿,碰上我们八面观音,谁不俯首听她的宣?”

八面观音插口道:“好了!好了!你别扯那么多好不好?咱们喝酒。”

隆之助很知趣,他听出八面观音不愿自己知道她太多的底细,因此也就不再追问。

三人很愉快的喝着酒,旁边那桌隆之助的手下,更是喝得相当痛快。

酒过了数巡,浪子老八突然又问八面观音道:“下午你决定利用此间官府,驱走那些烦人的大内高手之时,有没有考虑到可能自投罗网?”

八面观音反问道:“你是说,被吴三桂捉回去?”

浪子老八点头作答,八面观音笑道:“你想想看,王爷会把逃走了一名姬妾的事,弄得路人皆知?”

浪子老八道:“的确如此,那毕竟不是一件体面的事。”

八面观音道:“所以我露出王府的一级差牌,谁敢不听我的?”

浪子老八道:“那么,你如果想让此间官府替你转达消息给吴三桂,也不是件办不到的事,对也不对?”

八面观音怔了一怔,因为她没弄清楚浪子老八话中之意,只好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浪子老八故意淡淡的说道:“没什么,我想跟吴三桂做一笔交易,只恨没有人穿针引线。”

八面观音道:“什么交易?你怎么知道王爷会有兴趣?”

浪子老八道:“当然他会有兴趣,这个我有很大的把握,只可惜没人搭线。”

八面观音试探着道:“你以为我可以搭上线?”

浪子老八道:“大概可以,因为官府听你的,只要不叫王府知道你的去处,你也没什么危险。”

八面观音有点心动,道:“作哪方面的交易?”

浪子老八道:“替吴三桂买火药硫磺!”

八面观音失笑道:“别做梦了,你可知道这些东西大部份控制在谁的手中?”

浪子老八道:“佛朗机人,红毛人,他们是最大的火药商。”

八面观音道:“不错,但非得透过金厦的郑王爷,你有再多的银子也休想买到一斤硫磺。”

浪子老八喝口酒,道:“这个我自然知道,只要吴三桂答应一件事,我便有办法让他称心如意的,买到大批硫磺!”

八面观音有点不相信的望着浪子老八,道:“你有这个能耐?”

浪子老八道:“当然!只可惜跟吴三桂搭不上关系!”

八面观音道:“你把条件开出来,我来替你想办法。”

浪子老八道:“其实也没什么条件,吴三桂若是肯帮助隆之助搬运木材,他就可以买到所需的军火。”

八面观音沉吟一会,道:“这个交易很公平,由我们王爷替郑小王爷护运木材,他们则替我们王爷搜购军火,不过,这件事仍有相当的困难。”

浪子老八问道:“还有什么困难?”

八面观音道:“目前福建是靖南王耿精忠的势力范围,广东则属于平南王尚可喜,要运材出海,或运军火入西南,都得看他们的脸色。”

浪子老八打断她的话,道:“这种事吴三桂摆得平,耿、尚两人决计不会阻挠,何况明郑在福建沿海,仍握有绝大的势力,耿精忠未必敢跟他们正面冲突。”

隆之助插言道:“我们在闽浙沿海,还有不少的据点,比方说金厦表面上看来,是控制在耿精忠手,其实我们在那边的势力,比清廷还要大。”

八面观音道:“这么说,这事就有可能成功了?”

浪子老八道:“当然!你尽管去进行!”

隆之助却面有难色的道:“不过,八哥!这事我做不了主!”

浪子老八道:“我知道,你还得请示郑小王爷,对也不对?”

隆之助点点头,浪子老八又道:“你可以将所有情况报上去,我有绝对的把握,郑小王爷一定会同意的……”

隆之助道:“行!赶明儿我就派两位弟兄赶回澎湖呈报!”

浪子老八看了八面观音一眼,道:“就这么办,不过,临行前,请那两位弟兄跟我见一面,我有话交代,这么一来,事遂可成!”

隆之助答应下来,八面观音却咯咯笑道:“敢情老八怕我知道太多内幕,不敢在这儿当面交代隆之助?”

浪子老八坦然道:“江湖凶险,事不关己的事,能不知道,还是不要去探问的好,否则有可能惹祸上身……”

他呷了一口酒,又道:“八面观音,我这是为你好,只不知你信也不信你?”

八面观音抿嘴一笑,笑得极是妩媚,道:“当然!你是为我好,否则你不会警告我……来,我敬你一杯酒。”

两人对饮一杯,又聊一阵,几个人带着几分酒意,回客栈休息。

浪子老八、隆之助以及他的手下,全挤在一间大通铺里,这是浪子老八特意安排的,因为不这样的话,无法支开八面观音。

三更时刻,离天亮尚早,大家均睡得极熟。

浪子老八却推醒隆之助,轻声道:“现在可以出发了?”

隆之助没有表示意见,将他的手下一一推醒,并要他们悄悄着装,衣服则是浪子老八早已准备好的汉装。

几个东瀛武士,很迅速的将衣服穿好,一刹眼,全部变成了中土武人。

浪子老八很满意的道:“这样一来,只要不胡乱开口,谁也不知道他们是东瀛武士。”

他取出一罐酒,两只碗,让他们轮流喝一碗,然后又道:“你们要呈报给郑王爷的事,都记住了?”

几个东瀛武士微微颔首,齐声应道:“嗨!”

浪子老八乃又道:“你们一定要各别行动,因为敌人一定会沿途截杀,所以必需格外小心。还有,如果发现同伴有难,也不必插手搭救,管自己赶路,能逃出一个,就算一个,千万记住!”

那些东瀛武士又答应一声,然后悄悄依次离开客栈,消失在夜色之中。一直到天亮之时,已走得一个不剩,只留下浪子老八及隆之助两人,促膝闲谈。

隆之助闷声不响的喝下最后一晚酒,道:“他们真的会截杀我的手下?”

浪子老八道:“那是一定的!我和八面观音这一路来,都有一大批吴三桂派出的人在暗中监视,加上清廷的密使,我们的处境很危险!现在我们的人已经出动了,我们一定会动手的,尤其是清廷的鹰犬,早已跃跃欲试,这回怎会放过?”

隆之助惨然道:“我们早已置生死于度外,该牺牲的时候,是不怕牺牲的,我们狄原家的人都明白这一点!”

浪子老八拍拍隆之助,道:“你的心情我很了解,我同你一样,也不愿意看着自己的人去冒险,可是,舍此而外,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呢?”

隆之助喟然道:“生命何价?值得用生命去换取的东西,就是生命的代价,他们这一次蹈险赴难,我认为很值得,所以,纵然死了,应亦无憾!”

他这席话娓娓道来,语气虽然平常,语意却极感人,尤其听在浪子老八的耳中,触及心怀,更使他有泫然欲泣的感觉。

他没有说话,此刻也用不着任何一句话,那是多余的,他只伸出手来,紧紧握住隆之助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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