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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夜探山庄

皎洁的月色,洒满园中,将荷塘映照成一片粼粼波光,煞是耀眼。

群蛙竞鼓,夜枭低鸣,恬静的月夜,反令人觉得更深沉。

施芳芳卸下罗衣,将灯吹熄,然后换上夜行衫,蒙上脸,只露出一双澄澈的美眸。

她知道那些服侍她的老妈丫环,男仆小厮,都有可能负有监视她的任务,因此她打扮停当之后,仍然不敢贸然出去,她必需等,等到那些人就寝。

远处传来三更更鼓,施芳芳抓了一把飞针,提剑掩至窗前,然后越窗而出。

她的行动敏捷如狸猫,小心翼翼的穿越花园,朝山庄奔近。

约摸一柱香光景,施芳芳已经来到庄院的后栅门,她当然不敢由栅门进去,而那栅墙却是极高,也无法一跃而过。

施芳芳一时无法,只得沿栅墙往北而行,希望能发现一个可以越墙而过的地方。

她沿墙角走了一箭之遥,头上突然有劲风下袭!

施芳芳本已全心戒备,以防发生突如其来的情况,因此一发觉头上劲风袭到,她毫不慌张的一跃闪开,然后拏眼瞪视。

只见那栅墙之上,抛下一条细绳,绑在绳端的一块铁锤,犹在空中荡幌。

那垂在墙上的绳子,又黑又细,不知何物所制;由于又黑又细,在黑夜之中,若非那绳端的铁锤,不停地荡动,施芳芳根本无法看清那细绳。

她反应很快,一发现那突然抛下的绳子,立刻就地躲了起来。

堪堪在一丛矮木藏好,墙上已探出一颗人头。

那人在墙头小心的四下张望一番,然后才越墙而下,借着那细绳,很快的猱降着地,又顺势将那绳子一抖,匆匆收拾好,转身消失在那黑夜之中。

这时,沿着墙角又传来纷沓的脚步声,将正要探身而出的施芳芳吓得又缩了回去。

她人才藏好,已有十来名手执火把兵器的庄丁,顺着墙根,疾奔而过。

施芳芳见状,心想:不知道是什么人跟自己一样,对这种神秘的庄院亦感兴趣,我倒不能不查。

于是她飞身跃起,随着那些庄丁之后跟了过去。

走不多时,前面已传来金铁交鸣之声。

施芳芳掩了过去,只见刚才踰墙而逃的那名夜行人,已被十数名庄丁围住,而且正被两名手拿奇形兵器的汉子环攻。

那夜行人使的是薄刃长剑,剑法极是细腻纯熟,使那两名围攻他的人,反倒险象环生。

双方斗了十数回合,眼看着那两名连手的汉子,已经有点手忙脚乱,这时又有两名执长刀的庄丁,入场替下。

打了二十余招,两名庄丁已有一人受了剑伤,才又由他们的四名同伴入场接替。

如此轮了几轮,那名被围的夜行人,已先后与十几个庄中高手过了招。

那庄丁使的是车轮战,很显然的,要慢慢将那名夜行人累倒。

施芳芳瞧了一会,心中不由有气。

但她不敢轻举妄动,仍然悄然在一旁观战。

这时场中有人发话,发话的人是庄中的总护院,那名长得极为魁梧的神拳常彪,他道:“兄弟!加点劲儿,那小子已经快没气力了……”

在常彪的两旁,站着两名锦衣汉子,负手观战。

那夜行人果然已有力竭之状,不但微微喘气,而且剑法已威力大减。

施芳芳仍然潜伏不动,因为她不知道该不该出手帮助那夜行人。

她正在拿不定主意,场中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施芳芳瞪大眼睛,借着火光目注;只见场中的打斗已停了下来,那名被围的夜行人头巾被挑,露出一颗光秃秃的头,慌乱地站在那里。

常彪哈哈一笑,对他右首的那名锦衣汉子道:“杜大人!瞧!想不到今晚闯庄的人,竟是一群尼姑……”

施芳芳闻言心中一动,凝住目光,想看清那女尼到底是谁,可是由于光线太差,施芳芳终难如愿。

那杜大人道:“常总座!你可知道这些尼姑的来历吗?”

常彪摇摇头,那杜大人又道:“来了六个,已抓了五个,这一个拿下之后,正好凑齐,常总座,下令抓人吧!”

常彪道:“说得也是……来人呀!拿下!”

几名庄丁轰然应诺,立刻一拥而上。

只是那女尼神色从容的道:“不要命的就来送死!”

她这一出声,施芳芳几乎跟着她叫出声来,心想:这声音好熟,是谁?她是谁?

施芳芳心中一急,一时想不出在什么地方听见过那女尼的口音,只好紧张的目注场中。

这时那女尼已与五名庄丁交上手。

只听那女尼轻叱一声,喝道:“你们不要命,老娘就送你们上西天!”

一句“老娘”,蓦地使施芳芳如梦初醒,心中喊道:妙玉!原来是你!

那女尼正是西湖西乐寺的住持妙玉,也是无不老儿兄弟口中的“假尼姑”,更是浪子老八视如亲妹妹的人。

她不在西乐寺,跑到这庄院来干什么?

施芳芳心念电转,而场中瞬息之变,已不容她有空考虑。

当下摸出一把飞针,相准方位,伺机而动。

她审度一下,然后玉手一扬,毒针如芒,悄没声息的飞向那些观战的庄丁。

只听惊叫之声四起,已有七、八人中针身亡。

施芳芳不敢怠慢,第二次打出飞针,人也如脱弦之箭,倒提着长剑,跃入场中,手起剑落,逢人便砍,一面挨近浴血苦战的妙玉之旁。

那些庄丁猝不及防,一时秩序大乱。

施芳芳见机不可失,一冲便冲至妙玉之旁,急道:“随我来!”

妙玉一招“拨云见日”,反手一剑,刺倒一名庄丁,与施芳芳并肩连手,自东边奋力杀出!

常彪见状大喝道:“堵住他们!快!”

那些庄丁上前截堵,施芳芳不容他们近身,抽冷子又打出数枚飞针,只打得那些庄丁叫苦连天,望而却步,没有人敢过去拦阻。

施芳芳一马当先,趁机飞身冲出战团,那妙玉亦不敢怠慢,自从跟了过去。

常彪等人深知那飞针的厉害,虽然自后追了上去,却不敢逼得太近,因为施芳芳为了摆脱他们,时常反手打出飞针,令人防不胜防。

这么一来,追赶的人顾忌太多,速度自然大打折扣;几个起落,施芳芳以及妙玉两人,早已跑得无影无踪。

施芳芳一见背后人声已杳,心知已无危险,于是停下来等妙玉。

妙玉绝处逢生,虽不知救她的人是谁,或有什么用意;但她急于脱身,只好紧跟在施芳芳背后。

两人停了下来,妙玉喘着气,迎上去道:“多谢施主,救命之恩,容贫尼一拜!”

她正要下拜,施芳芳却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她揭开蒙面的黑巾,道:“妙玉!你看我是谁?”

妙玉惊叫道:“你是芳芳姐?”

两人这一见面,均有意外之感,互相拉着手,你看我,我看你,好一会施芳芳才道:“妙玉!你是来找小莲?”

妙玉摇摇头,泪如泉涌,道:“不!小莲已经殉命,我是来完成她的工作……”

施芳芳陪着掉了一会眼泪,哽咽道:“小莲死在我怀中,又是我亲手埋了她……唉!她死得很惨……”

妙玉迸出了苦笑,道:“死,总是一件很惨的事,但是,如果死得值得的话,死又算得了什么,小莲死得其所,她应该可以无憾,倒是我们……”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道:“倒是我们这些活的人,如果不争气振作的话,活着也是很惨。”

施芳芳在西乐寺与妙玉相处过一段时间,她了解妙玉的个性;坚强、勇敢、拿得起放得下,是一个不容易被现实击倒的女子。

所以,她体会得出妙玉此刻的心情,于是道:“妙玉!你打算怎么办?”

妙玉拭去泪水,咬咬牙,道:“先救出被抓的人再说!”

施芳芳道:“对!今晚你们一共来了几个人?”

妙玉道:“连我共是六个人……”

施芳芳道:“这么说,有五个人已经陷在庄内……”

妙玉恨声道:“这虎头庄的人相当险诈,我不该大意探庄,结果入了他们陷阱,几乎全军皆墨……”

施芳芳突然“啊”了一声,打断妙玉的话,很焦急的道:“糟了,我们快回水青阁去,此非讲话之所,快随我来!”

她不容妙玉动问,便急急将妙玉带回水青阁,进了她的房中,方始放下心中一块石头。

施芳芳将妙玉安顿好,一看四下仍然静悄悄的,心知在水青阁负责监视她的人,并未发觉有何情况,当下按住妙玉的手,示意她坐下来谈话。

不意妙玉被按,却轻轻的哼了一声,施芳芳惊道:“妙玉!你怎么了?”

妙玉忍痛道:“我的左肩挨了一刀,此刻才觉得痛……”

由于房中没有点灯,因此芳芳将妙玉带到窗前,借着月光,细细替她检视伤处。

检视结果,虽然伤处流血不少,所幸仅是皮肉之伤,并未伤及筋骨。施芳芳当即取来药粉,很快的便替妙玉调理妥当。

这一折腾,两人均无睡意,干脆挤在床上,轻声交谈。

妙玉很感慨的道:“由于最近我们接到一项很重要的消息,探知清廷派来的密使,以这虎头庄为基地,准备大举肃清闽浙地区的反清势力……”

施芳芳打断妙玉的话,接道:“所以,你们便来这虎头庄打探更进一步的消息,对也不对?”

妙玉道:“是的!没想到这虎头庄是个卧龙藏虎之地,实力太强,因此我们连吃了两次大亏,妙莲,不幸因此而殉命,唉!要是八哥在,损失就不会如此之重……”

施芳芳道:“据我近日来不动神色的暗中观察,这虎头山庄大有内幕,那庄主祝香山仅是一名傀儡而已,幕后另有高人操纵,这人很可能就是金笛书生。”

妙玉蹙眉沉吟片刻,道:“妙莲发现的大阴谋,只不知是不是这件事?”

施芳芳道:“想来也是有关虎头山庄及金笛书生的秘密……”

妙玉问道:“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

施芳芳似是胸有成竹,道:“眼前这水青阁是咱们最好的掩护之所,你我就暂时利用这水青阁,一面设法打探庄中更多的秘密,一面尽全力救出被抓的人。”

妙玉眸光一亮,道:“对!他们视你为上宾,这水青阁确是绝佳的掩护处所。”

两人就此决定下来,心中有了目标,顿时轻松不少,两人又闲聊了一会,不觉都有了睡意,于是互道晚安,各自拥被而眠。

一宿无话,翌日一早,施芳芳像往常一样,抚琴莳花,读书写字,过着惬意的闺秀生活,妙玉则藏在施芳芳的房中,趁机养伤。

过了三天,这一晚施芳芳和妙玉两人,照例按时熄灯就寝;闲聊了一会,施芳芳压低声音道:“今晚咱们必需行动,否则金笛书生一进庄,困难更多……”

妙玉道:“好!我们走吧!”

施芳芳按住急着要动身的妙玉,笑道:“还是由我一个去比较妥当……”

妙玉道:“我的伤已无大碍,何况两个人一齐去也好有个照应。”

施芳芳道:“我的意思是庄中戒备森严,两人同时探庄,风险较大;不如由我先去探视一番,明晚咱们才一齐下手救人,才是上策,妹妹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妙玉垂首不语,片刻后才道:“只是如此太麻烦姐姐了……”

施芳芳站起身来,一面换上夜行衣装,一面笑道:“妙玉!你这话不是太见外了吗?”

妙玉听施芳芳如此说,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当下帮助施芳芳将夜行衣换好,并替她蒙上脸,然后目送施芳芳提剑越窗而去。

妙玉留在房中,瞪着一双眼睛,提心吊胆的等着施芳芳安全回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消逝,使妙玉有度日如年之感;她好几次想推窗出去,进庄去一探究竟,但终于还是忍了下来。

约摸四更天之时,屋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妙玉心中一喜,以为施芳芳已安然归来,正要起身相迎,心想不对,施芳芳哪会如此大胆的公然回屋?

她忙掩至门侧,手中拏剑,屏息待变。

屋外有人叫开阁门,纷沓的脚步声一直朝施芳芳的卧房而来,妙玉不禁大为紧张。

她紧握着长剑,心里七上八下,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情况,尤其施芳芳的安危,更令人忧心忡忡。

不一会,有人却轻敲着房门,低声呼道:“小姐!你醒了没有?”

那是阁中服侍施芳芳的丫环,在呼唤施芳芳;妙玉心中飞快的涌出一个念头,理不理她?

那丫环连唤了数次,妙玉心知时间紧迫,若不应声,屋外的人可能破门而入。

当下她硬着头皮,应道:“谁?”

外面的人道:“是小珠!常大爷带人来查房……”

妙玉故意透出不悦的语气,道:“查房?现在是什么时候?查什么房?”

常彪等人在房门外,不知是妙玉冒充施芳芳的答话,忙道:“姑娘千万不要误会,因为适才庄中传警,我们追赶一名敌人,在水青阁附近追丢了,深怕那人惊动了姑娘,所以过来查看……”

妙玉心中记挂施芳芳,闻言心知施芳芳目前的处境,仅是有惊无险,当下放心不少。

她正苦于想不出话来应付外面的常彪,那常彪却道:“姑娘既然安然无恙,就请安歇,明天一早,敝座再来请罪……”

妙玉“嗯嗯”漫应,那常彪等人已一拥而出,不一会便已去远。

妙玉吁了一口气,心想:好险!今晚我如果没有留在房里,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她颓然坐在床沿,思绪很乱,一会儿担心施芳芳的安危,一会儿又怕刚才不知有没有露出破绽,让那常彪心中起疑。

这样捱到五更时分,天已将破晓,才盼到施芳芳安然越窗而回。

妙玉落下心头一块重石,拉着施芳芳的手,嗔道:“姐姐真是急煞人……”

施芳芳一面换衣服,一面聆听妙玉将常彪查房的事告诉她,最后施芳芳道:“神拳常彪这人的身份大有问题……”

妙玉问道:“什么问题?”

施芳芳道:“他身为虎头山庄的总护院,却好像有意跟虎头山庄唱反调……”

原来施芳芳夜探虎头山庄,开始时甚是顺利,没多久,便被她摸清庄中囚人的土牢。她暗暗记下,准备在打听出更多虎头山庄的内幕之后,才偕妙玉动手救人,然后远走高飞。

当她转到一座精舍之前,瞥见里边灯火通明,心知有异,于是悄悄掩近,打算一探究竟。

不料,她还未及掩至窗前,倏地发觉四下涌出一股森严的杀气。

施芳芳心中骇然,她知道自己已经中了敌人“放灯诱蛾”之计。

人都有好奇之心,当一个人深入一座黑漆漆的庄院之中行探,不期发现一处灯光明亮的屋舍之时,大多数的人都会忍不住好奇之心,过去一看究竟,就像无知的飞蛾,拼命的扑向灯火。

施芳芳发觉自己中计之时,已经身陷重围,尽管她心里头相当害怕,但她仍然保持着镇定从容的外表,犹恐被敌人觑破。

她深知敌人一定会以一种嘲弄的心情,暗地里看她应有何动机、企图。

所以她绝对还有应变的时间,除非她自己乱了阵脚,否则敌人一定会耐心的等待下去。

施芳芳抓住敌人的这种心理,尽量使自己的举动保持自然,一面审度逃生的路线。

她突然跃向屋角,屋角有一面窗,窗外正有一道矮墙及数丛绿竹。站在墙角下,不但可以偷窥屋中的一举一动,而且相当隐蔽。

因此施芳芳蹑向墙角之时,埋伏的人仍然不动,他们一定以为施芳芳只是要选择那墙角,以便窥探屋内而已。

殊不知,施芳芳是要逃生;她人才跃至墙角,忽地玉手一抬,向左侧花木草丛打出数枚飞针,人如脱弦之箭,一跃跃过那矮墙。

矮墙之后,亦有埋伏的庄丁,施芳芳人一过墙,看也不看背后,只借那一瞥之刹那,反手又是十数枚飞针。

那埋伏在花丛下以及矮墙后的庄丁,做梦也没想到施芳芳会突然来上这一手,一时猝不及防,登时伤了数人。

等他们回过魂来,发现敌人已溜之大吉,发喊追赶之时,施芳芳已跑出了百余丈远。

但是虎头山庄的示警系统,非常严密,一处传警,他处立刻有人出面拦截。

是以施芳芳还未逃出庄外,就被人拦了下来。

拦她的人共有四个,他们一语不发的劈面就砍,施芳芳长剑一格,打出数枚飞针,趁虚就跑。

可是她逃不多远,又有三个庄丁拏刀拦住她的去路,喝令她止步。

施芳芳不敢恋战,又不能不战。

当下长剑一封、一挑,一招“飞凤”式的“仙人指路”,直取当中那人。

那三人一见施芳芳动了手,立即跟着闪开。当中那人长刀硬磕,猛向施芳芳的长剑磕下!

他的刀身较为宽厚,这一磕的企图,不问可知,施芳芳自然不会叫他磕中。

于是她蓦地抽回长剑,斜刺右面敌人。

她这招斜刺之势,传自华山剑法,柔中带刚,却是诱敌之式。

关键全在她的左手,她的左手配合着右手剑式,倏地翻腕一甩,但闻嘶嘶有声,敢情她出敌不意,打出了飞针!

那三名刀手,立刻有两人中针倒地,另外一人见势不妙,胡乱的砍了两刀,转身就逃。

可是他才跑了五六步,突然觉得正面有人出拳打他,骇得他冒出冷汗来,拿刀便砍!

正面那人不知用什么手法,不但避过那庄丁的长刀,而且一拳结结实实的打中那庄丁的面门,打得他眼冒金星,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只是瞬间发生的事。

那人打倒那逃走的庄丁,逼近施芳芳,道:“尊驾可以解下蒙巾了吧?”

施芳芳虽看不清那人的面孔,但从那人的声音及外貌,她知道来人是虎头山庄的总护院,神拳常彪。

那被打的庄丁,这时也认出来的是他们的总护院,不过他还弄不清楚为什么挨了一记重拳。

常彪将他提起来,冷冷道:“阿赐!你不知道本庄的规定?”

这回那阿赐知道自己挨揍的原因了,心下大骇,颤声道:“启禀总……总座……属下……属下……”

他说了半天,还是没法把话说清楚,显见那阿赐心中骇怕已极。

只听常彪冷哼一声,道:“本庄向无临敌私逃的人,你认命吧!”

说罢,右手轻轻一按阿赐的前胸,阿赐全身一颤,只吐出一个“饶”字,便自吐血而亡。

常彪放开阿赐的尸体,逼近施芳芳,道:“尊驾还想逃?”

施芳芳一见常彪露了两手,心知此人不但拳法精湛,内力亦极惊人,因此不敢轻举妄动。

耳中传来常彪的声音,又道:“尊驾想逃的话,先得通过本座这一双神拳!”

话一说完,“呼”的一拳就打。

施芳芳将长剑一扫,以为这样可以逼退对方。

不料,常彪的步伐很奇特,他的拳式不变,依然直攻施芳芳的面门,脚步却滑溜溜的一闪,人已闪至施芳芳的颈部。

施芳芳料不到常彪那魁梧的身材,变式居然也那么灵活,几乎被他一掌劈中。

她适时将身子微微一挫,一面避开对方的刀掌,一面以牙还牙,左手也是以掌带刀,一招“浪里白条”扫向常彪的腰眼!

常彪轻呼一声“好招式”,人同时凌空而起,一跃跳出了丈把高,双脚同时踢向施芳芳的脉门。

施芳芳已来不及用长剑上刺的方式,逼敌变招,也无法就地闪躲跃开。

她只能弃下长剑,用双手朝上抓住常彪的足踝,以内力抵住常彪下击之劲道。或者扑倒在地,就地一滚,以避开常彪凌空之一击!

但用这两个方式,仍有不少缺点。

第一,下击之势力道太大,施芳芳是不是有能耐以双手接住对方的足踝,仍是个问题;万一施芳芳的内力无法承担如此重击,岂不弄巧反拙?

第二,常彪居高临下,施芳芳若是就地滚开,他依然可以很快变招,主动还是他的。

总之,施芳芳已处于极其不利的局面之下;而且招发如雷,迅不及掩耳,施芳芳也没有多考虑的余地。

说时迟,那时快,常彪庞大的身躯,宛如下扑的鹰枭;下踹的双脚,正如一对利爪,疾向施芳芳脉门踢去!

施芳芳百般无奈,只有将身子一侧,避开致命部分,以左肩运力硬顶。

她想:这么一来,即使肩胛碎裂,也比脑袋开花合算。

常彪双脚一踢而至,施芳芳只觉得左肩被踢了一下,人幌一幌,差点没法站稳。

等她清醒过来之时,才发现常彪正含笑站在她面前,而她全身却一点伤处也没有,不禁发楞。

只听常彪道:“尊驾反应敏捷,武功亦不差,你可以走了……”

施芳芳楞了一下,因为她想不出常彪意欲何为,本想开口询问,又怕露出身份,只好站在原地。

常彪这时又道:“以你武功,自东北方向闯出去,或可轻易过关,其它方向均与本庄高人把守,尊驾恐怕无法通过……尊驾好自为之,在下不送!”

他话一说完,向施芳芳抱一抱拳,立刻转身而去,只留下施芳芳一人怔在当场。

不远处传来沸沸人声,使施芳芳再没有仔细思忖的时间,提着长剑,依照常彪的指示,朝东北角窜去!

远远听见常彪喊道:“大伙儿往西边追!快!往西边追……”

于是施芳芳安然脱险,回到了水青阁。

妙玉听完了施芳芳的陈述,道:“这常彪举动怪异,他身为虎头山庄的总护院,为什么要救姐姐你?”

施芳芳道:“我也搞不清楚,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他是友非敌。”

妙玉想了一想,道:“姐姐不觉得此事透出蹊跷吗?”

施芳芳道:“是有蹊跷,但常彪先试试我武功,无非是怕我无力闯庄,后来又指示我由东北方向逃出,在在均显示出常彪在维护外人,因此他本身可能就是虎头山庄的死敌!”

妙玉思忖一会,才道:“常彪这一手,会不会是欲擒故纵,别有所图?”

施芳芳道:“是的,亦有可能是虎头山庄刻意安排出来的计谋,放长线钓大鱼……果真如此的话,这虎头山庄就太可怕了。”

妙玉面露忧容,但一闪即逝,道:“不管如何,我们总不能半途而废。”

施芳芳点头道:“当然不能就此罢手,而且不但不能罢手,我们还要设法与常彪取得联系。”

妙玉道:“这样做不是有点太过冒险吗?万一常彪他——”

施芳芳打断她的话,毅然道:“是有点冒险,万一常彪不是我们所料的那种人,我们要想生离这虎头山庄,机会恐怕不大。不过,这是我们惟一的机会,惟一可以揭开山庄秘密的机会。因此,我觉得值得一搏!”

妙玉道:“姐姐既然认为值得一搏,咱们就这样决定。”

施芳芳道:“此刻离天亮已不久,你一夜未睡,可以趁机歇息。”

说着一面按下妙玉睡下,一面下了床更衣。

妙玉斜躺在床上,问道:“姐姐呢?你不歇一会儿?”

施芳芳回眸一笑,道:“这个时候我怎能睡呢?是起床的时候了,我必需像往常一样,按时起来,否则他们会起疑的。”

她离开了房间,像往常一样,漱洗、散步,用完了早点,吩咐丫环陪她在花架下品茗谈天,不觉日已近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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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午膳的时候,常彪突然到访,他支开所有的下人,与施芳芳单独在小阁上见面。

常彪开门见山的道:“施姑娘,你昨晚有没有进庄去?”

施芳芳心中一栗,心想:是摊牌的时候了,这常彪是敌非友的话,这虎头山庄将是我葬身之地。

施芳芳此时已有豁出去的决心,因此道:“常总座因何有此怀疑?”

常彪目光炯炯,似乎也正在下定决心,要不要跟施芳芳坦诚相见。他道:“此事关系姑娘安危甚钜……哪!姑娘你瞧!”

常彪将左手手掌摊开,只见他掌中握有三枚飞针,闪闪发亮,又道:“这飞针是施家堡的独门暗器,那天救走女尼的人以及昨晚侵入庄中之人,都使用这种飞针伤人……”

施芳芳矍然一惊,心道:看来这常彪早已怀疑了我,我该不该承认?

她考虑了一下,才道:“这些飞针的确是我的!”

此言一出,常彪仍不免有大出意料之外的感觉,眼中精芒倏涨,然后吁了一口气,才道:“这么说,姑娘就是昨晚与区区交过手的蒙面人?”

施芳芳早已决心摊牌,因此毫不考虑的道:“不错!我还欠你仗义援手之情……”

常彪舒了一口气,道:“姑娘如此坦然,那么咱们的事就好商量了。”

施芳芳讶道:“你找我有事?”

常彪问道:“姑娘救走的女尼,藏在什么地方?”

施芳芳心念倏转,忖道:他会不会利用我?心中由此顾虑,答话就不能不谨慎,道:“我承认那女尼是我救走的,但我不能告诉你她的藏身之处。”

常彪道:“这当然是因为姑娘还不能信任区区之故……”

他顿了一顿,思忖要如何措词,然后又道:“姑娘必然清楚,那女尼乃来自杭城西乐寺,而西乐寺则是浪子老八一手筹设的反清据点之一,如果那女尼被鞑子的爪牙所掳,将危及整个西乐寺的安全,只不知姑娘信也不信?”

施芳芳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事?”

常彪道:“因为区区知道姑娘对浪子老八情深义重,所以才特地提及此事,何况姑娘必不忍见那西乐寺毁于一旦才是。”

施芳芳试探着道:“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我说出那女尼的去处,你就有办法使西乐寺免去一劫?”

常彪点点头,道:“区区正是此意……”

施芳芳反问道:“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常彪露出焦急之色,道:“因为——因为事已紧迫,咱们除了互相信任之外,已别无选择!”

施芳芳很慎重的考虑一下,毅然道:“不错,咱们除了互相信任之外,确实已别无选择……好吧!我请妙玉姑娘出来相见。”

常彪微微一笑,道:“有烦姑娘!”

施芳芳进入内室,只片刻工夫,便领了妙玉一齐出来与常彪见面。

两人寒暄数语,常彪便道:“姑娘藏在这水青阁之事,庄中已有疑心,因此姑娘必须在今天入夜之时,赶快逃开!”

妙玉和施芳芳,互相望了一眼,没有开口,那常彪乃又道:“离开此地之后,要尽快赶回西乐寺,将寺中的人及重要对象悉数带走,否则迟了,恐将遭殃……”

施芳芳问道:“可是虎头山庄要采取行动,消灭西乐寺?”

常彪道:“不是!本庄只是负责策划推动而已,他们有的是人手。”

妙玉道:“西乐寺已经营了四、五年之久,他们为什么到现在才找上门来?”

常彪道:“此事错综复杂,概括一句话,他们要挑断浪子老八的根……”

妙玉转向施芳芳道:“这么说,我是应该赶回去……可是与我同来的人怎么办?”

她指的自然是那些遭虎头山庄囚禁的手下,施芳芳道:“这事交我来办……”

说话之间,她故意拏眼睛盯着常彪。

常彪自然知道她的意思,当下道:“我负责在今晚将她们全部救出来,丑初之时,你们可在庄北六里处的那座农庄碰头……”

接着他自袖中掏出一条泛黄的布条,交给施芳芳,很慎重的道:“这条幅有烦你交给浪子老八!”

施芳芳将那布条接了过来,看都不看便问道:“难不成,今晚我也必需离开此地?”

常彪道:“是的!你偕妙玉姑娘一齐逃走,我所受的怀疑就更小,何况金笛书生对姑娘别有企图,姑娘还是早日离开此是非之地为上策。”

施芳芳沉吟一会,终于道:“我本想利用这些日子,打探些虎头山庄的阴谋,你既然这么说,此事就交给你!”

常彪道:“这是应该的,两位就准备离庄吧,记住,往北走,就可安然无恙。我不能在这里呆太久,咱们后会有期……”

施芳芳忙道:“等等,我见到老八的话,应该怎么告诉他?”

常彪道:“姑娘只要将那条幅交给他就行……”

施芳芳这时才移目审视那布条,只见那长方形的布条,画了一幅山水,题的是柳宗元的诗“江雪”,施芳芳轻轻念道:“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这是一首童稚都可琅琅上口的唐诗,并不出奇。画并无可观之处,诗亦平常。施芳芳寻思道:常彪为什么要我将这平常的诗画交给老八?

常彪看出她的心意,道:“这条幅是我冒死得来的,施姑娘好自珍藏,不要等闲视之。”

施芳芳道:“可是我看不出其中有何名堂……”

常彪道:“老八却看得出来,你只要将原物交给他就对了。”

施芳芳见他如此郑重其事的交代自己,当下小心折起收在贴身之处。

双方又约定晚时行动的细节,常彪乃告别而去。

常彪走了之后,妙玉才问施芳芳道:“姐姐!你为什么不问问清楚他的身份来历?”

施芳芳道:“常彪不会说的,他肯告诉我们的话,我们不问他,他也会自动说出来。”

妙玉问道:“他会不会是八哥的人?”

施芳芳道:“很有可能,八哥行事一向隐秘,他到底有多少人手,大概只有他心里有数……”

妙玉忧形于色,道:“我仍然觉得相信常彪,是有点冒险……”

施芳芳道:“目前我们身份已经暴露,就像瓮中之鳖,不相信常彪也不行,对也不对?”

妙玉笑道:“还是姐姐豁达,我就没这份能耐……”

两人好不容易捱到半夜,子时一过,两人打扮停当,越窗朝庄北而去。

一路无阻,显然常彪已作了安排,两人信心不由得大增。才交丑时,施芳芳和妙玉已来到庄北那座小农庄。

不一会,那六名被捕的女尼,果然准时逃了出来,与施芳芳和妙玉会在一起,大伙儿兴高采烈的赶回杭城西乐寺。

可是,施芳芳一行虽然安然离去,但她们万没想到,她们的一举一动,全在虎头山庄的人监视之中。

虎头山庄庄主祝香山,望着施芳芳等人离去的背影,朝刚从外面回庄的金笛书生问道:“陶大人!这一次放她们走妥不妥当?”

金笛书生嘴含诡秘的笑容,道:“小不忍则乱大谋,祝庄主!这不是纵虎归山,而是舍小就大之计,我们要的是肥大的鲤鱼,而不是这种小鲫鱼,你懂吗?”

祝香山谄笑道:“大人一向老谋深算,令人佩服!”

金笛书生正色道:“今晚所发生的事情,证明本人所料之事千真万确,虎头山庄之中的确潜有奸细,这事要赶快查明!”

祝香山道:“是!敝座当会将那细作揪出来!”

金笛书生哼一声,道:“你心中可有可疑之人?”

祝香山怔了一怔,道:“这——目前还没有,不过,不难查明……”

金笛书生又哼一声,神情相当不满,道:“这细作潜在庄中,必然已有相当时日,你居然毫无警觉,此刻要查,从何查起啊?”

祝香山被问得哑口无言,只听金笛书生又道:“何况,这件事你决计不能堂而皇之的公开查,只能暗中进行,在这种情形之下,你既无线索,亦无可疑之人,你大言不惭的要将那细作揪出来,我问你,你如何个揪法?”

祝香山被说得脸一阵白一阵红,嗫嚅说不出一句话来。

幸亏金笛书生口气一转,道:“我倒是可以提供一点线索给你……”

祝香山如释重负,慌忙道:“请大人示下!”

金笛书生道:“你要查的话,不妨从常彪身上下手,此人涉嫌最大,很可能就是你要揪出来的细作!”

祝香山“啊”了一声,表情极为奇特,显然金笛书生的话,令他不但觉得意外,也叫他震惊不已。

他愕了好一会,才道:“敝座一定会揪他出来!”

金笛书生道:“我怀疑常彪的事,并非没有来由,你要暗中查他,万不可打草惊蛇……”

祝香山恭声道:“敝座记下了!”

金笛书生道:“我原想利用施芳芳,打入施家堡,目前这个计划恐怕又得改变,明日一早,我只好亲自远赴西南一趟,此地全交给你了……”

祝香山躬身道:“大人放心前去,敝座会按照大人既定计划逐步实施,当不会有任何差错。”

金笛书生道:“如此甚好!咱们回庄吧!”

于是两人率领庄丁,回虎头山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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