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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头颅可以离开颈项,身子也可以一分为二。

说来虽是残酷,却由于一下子就进入死亡国度,最残酷之事也到此为止,再也没有其他花样或后患了。

可是当一个以“手”成名的,以“手”为傲的人,忽然没有了这只手,往后悲惨的结局,已是不言可喻。

陆仝椎心刺骨之痛,非是来自肉体,而是当他看见自己右手只剩下半截手掌,登时傻了一下。

他旋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也知道自己少了一只最重要的右手之后,在他命运中和生活中会有什么变化。

但不论他后悔也好,痛恨也好。

总之他右手(最重要的)已经残废了。而这五只手指,正如鱼鳍或鸟翼,没有了之后,还成为什么鱼?还成为什么鸟?

他左手仍然健全如故,而他一身功力似乎亦不因右手之伤损失多少。

只不过若是以十二成功力还对付不了的敌人,如今忽然只剩下四至五成,后果如何连傻瓜也知道。

陆仝左手连拍三下,第一掌掌力有如一座山,第二掌有如两座山那么威猛,第三掌则有如三座山……

呼延长寿手中魔刀光芒大见黯淡,一时但觉好像天地宇宙般的无穷无尽力道冲击激荡,排云裂岳势不可当。

他不得不煞住刀势,改变了劈削之势而回收,连刀带人退飞出三丈之远。

他身子尚未落地,但那獐头鼠目,形容猥琐的陆仝,手掌反过来一下拍在自己的头顶。

“叭哒”一声红血白浆四溅。

这个声名未盛,大志未酬的年轻人,一颗头颅已变成一堆说不出像什么的东西。

反正脑浆鲜血喷溅得一塌糊涂,一跤跌倒……

呼延长寿定定神,魔刀归鞘,仍然挟在左肋下。

直到现在,他才有工夫望向崔怜花。

她美眸雾气迷蒙,好像马上就像有泪水坠洒。

同时那嘴唇微微两边下弯的线条,也让人一望而知她芳心已碎。

因为这么可怕而又极之冷酷的景象,使她忘了敌我利害,她只知道一个活生生的跳跃的生命突然消逝……

当然她的悲哀沉郁并不是单只为了一条生命,若是只为了一个人,那就愚蠢狭窄得有如民族本位的排外主义了。

她的悲哀来自宇宙千古以来,至今仍颠扑不破的现象——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想想看那是多么可怕,多么冷酷的自然秩序?

尤其是当你属于“弱肉”或者“不适者”地位之时。

屋子内没有一点点声响。

呼延长寿的魔刀不但光芒已敛,不但象征死亡的泪珠消失了,甚至连刀刃也早已隐没在刀鞘内。

但他仍然感到重如山岳的悲哀忧愁……

他实在不怎么明白,亦不觉得自己有任何过失。

但他很尊重很欣赏这种庄严奥秘气氛,所以不言不动。

这个美女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看到她时不但为她无双艳丽眩惑,而且她分分明明是个心肠慈软好得不能再好的女性呢!

然而她为何派人狙杀我?

“百手千剑”杜三娘不是等闲人物,她要杀一万个人,大概只有一个她杀不了。

若果这万分之一可以不死的人,不是我呼延长寿的话,现在我老早在黄泉路上,而不是站在这儿了。

当然更不至于杀死陆仝了。

既然她可以派出杀手,她还悲哀什么?

她何以还能使人觉得很仁慈可爱?

而最重要的是她何以居然受到别人挟制欺负?

她是不是当真武功全失?

这一点万万不能大意疏忽,所以呼延长寿用尽他所有本事加上所有智慧,仔仔细细查看一阵。

答案是她竟然真的没有丝毫武功。

虽然没有武功之人,仍然可以命令或支使杀手出动,但他本人一定不可能被人欺负,他本人必定是很有头脑很有办法的人。

然而她却看来不像。

她不似是具有高明权谋心计手段之人。

她显而易见是个单纯美丽善良的女孩子……

呼延长寿习惯地拍拍肋下魔刀,冷冷道:“妳是不是很失望?”

崔怜花摇头道:“我没有!”

呼延长寿道:“妳说妳没有,那是什么意思?”

这类奇怪的问话,也亏得崔怜花回答得出。

她道:“我其实很高兴,我虽然已听见后院墙有声响,但我根本不知是你,当然更想不到你肯拔刀救我。”

呼延长寿道:“我有什么理由不拔刀救一个被欺负的女人吗?”

“你没有。”崔怜花开始透出笑容,因为她忽又回到人间,而且是春光灿烂花团锦簇的人间。

她又说:“我很庆幸你这一次肯拔刀,如果你像上一次一样挟刀走了,我的遭遇恐怕就不堪说了!”

她的声音和表情,可以使全世界最疑心的人既不会亦不忍疑心她。

呼延长寿皱起浓眉,像是吞金自杀的人,肚肠里兀自沉甸甸地疼痛不休。

假如一定要他把这个美女当作教唆杀人的杀手,他告诉自己,那是不可能想像也不可能相信的事。

可是事实上杜三娘曾经出现过,她决不是梦魇里的魔鬼,她是真的!

因此他仰天长啸,以啸声抒发那无尽的难以解释的心情。然后突然一跃出房,倏然间隐没不见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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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延长寿下了决心,一定要弄清楚一件事。

那就是崔怜花究竟是慈悲如观音?

抑是恶毒似魔女的人?

他决心一下,事情反而好办。

因为世上之事,往往是因为你茫茫然不知目的才难办。

如果你有明确目标,反而容易设计下手。

现在呼延长寿正是如此。

他决计悄悄查查崔怜花,直到他认为可以下判断为止。

因此他施展一身本领,首先查明整座屋宇内,男人只剩下一个追风剑客李隆。

女人则还有一个仆妇和一个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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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隆外型比起陆仝可当真帅得多了。

他虽然面上掩不住紧张疑虑之色,却仍然大有男人味道。

而挺拔魁伟的身躯,加上年轻而又相当自信的脸庞,使得女人看了芳心不免为之跳动鸣颤。

他听见种种声音,例如呼延长寿的啸声而急急赶来。

可是他只看见陆仝头颅迸裂的尸体,此外就是千娇百媚的崔怜花了。

他道:“这是怎么回事?”

崔怜花眼光绝对不碰陆仝,而投向窗外,应道:“他自杀了,你瞧不出么?”

“我瞧得出。”李隆说,声音相当温柔。“可是他决不会忽然发疯无缘无故自杀!何况我还听到另一个人的啸声……”

崔怜花道:“你可不可以形容一下那阵啸声呢?”

“可以的!”李隆说:“这阵啸声心情如何不必妄测,但声音却有裂石穿云之势,内力强厉无比。我敢保证在三十丈以内,连飞鸟也闻声坠地,非死即伤。”

崔怜花道:“你猜此人会是谁呢?”

李隆道:“我不猜,妳告诉我。”

崔怜花道:“如果我也不知道呢?”

李隆道:“妳怎会不知呢?”声音忽然变得很冷酷以及大有愤恨之意:“妳虽然维护他,怕他会被我武当鹰派同门追杀。但我告诉妳,他一定逃不掉的,如果他能够杀死我的话。”

崔怜花讶道:“你说什么?”

李隆道:“我老实告诉妳,我已经传出详详细细消息,我的师叔一定会知道一切情形的经过。如果我死了,不论是死于苗谢沙蛊毒也好,死于妳想维护的那人手底也好,总之他们都休想在世上再活一年。”

他连声冷笑,无意中透露出真情实意。

即使是曹操再世,也决不怀疑这种真实性。

崔怜花骇然道:“你一听到啸声,就立刻作了周详布置?但那个发出啸声之人是谁?你难道早已知道?”

李隆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只不过把一切详细情形作了一份报告。我深信他们,也就是我武当鹰派的同门,必定可以凭这份报告,查出那人是谁!”

崔怜花颔首柔声道:“你的解释很圆满合理。但如果那个人根本不想杀你,你却已替他种下了祸根,你会不会觉得歉疚?”

李隆冷冷笑道:“我反正已经死了,虽然死于苗谢沙的蛊毒,但多一个人陪葬,又有什么关系呢?”

崔怜花面色登时变得灰黯,轻轻的说道:“我真想不到你是这么自私的人!”

李隆目光一闪,声音透出恨意来,他道:“那个人很不自私么?所以就把我给比了下去?”

崔怜花道:“是的,他在我心中份量无端端加重了许多,他本来只是一个见过一面的人,本可以说是陌生人。然而现在却不同了,他显然是侠义之士,他并无所求,只为了应该做的事而做,我在他心中可能是值得一顾的女人。但大体上他仍然视我为‘人’的一份子。对于其他的人,不论是男是女,若是落于我这般处境,他也是会伸手管一管的!”

李隆冷笑道:“他到底是谁?看来我好像变成一个傻瓜了,反而把妳迫到他的怀抱里了?”

“他是谁并不重要。”她回答,脸庞泛起怅惘神情。

她怎能不惆怅?怎能不惘然呢?

那个雄伟英挺的男人,倏然而现倏然而逝。

她此生一直心如止水,但涟漪不停荡漾,却是现在的心情了!

“你何必知道他是谁?”崔怜花反问:“难道你真的要找他?或者你想把更详细资料送给你的同门,以便他们这些还在世上的人必须仇杀一番?”

李隆坚持道:“我想怎样做是我的事,妳只须告诉我就行了!”

崔怜花叹口气,道:“你真是个傻瓜。你想法子找出一个本来不是敌人的敌人,对于你或对于其他的人,有何好处?”

李隆咬牙道:“他老早就是我的敌人,因为我不能容忍他活在世上。而如果人死之后没有鬼魂的话,我一定会找他决战!”

即使是最没有脑子的人,也知道李隆为何不肯放过那个敌人——呼延长寿。

崔怜花自是晓得,当下禁不住泛起怜悯笑容,同时她又摇摇头,说道:“不,我不能告诉你。因为他根本无从知道有你这样的一个敌人,你如果唆使别人去暗杀他,对他来说太不公平!”

李隆道:“使得,但妳却不得不付出代价,我意思说我可以放过他,只要妳会做!妳会不会做呢?”

自古以来,世上任何美女都知道男人心里的想法。

也知道该怎样“做”才对。

所以崔怜花当然知道他心中之意。

只不过她却的确不想这样做。

男女之间的事,只要有一丝一毫勉强,那实在一点意思都没有。

但为何所有男人都不这样想?

如果她每每为了某种缘故而“做”,那么她跟要钱的娼妓何异?

李隆先侧耳小心聆听四下声息,确知没有异状。炯炯热烈眼神如烈火忽炽,集注崔怜花身上,挺胸向她走去。

他身高脚长,两步就到了她跟前,伸手一拉。

裂帛一声,那崔怜花上衣已经撕开,露出雪白香嫩的上身,如果不是还有抹胸的话,那就乳房尽露,春光尽泄了。

崔怜花居然不嚷不叫,亦不退缩避让。

她柔声道:“李隆,请听我一句忠言好么?”

李隆道:“忠言?要是只有三天寿命,谁还需要忠言?”

崔怜花道:“我听见外面有些奇怪的声响,当陆仝想侵犯我之时,我也告诉过他的呀!”

李隆一手按剑,冷笑道:“假如妳不是处声恫吓,那就最好了,可惜我却知道附近十丈之内连老鼠都没有……”

窗口忽然出现一张浓眉环眼的脸庞。

他那对豹子也似的眼睛,射出可怕的冷酷的光芒。

李隆并没有看见,还继续冷笑道:“就算苗谢沙忽然回来,我发誓先杀了她然后活活吃了妳。”

崔怜花亦没有看见窗外的人的面貌。

她现在唯一能够做的,就是悄然地可怜地闭上眼睛。

反正男人总是这副德性,当他看中了妳,便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他了!

李隆的巨掌快要碰到崔怜花雪白优美的颈子之时,突然停住。

那是由于一种说不出的森冷杀气,忽然弥漫全室。

使人冷得不禁要打寒噤。

他伸出的手停住不动,耳目脑子并用。这时他多年来严格训练的效果,就显示出有用了。

他知道有人从窗口跃入房内,虽然方向在他背后,所以看不见。但声音却告诉他,那人是站在他后面大约八尺之处。

任何人若是怀有敌意打算偷袭,自是极力消除一切声息。可是后面那人却不是,甚至显得是故意送出鲜明声响的。

再加上那弥漫全房,令人寒冷的杀气。

来人当然更不是普通人了。

李隆脑筋一转,已经敢打赌必是对付过陆仝那人。

他的剑在鞘内隐隐鸣跃,此是前所未曾有过的现象。

也是极之凶险可怕的预兆。

正宗内家剑法因为在“心灵”方面功夫下得特别精深,故此所达高手境界之人,往往在事前能够得到一些预兆。

此是属于精神力量方面的特殊成就。

一般的剑手自是办不到这一点的,而由此却也可见“追风剑客”李隆乃是有真才实学之人。

李隆头都不回,屹立有如石像,冷冷道:“你是谁?”

后面那人声如雷鸣,应道:“呼延长寿。”

“哦,原来是魔刀。”李隆全身每一条肌肉每一根神经都绷得更紧。

“魔刀”呼延长寿专杀高手,刀不留情,这已是近月来天下皆知的武林大事。换言之,呼延长寿已经是大人物了。

他又道:“我记得我并不认识你。”

呼延长寿道:“对。我们素不相识。不过有了崔怜花在中间,事情就变得不同了呢!”

“我明白你的意思!”李隆说,并且仍然保持背向对方的姿势:“我一直希望能碰上你这种敌手。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总之现在我对你的兴趣要比对那崔怜花的兴趣,要浓厚得多了!”

“唔,听来好像可以相信。”呼延长寿说,一面挥手示意崔怜花后退。

等她退到角落里,他才继续说道:“你现在即使对她有兴趣,只怕也得先问问我的魔刀了!”

李隆坚持道:“我现在只对你有兴趣。”

呼延长寿声音粗暴而又极不客气,道:“废话休提,你拔剑我拔刀就是了,任何言语都是多余的!”

他似乎把对方视为贪生怕死之人。

口气中好像当对方乃是藉言语而苟延残喘的人。

李隆勃然大怒,但觉如此侮辱万万难忍,光华门处,森森长剑出鞘。

此时呼延长寿的魔刀亦已击出,肋下古旧刀鞘已扔向一旁。

他刀锋乍现,满屋寒气更盛。

李隆身子只微微抖了一下,便无异状。

呼延长寿怒道:“你既是出身武当名门大派,为何不敢转过身子与我面对面决一死战?”

他本不知李隆来历,是后来听了他与崔怜花对答才知道。

另一方面,他又知道凡是害怕魔刀神秘力量的人(即曾经为非作恶之徒),唯有背对魔刀,才不至于受制。

李隆显然用这种方法,可见得他必是歹恶之辈。

此所以呼延长寿登时怒发,火气宛如有形之物,从两道浓眉眉尖射出。

崔怜花看了忍不住惊讶开口,声音仍然十分温柔动听。她说:“呼延长寿,你别太生气,一生气刀法就有破绽了!”

事实上她正好把事情弄错。

只有李隆才会因生气而武功出现破绽。

呼延长寿是越生气越好,本来杀不死的人,怒气极盛之时就杀得死了!

呼延长寿斥道:“闭嘴!”

他心中气恼崔怜花多嘴,怒气一增,魔刀威力便也更见强厉!

李隆连喘三口大气,却仍然驱不散心中怯惧,当下暗暗大惊,目光连瞥数次,估计当真无法拏住崔怜花作为人质。

于是他计上心头,目光向崔怜花看去,便道:“崔怜花,妳且出去,我今日就算落败身亡,却也不想给妳看见!”

崔怜花认为有理,便待举步。

呼延长寿打雷般声音响起来,道:“别动!”

崔怜花果然悚然危立有如木鸡。

呼延长寿又道:“妳一动他就有机可乘。假如我猜错了,我向他道歉。但妳现在却只须闭起眼睛就行了,妳何须出去呢?”

崔怜花一听此理更为充分,便闭起双眼,道:“对,我何必出去呢。我瞧不见就行了!”

美丽的人无论什么样子什么表情都很好看。

她的闭眼动作亦是如此。

呼延长寿心神一分,怒气陡降。

李隆雄健身躯一转,第一次面对着现下名震天下的“魔刀”。

假如对方不是凭刀威力忽然减弱,他这个身仍是转不过来的。

他颔首道:“我看见你了!以我看来,你的刀很好,而你的刀法恐怕要比你的刀更好!”

呼延长寿浓眉皱起,眉头几乎碰在一起,他道:“你走吧!”

李隆道:“为什么要我走。”

呼延长寿道:“我的刀你的剑只要一动,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无第三途。”

李隆微微一怔。

虽然在这等生死俄顷之际,心头却也不禁浮现一些往事画面。

其中有一幅是在一道瀑布边,身子如飞燕,两边飞亭,滚出之时剑光迸射瀑流。

瀑流内并无任何生物可供刺杀,他刺击的对象不是生命,而是水向下流的本性。

凡水必定向下流,宇宙内有水皆然。

这种向下奔流的本性,就藏在水流本身之内。

换言之,敌一动我先动这种内家心诀,在武当鹰派高手来说,还是不够的,必须比敌人意念还快才行。

也就是说“敌意才动,我已先动”才合格。

鹰派高手千里内歼杀强敌,易如反掌,自然另有秘诀心传的。

唉,呼延长寿说得对极了,不论是刀动或剑动,必定有一方倒下,的确没有第三种途径了!

他的心虽然打转甚至沉浸回忆往日练剑景象,但并没有一丝一毫松懈。

只要敌人之刀有任何动作意思,他的剑就能够更快攻击。

呼延长寿未动,所以李隆也站得渊旁岳峙。

然而何以对方的魔刀在不动之中,仍然涌出森杀压迫的力量,使人越来越觉得无能力抗拒?

莫非他简直可以连刀都不动就杀死敌人?

两人对峙了至少一盏茶之久。

呼延长寿忽然垂下魔刀,四顾一眼,然后大步走去,捡起了古旧却镶满珠玉宝石的刀鞘。

刀锋隐藏于鞘内之后,屋中立刻恢复正常气温。

李隆还无异状,瞪大双眼凝视呼延长寿每个动作。

他极力想催激起斗志作殊死一击,可是已经不行了,不但全身肌肉僵硬,连真气也凝滞淤塞。

他终于深深叹一口气,道:“魔刀盛名果然不是侥幸的。我一生练剑,却连一剑都发不出。”

崔怜花这时才睁开眼,欣然道:“你们不打了么?那真是太好了!”

呼延长寿道:“一点也不好,如果妳怕看见有人死亡的话!”

崔怜花清澈乌亮目光在两人面上转来转去,然后点头道:“你们仍然分出了胜败生死!虽然我不希望如此,但世上之事往往如此,总是无可奈何的!”

她悄悄叹口气,垂头让长长头发披泻,遮住了眼前一切景象,

李隆微笑道:“呼延兄,我今天虽然落败,虽然难逃一死,但心中仍然很高兴!至少我眼见一个美女为我哀悼为我悲叹……”

男人就是这么奇怪,其实既然失败而至死亡,有没有美女为他哀悼悲叹?又有什么关系呢?

×

×

×

无限绿油油的田野平畴,阵阵泥土草木芳香,迎眼扑鼻而来,使人意融魂销……

呼延长寿左肋下仍然挟着魔刀,右手扶住一株大树,疑惑道:“妳还不累?”

崔怜花笑一笑,道:“不累,真的不累!”

呼延长寿道:“我虽然为妳做了一些事,但也令妳芳心不安,因为我杀了两个人呢!”

崔怜花道:“我都看见了,难道我不知道么?”

呼延长寿抓抓头皮,道:“妳当然知道,我意思说妳本来不是很难过么?”

崔怜花道:“我的确很难过……”她看见那年轻男子面色稍变,便又道:“但你却看不出我的欢喜高兴,那是因为你安然无恙雄威凛凛之故!”

呼延长寿难得张开的嘴巴不觉得张大了。

片刻他才道:“妳有这样高兴过?”

崔怜花道:“其实难说得很,我到底有没有为你高兴过呢?现在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但很可能你答应我,绝对不会忽然跑掉,我就找得到答案了!”

如兰如麝的香气,千娇百媚的笑靥。

还有充满了温柔之狡猾的对语……

呼延长寿一时怔住,如痴如醉。

过了片刻,他才以发誓的神态和声音道:“我答应妳,决不忽然跑掉。”

“那很好。”崔怜花身子靠向大树,于是也很自然地碰到他强健有力的手臂。又说道:“我实在很怕你忽然跑掉。但为什么我会怕呢?那么些年来我自己也熬过去了,还怕什么呢?”

她深心中的无名恐惧,从四肢百体以及美丽面庞中表现流露无遗!

呼延长寿心头发软,连最坚强有力的两条臂膀也发软。

以致肋下魔刀几乎掉下。

她那温暖软绵的身躯,微微幽香扑鼻。

还有碰触的奇异感觉,令人宛如梦中宛如虚幻……

他咬紧牙关竭力使自己站得又稳又直,以便支持她的重量(其实以她的体重,他可以一手抓住丢到二十丈外那么远)。

那种碰触的滋味,他平生从未尝过。

他身体内的血液奔腾,感情热烈如火炙。

然而却一点也不明白何以如此?

为何只被她碰触着就会这样?

莫非男人被女人一碰便有这等古怪而又堪足回味的感觉?

她会不会也一样呢?

如果她没有,那么男人岂不是有如呆子一样受骗了?

虽然骗他的只是他自己过份的感觉,可是受骗的想法肯定仍然存在的。

崔怜花身子忽然简直靠在他臂弯内。

如果他放开手,她一定会跌倒无疑。

她轻轻道:“我的身体一点不累,我的心却十分疲倦乏力。但这只是从前而已,现在全然大不相同。我连心灵都好像忽然坚强很多,是不是因你之故使然呢?”

呼延长寿讶道:“我?为什么是我?”

崔怜花道:“我瞧一定是你。没有别人可以使我身心振奋一如现在的了!你告诉我,是不是魔刀的威力呢?”

“魔刀?”呼延长寿疑惑沉吟道:“魔刀似乎不大管这种事的。它只管那万恶不赦的人而已!越是穷凶极恶之人,它就越有威力。可是妳大概不是恶人吧?所以它怎能对妳有所影响?”

崔怜花轻笑一声,道:“傻瓜,如果是坏的影响,我们还有什么好谈呢?但如果是好的影响……它有没有这种可能呢?”

呼延长寿断然道:“没有。它不是神灵,不可能具有这种妙用。”

崔怜花惊一下,道:“那么为何我依靠着你,我心里就变得充实和有力量呢?难道是你本身的力量?”

呼延长寿张大嘴巴,道:“我本身?我有什么力量?我除了杀人之外,什么都不会呀!”

他停一下又道:“是不是所有美丽的女人都像妳这样?专门使人迷迷糊糊弄不清楚任何事情?”

崔怜花颔首道:“不错,我听说古往今来都是这样!红颜祸水就是这个意思。”

妻子岂应关大计,英雄无奈是多情!

呼延长寿连楞几下,才道:“对不起,我仍然不怎么明白妳的意思!”

崔怜花道:“我也不明白。但我们一齐把它弄明白好不好?”

她身体香暖,笑靥如花,声音有如黄莺出谷。

呼延长寿一时呆了,道:“我们一齐?妳打算跟我一道走?”

崔怜花道:“我当然希望跟着你。可是你如若觉得不方便,那我还是可以悄悄地走开的!”

唉!老天爷!她说她悄悄走开,但以她这么美貌这么娇艳的女孩子,能“悄悄”走到什么地方?

她怎能活下去?

如果她不肯什么的话?这个“什么”其实就是“男人”。

呼延长寿浓眉又皱,杀气腾腾冒起道:“若是有人敢欺负妳,哪怕血流成河哭声千里,那也是他们自作自受。”

崔怜花欣然道:“好极了。不过你的话还未说完,假如还有别的情况呢?”

呼延长寿背转身子,豹眼望向远远的眉黛青山,以及变幻无方的白云,冷冷道:“如果妳是火焰,那些男人只是扑火的飞蛾。我便要想想看,究竟是火焰重要?抑是飞蛾重要了!”

他声音冰冷得有如魔刀出鞘之时,他似乎已经没有血肉,没有感情,更无得失荣辱……

崔怜花沉默了一会。

她才断然道:“你转回身子好不好?我想看见你的眼你的眉,我绝对不想你忘了我是谁!而且更重要的是我要你知道我究竟是谁……”

他怎能不知道她是谁?

但她为何又这样说呢?

她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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