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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不怀好意

艾华道:“胡说,世上哪有不流汗之人?”

小舒道:“但小的当真不流汗,在大热天的太阳底下,也不出汗的。”

夏少游接口道:“小舒虽是懵懂,但却自小修习上乘内家吐纳功夫,颇有一点基础,是以虽在大寒大暑中,还能抗御。最近已达到了寒不发抖,热不流汗的地步了。”

艾华道:“这就对了,试想想看,当元丽奇寒侵袭之时,虽有小舒拥抱,但他却运功收敛皮上毛孔,不使热气外溢,以抗御元丽传来的寒冷。当她大热之时,小舒亦运功相抗,把热力迫回元丽体中。这等情况之下,岂不是叫元丽死得快点。”

夏少游一愣,道:“这一点在下倒是没有想到,唉!这真是弄巧成拙。小舒,快点起来,你没听见艾姑娘的话么?”

小舒狼狈地跳起来,一面咕噜道:“这又不是我的主意,谁叫你们要我这样做呢!”

夏少游喝道:“不许嘟囔!”

小舒回眼向元丽望去,陡然怔住。敢情他一直抱着这具雪白迷人的肉体,由于太近了,反而看不到她的魅力。如今把横陈床上的情景,瞧得一清二楚,顿时血脉贲张,泛涌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

艾华一眼望见他的神色,吃了一惊,心想这回糟了,这个本来浑噩天真的大孩子,已被元丽的肉体,挑逗起本能的欲念。

本来这也不算什么,任何一个人,不论性别,到了相当年龄,自然会有男女大欲发生。

但在修习上乘内功之人来说,这种因外界挑逗刺激而起的欲念,最是腐蚀心灵,从此意马心猿,再也拴系不住了。

艾华乃是修习过媚惑心灵之术的人,所以深谙此中的奥妙。一看之下,深恐夏少游责怪她,是以大吃一惊。

幸而夏少游没有注意到书僮小舒的情形,径自仰首寻思。艾华趁机伸手,在小舒面前一推,道:“小舒,你且出去。”

她以两指轻轻按住小舒眼睛,使他视线隔断。小舒这才回醒,转身出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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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少游沉吟自语道:“这样说来,她发出的大寒大热,定须想个法子化解才行了。”

艾华把被子盖上,歉然地望着夏少游,道:“是的,须得设法化解,不能再斫伤她的元气。”

夏少游道:“那么谁能做到这等地步?要找谁才行呢?”

艾华问道:“你不行么?小舒功力未到化解寒热的地步,自然更谈不到返本还原,调和阴阳的境界。但你却办得到,对不对?”

夏少游吃惊地转眼注视她,摇头道:“我?不行!”

艾华道:“不行就算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一个不好,连你也有危险!”

夏少游见她说得诚意,并没有激将或谴责之意,于是坦白地道:“在下不是功力不足,而是害怕另外一个问题。”

艾华问道:“那是什么问题呢?”

夏少游沉默了一下,才道:“假如她是个男人,或者虽是女子,却不漂亮,在下就不怕了,唉!在下不是圣人,这一点你也许能谅解。”

艾华连连点头,诚恳地道:“那就不必试啦!”

夏少游面有难色,道:“但咱们也不能眼睁睁地瞧她惨遭横死啊!是也不是?”

艾华道:“这也是没有办法之事,你万万不可放在心上。”

夏少游道:“咱们总得想个办法啊!或者在下冒险试一试。”

艾华沉吟一下,才道:“夏兄自问有几成把握呢?”

夏少游道:“这个在下也不知道。”

艾华尚未回答,窗外传来一个沉劲的男人口音,道:“他不知道,本人却知道,你们要不要听听本人的看法?”

这个男人口音,一听而知是孤剑独行朱涛。艾华心中有数,深知以朱涛的本事,虽然潜行到近处而他们仍未发现,其实一点也不奇怪。

但夏少游却大为惊异,道:“是朱兄么?你几时驾临寒舍的?在下竟完全不察觉,真是惭愧之至。”

朱涛推开窗子,纵入房内,淡淡道:“夏兄不会发觉之事还多着呢!”

他锐利的目光,在元丽面上注视一阵,才道:“艾华,你存心太险恶了。”

艾华吃吃道:“我……我……没有……”

夏少游接口道:“朱兄别错责了艾姑娘,她并没有做什么事呀!”

朱涛道:“你以为她不知道元丽的病源么?”

夏少游道:“她怎会知道?”

朱涛道:“你自己问问她。”

艾华道:“我虽是知道,但……”

朱涛已接口说道:“这就行啦!她既知道病源,自然也老早晓得小舒抗御寒热的后果了。况且,如果小舒无法抗御寒热的话,则这个孩子受到奇寒和奇热的夹攻,焉能活命?所以她根本就不必让元丽和小舒脱掉衣服,演出这充满了色情的一幕的。艾华,我说错了没有?”

艾华呐呐道:“可是……起先……”

朱涛道:“你不否认就行啦!夏兄,她的裸体比元丽更好看,你信不信这句话?”

夏少游道:“原来朱兄都听见了……”

朱涛道:“在下问你,你信不信她的裸体,比元丽的更好看?”

夏少游道:“在下不知道。”

朱涛道:“你当然不知道,这正是她极厉害的一招。她这话的目的,便是要你想到这个问题,从而留下深刻的印象。”

夏少游微有所悟,但仍然问道:“留下深刻印象又如何?”

朱涛道:“这是蚕蚀道心的上乘手法,也是媚功中最重要的一着手法。想想看,她蚕蚀了你的道心,使你沉迷于色欲之中,难道还是好意么?”

夏少游没有作声,艾华更是无话可说,虽然她以后忽然完全改变了心意,不愿再向夏少游施展媚惑之术,但起初却的确有那种存心。目前纵要分辩,也没有法子自圆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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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涛见他们都不开口,当下道:“夏兄,你叫小舒进来,然后仔细观察一下,看他可有不妥?”

夏少游没有依言而做,却向艾华望去,问道:“他这话可有根据?”

他已决定如果艾华否认,便不叫小舒进来。纵然真有什么问题,亦留待以后才补救。

谁知艾华垂下目光,悄声道:“小舒已经挑触起大欲,心猿意马,永难降伏了。”

夏少游一怔,道:“他还不过是个孩子呀!”

朱涛哈哈接口道:“在这等上乘的媚功之下,虽然天真未凿,亦难逃毒手。”

夏少游轻轻叹一口气,道:“本来小舒根骨甚佳,是个可造之材。也许我应该早点指点他懂得男女之间的事。他有了正确的认识之后,纵是触动了欲念,也能化解。如今既是先动了淫邪之心,那就很难把这一点恶根消除了。”

艾华低低道:“夏兄,我很抱歉和惭愧。”

朱涛仰天一笑,道:“智慧门中之人,哪一个不是以智自矜?你找得出哪一个有人性的么?”

夏少游大感惊讶,向艾华望去,问道:“朱兄这话可是真的?”

艾华点点头,道:“我可不能再骗你,他的话确是实情。”

朱涛道:“夏兄,本人愿就今日之事,向你提出一个忠告。”

夏少游双手一摊,道:“朱兄请说吧!”

朱涛道:“兄弟分为三点奉告,第一点是夏兄虽然修习过上乘武功,但究竟不是江湖中人,犯不上牵涉这等永无休止的恩怨。第二点,智慧门中之人,个个以智谋自矜,恶根已深,这种人万万不能交朋友。第三点,在下为了追查智慧国师的踪迹,有时候不得不下毒手。”

夏少游插口道:“像艾姑娘这等没有抵抗能力之人,你也不放过么?”

朱涛道:“是的,连她在内。这理由兄弟已说过,他们个个恶根已深,该死有余!”

夏少游没有点头,也没有反对的表示。

朱涛又道:“总结上述三点,兄弟的忠告是,夏兄不必关心这两个女子的生死,而且须得专横地把她们轰走。”

夏少游道:“但她们目下的情况,朱兄你也不是不知道的。在下岂能硬把一个失去知觉的女子,推出门外?”

朱涛道:“你让艾华把她带走,兄弟也答应你,给她们三天时间逃走。如果我追不到她们,那是她们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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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少游点点头道:“朱兄这话相当公平,虽然小弟不大同意,但仍然要承认你很公平。容我失礼说句冒犯的话,那就是朱兄虽说给她们三天时间,但小弟如何方能相信呢?”

朱涛微微一笑,道:“咱们三天之内都在一起,这样你一定可以放心了吧?”

艾华插嘴道:“朱涛他是绝世无双的剑客,说的话自然算数,夏兄不必怀疑。”

夏少游道:“你不必帮他说话,以我看来,这位朱兄有一副比钢铁还要坚硬的心肠,同时又是实事求是的人。你为他说一万句好话,他也不会改变心中的决定的。”

朱涛道:“哈!兄弟以为夏兄是个老老实实的读书人,敢情大大不然……”

艾华道:“朱涛你错了,夏兄实在是心地善良的读书人,亦不诸通世情。但他天赋聪明,有闻一知十之能。是以分析事理,虽是谈言微中,也算不了什么!”

朱涛向夏少游笑一笑,道:“你瞧滑稽不滑稽,她虽在咱们当中,替咱们介绍解释,似是很想咱们结为知己之交一般。夏兄可想得出她用心何在么?”

夏少游道:“依小弟看法,艾姑娘只是照事论事,并没有其他存心。因为她已深知无法以言语打动你……”

朱涛转眼注视着艾华,神色严冷,道:“你最好相信夏兄的话。”

艾华在旁边一张椅子坐下,疲乏地道:“我老早晓得啦!虽然我从前深心中总不大相信。我曾妄想碰上他时,也许能使他心软。”

夏少游颔首道:“凡是具有某种过人长处的人,包括女子的姿色在内。这些人往往会对一些困难之事,怀着若是换了自己去做的话,也许可以成功的想法。也就是说,凡是才智杰出之士,总是不免对自己估计得太高。”

朱涛讶道:“夏兄这番话高明之至,艾华你还敢说他不谙世情么?”

艾华也道:“他能说出这等话,自然是极富人生经验的人了,刚才我看错啦!”

夏少游现出不好意思的神情,道:“这话本是先师说的,我一直没有忘记,刚才忽然感到与先师这话相符,所以说了出来。”

朱涛问道:“令师仙逝了多久啦?”

夏少游道:“已经大半年了。”

他眼中流露出一股哀悼的意思,可见得他的师父之逝,对他实是一大伤心之事,也可测知他们师徒之间,一定是情逾父子。

朱涛问道:“令师的尊姓大名,可不可以告诉我?”

夏少游道:“他老人家嘱咐过我,不可向别人道及。”

朱涛道:“令师在世之时,可是与夏兄同居此宅么?”

夏少游道:“是的,小弟随侍他老人家,已达十五年之久,我们一直住在此地,日子过得极是恬淡宁静。”

朱涛道:“说来夏兄可能不敢相信,兄弟已知道令师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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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少游和艾华都一怔,望住这个相貌有点凶恶的健壮男人。

朱涛淡淡道:“其实早在夏兄要与我动手之时,我就猜出八九成了,现在更加肯定没有猜错。”

艾华忙道:“究竟是谁?你说出来听听呀!”

朱涛道:“夏兄如果想保持秘密,兄弟就不说出来,免得艾华听入耳中。”

艾华忙道:“我只是好奇而已,难道夏兄不想传扬的事,我也到处告诉人家不成?”

夏少游觉得她这话有理,连连点头。

朱涛浓眉一皱,话声中含有斥责意味,道:“你枉为智慧门中之人,说的话竟也如此幼稚可笑。固然你不想告诉别人,可是若是智慧国师问到之时,你能不说出来么?”

艾华不禁一怔,哑口无言。

夏少游不服气地道:“只要你不提起,除非那智慧国师乃是仙人,怎会问起我的事情?”

朱涛道:“我告诉你,智慧国师不比寻常,只要见到艾华,他将毫不费力地把艾华的遭遇,从头到尾询问得一清二楚。她休想遗漏隐瞒任何一段经过。你看她的样子,就可知道我的话没有说错啦!”

夏少游向艾华望去,但见她坐在椅上,美丽的面上,除了疲乏和苍白之外,还略略有惊恐之色。

由此可知,她已幻想到站在智慧国师面前,接受盘问的情景,是以不禁有惊恐之色。他喃喃道:“智慧国师到底是什么人?哪能如此厉害?使人感到他好像是一个恶魔,无时无地都在身边似的。”

艾华吃一惊,忙道:“夏兄万万不可提到国师爷,我们谈谈别的。”

夏少游道:“别害怕,他决计不会到这儿来的。”

艾华连连摇头,道:“我求求你,不要提到他。”

朱涛道:“她乃是怕夏兄你说出不逊之言,被智慧国师得知,势将遭到飞来横祸,是以不要你提到那个恶魔。”

他随口道来,虽是用“恶魔”的字眼,但艾华对此却没有反应。可见得她深信朱涛有资格作智慧国师的敌手,所以不论他如何辱骂,都没有关系。

夏少游见她真心为自己着急,决定接受她的好意,便点点头,转眼向床上望去,说道:“这位元姑娘现在不知怎么样了?她的病实是古怪得很。”

朱涛行到床边,先是伸手摸摸她的面孔,看了一下,接着拉开被子,登时一具赤裸的曲线玲珑的肉体,呈露在眼前。

夏少游注意朱涛比注意元丽的裸体更多。他发现朱涛虽是面对近在咫尺的诱人肉体,可是他连眼睛也没有眨一下,好像司空见惯,对此全无刺激和反应。

朱涛细细查看过元丽全身之后,才拉上被子,回头道:“元丽被俞百乾,也就是卧云禅师所点的穴道,手法诡奇恶毒之极,我也没有法子解救。”

艾华听了这话,心弦大震,倒抽一口冷气,面上泛起了绝望悲哀的表情。要知元丽被俞百乾点了穴道,连鼎鼎大名的“孤剑独行”朱涛亦无法解救的话,只怕天下再也找不到能解救之人了。

她与元丽的遭遇相同,亦是被俞百乾点了穴道,目下已经是全身乏力,真气涣散。既然元丽不能解救,则她的命运也不会两样了。

朱涛转眼向艾华望去,道:“你被禁制的穴道,也许与元丽不同。但结果定必一样,别人断难解救,你还是快点回去的好。”

艾华叹一口气,道:“若是终难活命,我们回去干什么?倒不如找个清静的地方等死。”

朱涛道:“胡说,智慧国师或者有法子解得,你焉能不试?”

艾华道:“国师爷虽是才智超古绝今,但若论武功之道,他老人家就不一定胜过你了。”

朱涛道:“就算如此,但他见多识广,或者推研得出解禁之法,也未可知。”

艾华沮丧地摇头道:“不行,我知道国师爷也没有办法。”

这时,他们可就发现夏少游的沉默,有点奇怪。因为照理说,他也应该发表一点意见才对。

只见夏少游凝眸望着床上的元丽,默然寻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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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涛耸耸肩,道:“糟了,他看了元丽的身子,心神受到迷惑。”

艾华埋怨地道:“都是你,为什么要把被子全都揭开?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般,不爱女色的么?”

朱涛浓眉一剔,不悦道:“谁说我不爱女色?哼!哼!听你言下之意,好像把我当作全无能力的太监看了。”

艾华不禁一笑,道:“你不是太监么?”

朱涛道:“你要不要我证明一下?”

艾华轻轻道:“怎么证明呀?”

朱涛道:“这件事还要拜师的么?你别装得好像从未尝过滋味似的。不过我敢保证,你尝过我的厉害之后,不是爱我入骨,就是怕我入骨。”

艾华甩他一眼,把目光移开,低低道:“我当真从未什么过,你不信就拉倒。”

朱涛泛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道:“等到那时侯,我就知道你的话是真是假了。”

艾华啐他一口,道:“你怎的变得不正经起来?哼!我谅你只是嘴巴说说而已,你敢动我么?”

朱涛大惑不解,反问道:“我为何不敢动你?除非你不肯。其实就算你不肯,但我若是决心要动你的话,你也无能反抗,不过那样就没有趣味而已。”

艾华道:“我千肯万肯,你也不敢。”

朱涛道:“你倒是把我不敢之故说来听听。”

艾华道:“我现下遭逢不幸,命在须臾。你不动我的话,我的生死便与你无干。但如若你动了我,试想那时你能对我的生死漠然不顾么?”

朱涛点头道:“这话也有点道理。”

艾华道:“万一我居然获救痊愈,那时情况又大是不同,我决不敢认为你不敢动我了。”

朱涛仍不放过她,紧紧追问道:“那时候你作何决定呢?假如我要动你脑筋的话?”

艾华迟疑了一下,才道:“那时候才回答你,行不行?”

朱涛微微一笑,道:“行,到那时候我才再问你一次便是。”

他们已谈了不少话,可是夏少游仍然凝眸发呆,目光所注之处,正是床上的元丽,使人一望而知,他脑中所转的念头,一定是与元丽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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