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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离宫秘技

向相如道:“桂红莲就是秘宫中的玉女,当年的漂亮迷人,那是用不着多说了。只可惜她性情偏激,凡事都走极端。你要知道,这就是那邪派人物的特征。至于金童侯天恨,那是个破胚子,当真坏到骨里,所以贫道时时奇怪,何以以令尊这等磊落光明的大侠,竟会与侯天恨攀上交情?不过好在这些人都已身殁,咱们不必多提啦!”

沈宇问道:“迷离秘宫中,不会只有金童侯天恨和玉女桂红莲两个人吧?”

向相如道:“当然不止,可是只有这两个人值得谈谈,因为宫中二十一侍者,固然与侯天恨一同丧命,那位刚刚继任秘宫主人的无名少女,比侯天恨等人还早一天便被人刺杀。事实上迷离秘宫那时已经由金童玉女两人主持,所以只提到他们两人,已经足够了。”

沈宇颔首道:“原来如此,但听向前辈说来,那迷离秘宫竟是被人焚毁的了?”

向相如道:“当然啦,难道会自己起火不成?”

沈宇道:“向前辈既是曾经娶那玉女桂红莲为妻,想必对秘宫的一切,所知甚多。只不知秘宫是被什么人焚毁?而且那么多的人丧生?”

向相如道:“迷离秘宫正如其名,神秘之极,我当年虽然认识侯天恨等人,也到过宫中。可是对这一处地方,简直毫无所知。当然桂红莲与我新婚之际,多多少少也透露过一些。可是现在回想起来,她所曾透露的,也就是外间之人也能晓得的。”他面上透露出回忆的表情,又道:“其实侯天恨虽然对我表现出嫉恨,然而我现在还感到怀疑。很可能侯天恨故意装出这种姿态,而事实上桂红莲的下嫁于我,甚至还是他主使的也未可料。”

沈宇道:“听向前辈说来,这些往事,复杂的很。”

向相如苦笑一下,道:“贫道年轻之时,虽然有大浪子的外号,自问对女人可也真有一手。然而碰上迷离秘宫之人,只怕没有那么容易就可得手。何况她当时坚持要嫁给我,方肯与我要好……唉!换句话说,与其说是我勾引她,不如说是她已把我迷住。”

沈宇道:“后来你们是意见不合分手的么?”

向相如道:“是的,她每个月须得在宫中住宿二十天以上,又不许我去探她,这叫贫道如何忍受得住?”

沈宇道:“晚辈越听越胡涂啦!既然你们为了种种原因而告仳离,那么她为何要死缠着你?据范姑娘的说法,桂红莲似是狂妒之人,所以一直不放过你。”

向相如道:“她何以后来不肯放过我,这原因也值得解释,不过有一点你不可不知,那就是她在焚宫的一役中,容貌已毁,变成奇丑的女人……”他停歇了一下,又道:“当年她侥幸地从烈焰中逃生,找到我。找自是尽力延医为她治疗,并且千方百计求得许多药物,使她卒能活命,一点也不残废,但也许我做错了。”

沈宇讶道:“向前辈没有错,你应该这样做呀,你焉能目睹她重伤而不加以援手?”

向相如道:“不是说这一点,而是我对她的态度。当时如果我不嫌她貌丑,仍然与她恢复夫妻关系的话,可能她会变成一个正常的人。”

沈宇一楞,对这件事他可就不便置评了。

向相如苦笑一下,道:“那时候我还年轻,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沈宇颔首,表示了解。事实上这也是不难理解体会的。当一个人年轻时,又是个骄纵任性风流自赏之人,他不肯与奇丑的桂红莲恢复夫妻关系,实在是很正常合理的反应。

向相如继续又道:“自此之后,我只过了几年的太平日子,然后她又出现了,像魔鬼般跟着我,所有与我要好的女人,都死在她手中。”

沈宇眉头轻轻皱了一下,忖道:“若是桂红莲如此恶毒,则你下手诛除了她,亦不为过。”

向相如大概猜出他的想法,苦笑道:“你要知道,她在起初之时,只是用种种阴毒奇怪的方法加害我的女人,好几个死亡,都生像是意外发生。直到我发现她作怪时,已经有四五个不幸的女人,死于她的毒手之下。”他稍为停顿一下,又道:“我当时怒恨之极,便找她算帐,然而结果我却险险送了性命。”

沈宇道:“向前辈一怒之下,就去找她算帐,可见得你当时自以为能赢得她的,是也不是?”

向相如忙道:“正是,正是,沈公子真是才智杰出之士,能洞瞩一切,贫道深感佩服。”

沈宇道:“向前辈过奖啦,只不知现在你赢得她赢不得她?”

向相如道:“我幸而逃出她毒手之后,便潜踪匿迹,一则养伤,二则研修武功,几年之后,我已创出一套剑法,虽然毫不精奇奥妙,但全都是克制她的手法,自信必能赢得了她。”

沈宇问道:“你可曾把这套剑法,传与范姑娘么?”

向相如道:“当然有啦,但迷离秘宫最多古古怪怪的玩艺,我真不明白玉珍何以会被她生擒活捉的?”

沈宇心中有数,因为他已发现了火炬偏光的秘密。

他审慎地探问道:“向前辈早就知道迷离秘宫有很多古怪秘技么?”

向相如道:“是的,这一派向来以诡奇神怪的手法著称。例如你踏入他们的秘宫中,怪事马上发生。明明前面是一条道路,但却会把你鼻子碰破。直到你碰上墙壁,你才看见那根本是一堵真真实实的墙。”

沈宇道:“向前辈知道不知道他们何以有这等神通?”

向相如道:“后来我才知道秘密是在照明的火光中,但其中原委,却一点也不明白。”

沈宇道:“这就是了,据晚辈的调查,范姑娘正是因为火光而被擒。在现场桂红莲留下三只火炬,人在其中,果然会错估距离。”

向相如怔了一下,才道:“若是如此,可就得怪我平日不肯把桂红莲之事告诉玉珍了。”

沈宇道:“向前辈不必懊恼,现在咱们营救范姑娘要紧。在下还要请问一句话,但说出来时,希望向前辈不要生气才好。”

向相如道:“沈公子但说无妨,贫道决不会生气的。”

沈宇道:“请问向前辈,咱们此去若是碰上桂红莲,你打算杀她不杀?”

向相如叹一口气,道:“沈公子问的这句话,正是贫道在心中问自己问了千百遍的话。但直到这刻,还没有答案。”

沈宇谅解地点头道:“这件事当真不易下个决定。”

向相如道:“沈公子可能暗笑我优柔寡断,因为以桂红莲恶毒残酷的行为,实在是万死不足以蔽其辜。然而贫道却有一个很奇怪的想法,那就是我怀疑桂红莲的种种行为,正是要激贫道杀她!”

沈宇讶道:“晚辈并不是认为绝对没有这等可能,然而问题是她为何要这样激你?此举对她有何好处?”

向相如道:“沈公子自是想到,她既是弄得天怒人怨,使贫道对她只有愤恨,则杀了之后,心中当然不会难过。”

沈宇承认道:“是的,晚辈正是这样想。”

向相如黯淡地笑一下,道:“莫说是沈公子,就算是天下最聪明之人,也断断猜不出这个原因。”

沈宇很快地插口道:“除非她已经发疯了。”他一提到“发疯”,登时联想起父亲,他因为目前初步断定父亲残杀盟弟之举,乃是“失心疯”之故。

向相如道:“你已猜对了一半,贫道对沈公子的绝世才智,实在极感佩服。”

沈宇道:“可是如果桂红莲已经发疯,希望死在前辈手底,则她何以不直接找你,迫你决斗。这时向前辈实是很难留手。换言之,在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情况下,向前辈不易有选择的机会。”

向相如道:“她若然找我决斗,结局是很可能死在她的拐下,对也不对?”

沈宇点点头,但却感到他此一解释,未能使人满意。

向相如又道:“贫道直到六年前,才猛然醒起一事,于是恍然大悟她何以要死在我剑下之故。”

沈宇不敢开腔打扰,静静地听着。

向相如接着说道:“原来当贫道与她尚是夫妻时,这话已是四十余年前的事。她曾经问过我,假如她做错了事情,我会不会亲手杀死她?你一定也能了解,对于她所谓错事,其时我所联想得到的,只限于男女之间,例如她一时胡涂而与人通奸。因此我便告诉她,只要她事后知道做错,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杀她。”

沈宇恍然地点头道:“向前辈的答复太含糊了!她除了知错之外,应当加上改过和不许再犯的限制才好。”

向相如道:“正是因为这一点微妙的疏忽,所以我被她困扰了几十年,还不明白她的疯狂行为的原因。总之,当时她要我发了一个至为恶毒的誓言。我知道她深信这一套,所以她要我杀死她,然后应自己的毒誓。”

沈宇楞了一阵才道:“她若是深信毒誓一定应验,而不惜赔上自己的性命,那一定是疯了。”

向相如道:“难说得很,她是迷离秘宫的人,在别人这等誓语可能不灵,可是她却不同。唉,贫道虽然不能深信其有,但亦不敢信其必无。”

沈宇道:“这样说来,向前辈不打算亲手杀了她。”

向相如道:“如果可能的话,贫道希望别的人杀死她。”

沈宇道:“她这样一个作恶多端的女人,取她性命的话,任何人也不会于心不忍。但如果换了晚辈处于向前辈这等境地之中,我一定亲手解决了她!”

向相如点头道:“如是迫不得已,贫道亦会下手。咱们今晚的行动,以救人为主,这一点希望沈公子同意。”

沈宇道:“当然,当然,救人自然是最要紧的。”

向相如道:“同时咱们无论哪一个先碰上桂红莲,也不可先存诛杀她之心,最好先试探她的造诣,等下一次碰上了才作除害的打算。也就是说,咱们目下只求无过,不求有功,才是万全之策。”

他一边说,一边取出油膏,药水和须发等物,接着替沈宇化装。他的手法纯熟迅快,一会儿就弄妥了。

沈宇揽镜自照,但见镜中面目,已经改变了很多,与向相如相当肖似。等到他穿上衣服,向相如打量几眼,便道:“在黑暗中,桂红莲决计瞧不出你是冒牌货。”

沈宇道:“向前辈这一套易容之术,实是高明得很。晚辈也深信桂红莲瞧不出破绽。”

向相如道:“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桂红莲想不到我有替身这一着,所以她不会细心辨认。沈公子此去只要把她诱开,给贫道有一个时辰的时间搜救玉珍,大概已足够了。”

沈宇点头道:“行,事后晚辈还要不要到这儿来?”

向相如道:“咱们第一次行动,未必如愿得手,是以甚望沈公子相助到底,届时光临寒舍,瞧瞧玉珍是否已救了出来?”

他们约定之后,向相如又告诉他一些细节,以便应付桂红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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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已快二更时分,沈宇打头站先行出发。他已得知路径,以及那所尼庵内部的大致形势,故此不久工夫,已达那所尼庵。他越墙而入,到了第二进的一座院落,才一飘身落地,突然一阵阴森刺耳的笑声,从房内传出。

沈宇感到难以置信地摇摇头,忖道:“我自问脚下全无声息,可是听这笑声,显然屋中之人已发现了我,只不知这人是不是桂红莲?”

念头转过,隔了半刻,房门突然打开,一道人影走出来,在房外的廊上停步,望着黑暗中的沈宇。

房中有灯光射出,故此沈宇毫不费力地就把这个人看得一清二楚。但见对方这个老妇,身穿黄衣,手持拐杖,面上笼着一层纱巾,看不见面貌。可是从那难听的笑声推想,她的面貌一定丑陋的可怕。

沈宇看了这个老妇的装束和那根拐杖之后,不必询问,已知道对方必是桂红莲无疑。当下默默不语,凝视这个黄衣老妇。

黄衣老妇阴森笑声一收,冷冷道:“向相如,我总算把你迫出来啦!”

沈宇得过向相如指点细节,故此应该如何称呼对方,亦不会弄错,于是哑声问道:“桂红莲,咱们谈谈条件如何?”

桂红莲惊奇地道:“咦,你的声音怎么变了?”

沈宇道:“我已经老啦!身体大不如前,最近伤风咳嗽了好多天。”

桂红莲冷笑一声,道:“我还不服老,你休想用这等话打动我。”

沈宇叹一口气,道:“好,别的话不说,咱们谈谈条件如何?”

桂红莲道:“你何须与我谈条件?”

沈宇讶道:“这话怎说?”

桂红莲恨声道:“你不是已经研创出一套专门克制我的剑法么?昨夜我已被那小淫妇刺了一剑。哼!哼!你何不索性施展出来,把我杀死?”

沈宇道:“我不使用这套剑法,总不能认为这是得罪你的事情吧?对不对?”

桂红莲悍然道:“你此举正是大大的得罪了我。”

沈宇虽然是冒牌货,但听了这等全然无理取闹之言,也不禁气歪了鼻子,怒道:“胡说八道,这样也会得罪你的话,除非你发疯了。”

桂红莲反而变得平和起来,徐徐道:“你且勿生气,须知我们的情况不一样,假如你根本打不过我,才与我谈判,则我还可以考虑。但现在你有取胜的把握,却不动手,分明含有怜悯之意,因此我绝对不能答应。”

沈宇一听,认为不无道理,登时气也消了,道:“原来如此,但老实说,我并没有赢你的信心。”

桂红莲道:“为什么呢?”

沈宇道:“因为你的武功已经大有精进,我方一抵达,你便能察觉,凭这一点,我就不敢轻易与你拚斗了。”

桂红莲得意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的,我出身迷离秘宫,像这种稀奇古怪技艺,何足道哉!这可牵扯不上武功方面。”

沈宇道:“哦?当真与武功无关么?”

桂红莲道:“当然啦,我几时骗过你?”

沈宇道:“纵然如此,我还是避免与你动手,天知道你还有什么古怪绝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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