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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失魂落魄

一名年纪较轻的店小二忽然自告奋勇,堆起阿谀的笑容道:“小的知道什么地方有棺木出售。”

这店小二已弄清了沈宇等是非常等闲人物,弄得不好可能就吃不完兜着走,弄得好则说不定会大有好处,是以抓到机会便立即巴结讨好,心中打着如意算盘,即使得不到甜头,最少也可以抵销刚才自己对那大汉的刁难。

果然,只见沈宇脸色欢霁,和颜悦色道:“小哥你知道什么地方可以买到么?”

店小二连连点头道:“是的,就在龙口村,离这里不到三里路的地方,只要胡老板同意。”他望望老掌柜,道:“我可以替客官跑一趟。”

老掌柜连忙道:“对了!龙口村那边可以买得到,小吴,你就到廊房去把咱们的骡车赶出来,快快替客官买回来吧。”

沈宇道:“那就辛苦小哥替我们跑一趟了。”

说着又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来,递给店小二,道:“这是买棺木的钱,等你办完了事,我再好好的谢谢你。”

店小二一看那锭银子,暗忖道:“这下子连带买我将来的棺材都绰绰有余了。”连忙伸手接过银子,转身跑出大门。

沈宇转脸对掌柜道:“我兄弟的尸体躺在这里诸多不便,我看这样吧!你着人弄一块干净的白布来盖一下,暂时抬到马厩去搁着。”

老掌柜欣然道:“客官说的是。”连忙吩咐店伙张罗白布。

沈宇又道:“还有,劳驾吩咐掌厨的,咱们的饭菜请搬到房间去,咱们几人就在房间里用膳。”

老掌柜连声应道:“楼上有清静雅房,我这就领客官们前往。”说罢绕过沈宇大步而行,沈宇等随后跟着,登上楼梯,闪身让沈宇等进入房内,然后在门口处躬躬腰,道:“隔壁相连的两间房间空着留给客官们备用,饭菜马上给客官送上,等下如有什么吩咐,请在楼梯口呼唤一声,老朽立即上来伺候。”

这掌柜毕竟老练,已知道眼前这些江湖人物有要事商谈,是以特别说明隔壁房间是空的,自己也在楼下,暗示沈宇等无人会偷听房内的谈话。

沈宇看出这是一间临街的房间,房内相当宽敞,桌椅俱全,当下道:“好吧,有事我再唤你。”

掌柜应了一声走了,沈宇随后将房门关上,自己找了一张椅子坐下,李沛、叶敏飞、袁健亦相继坐下。

沈宇皱了皱眉头,看着李沛道:“你们不是已经和林峰等人护货到开封去的么?怎样会来到此地,又怎样会遇到厉斜发生这样的事呢?”

李沛道:“此事说来话长。”

叶敏飞忍不住插口道:“那你就从头说起吧。”

李沛点头道:“我就从我们到达颖州说起。”他回忆着说:“我们到达颖州那天,林峰忽然失踪。”

沈宇倏地睁大俊目,道:“林峰失踪?”

李沛点点头,又道:“我们一踏入颖州地面,冯副老总就得到消息,说豫皖道上的金刀太岁韩如飞要动咱们的脑筋,正巧那晚雷振外出迟迟未归,冯苓祥副总担心他出了事,林峰便自告奋勇的外出寻他,但没想到林峰就此一去不回。”

叶敏飞又打断他的话道:“那么雷振呢?他怎会落成这般地步?”

李沛摇摇手道:“你就听我慢慢来行不行?你一猴急,我就更不知道怎么说才能说得你脑袋瓜子里明白了。”

叶敏飞急于要知道下文,只好连连点头道:“好!你说,你说。”

李沛想了想,道:“林峰不见了,雷振却在深更半夜回到客栈里来,原来他是逛窑子乐不思蜀,泡过了时间,被副总着着实实地埋怨了一顿,大家便一心巴望林峰早点回来,一直等到了第二天傍晚,金刀太岁可没真敢向咱们下手。但林峰可却也没有再回到客栈里来,兄弟们四处打听,也没有打听到什么消息,如此又等了一天,冯副总担心延误了交货期限。正要吩咐大伙继续起程,林峰才忽然托人捎来了信息,说他另有急事要办,叫大家不必等他。”

说到这里,店伙正好端着饭菜上楼来,李沛暂时停口,等饭菜在房间的桌上摆好,店伙便知趣退出,沈宇示意大家开始用饭,一边问道:“林峰有没有说明他要办的是什么急事?”

李沛想是饿了一天,狼吞虎咽,嘴里正塞满饭菜,闻言也顾不得细嚼,猛一口咽下肚子去,大声道:“这正是林峰那骡货不但胡涂,也不够意思的地方。咱们急如锅上蚂蚁,他老兄托的人却是三言两语,一问三不知,惹得雷振恼了,还差一点揍了他一顿。”

沈宇心中暗忖道:“以林峰的为人,既然没有交待明白,那就只有两个原因,一是仓促之中没法向一个受托之人言明,或不便为第三者知道,另一原因就是那自称受托之人根本就是冒充而来的。”

他心中作如是想,嘴里却说道:“这只能怪林峰,别人是一片好心,怎可以怨报德,动手打人?”

李沛道:“这可不是?雷振当时还被冯副总叱责了一顿。等那人走后,大家心里都暗自纳闷,怎么猜也猜不出林峰有啥子急事不能回来。幸好咱们起程以后,一路上并没有什么枝节,所谓金刀太岁,也只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但到了开封,咱们却另外听到了惊人的消息。”

叶敏飞淡淡道:“是不是有两个‘大屠门’传人厉斜同时出现?还有武当掌门神剑胡一冀身受重伤?”

李沛睁大眼睛,愕然看着叶敏飞道:“你怎会知道的?”

叶敏飞故作毫不在乎道:“咱们早就知道了,这种事能知道也算不了什么。”

李沛不服道:“你可知道那两个厉斜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叶敏飞淡淡道:“这也没有什么了不起,他们两个一个喜欢穿白衣,一个嗜爱黑袍。”

李沛像是抓到了叶敏飞的毛病,面露得色道:“你可知道那穿白衣的是谁?穿黑衣的又是谁?”

叶敏飞微微一怔,道:“你不是说他们都是厉斜么?”

李沛眉飞色舞,大摇其头道:“我可没有说过,是你自己说的。”

叶敏飞又是一怔,但想想也对,李沛何曾说过两个厉斜的话来?只是自己一时卖乖,把白天从万兽谷狄云龙口中听来的话,存心呕呕他而已。他天生急性子,当下态度一变,急急问道:“他们到底是谁?”

李沛挟了一筷子菜送进嘴里,慢条斯理道:“那个穿黑袍的煞星,千真万确的就是厉斜无疑。至于那个着白衣的,嘿嘿嘿……”一声干笑,却低下头去只管吃饭,不说了。

叶敏飞被逗得火起,放口骂道:“你他妈的嘿个什么劲?是鸡巴毛子哽住了你的喉咙,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叶敏飞愈急,李沛更有意要逗他,徐徐道:“鸡巴毛子昨天晚上你那妹子已经给我拿掉了,话是说得清清楚楚,只是此等小事,说出来了万一阁下又是见笑,岂不是连你娘的面子也给丢了?”

叶敏飞气得直瞪眼睛,但一时却找不到顶撞的话来说。袁健一旁笑骂道:“你们两人只要有一天见面时不顶上两句,天下可真要永远太平了。”说着脸向李沛道:“那白衣人到底是谁?”

李沛道:“是谁还没有人敢肯定,不过,传言鼎沸,都说那煞星是受‘身外化身’的传人所指使操纵。”

这一下连沈宇也听得砰然心动,道:“你是说身外化身?”

李沛点头道:“不错,听说那是出自‘巫山神女’一派之邪术。”

沈宇低头沉吟,没有说话。

李沛又道:“开封府一带已被这些传言闹得天翻地覆,但冯副总却因为我们有事在身,所以不准我们多管闲事,但没想到林峰已在我们到达开封之前,又托人捎来了信息给我们。”

叶敏飞道:“这次他又说些什么?”

李沛道:“也没说什么,但却交人带来密柬一封,说是极机密紧急的信件,一定要面呈沈老总拆阅,愈快愈好。”

沈宇抬起头来,道:“那封信呢?”

李沛脸色立即晦暗下来,叹道:“给厉斜劫去了。”

叶敏飞和袁健两人同声惊道:“什么?给厉斜劫去了?”

李沛神情颓丧,道:“不错,雷振就是因为这封信而赔上了性命的,我则是为了厉斜另有口信要带给老总,所以才得以留下活口。”

叶敏飞忍不住急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快说出来让沈老总听听。”

李沛道:“冯副总接到林峰的密柬后,本打算亲自护送赶上老总,但因为那边的货物尚未交代清楚,唯恐耽误送信时间,所以着我和雷振两人抄近路取道郓城,准备抢在你们的前面,不料我们才离开开封,便被人暗中盯上了而不自知。那人手段高明,一路上我和雷振两人竟然毫无所觉,还在日夜兼程,等快到了宁台,眼看就可以定下来等候你们,万料不到那煞星竟趁半途杀了出来,我措手不及,先被点了穴道,雷振则和他交手不到两招,便被他长刀当胸贯穿。”李沛说到这里,不禁泫然欲泣,叶敏飞和袁健两人听得毛骨悚然。

沈宇内心已是激动不已,但却强自压抑,声音微微颤动,道:“那人在动手之前,竟不先打招呼么?”

李沛摇头道:“没有,在他出手刺死雷振之后,便在雷振的身上搜出了那封密柬,然后就对我说:‘本人就是魔刀厉斜,现今留下你的性命,只是要你回去告诉沈宇,我和他的那笔旧帐马上就要清算一下,你叫他随时准备着吧!’”

沈宇沉吟道:“如此说来,他早就知道你们是专程替我送信的了?”想了想,又道:“当时你可转看清楚他的面貌特征?”

李沛沉吟道:“黑暗中很难看清楚他的面貌,尤其是大黑夜他还带着一顶遮阳笠,不过,如果再见到他,我绝对会认得出他来的。”

沈宇一时没有说话,似在思索着些什么,房中经过短暂的沉默,叶敏飞又忍不住道:“你怎么又来到这里的?”

李沛道:“那厉斜走后,不瞒你们说,我颇感到六神无主,不知道如何处理雷振的尸体才好。又担心厉斜会临时起了悔意,去而复返,再对我施以毒手,慌忙中只好将雷振的尸体搁在马背上,先离开那地方,等到上了坐骑,才想起按照脚程,你们最迟明午即可从这里经过,便一路赶到这里来,准备明天一早就在路上守候,到时再由沈老总作主,没想到你们却先一步到了这里。”

袁健点头道:“这是因为沈老总听说开封那边出了惊天动地的事,也急着要赶路,所以才比预定的行程快了一点。”

说到这里,楼梯处突然响起了急速的脚步声,那老掌柜气急败坏地奔上楼来,推门而入,急急道:“不好了,那……那……”

李沛已是惊弓之鸟,第一个霍然离座而起,扬声喝道:“什么事情大惊小怪?”

老掌柜结结巴巴道:“那……那棺木已……已经买回来了。”

李沛勃然大怒道:“买回来就买回来,你这般大惊小怪,可是存心要你爷爷开心是不是?”

老掌柜没想到李沛会发怒到这般地步,一时吓得张口结舌,不敢说话。

沈宇心知有异,但他比较沉着,声音缓和道:“老先生有话只管慢说无妨,是不是那棺木买回来之后又发生什么变故?”

沈宇温和沉着的声音使老掌柜胆气倏壮,点头道:“不错,棺木刚刚运到门口,就有另外两位客官坚持一定要将它买下。”

沈宇讶然道:“他们买来做什么?”

老掌柜道:“自然是收殓死者用了。”

沈宇更觉奇怪,道:“收殓死者?难道此地除了我们的兄弟之外,另外还有别人遇难了么?”

老掌柜摇头道:“这个老朽就不太清楚了。”

沈宇略一沉吟,道:“你有没有告诉他们,那棺木是我们特地托贵店去买来的?”

老掌柜道:“这个自然是跟他们说得清清楚楚了。”

沈宇道:“他们又怎么说?”

老掌柜道:“他们说有急用,管不了是谁买的。”

沈宇淡淡一笑,道:“既然他们有急用,你就吩咐伙计再辛苦跑了一趟,替他们再买一口来就是了。”

老掌柜摇头道:“我也是这样跟他们两人说,可是他们却坚持就要现在买来的这一口,别的一概不要,我那伙计还想说话,却给他们一个耳光打得满口是血。”

叶敏飞忍不住怒道:“这真是岂有此理,他们人呢?”

老掌柜道:“就在楼下门口,我跟他们说我作不了主,请他们稍候片刻,我来向各位请示一下。”

叶敏飞冷哼一声,道:“这倒好,你就去叫伙计再多买两口棺木来,待会也好替他们两人一起收殓收殓。”

老掌柜双手连摆,道:“客官要打架,请千万千万到外边去打,小店担……担当不起。”

叶敏飞道:“这个自然,你现在就带我去会会那两个家伙。”

说罢举步行向房门口,沈宇沉声道:“别忙,我还有话说。”叶敏飞依言停下。

沈宇转向老掌柜道:“那两人有没有说他们叫什么名字?”

老掌柜摇头道:“老朽没有问,他们也没有说。”

沈宇道:“他们有多大年纪?”

老掌柜道:“他们一男一女,男的约五十来岁光景,那个女的,老朽就无法看得出来了。”

沈宇心中大奇,叶敏飞已忍不住道:“多大年纪多少总有个轮廓,哪有一点儿都看不出来的道理。”

老掌柜忽然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道:“他们现在正好在楼下等着,客官们何不就随老朽下去看看,也好双方交待一下。”

沈宇道:“好,咱们就下去会一会那两位朋友。”

说罢领先走出房门,叶敏飞、李沛、袁健等紧随在后。

那老掌柜抢先两步赶到沈宇面前,急急道:“这位客官,等会如要打架,请千万到外边去,可千万……千万别在小店内闹出人命。”

沈宇点头道:“这个你尽管放心。”

沈宇领着众人走落楼梯,出了客栈大厅,已见饭厅内原有几个客人已不见踪影,只有刚才那自告奋勇去买棺木的店小二瑟缩在柜台后面,一手捂着嘴巴,手背衣领全是血渍。

客栈门口,果然一男一女双双并排而立,那男的果如老掌柜所说,五十来岁光景,剑眉星目,额下短髯乌黑,青巾束发,配上一身半新不旧的儒服,背后剑穗飘飘,看上去格外显出一股超脱飘逸止、超尘出俗的神采。

再仔细看看那女的,沈宇等都不禁为之一怔。原来那女的一身村妇装束,手里拿着一根拐杖,满头长发,黑白交斑,看似年纪很大,但身形却像窈窕少女,婀娜玲珑中散发着一股青春气息,尤其是她的脸孔,白里透红,吹弹欲破,再配上黛眉杏眼,樱桃小嘴,沈宇等人情不自禁的看得出了神。

只听那女的轻轻一哼,娇声道:“老娘这一大把年纪,你们这般看我,也不怕羞煞你们家的亲生老娘么?”

沈宇等又是一怔,这倒不是因为那女的自称一大把年纪,而是因为对方的声音清脆娇柔,宛如珠落玉盘,字字悦耳,哪里像是上了年纪的女人所说的?

那女的轻哼一声,转脸向那儒服装束的男人道:“这娃儿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我看他根本就不济事。”

儒服男人微微一笑,摇头道:“你这一副怪样子连我也经常看得失魂落魄,又何况他们?你不怪自己,却怪别人。”

那女的一双亮如秋水的眸子中,倏然间泛起一层令人望而生畏的寒光,只见她手中的拐杖猛地一顿地面,恨恨道:“你这老不死,你既然对我的怪样子看不顺眼,你还不给我滚得远一点,却死赖在我身边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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