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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为情追踪

林峰胆子突然大起来,道:“自从那一夜蒙你帮忙之后,我就老是想起了你,若不是第二天就离开南京,我知道我一定会忍不住去探访你的,只不知你会不会怪我唐突无礼?”

范玉珍没有回答,却轻轻地摇了摇头。

林峰的心砰砰乱跳,自己也不明白为何这般紧张,比之上阵交锋生死立判之际,还要紧张得多。

他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的声音,极力装出很自然的样子,说道:“你会不会怪我说话太放肆呢?”

范玉珍又摇摇头,却回答道:“我很担心你这一趟行程,所以忍不住跟着来了。”

林峰欢然笑道:“这样说来,我应该感谢那些造成险恶情势之人才是,不然的话,我焉能在此地与你重逢?”

范玉珍躲避着他灼灼迫人的目光,道:“你别这样瞧人好不好?”

林峰道:“唉!我实是情不自禁这样看你,并不是故意使你难过。”

范玉珍道:“以前你一定也曾这样子看过别的女孩子。”

林峰道:“没有,从来没有,我可以发誓。”

范玉珍抿嘴一笑,道:“用不着发誓,没有就好。”

林峰道:“我已活了三十岁,但自从十几岁懂得人事起,直到现在,都是潜心练武,从来没有多看任何女孩子一眼。”

他说到这里,心中忽然泛现了王玉玲的倩影,不禁狐疑起来,暗暗自问道:“我当真没有多瞧任何女孩子一眼么?”

说到王玉玲的容貌,的确一点不比范玉珍逊色,甚至比范玉珍还艳丽些。林峰对于这位文武双全的美女,若说他从前全不动心,那是欺人之言。故此他忽然想起了她,同时又因感到对范玉珍很抱歉愧疚,因为他竟没有对她说出真话。但他其势又不能把王玉玲说出来,除非他打算将内幕全盘托出,这不用说连沈宇的秘密,亦须拆穿,这当然非常不妥。

范玉珍笑一笑,美眸中闪现出如水柔情,道:“你已活有三十岁了,假如你不说,我以为你只是个二十左右的小伙子呢?”

林峰道:“但人家都估计我有三十五六岁,可见得你的眼光,已经受感情的影响而变得不准确了。”

范玉珍掩嘴笑了一阵,才道:“你喜欢自己看来年纪大些?抑是年轻些的好?”

林峰道:“在办事交涉之时,长相老练些比较占便宜,那时我就希望自己看起来老一些的好。可是目下我与你在一起之时,我却希望自己变得年轻些。”

范玉珍讶道:“为什么?”

林峰道:“那样看起来与你较为相配呀!”

范玉珍道:“哼!我才不喜欢年轻的男人哩!”

林峰问道:“为什么呢?”

范玉珍道:“年纪太轻的男人,给人不懂事不可靠的感觉,而且多半好胜过度,简直不知道天高地厚。这种味道最讨厌了,但他们还以为很英雄呢!”

林峰哈哈一笑,道:“得啦!别挖苦年轻人了,哪一个人能不经过这么一个阶段呢?说老实话,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冲动,也有可爱的一面。”

范玉珍道:“总是稍嫌冒失一点,对不对?”

林峰当然不好太顶撞她,当下点头表示同意。他旋即考虑到现实的情势,忖道:“那红衣少女大有来头,那是铁定的事。今夜受挫而返,定然不肯就此罢休,我如叫她回南京去,这一路上,孤身独行,难保不发生意外。可是她其势又不能夹在镖车队伍中同行,这便如何是好?”

范玉珍问道:“你在想什么?”

林峰道:“我正在寻思以后的做法?”

范玉珍道:“你不必替我担心,你走你的,我足可照顾自己。”

林峰道:“本来以范姑娘你这一身绝学,足可以闯荡江湖而有余。可是目前情况比较特别,一来你如暗暗尾随我的镖车大队前行的话,便给予对方以行止上的数据,人家可以预先找到最适合的地点,方始动手。”

范玉珍颔首道:“这话甚是,但却不是没有办法可想。”

林峰又道:“二来对方的底细我们全无所知,亦即是无法估计敌人的实力,而我们有多大力量,人家很快就可摸出。在这等明暗悬殊的情况下,我们吃亏太大,竟已去到无法与之抗衡的地步。”

范玉珍道:“别泄气,我可以藏起来呀!”

林峰问道:“你怎生藏法?”

范玉珍道:“我反正不露面就是了。”

林峰失笑道:“对方乃是有组织的一股力量,不比个人寻仇报复,你以为行踪可以隐藏起来么?”

范玉珍皱起眉头,道:“照你的说法,我们简直连招架之力都没有了?你未免太长他人志气了吧!”

林峰想了一阵,才道:“假如你忽然失去踪影,他们费了许多力量都查不出你的去向,此举已大大打击了他们的信心。我们在无形中,又扳回一点劣势了。”

范玉珍问道:“我如何能突然失踪呢?”

林峰道:“再假如你一直与我在一起,等到他们找上我时,你突然出现,使他们错估了我的实力。这一来,我们就完全争得主动之势,大有再次击败对方的机会了。”

范玉珍忙又问道:“但究竟我如何才能这般神出鬼没?”

林峰道:“我们试试看,有个法子,却未必行得通。那就是你第一步乔扮男装。第二步你躲藏在我们的镖车上。好在天气还不算热,你躲在车里,亦不至太辛苦。但问题是那个副总镖师冯苓祥很讨厌,得想个什么法子使他同意才行。”

范玉珍欣然同意他的计划,一来相当够刺激,二来可与他在一起,路上不会沉闷。

关于如何摆平冯苓祥这一关,林峰却没有把握。虽然事实上他乃是这一队人马的主力镖师,碰上硬仗,非林峰不可。但在平时,却是冯苓祥作主,而此人有点婆妈古怪,这等事情,绝难获他同意。

林峰想了一阵,才道:“此举最好能瞒着冯苓祥。不过他有两个心腹镖师随行,一路时时检查车辆,实是无法瞒过。”

范玉珍道:“我去向他表明身份,他晓得向爷爷与镖局的关系,谅他不敢断然拒绝。”

林峰摇头道:“这个人喜欢大惊小怪,又喜欢表现一下权力。他目下全权负责,你表明身份的话,他更要拒绝你。这种不识大体自以为是的小人,我见得多啦!”

范玉珍搓手道:“这便如何是好?”

林峰道:“你别急,我先回去瞧瞧。冯苓祥虽然全权负责,可是他手下除了李沛、雷振二人之外,其它的趟子手以至车把式,全都是我的人,必要之时,他们只听我的命令而不听别人。”

范玉珍讶道:“你们镖局之内,也有派系的么?”

林峰自然不能把内幕说出,只道:“这是局主和老总的安排,因为本局这次接下的三件买卖,大有问题,为了镖局声誉,不得不预作若干预防措施。”

他站起身,又道:“我先回去瞧瞧,若是行得通,我自会通知你。但你离店之时,先准备好化妆各物,离店之后,躲到黑暗巷弄中改扮。这样店中之人都可以指证说你已离开,但你后面的行踪,敌方却查不中来。”

他交待过之后,便迅即离开,回到宿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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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到店门,但见李沛神色匆遽,正在张望。一看见他回来,立时泛起喜色,叫道:“唉!你总算平安回来啦!”

林峰转眼一望,但见店外四下无人,但店内却灯火辉煌,当下问道:“出了什么事?”

李沛道:“还没有,但老雷若不回来,只怕他已出了事啦!”

林峰大惑不解,问道:“这话怎说?”

李沛道:“你先去见冯苓老,他已急得直埋怨个不停。”

林峰当下奔入店内,只见各处虽然灯火明亮,却没有异状。他走进冯苓祥房间,只见这个极为世故的镖行老手,面色阴暗不定,在房内踱来踱去。

冯苓祥见林峰回来,面上登时泛起喜色,但接着就埋怨道:“你们真是太好玩啦!每天累成这等样子,还要出去玩。”

林峰只笑了笑,冯苓祥又道:“我早先接到密报,消息很不好,所以直担心你和雷振在外面发生事故。”

这句话立时引起林峰注意,问道:“苓老接到什么消息?”

冯苓祥压低声音,道:“听说皖豫道上的金刀太岁韩如飞,派出大批高手,昨日已在这颍州城内外布伏,等候咱们。”

林峰道:“金刀太岁韩如飞乃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如何肯正面与本局作对?”

冯苓祥声音更轻些,道:“他本人还不曾露过面,目下尚不知他会不会亲自出手,但他派出大批高手的消息,却十分可靠。”

林峰道:“既是如此,咱们提防点也就是了。”

冯苓祥跌足道:“岂是提防点就完事的,我猜这刻雷振已出事啦!”

林峰讶道:“苓老真的这样猜想么?”

冯苓祥道:“唉!我唬你有什么好处?金刀太岁韩如飞乃是天下黑道中的一霸,多少年来坐地分赃,这皖豫道上,只要发生案子,少不了要孝敬他一份。以他目前的威望,手下至少有数十名江洋巨盗的实力。”

林峰笑一笑,道:“苓老不必把事情看得太严重,韩如飞诚然实力雄厚,威霸一方。可是那些江洋巨盗们,也不是容易差使得动的。”

冯苓祥摇头道:“这一点我何尝不知,但消息来源指出,韩如飞派出的高手,的确俱是纵横一时的巨盗,并且还要在颍州起,开始动手对付咱们。”

林峰道:“那么咱们不妨瞧瞧,在下料想他们尚不至于无法无天得做出明火抢劫之事。”

冯苓祥道:“当然不会明火抢劫,我的消息来源亦这么说,人家是打算暗暗消灭咱们,听说是一个个的解决。”

林峰心知冯苓祥乃是极老练的江湖,他的消息来源,说不定就是这些江洋大盗其中之一。要知冯苓祥既然在江湖中闯了这许多年,很可能与黑道中某些人结下深厚关系。他寻思片刻,才道:“苓老之言定然可靠无疑,若是雷振再过一会还不回来,那就多半是出了事啦!”

他沉吟了一下,又道:“但在下却没有碰上韩如飞之人,这倒是很奇怪之事,难道对方明明得见雷振与我出门,却只对付他而放过了我么?”

冯苓祥道:“可能当时人手有限,所以在你们两人之中,选定一个。”

林峰矍然道:“苓老说的是,我与雷振这一路行来,每夜投店都罕得出去,所以对方派来看守之人不多,想不到今晚我和雷振出去,更料不到我和雷振分道扬镳,并不是泡在一起。”

他眼中射出锐利精明的光芒,又道:“这一路上,只有李沛常常外出,而且他的去处,总不外是风花雪月的场所。因此,对方若是布伏,目标必是李沛,地点必在风月之地。”

冯苓祥一拍大腿,道:“对!幸而李沛没有出去。”

林峰道:“在下这就到本城风月之地走走,便可得知对方有没有设伏了。”

冯苓祥吃一惊,道:“使不得,你此去岂不是自投罗网么?”

林峰淡淡道:“苓老放心,在下乃是有备而往,至不济亦可逃出对方的包围。”

冯苓祥道:“敌暗我明,敌众我寡,这等情势太以不利,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林峰笑一笑,道:“今晚咱们纵然避过这一回合,但对方岂肯罢休?难道他们不能在适当地点现身拦劫么?”

冯苓祥道:“他们如是扯开脸硬干,咱们失风也没话可说了。”

林峰道:“苓老这样做法,虽是没有责任,可是只怕敌方存心叵测,到时全力围攻,不留活口,那时节咱们更无反击的机会。”

冯苓祥虽是老练,可是这刻也不禁微微变色,道:“你瞧对方会做出赶尽杀绝,有违江湖规矩之事么?”

林峰道:“照说咱们保镳的,不过是混一口饭吃,他们劫镖,则是为财而已,不应有赶尽杀绝之举,然而苓老想必亦很明白一点,那就是咱们的沈老总不比别人。对方为了怕沈老总报复,定然设法湮灭证据,不留一个可以指证的活口。”

冯苓祥定定神,想了一下,才道:“你说得虽是有理,可是你此去有何作用?对方人多势众,又是在暗处的优势,你此行只怕胜算不大。”

林峰道:“在下不求有功,只求亲自证实一下。如果有问题,咱们便须另筹应付之计了。”

冯苓祥见他十分坚持,而且一副胆壮气雄之态,不禁心回意转,道:“不错,你走一趟也好,要不要派人接应?”

林峰道:“不必了,在下一个人要打就打,要逃就逃,反而灵活些。”

当下就此决定,林峰结束一下,把惯用的长刀带着,便又出门而去。

李沛问他到什么地方去,他也不说实话,只说再出去走走,顺便找雷振回来。

他踏出店门之时,已从店伙口中得知本城的花街柳巷如何走法。因此他来到街上,迅即奔去。不一会,已来到一处热闹所在,但见游人甚多,通衢上灯火通明。

他马上就感到有人暗暗钉梢监视,可见得冯苓祥的消息,甚是确实。

林峰打起十二分精神,突然折转方向,很快就离开这一带弦管聒耳,游人如织的地方,来到一条僻静的街道上。

后面一阵步声急促响起来,林峰停下脚步,却不回头看。那阵步声到了他背后六七尺之处,便也停歇。

林峰冷冷道:“三位仁兄敢是有事找我林峰?”

在他后面果然一共是三个人,俱是劲装疾服,带着兵器的壮汉。其中一个应道:“林兄头也不回,便知是我等共有三人,这一手漂亮得很,果是不同凡响。”

林峰道:“好说了,在下若是连多少人的步声也听不出来,岂能到江湖上混饭吃?”

背后那人道:“林兄如是很有把握,深信一定不会猜错,所以不必回头观看对证,是也不是?”

林峰道:“不错,假如林某人连这点把握都没有,恐怕诸位不屑前来打交道啦!”

那人应道:“那么林兄可知道我等是什么人?”

林峰道:“林某人全无所悉,不过经过这么一接触,心中倒是有个大概的想法。”

那人道:“林兄说出来听听如何?”

材峰道:“诸位与林某人不是宿仇,这一点可以断言的。因此,你们在这等僻静无人的街道上追上我,当然不会是怀着好意,例如有朋友托诸位捎个信给我之类。既非善意,自然是恶意啦!”

那人发出刺耳的狞笑声,道:“林兄猜得真对,我等今天打算把你带走,到某个地方,见一个人,只不知林兄意下如何?”

林峰道:“这个人是谁,谅诸位定然不肯回答。那么诸位的高姓大名,相信可以赐告吧!”

那人道:“林兄光棍得很,我等理应报上姓名,区区在下姓章,有个外号三眼枭。”

林峰哦了一声,道:“敢情是在线大大有名的三眼枭章三爷,林某人失敬得很。只不知另外两位是谁?”

三眼枭章三爷道:“一位是恶客人田不实田兄,另外一位,最好林兄自己瞧瞧。”

林峰沉吟一下,才道:“田兄也是在线的名家高手,既然是章兄和田兄这等人物,则能与两位同行之人,一定也错不了。”

这回回答的是另一个粗暴的口音,道:“林兄居然听过我田不实这一号,田某甚感光彩。”

林峰仰天一笑,道:“干我这一行之人,如果连三眼枭章三爷、恶客人田兄这等人物都不晓得的话,那还是趁早回家抱孩子的好。只不知第三位是谁?”

田不实道:“你不会回头瞧瞧么?”

林峰忖道:“他们竟不肯说出,定要我回头瞧看,可见得这一个必定会令我大吃一惊。然则何等样之人会令我吃惊呢?”

他首先想到本局中的人,继而想到南京同行的人物,假如是这些人,当然可以使他惊讶。

但他旋即认为不对,因为根据情报推测,这些人乃是奉金刀太岁韩如飞之命,前来袭击南京镖局,暗中削减本局的实力。同时他们预定的对象,乃是李沛。因此,这个人必是最能使李沛感到意外的,他林峰还是其次。此念掠过心头,可就有一点谱儿了。

由于他迟迟未曾答复,亦没有回转头。章、田二人想是感到不耐,都发出冷笑之声。

林峰站得稳如山岳,仍然不回头瞧看。等了一阵,见对方仍无动静,心下大感疑惑,忖道:“他们的冷笑声,显然已经大有不耐之意。何以仍无动静?对了,一定是那第三个人阻止了他们。”

由这一点推想,便不难猜出这第三个人,必是身份特殊之辈。这意思并非说第三个人身份地位很高,仅是特殊而已,因为如果他身份很高的话,刚才对答之时,便不应只由三眼枭章三爷独自开口。所谓“特殊”,意思说这个人或是形状古怪,或是年纪很轻或极老等出人意表的特点而已。他灵机一触,已知道这个沉默的第三人,是个何等样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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