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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锦囊至宝何斑斓

晃横道:“张兄说得不错,像小谷你一味帮忙人家全无用处,这些混帐小子们一转身把你的好处忘个干净不说,还要抓你回去呢!”

谷沧海怔了一下,道:“我不信,倘使我今日救了他们性命,日后他们哪里还肯害我。

那四个白农凶人都发出冷笑之声,银刀府及黑衣帮的四人齐声说道:“谷少爷若是搭救了小人等性命,日后不辞肝脑涂地,图报大恩。”

鲁沛霍地转回头一拳劈去,拳力呼啸涌出,声威凶猛无比。

砰的一声,一匹骏马应声飞开七八尺远,落地之后,再也不曾动弹;黎若妍道:“鲁兄的阴阳拳力可以独步字内了,我瞧掌力中的柔劲竟比刚力快了一线,先把马匹脏腑压碎。”

鲁沛道:“见笑,见笑。”

转眼望住从马背上跌落一边的大汉,厉声喝道:,你自问骨头比得上比不上这匹马的硬?”

那劲装大汉微微颤抖,道:“比……比不上。”

鲁沛哼一声,回转头望望黎、张、晃三人,只见他们一齐点头,当下会意,道:“小谷,你跟他们走吧:但我光告诉你,你若不速速逃出周围十里方圆之地,我们碰上了你,取你性命,决不容情。”

黎、张、晃三人都同声支持这一说,鲁沛又道:“限你一个时辰之内逃出十里之外,以后不管你是生是死。我们都不闻不问,若是你被人拿去受罪或杀死,那叫做咎由自取,活该之极。”

谷沧海大喜道:“好,我若是遭遇不测,真的叫做活该。诸位大哥大姊请了。”

说罢,奔到黑衣帮那边,道:“两位大哥可不可以带我一程?”

两个黑衣骑士连忙应好,张少龙着他们报名,银刀府的两入一是李操,一是樊弘。

前者便是曾经追赶谷沧海的那个,黑衣帮二宿一是名叫田旋,一个名叫费连。

谷沧海便是与费连同骑并坐。

他们报告姓名之后。一齐催马驰走,顷刻间已驰出老远。

不到半个时辰工夫,他们已经远在十六七里之外。

田旋勒住黑驹、说道:“老费,那两个小子紧跟着在咱们后面,恐怕是不怀好意。”

费连回头望去。只见银刀府的樊弘、李操二人在数十丈后面,这边一停住飞驰,他们也都勒马不前。

费连向背后的谷沧海道:“小兄弟,你打算住哪儿去?”

田旋接口道:“咱们受人救命之恩,自当还报,你说往哪儿去,我们就送你去。”

谷沧海沉吟一下,说道:“我还没想好。”

偷眼一觑,只见田旋面上露出诡笑,心中一动,付道:“张少龙说世上人心险诈,又说这些人靠不住,他行走江湖不是一日两日的,说的话自然大有根据。”

只听费连用十分诚恳的声音说道:“小兄弟如若拿不定主意,咱们到前面找个地方歇歇。”

田旋接口道:“那后面的两个小子好像不怀好意,我们兄弟如果不替小兄弟打点,怎生对得起你救命之恩,走吧,咱们自会替你安排。”

谷沧海不做声,心想此时若是坚拒,反倒露出形迹,必须想好计较才能走开。

田、费两人又纵马疾行,直奔东北。

谷沧海明明要向西北才到得高山,但他隐忍在心,暗加观察。

约莫驰行了十余里,银刀府的两人已经早就不见踪影。

田旋道:“咱们不必紧行,免得坐骑累坏了,那两个小子想必晓得咱们快到站头,所以索性走开。”

费连摇头道:“这里面大有蹊跷,他们怎知二爷亲自设站在前面?”

谷沧海问道:“你们是黑衣帮十八宿,那三星是谁?二爷可是其中之一?”

费连道:“你的记性真不错,人家才讲过—次三星十八宿,你就记住了。不错,二爷是三星中第二位恶星龚金钩,大爷是毒星龙海,三爷是凶星李棋,咱们十八宿都是大爷亲自训练出来的人,在江湖上威名四布,从来不曾受挫。”

田旋接口道:“小兄弟你莫看我们刚才抵不住那四个凶人一击,就看轻了我们,其实平日很难碰得见这等邪派高手,碰上了自然该当遭殃。”

他说这话之时,面上不禁露出不寒而栗的神情。

谷沧海也晓得像那四个凶人这一类的邪派高手,平常极少在江湖上露面,跟一般的武林人素不往来,所以田、费两人提起此事并无愧色,便是这个原故。

费连接着问道:“小兄弟你跟他们怎生相识的?”

谷沧海也不详说经过,只道:“他们不知在干什么勾当,被我碰见,初时都要杀我,后来又不杀了,反而听我的话把你们放走,我也弄不懂。”

田旋舒一口气,道:“原来你跟他们没有什么关系……”

话声未歇。只听蹄声斜刺冲到,眨眼间银刀府的樊、李二人现身阻住去路。

樊弘大声说道:“两位打算把谷兄弟送到什么地方?”

李操接口道:“咱们光棍眼中不揉沙子,最好别胡说乱指,咱们都心中有数。”

田旋冷笑一声,道:“两位大呼小叫,来势汹汹,请问又是什么意思?”

费连接声道:“难道想拦路抢劫不成?哈哈!兄弟平生还未试过被人打劫的滋味呢!”

四个人互相嘲讽,唇刀舌枪地争吵起来,樊弘伸手抄起鞍边的长戟,厉声道:“两位如果不知进退别怪兄弟出手!”

一阵锵锵之声响处,都亮出了兵刃,樊弘首先催马向田旋冲去。李操则以一柄银刀截住费连。

几个回合之后,田旋抵挡不住樊弘的长戟冲击之势,受伤落马,樊弘也跃落马下,改用银刀紧紧逼攻。

费连觅个空隙,催马落荒而逃,但驰出十多丈远,那李操已逼到切近,改使长戟遥遥攻到。

若不是谷沧海坐在费连背后.费连早就中了毒手。

李操长戟刺不到费连,改攻坐骑,又驰出十多丈,戟尖猛可刺入马臀,费、谷两人一齐抛跌地上。

双方便在地上步战,费连双手分使的护手钩功力不弱。反而迫得李操节节后退。

谷沧海趁机撒腿奔开,直到现在,他已确知这四人都对他不怀好意。这使得他十分难过,却又暗暗了解张少龙等四个邪派高手为何手段毒辣。

他本来极是痛恨这些视人命如草芥的邪人,可是目下却不禁生出同情之心,暗想世上人既是这般可恶,多是忘恩负义之徒,岂能怪得他们动辄就杀死与自己不合之人。

他才奔出七八丈,转过一座山丘,忽见三匹黑马拦住去路,马上的骑士们个个身穿黑衫,—望而知,乃是黑衣帮中之人。

为首的一人年约四十左右,长得躯体魁伟,面目凶狠,右手提着一块厚重铁牌,左手缩在衣袖之内。

这大汉突然大喝一声。震动山谷。谷沧海转头就走,可是转眼间便被其中一骑追上,拦截住去路。

那黑衣骑士从马背上弯腰伸手,一把抓住谷沧海,随手点住穴道。便横搁在马鞍之上;为首的魁伟骑士狞笑一声,道:,这孩子就是谷沧海了,咱们总算没有白走。”

擒住谷沧海的黑衣骑士诣笑道:“二爷洪福齐天,每次出马都满载而归。”

另一个骑士接口叫道:“不好了,好像听到老费的惨叫声。”

他们立即催马向叫声传来的方向驰去,眨眼间,对面一骑疾迅冲来,马上坐着两人,双方互相望见之后,各各勒马。

黑衣帮这边领头的魁伟大汉怒吼一声,响震四野,接着喝道:“这两个小子是银刀府的,定是害死了费连。”

那一骑拨转马头,便欲逃走,但黑衣帮这边双骑齐出,一前一后地截住对方去路。

樊弘、李操二人只好打消逃走之意,齐向迎面拦住去路的魁伟大汉拱手行礼。

樊弘道:“龚二爷亲自驾到。这孩子只好让给二爷带回。”

龚二爷虎目一睁,道:“你们把本帮弟子田、费二人怎样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只有这两句话。”

樊、李二人面色一变,他们深知黑衣帮三星武功高强,而且都极心狠手辣,性情冷酷,此时万万触怒不得。

樊弘勉力装出平静的样子,道:“不敢相瞒二当家的,贵帮的田、费二兄因为夺走谷沧海,所以反脸成仇,现下他们都负伤挂彩,却无性命之忧。”

不一会儿,田、费二人带伤而来,龚金钩命他俩在樊、李两人身上剁砍,果是留下同样轻重地伤势。

龚金钩哈哈大笑道:“没出息的东西,滚回去告诉余老头,叫他以后办事要他五个儿子出阵,像你们这些脓包,还是少出来丢人现眼。”

这几句话只骂得樊、李二人面红面白,却又不敢发作,最难堪地是龚金钩洋洋得意地笑声,极是响亮。

他们正要上马,突然间左方山丘顶出现三条人影,随风飘落三声冷笑。

众人眼睛才一转动望去,那三入已经急泻飞坠,霎时间奔到切近,其中一个伸手绰住搭着谷沧海的那一骑的马尾,道:“不准妄动,否则一掌劈死你。”

另外两人一站在龚金钩马首之前、另一则站在当中位置,不论哪一骑略有动作,他都可出手攻击。

这三个人都是一式的黄绸长衫、须发半白。

龚金钩浓眉一皱、说道:“原来是黄山三怪驾到,咱们好久没有见面啦!”

话犹未毕,在他面前的黄衫怪人冷冷道:“用不着套交情,只等你一句话。”

银刀府樊、李二人暗暗高兴、心想这黄山三怪若是与龚金钩拼起来,说不定还有机会可以夺回谷沧海。

恶星龚金钩左手一扬,衣袖飘起,赫然露出一只金光灿然的利钩,原来他左手己失,镶上一只利钩,因此便以金钩为名。

他的武功最厉害也在这只金钩上,故此面前的黄山一怪见他亮出金钓,也不禁露出惕凛之色,缓缓举起手中的两尺半长,超如鸭卵的铜管旱姻袋。

龚金钩恨恨哼一声,左手金钩在空中一划,发出劲急破空之声。

接着拉长面孔道:“可惜我大哥三弟无一在此,否则定要跟你们三怪拼个死活,瞧瞧是黑衣三星高呢?还是黄山三怪强些?”

他这话已经十分泄气,人人一听而知他不敢出手。

黄山三怪齐齐冷笑一声,托着旱烟袋的那个接口道:“总有一日咱们要分个高下,今日却是承让了。”

那个扯住马尾之人说道:“咱们还要借他们这匹坐骑。”

话声未毕,山丘脚冲出两匹骏马、马上各坐着一个年约三十左右的年青壮士,这两人长相甚似,面色朱红,鞍边都挂有一柄大刀。

这两骑按忽间冲到切近,竞没有蹄声,原来两人马蹄都扎得有厚布,他们一出现,樊、李二人立刻欢呼叫唤。

龚金钩哈哈一笑道:“两位来得正好、在下给你们引见引见,这三位是黄山三怪,大怪李奔泉、二怪陈眠石、三怪钱耕云。”

他转过来对三怪道:“这两位是银刀府余家五雄,左边是余二郎,右边是余四郎,诸位多亲近亲近……”

黄山三怪素来冷傲无礼,这时头也不点,二怪陈眠石右手一使劲,那匹黑马嘶鸣不已,跪倒在地。

余二郎厉声喝道:“陈兄动手之前最好考虑一下:”

喝声中兄弟两人一齐掣出大刀,动作迅快有力,一望而知,功力精湛,自有独到之处。

钱耕云眯起双眼,冷冷道:“怎么?你们想出头架梁不成?”

余二郎道:“话不是这么说,愚兄弟只想晓得诸位把那谷沧海拿到手之后,便待如何?

陈眠石衡量一下形势,心想自己兄弟三人势力最是强大,可是如果激得对方两派联手,虽说是三对三没有什么吃亏的、可是自己方面一则抽不出人手劫走谷沧海。二则对方还有数名手下,这些人乘机带走谷沧海,也无法分身阻止。因此目下万万不可把他们激成联手之势。

他松开手,那匹黑马登时站起。

陈眠石冷冷道:“你下来。”

马上的黑衣骑士望了龚金钩一眼,见他颔首示意,便跃落地上。

坐骑上只有谷沧海独自横搁其上,他穴道被制,众人都十分放心。

陈眠石道:“这孩子该属于谁的问题未解决之前,暂时由他走开一边。”

说时自己也退开,于是没有人再理会这匹马;黄山大怪李奔泉旱烟管一扬,说道:“武林规矩是各凭本领行事,诸位有什么意见,不妨说出来听听?”

龚金钩势力最弱,但他有他的主意,首先说道:“咱们现在共有三派逐鹿此子。若要按照江湖规矩,咱们每一方各派一人出来拼斗,哪一个最后获胜,这孩子就归他带去。”

他自恃武功高强,所以作此提议,黄山三怪首先同声赞好,银刀府余二郎、四郎岂能示弱,只好答应。

龚金钩跃在场中,只见黄山三怪一齐走入场中,不禁一怔,道:“你们是哪—位出手?

大怪李奔泉面色冷漠如故,道:“我们向例是三人同体、从来出手都是三人同上。”

陈眠石道:“诸位不妨打听一下,黄山三怪有哪一次不是三人同上的?”

龚金钩心中暗暗叫苦,只见余家兄弟也一齐落马入场,当即问道:“你们也是一道上、是不是?”

余二郎道:“还用说,咱兄弟比起黄山三怪仍然吃亏不少。”

龚金钩念头一转,道:“好,第一场该谁出手?”

黄山三怪和余家兄弟见他毫不畏怯,都暗感惊奇。

他们很快就以抽签之法决定了次序,第一场是黄山三怪对龚金钩,胜了的一方最后才与余家兄弟动手。

余家兄弟心中大喜,暗想这两方火拼之下,黄山三怪纵是赢了,说不定仍然要被龚金钩拼掉一个。

第二场便是以二拼二的形势,赢了固然最好,若是势色不对,也可传令手下先抢走谷沧海。

换言之,余家兄弟眼下已立不败之地。

黄山三怪虽是占尽便宜,可是面对大名鼎鼎的黑衣三星之一,也不敢大意,各各运聚功力,准备出手。

龚金钩哈哈一笑,道:“兄弟自愿认输,退出角逐,这一场是黄山得胜,兄弟倒要留下来瞧瞧哪一方带走那孩子?”

他转身退开一边,黄山三怪自然不反对他认输,六只眼睛聚集在余家兄弟身上。

余家兄弟硬着头皮,各捧大刀缓步上前,双方一触即发,形势甚是紧张。

三怪钱耕云首先发难,他们三怪的兵器都是铜管旱烟袋,这时钱耕云一招‘春蚕自缚”

,旱烟袋疾砸余二郎。

但招数发了一半,突然圈回,倒袭四郎。

这一招甚是诡毒迅快、余四郎大刀翻起,却不招架对方兵器、径攻大怪李奔泉。

反倒是余二郎刀势横截,架住向四郎身上点去的旱烟袋。

余家兄弟露的这一手,显示他们擅长联手攻守之道,因此黄山三怪打算逐个击破之计,不易实现。

陈眠石从后袭上,疾点余四郎持刀手腕,逼得余四郎撤回刀招。

只见余家兄弟一齐出刀,威势凶猛无比,霎时已冲出战圈之外。

黄山三怪迅即各占方位,准备放手围攻。

余二郎突然大喝道:“且慢动手,我瞧龚兄留连不走,恐怕心怀不轨,这一场拼斗若是两败俱伤,只怕那孩子要落在最先认输的人手上。”

龚金钩怒道:“这是什么话?”

大怪李奔泉道:“二郎说得有理,咱们再商量一下才动手不迟。”

须知他从余家兄弟决荡突围的刀法上,己瞧出这对兄弟家传武功别具威力,若是两兄弟分开了,还没有怎样,但两兄弟联手死拼的话,到头来恐怕黄山三怪也只剩得一人活着。

那时龚金钩出手一拼,他手下人数目最多,谷沧海定必落在他的手中。

龚金钩一瞧已知计策失败,当下道:“嘿,黄山三怪人手最多,打算来捡个现成便宜,兄弟偏偏不让他们趁心如愿,余二郎,你怎么说?”

余家兄弟一想,若是联合起龚金钩赢了黄山三怪的话,自己这一方有两人,龚金钩只是单身,显然有利可图。

余二郎当即答道:“龚兄怎么说,愚兄弟就怎么办。”

于是形势又变,成为以三对三的局面。

大怪李奔泉厉声道:“好,且瞧哪一方剩下的活人多些,就可把孩子带走。”

他一挥手,三人一同向对方扑去。

眨眼间,场中战况激烈展开,人人都知道这是一场事关生死的大战,无不竭尽全力拼斗。

谷沧海眼见他们反复无常,忽友忽敌,完全是基于利害改变立场,心中大是鄙视。

他被点住了穴道之后,刚一搁在马鞍上,头颅垂下,便即感到丹田一缕热气冒起。

他想也不必再想,依照以前的经验,集中心意催动那一缕热气,瞬息间穿透经脉,登时解开了穴道。

这种内功心法十分奇怪,初运之时,须得身子倒转,头颅下垂。

此所以谷沧海前些时碰上黑手派的晃横之时,便曾施展巧计,用绳子把自己倒吊起来。

在他人很快就会感到不适,但谷沧海运起这种内功,却越发地舒畅,并且觉得全身有一种无形的力量鼓荡围绕。

他身子不动,暗暗腾出一手,抓紧鞍辩,另一手用力掐抓马腹。

那匹黑马痛得嘶叫一声,撤蹄奔去。

黄山三怪齐声喝道:“咱们胜负末分之前,谁也不许追赶那孩子。”

余家兄弟和龚金钩也都惟恐手下们落了后,以致失去这孩子,在这种互相猜忌的想法之下,竞也不命手下追赶。

谷沧海被黑马驮出十多丈远之后,那坐骑突然停步,不论他如何掐抓,这匹马都不向前走,只嘶叫着团团转圈。

谷沧海没有拿着缰绳,生怕那马凶性一发,回头来咬自己的手,所以不敢再掐。

那六人之中论起功力,数余家兄弟稍弱,可是他们兄弟时时互相掩护,以之弥补功力之不足。

这一来双方旗鼓相当,杀个天昏地暗。

五十招之后,每个人身上都多少负点伤,不过都没有伤筋动骨,因此还能够拼命。

又鏖战了一会儿,黄山三怪方面占了优势。

大怪李奔泉独力对付龚金钩,倒没占到上风,二怪陈眠石和三怪钱耕云合力对付余家兄弟,这刻已掌握主动之势,攻多守少。

若不是余家兄弟擅长联手攻守之道,早就被这两怪的旱烟袋砸死。

正在激战之时,战圈四周忽然多出了数人,这几人何时来的?以及怎生来法?都无人晓得。

最先是被黑衣帮之人发觉,田、费二人眼光到处,认得正是那四个邪派高手,登时骇得全身冰冷,做声不得。

其余两个跟随着龚金钩来的黑衣骑士不知厉害,齐声喝道:,什么人胆敢到此搅扰?”

银刀府的樊、李二人也瞧见了,三魂七魄顿时飞散了一半,也像田、费二人一般噤若寒蝉,发不出声音。

激战中的六人偷眼一觑,只见四角各站着一个白衣人,其中一个是女子。

这四人都有一种诡异的神情,一望而知不是好路数。

他们久走江湖,一瞥之下,再也不用打招呼,齐齐停手跃开。

龚金钩喘息一下,喝道:“诸位是助拳来的,抑是有意伸手参与争夺那孩子之事?”

四个白衣人全无表情,神态比起素来以无礼骄横的黄山三怪,还要冷漠高傲。

大怪李奔泉一瞥之下,已晓得这批白衣人与众人全不相识,无疑是参加角逐之人。

当下冷冷道:“诸位有意伸手的话,便须报上姓名,露一两手绝艺,若是一言不发,哼!”

东北角站的是鲁沛,他粗鲁地接声道:“若是一言不发,你又怎样?”

李奔泉道:“那就莫怪我们把四位视为死人。”

鲁沛嗤地冷笑一声,道:“好大的口气。”

赤身教的黎若妍忽然曼声叫道:“谷沧海,别装蒜啦,到这边来。”

众人不禁讶异地向谷沧海那边望去,只见那孩子忽然起身,稳骑鞍上,果然已自解了穴道。这时才都大吃一惊。

谷沧海道:“黎大姐有何吩咐?”

黎若妍怒道:“过来!”

谷沧海道:“那些人又凶恶又奸诈,都是见利忘义之徒,我不要跟他们说话。”

黎若妍转怒为喜,道:“原来如此,你说得有理,我也很讨厌他们。”

张少龙目光一转,扫到田、费、樊、李四人面上,那四人骇得浑身哆嗦,低垂头颅。

张少龙道:“你们四个忘思负义之徒到这边来。”

田、费、樊、李四人见识过他的厉害手段,哪敢吭气,战战兢兢地弃到他面前。排队站好。

此刻他们但求免去一死,什么话都肯听从。

龚金钩、余家兄弟既讶又怒,齐齐喝止,但那四名手下都不理会他们。

龚、余等三人下不了台,跃到手下例边,还未说话。

张少龙冷冷道:“滚开。”

身子全不动弹,底下一腿扫出,一股绝强力道宛如劈空掌力一般袭向龚、余三人,登时把他们三人一齐逼退寻丈。

张少龙一露出身手,那三派六人都大骇失色。

黑手派晃横一飘身落在黄山三怪面前,举掌向李奔泉印去。

这一掌不快不慢,李奔泉却感到无法退避,只好挥旱烟袋招架。

晃横那只黑手印在旱烟袋上,李奔泉招架不住这股力道,上半身立即向后仰弯。

陈、钱两怪赶紧出手,两支旱烟袋架在李奔泉的旱烟袋上,一齐发出内力c晃横喝一声去,手掌一推,黄山三怪齐齐路路而退。

在场之人,除了身披白抱的邪教高手之外,没有一个不是张口结舌,骇得发呆。

此时,众人都晓得今日碰上了轻易不在人间露面的邪派高手,于是各打各的主意,以应付今日的局面。

黄山三怪多年来形影不离,另有套暗语、别人听不懂。

他们三人用暗语迅快地交换意见。

余家兄弟到底经的风浪不多,还在发呆。

龚金钩喝道:“黑衣帮的都丢弃手上兵刃,听候发落。”

四名黑衣骑士,包括费、田二人在内,都纷纷丢掉手中兵刃c同时之间,黄山三怪分头遁走,各奔一方,宛如漏网之鱼,丧家之狗一般,甚是迅快。

那四个白袍凶人没有一个动身追赶,龚金钩心中一阵后悔,暗想自己判断错误,实在该当早一步分头逃走才对。

余家兄弟被黎若妍目光笼罩住,感到进退维难,他们的两名手下樊、李二人这刻也跟着黑衣帮之人丢掉手中兵器。

黎若研冷冷一笑,道:“你们兄弟可是要老娘露一手才能甘心受戳?”

鲁沛接口道:“使不得,使不得,你赤身教的玩艺都使人十分的不好受,若是此刻施展,我可要先走一步啦!”

他说得一半认真,一半捧场。

黎若妍大感受用,笑道:“胡说,难道我会当众脱掉衣服不成,你老兄若是有意露一手阴阳拳力,尽管请便。”

龚、余三人一听来人之中竞有赤身教高手。

还有一个擅长阴阳拳力,无疑是著名凶人阴阳扇符平门下。

刚才另外两人出手,其一掌呈乌黑之色,凶威莫当,定是勾漏山黑手派之人,只有张少龙的脚法虽是厉害无比,却不知是哪一个凶邪的路数。

只听鲁沛哈哈一笑道:“得啦,兄弟并无焙露之意,咱们还须回去复命,赶紧料理干净之后好上路……”

张少龙道:“鲁兄说得不错,但那几个忘恩负义之徒不能轻易放过,咱们一人一个,叫他们尝一尝咱们独门行刑手法,总要教他们尝遍万般痛苦,始行杀死。”

他说得十分平淡,瞧来并不是当真为了他们忘恩负义而忿怒施刑,而只是一种习惯或是嗜好而已。

田、费、樊、李四人不由得全身发抖,满头大汗滚滚流下。

余氏兄弟对觑一眼,余二郎咬牙道:“四弟,咱们决计敌不过人家,但咱们岂能眼看银刀府之人身遭惨刑而置诸不理?”

余四郎道:“二哥说得是,咱们尽力而为,光荣战死也比忍辱偷生强得多。”

四个白袍人只是冷笑,理也不理他们兄弟。

晃横厉声道:“你们四个狗才听见没有?快些走过来受刑。”

余氏兄弟大刀齐举,余二郎喝道:“樊弘、李操捡起兵刃。”

樊弘、李操呆如木鸡,动都不动。

四郎呸一声,道:“脓包,没种。”

黎若研道:“你们兄弟既然不怕,老娘就成全你们。”

说着,举步向他们走去。

数丈外的谷沧海突然叫道:“黎大姊,这两人该死两次,死了之后,还要被世人唾骂。

黎若妍不理他,双臂一振,身上白袍顿时脱掉,露出肥硕的裸体。

但她陡然记起鲁沛的话,忽又把白袍披上,这脱衣穿衣的动作都极是迅快,有些人竟没有瞧清楚。

余四郎到底是年轻气盛之人,忍不住大声道:“我们哪一点该死,我们兄弟不怕死的好汉作为,反而要被世人唾骂不成?”

黎若妍道:“你说得是,那小鬼懂得什么?江湖上佩服的是不伯死的硬汉。”

谷沧海驱马走近前,冷笑道:“武功不及别人高强,所以无法抵拒,这算得是什么耻辱,你们平日欺凌善良之辈,劫财杀人,乃是一帮强盗、不知仁爱礼义为何物,故这等愚蠢无行之人,才是大大的耻辱,我要是你们,早就自杀一千次了。”

这种道理由一个道学之士说来,本来不算希奇。

但出诸一个孩子之口,又是向强盗说的,却是从来未有之事,所有的人都不觉一楞。

谷沧海大声道:“大丈夫立身处世,须当俯仰无愧,岂是恃着两膀气力和练过武功,可以欺负常人就称得上英雄好汉的,你们今日如此死法,在明理之人的眼中,只不过是强徒愚夫的下场而已,有谁敬佩你们?”

他侃侃道来,神色凛然,又是众人都想不到的道理。

余家兄弟我望你,你望我,做声不得。

黎若妍笑着骂道:“这小鬼当真有点道理,怪不得大宗师瞧得起他。”

谷沧海何等聪明,一听黎若研这么说,虽然不知道大宗师是谁,但已经晓得这四个邪教高手跑来救助自己,必是大宗师所命,由此推论,他们决计不敢杀死自己。

但他只在心中欢喜,面上却装着没有听见有关大宗师这句话。

这时,余家兄弟扔掉手中大刀,废然长叹。

晃横口中最先发出厉啸,其余之人都发声应和,突然间人影乱闪,跟着有四个人尸横就地。

原来是田、费、樊、李这四人被他们一人一个解决掉。

死在张少龙和鲁沛手中的田、费二人,形相没有特别之处。

但死在黎若研和晃横两人手底的樊、李二人,一个双眼微张,嘴角噙着笑意,一个面色墨黑,狰狞可怖。

竟是两种极端不同的表情。

张少龙等四人各自杀死一人之后,仍然回到原来位置站着,瞧他们神态好像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故一般。

谷沧海心中泛起奇异的感觉,可是一时又弄不明白是什么感想?

黎若妍说道:“黄山三怪胆敢逃走,该当取他们性命,诸位意下如何?”

鲁沛道:“自然要取他们性命,可惜他们只有三个人,否则也可借此机会较量一番。”

张少龙道:“咱们抓阄取决,哪一个落空的话,只有白认倒霉。”

他们口气之中,竞把这等追踪仇杀之举视为乐事。

谷沧海不禁摇摇头,刚才触发的感想突然鲜明清晰起来,敢情是觉得这一于邪教高手心狠手辣,动辄杀人,大是乖违了上天好生之德。

再说有些过节根本是微不足道之事,实是不该处死罪。

他想道:“他们如此暴戾残杀,我将来练成了功夫,定耍制裁他们。绝不让他们滥杀横行。”

黎若妍道:“你摇什么头,心中有话就说出来。”

谷沧海心念一转,忖道:“目下我虽未能制裁他们,可是也该用别的法子使他们少杀几个人。”

当下说道:“诸位兄姊的决定,依小弟看来,不甚高明。”

晃横喝道:“放屁,哪一点不高明?”

谷沧海道:“话是黎大姊要我说的,晃大哥骂我放屁,我就不说下去啦!”

黎若妍白了晃横一眼,道:“是啊!你骂他等如骂我,对不对?”

她望向张、鲁二人,征询意见。

张、鲁二人都颔首同意。

晃横一瞧情势不对,只好忍住气恼,道:“算我说错啦!”

黎若研欣然一笑,心想这小鬼可爱得紧,有本事使得黑手派之人低头。

她道:“谷沧海说下去。”

谷沧海道:“黄山三怪乃是知道你们厉害,才急急逃走,照道理说,你们不该见怪他们。”

晃横冷冷驳道:“我等照例不许逃走,只准乖乖地弃械纳命,违者处死。”

谷沧海道:“这话虽是不错,可是天下之事都超不过一个理字,今日诸位兄姊宽大为怀,只杀死那四个忘恩负义之辈,而不处罚其余之人,则逃走之人也该从轻发落才是,否则徒然显得诸位兄姊处事不公。”

张少龙嫉妒地望住他,暗想这小子年纪轻轻,怎的就想得如此周到。

鲁沛道:“依你说该怎么办?放过他们?”

谷沧海心想,他们决然不肯轻易放过黄山三怪,因此若是赞同鲁沛之言,说不定弄巧成拙,反而害了黄山三怪性命。

于是微微一笑,道:“那也不行,若是轻轻放过他们,日后人人见到诸位兄姊出现之时,都敢逃走啦,小弟之意是找到他们之后,只卸下他们一条手臂,不伤他们性命,这一来黄山三怪变成了诸位兄姊的执法招牌,人人皆知不可妄自逃走。”

黎若妍首先叫道:“妙,妙!”

鲁沛也道:“这话颇合我心。”

张少龙点点头,嫉妒之心转为加害之意,眉宇之间泛起冷森地杀机。

晃横见三人都赞成了,赌气道:“兄弟退出不管啦,你们去办吧!”

他也是满腔杀意地望了谷沧海一眼,眉头一皱,转面向龚金钩、余家兄弟等人喝道:“你们还不快滚,想等老子取你狗命不成?”

龚、余等人哪敢怠慢,分别向他们及谷沧海行过礼,一哄而散。

黎若研说道:“尔等传话出去,谁敢再动谷沧海一根汗毛,阖族诛杀不赦。”

声音远远传出去,龚、余等人无不听得清清楚楚。

晃横道:“我先走啦!”

迈开脚步,迅疾奔去,宛如一道白线般隐没在远处。

黎若妍等三人协商之下,黎若研对象是黄山三怪的老大李奔泉,鲁沛是二怪陈眠石,张少龙是三怪钱耕云。

分配定当,鲁、张二人各自去了。

黎若妍道:“谷沧海,你打算到何处去?”

谷沧海道:“不瞒黎大姊说,小弟正想投师学艺。”

黎若研惊讶得皱起眉头,道:“你想投师学艺?这话可是当真?”

谷沧海道:“真的,这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黎若研道:“你打算投到何人门下?”

谷沧海心想:“我奉慈母之命到嵩山投拜在一位高僧座下,可是实情却告诉她不得。”

当下说道:“我要投入少林寺学艺。”

黎若研沉吟片刻之后说道:“少林寺虽称是天下武术总汇,但眼下并无杰出人物,老一辈的如上一代光德老方丈如今年逾八旬,业已退位隐修,寺中之事不闻不问。还有两人,那就是光德的师弟光慈和光悲。这两人本是藏经阁和达摩院长老,武功精妙无比。可是十年前少林派第一高手独角龙王应真发生丑事之后,那光慈、光悲两僧便在那一年辞退首座长老之职,隐人后山之中,十年来不见影踪,只怕已不在人间。”

她望住谷沧海微微一笑,又道:“现在的方丈大师是光德首座弟子弘经大师,闻说他精通佛典,德高望重,可是武功却还低于藏经阁长老弘—和达摩院首座弘力他们。”

谷沧海道:“不管怎样,我还是要到少林寺去。”

黎若妍道:“我不是劝阻你别去,只要把详情告诉你。须知眼下少林寺号称五大高手,便是包括弘经方丈在内的弘字辈五僧,随便挑一个出来也未必就胜得过我。人家说取法乎上得其中,你取法不高,成就自然有限,可以预见了。”

谷沧海道:“黎大姊的指教,小弟十分感激。可是小弟平生决意做一件事的话,从不半途而废。”

黎若研突然怒容满面,厉声道:“你这小家伙真胡闹,你可知道当今之世,哪一位老前辈武功最高?”

谷沧海心想:“你自然说是赤身教主花蕊夫人啦!”口中却不说出,只摇摇头。

黎若研道:“哈,原来你真不知道。”

她忽怒忽笑,倒教谷沧海摸不着头脑。

黎若研又道:“我告诉你,当今之世,武功最高强的是一位终年居住海外一座大岛之上的老前辈。这位老前辈每隔七年,就到中原走一趟,收一两个弟子回去传授武功。”

谷沧海惊讶得叼一声,道:“这倒是大出小弟意料之外的事,这位天下武功最高的人竟不是你们教主花蕊夫人……”

话未说完,啪的一响,面颊上已挨了一巴掌,热辣辣地一阵剧疼,心知这一边面颊定必又红又肿无疑。

黎若研满面杀气,冷冷道:“大胆的小狗,竟敢叫出教主名讳。”

谷沧海顿时记起父亲果然说过赤身教有这么一条禁忌,谁敢道及花蕊夫人四字,那就是一场杀身之祸。

所以花蕊夫人虽是贵为赤身教教主,乃是天下两大邪教之一的首领,江湖上却从来听不到她的名字。

他歉悔地道:“对不起,小弟头脑不清,竟然触犯贵教禁条。”

黎若研向他瞪了半天眼睛,居然没有出手,道:“我的化阳指杀你不死,只好放过你。

谷沧海晓得她是借词开脱自己,却想不出她为何不取自己性命。

只听黎若研又道:“你一个小孩子家惹这许多江湖好手追捕,本来就够奇怪。居然又晓得我家教主的名讳,你到底是什么人?父母是谁?我可想不出天下武林中哪一位名家姓谷的?要不然你就是哪一位名家的徒弟?”

谷沧海摇摇头笑道:“小弟若是名家之徒,何必又找师父学艺。”

黎若研道:“是叼,你这小子古怪得紧,连天下第一位高人要收你做徒弟你都不干,却去找那群虚名欺世的和尚。”

谷沧海道:“少林的高僧们决不是虚名欺世之人,小弟目下虽然未列少林门墙,但此心响往,已算得是私塾弟子,大姊,别当着我面说这种话……”

他停一停又道:“原来你说的那老前辈就是庞珏老丈,他跟我说过他外号是天魔,当时我说,天魔神通广大,跟仙佛差不多。怪不得他就是大姊称为天下第一高人。”

黎若妍面上肌肉像是僵硬了一般,冷冷道:“现在你已知道,还去不去少林寺?”

谷沧海道:“当然去啦!”

黎若妍像是放下心头一块大石一般,舒口气道:“你这家伙固执得可爱,你想当和尚是不是?但你一定做不成。”

谷沧海道:“我不打算做和尚,可是我若决心要做和尚,谁也阻止不了我。”

黎若妍用警告地口气道:“别那么肯定,我们赤身教的两位护法得知今日之事以后,一定会到少林寺找你算帐。”

“算帐?”他十分惊异地说:“我又没有得罪她们?”

‘用不着得罪。”她说:“只要她们得知你曾被庞老前辈看中,她们就决计不会放过你了,你可知道她们的法号?”

谷沧海道:“前些时鲁沛大哥跟你见面之时,曾经提及摇魂、荡魄两个名字,你说她们是贵教两大护法仙子。”

‘就是她们了。想想看,她们的名字多么骇人,只要是男人的话,见到她们无不魂魄摇荡,直到真元亏尽送掉性命才算数。”

谷沧海对于邪教的采补交合之道全无所悉。

便追问道:“为什么真元亏尽?”

黎若研道:“现在你还不懂这种男女交欢之事,可是她们的厉害处就在这儿。你不懂也照样会无法自制。”

她暖昧地一笑,又道:“我在赤身教中算得上是资质出众的后起之秀,小时候长得很漂亮。但长大时每一年丑一分,终于成了现在这种样子。所以我修习本教秘艺,虽是痛下苦功,也只有化阳指能够精进、其余使用色相迷惑别人心神的功夫,一辈子也别想追得上两位护法仙子——”

谷沧海似懂非懂地听着。

黎若妍又道:“所以我决意要向庞珏老前辈求列门墙,可是他老人家却出了这么一个难题,要我们各用一个架式站着不动,任何外来的侵扰都不得理会,瞧瞧我们四人谁支持得最久,就收哪一个做徒弟。”

谷沧海直到这时总算是明白了他们为何用那么古怪的姿势站着不动。

他想一想,拱手道:“我要走啦!”

黎若研道:“好吧,这回你定必能够平安抵达嵩山,谁也不敢再惹你了。”

谷沧海暗暗高兴,心想这一趟奉慈母命离家投师学艺,虽然半途中间碰上这么一个大波折,总算是安然渡过,此后便可平安抵达嵩山,不负慈母所嘱。

但他只高兴了一下,面色便变得明郁,好像心中埋藏着重大隐忧一般。

他茫然地向前走去,心神大是恍惚。

走出十多丈,突然间风声矾然掠过,一人阻住他去路,抬目一瞧,原来是黎若研。

她道:“忘了告诉你两件事。”

谷沧海讶道:“两件事?什么呀?”

黎若妍道:“第一是你应该跟我去见见庞老前辈,无论如何你总是他老人家七十年来七度渡海潜入中原第一次看得上的人。”

谷沧海忙问道:“这第二件事情,是什么呢?”

她停一下,又道:“第二件,你既不打算做和尚,那我警告你,少林寺的绝艺有大部分不传俗家弟子,你只能学到皮毛功夫而已。”

谷沧海记起阿驾也这么对他说过,当下点点头,道:“我知道,但我非试一试不可。”

黎若研领他向荒野中走去。

谷沧海边走边问道:“黎大姊,你刚才说,少林第一高手独角龙王应真十年前出了丑事,究竟是什么?他一个和尚为何外号为独角龙王?”

黎若研道:“此事天下皆知,十年之前,如此这般……

“应真被他师兄光德老方丈打折双腿,不准接续断骨,就在寺侧,一座石崖上搭了一间木棚,颈上挂着一个钢圈,日夕枯坐。任何人包括少林寺僧都不得上崖跟他说话。”

谷沧海惊道:“竟有这么可怕之事?那位应真大师死了没有?”

“还没有,许多武林人物到少林寺之时,远远都可见到应真枯坐木棚之内。”

她停歇一下,又道:“这等生涯别的人决计受不了,何况还要被许多人望见,耻辱无比。而他居然一直活着,真是奇怪。”

谷沧海喃喃道:“真是奇怪。”

眉宇间忧色更重,也不知是哪儿来的心事。

黎若研又道:“他只是俗家弟子,应真二字是他的姓名,不是法号。他因为额上有肉瘤,所以江湖上叫他做独角龙王。”

谷沧海面上忧态如故。

缓缓道:“大姊不是说少林绝艺不传俗家弟子?这位应真前辈怎又是少林第一高手呢?

黎若妍接着道:“这个我也弄不懂。”

谷沧海又问道:“那个女子许灵珠当真是长得很美丽?她现在住在什么地方?”

黎若研白了谷沧海一眼,道:“瞧你外表挺正经的一个男孩,谁知也是听不得有关美女的话的人。”

谷沧海心想:“这个武林第一美人许灵珠跟我未来师父大有关系,怎能不问个清楚?”

他窥测出黎若妍只是取笑而已,并不是当真不高兴他提及女人、当下将计就计,故意装出调皮的样子,道:“古圣说食色性也,在下年纪虽小,但也有人性,这食欲和色欲两件决计不可后人。”

黎若妍道:“胡说八道,你懂得什么?”

其实她根本听不懂什么食色性也的句子,所以随口谩骂一声。

她接着道:“你若想见见这个天下第一美人,却也顺路,经过开封府时记得去找她就行啦!”

谷沧海道:“多谢黎大姊指点,但开封府地面辽阔,只怕不易找到她。”

黎若研道:“我对她没有什么兴趣,以前偶然听说过她,记得好像是在郊外一处什么地方。”

谷沧海撇开这个话题,问道:“那些江湖豪客为了一个锦囊苦苦地追我,霍大叔还被关家堡之人抓了去。那是什么锦囊,黎大姊可知道么?”

黎若研道:“我们不大管这等江湖闲事,什么锦囊我可没有听过。”

此时她嫌谷沧海走得馒,便伸手托住他腋下,提气急弃,谷沧海只觉两耳风响,眼前树木不住向后掠退。

过了一顿饭工夫,黎若妍停住脚步,向前面指一指道;‘就在那石屋之内,你可独自去叩见他老人家。”

在他们前面十余丈处,一座古朴的石屋座落山坡一块平地上,石屋四周长满了绿藤,更添古趣。

谷沧海大步走过去,一边举袖拭汗。

片刻问已到了石屋门前,只见木门洞开,屋内光线十分充足,只有几件必需的家具,都是上等红木所制,气派签是古雅高贵。

一个峨冠博带的老人站在窗边,面向窗外。

外面便是一片畦圃,种满各式花卉。

此时有七八种正舒苞吐艳,风光绮丽。

那老人身材比常人足足高出一个头有余,宽大的长袍显得他异常地高大。

谷沧海对他衷心感到佩服,当下恭恭敬地躬身行了一礼,却不敢出声打扰他的沉静。

过了片刻,那老人缓缓转回身躯。

他似是早就晓得谷沧海站在门外,所以转身见到他时,毫无奇怪之色,管自落座在一张太师椅上。

谷沧海又行了一礼,还未开口。

高大老人说道:“孩子你不是早就行过礼了?进来咱们谈谈。”

他居然知道谷沧海早光在外面行过礼,使得谷沧海十分吃惊。

但转念一想,记得他的称号是天魔,自是神通广大,这也无足为奇。

走入屋中,但觉极是清凉,精神为之—振。

庞珏泛起和蔼的笑容,说道:“老夫年幼之时,也是像你这般胆大倔强而又聪明颖悟,所以你虽是使老夫心中极为懊恼,但又仿佛见到自己昔年的影子、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谷沧海钦慕之极,想道:“这才是一代宗师,武林高手的气度,心中的不高兴和失望毫不隐讳:”

他换个话题,道:“大宗师隔许多年才到中原来一趟,为什么不到繁华都市游玩,却住这等幽僻无人的所在呢?”

庞珏道:“老夫已经活了一百岁有多,天下哪一处没有去过。不过,老夫这次回到中原,木有长久留在此地的打算,现在又改变了主意,很快就要回到地狱岛去。”

谷沧海讶道:“地狱岛?大宗师居住的处所应当是金宫玉阙,琼楼玉宇才对。”

庞珏笑道:“你以为老夫是邪教中人,一定是穷奢极侈地过日子么?邪教中入诚然无不如是,可是要把武功练到一流高手的地步,便不能那样子,老夫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一座地狱岛,足以磨励身心,坚定意志。”

他瞅了谷沧海一眼,道:“像你天生如此坚毅的孩子便不须地狱磨练了。”

言下之间,颇有不胜遗憾之意。

谷沧海道:“你老不是己收到好些徒弟?”

庞珏道:“不错,但那地狱岛太苦了,能够坚持下去不曾死掉或是不曾逃走的实在不容易找,若不是大忠大孝之士,便是大奸大恶之徒才能呆下去。”

谷沧海恍然道:“怪不得大宗师要用种种方法试验他们的意志毅力。”

庞珏道:“老夫年事已高,这趟返岛。不知还有没有回到中原之口?”

谷沧海大吃一惊,道:“你老武功精湛,身体康健,瞧来活上两百岁也不成问题。”

庞珏道:“两百岁不敢说,一百五六十岁那是绝无问题,但是他突然停口不说。但是谷沧海己猜测得出他胸中隐藏得有秘密,并且知道这秘密足以使他有丧命之危。

心下想道:“这就奇了,难道说这世上居然还有比他更厉害的人?而这人又是他的仇人,所以他心中揣揣不安?”

他突然问道:“大宗师,在这世上可有使你忌惮之人?”

庞珏怔一下,才道:“这一问有意思得很,老夫不妨告诉你,有一个人使我心中很忌惮。”

谷沧海张大双眼,道:“那人的武功比你老还高强吗?”

庞珏摇摇头,道:“比起老夫百载修练还差得多。”

谷沧海更感惊奇,道:“既是如此,你老为何还须忌惮于他?”

老人腰肢一挺,脊骨发出连珠轻响。他双眉高耸,隐隐泛起杀气。

谷沧海心中付道:“他定是想起了那个人,所以不知不觉流露出凶恶的心情。”

庞珏沉思片刻,缓缓道:“那人是老夫此生唯一活着的弟子。”

谷沧海惊讶得叫出声,道:“真想不到,那是怎么一回事呢?”

庞珏摇摇头,道:“你年纪太小,很多奇怪的道理不会了解的。”

他眉宇间的杀气已经消散,无可奈何地叹口气。

又道:“将来你有机会碰上他的话,记得想法子速速逃走。不然的话,他会杀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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