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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剑海鹰扬

在一般的武林人物瞧来,事至如今,最上之策,莫如立刻各麾所属,挥刀冲杀,强存弱亡,不须多时,即可分出胜负,何须多费口舌,徒乱人意?只有少数的高手,由于才智阅历的启迪,方知这等“攻心之战”,其重要实是不下于短兵相接。

简单地说,这是因为凡是一流高手碰上了,彼此斤两不相上下,则若是只求在武功上苦苦拚出一个胜负,自是十分危险全无把握之事。所以在出手以前,务必要在气势、军心等各方面,抢占先着。

此外,由于武功炼到化境之时,四肢百体已与心灵合而为一,不似一般的人,心灵与肉体是分开的。正因此故,如果能对一流高手先施以心灵上的打击,则不啻在无形中削弱他的武功。

有这两大理由,无怪严无畏和罗廷玉,都各施“心战”手法,务求在心灵战场上争得先手了。

这时候,双方大致上未分输赢,这是因为双方皆注意到种种问题,而预为化解或加以堵塞。这一来,战云密布,杀气弥漫,看看已经是应当出手一拚真功夫的时候了。

端木芙突然娇声笑道:“严无畏!我刚才算来算去,发觉你败亡之势实已形成,纵是高明恶毒如你,也无法挽回既倒之狂澜。”

严无畏尚未开口,宣碧君厉声叱道:“闭上你的臭嘴,你除了说话之外,那件事不须别人代劳?”

端木芙并不生气,淡淡道:“这叫做善于计者用计,有力者使力,何奇之有?我告诉你们,以严无畏处心积虑,多年辛苦建立的霸业,他就算是故意容得我和罗公子活着,以免寂寞。但他低估了天下之士。才有今日的覆亡之祸,试想以他的有利条件,今日的场面,自应是我们这一方勉强逞雄争胜才对。换言之,他应该有七成可赢之势才是。但如今我们对峙在此,你们独尊山庄反而显得人才凋零,只剩下他一个人,独支将倾的华厦。单是这种形势,便可以知道他早在今日以前,已是力不从心,才会被我们削弱实力,造成了今日的决战。”

她的话声戛然而止,但所说的话,宛如巨石投入湖中,水面上的微波涟漪,却久久兀自扩散。

严无畏冷笑一声,道:“老夫如果再列举理由以反驳你的话,唇枪舌剑,只怕到明天也动不成手。”

他冰冷似剑的目光,扫过对方每一个人的面上,又道:“老夫自然是压轴之战,方始出手。但假如你们方面提得出如同老夫这等地位的人,出手搦战,老夫亦可出斗,早早决定胜败。”

众人初时有一点点不大了解,因为他的对方,已摆明了罗廷玉是主帅,堪以与他作殊死之战。但这一点点疑惑,马上就消失了。原来人人都因为看见罗廷玉的人马之中,能独当一面之人不少。

至少秦霜波、端木芙和广闻大师,皆足以在罗廷玉败阵之后,再向严无畏搦战,其中端木芙是以疏勒国师为主将,大堪上阵挑战任何高手。

再说以端木芙的身世遭遇,也不可能因罗廷玉战败就退却。这一点,秦霜波和广闻大师却办得到。所以由于情况复杂,翠华城这方面,没有法子像独尊山庄般,胜与败都系于一人身上。

罗廷玉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端木芙。他恨不得可以立即出手应战,凭仗一身所学,当场击败严无畏。一则立时就定了胜负之局。二则报仇雪恨,以及重振翠华城的威名,亦在此一举之中。

但端木芙会不会答应呢?假如她答应的话,则万一罗廷玉败了阵,她纵是尚有实力,亦不能再启战衅。因此,依常理判断,端木芙焉肯应允?

罗廷玉似乎也知道是白看,是以迅即移开目光。免得端木芙作难,答应既不行,不答应也不好。

端木芙说道:“严无畏!事实胜于雄辩,你已到了穷途末路。何不率同全体手下投降?若是如此,你以一身抵罪,至少也可以保存了许多手下。”

严无畏厉声道:“胡说!老夫有生以来,未逢敌手,你说的话真是小儿之见,侮辱殊甚。”

话声中,已有一个灰衣老者,按刀而出,接口道:“属下意欲请令,出斗这头一阵。”

这个老者从未在独尊山庄的阵营中出现过,端木芙心中一震,忖道:“看来严无畏真正希望的,并非与罗廷玉决一死战,而是两军对垒,派大将挨个儿上阵。”

另一个念头,蓦地闪过心头,暗道:“严无畏乃是当世雄才大略的霸主,经营了多年,根基何等坚固。正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难道自从他有野心要摧毁翠华城之后,到如今培植的人才,只有寥寥数人么?”

这答案当然是“不”字。因此,假如对垒上阵,逐个交锋的话。就算结果可以击垮独尊山庄,但付出的代价,定然惨重非常。

她这一惊非同小可,目光到处,只见那个请令出战的老者,一袭长衫,佩带长刀,看外表很是平凡的,面貌神情皆无特异的气度,但尤其如此,方最使人担心。因为这等敌手,无籍籍之名,外表平凡,正足以使人不知深浅,很容易为他所乘。再说,他对敌方之人,皆有相当的了解,自能避强攻弱,抢制机先。

那边厢严无畏已颔首道:“很好!”

他随即转眼向端木芙望去,道:“他姓夏,名援,是老夫守洞老仆之一。”

端木芙应声道:“这样说来,那边还有两个装束与他相同,亦未见过之人,也是你的老仆从了?他们的姓名一发烦你先告诉我们吧!省得慢慢的介绍。”

严无畏似是微微一怔,才道:“这又有何不可?”

他挥挥手,当下便有一名老者出来,严无畏道:“他是尚大名。”

另一个踏前一步,严无畏道:“他是钟慎。”

那尚、钟二人退回队伍之内,端木芙笑道:“原来你是以‘上中下’三字赐与他们为姓。只不知这三个字可含褒贬武功之意没有?”

严无畏拂髯道:“你果然是心窍玲珑如水晶般的女孩子,不错,他们以上中下三字,音转为姓。说到武功,各有所长,很难评定高下的。”

端木芙向那夏援说道:“你可有打算挑谁出斗?”

夏援道:“老汉完全不识你们的人,只怕挑选也是徒然。”

端木芙道:“既是如此,我替你拣一个敌手可好?”

夏援当然也知道这个女孩子不是好惹的,心怀疑惧,道:“老汉如何知道好不好?”

端木芙道:“这还不简单,你想赢呢?还是想输?”

夏援一怔,道:“当然不会想输。”

端木芙道:“这就行啦!我一望而知你擅长什么功夫,所以我挑选一位名家,他的武功路数,恰是被你所制。这样你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取胜了,对也不对?”

夏援道:“对是对了,但你……”

端木芙已回头道:“广闻大师,有烦你老人家出场,但有些事还望你担待。”

广闻大师一笑,道:“就算你要贫僧落败,也没得话可说。”

说时,步入场中。端木芙已趁回头说话之时,向疏勒国师挤挤眼睛,别人见了,皆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她回头向夏援道:“这一位是少林寺戒律院长老广闻大师,声名赫赫,谅你多少总有个耳闻。这个敌手,你看还满意么?”

夏援道:“你挑选这般有名的高手,老汉怎会有必胜的把握?”

端木芙道:“试过之后,自然知道我话的真假了?”

夏援点点头,道:“这话甚是有理。”

他目光移到广闻大师面上,突然变得十分严冷沉肃,自然而然泛起一股森寒杀气,直迫对方。

广闻大师也按刀作势,准备随时出手。端木芙高声道:“等一等,我还有话说。”

夏援理都不理,突然举步向广闻大师迫去。这时他们已形成交锋决生死之势了,广闻大师单方面决计无法听从端木芙之言,非得出手不可。

由此可见,夏援果然想与广闻大师动手,这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见!亦从而显示出夏援出来就是打算用来对付广闻大师的,他才不肯放松。

双方之人都甚为紧张,凝神注视。就在这大战一触即发之际,蓦地人影一闪,快如闪电般硬是插入了那两人当中。

此人落地现身,原来是疏勒国师。也真错非是他这等特级高手,方能硬插入两股杀气之间,别的人万万办不到。

他冷冷道:“夏援!你耳朵有毛病么?端木小姐要你等一等,你何敢违背?”

夏援道:“老汉又不是她手下之人,何须听她。”

疏勒国师道:“若然如此,她又何必为你挑选可胜的对手?”

严无畏道:“疏勒国师!你在中原胡搅一气,终归成空,反正端木芙亦不会嫁给你。因此,我看你只有两条路可走。”

疏勒国师虽然才高八斗,智慧过人,闻言也不禁一愣,忖道:“一条路我猜得到,但他居然有两条路,这却是大大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了。”

他故意不作声,严无畏这才接下去道:“第一条路即速返回西域,置身事外。不然的话,日后终与中原武林,恩怨纠缠不清。”

疏勒国师道:“这条路不能算是高明之见。”

严无畏微微俯身向前,道:“不错!这条路早就在你算中了。第二条路,那就是你即刻另作抉择,如果偏向本庄这一方,则老夫担保端木芙将属你囊中之物。”

这话果然把众人骇了一跳,严无畏见机不可失,又道:“她能得掌握几路人马的大权,就是因为她行将成为罗廷玉的夫人,故此翠华城之人,无不膺服。疏勒国师,你却是枉抛心力,为人作嫁了。”

他一口道破了端木芙的秘密,连罗廷玉也心中一惊,不由得转眼向端木芙望去。只见她大半面庞,以头发遮住,所以不曾泄露心中情绪。

疏勒国师念头如风车翻转,考虑对方的这一番话。他得到对方提醒,分析之下,深信事情果然如此。

至于端木芙不敢把喜讯告诉他,当然也是怕他一怒反目,转过头去帮助严无畏。

假如西域这一路人马,帮助独尊山庄,使严无畏得胜,当然端木芙会落在他手中,不管她是否愿意,亦无法挣扎避免。自然,他只是得到她的躯壳,而不是得到她的灵魂。

这一切他看得很清楚,即使只是得到端木芙的躯壳,说起来也自然比完全得不到上算得多了。

全场为之鸦雀无声,端木芙不说话,已显示出她的确有嫁与罗廷玉的允诺,证明了严无畏并非胡说。

现在就得看疏勒国师的决定了,他如果忽然帮助独尊山庄,今日的局势,便将因此而截然不同了。

这等情形,比之动手决斗,立判生死之时,还要紧张得多。疏勒国师出身于西域,素来不大隐瞒他在情感上的意思,是以皱眉寻思,沉吟不语。

广闻大师在他背后,心想道:“他如果答应的话,我就不管什么身份规矩,一刀刺杀了他?”

此念一生,顿时提聚功力,准备出手。不过他非常机警,尽力把神功束聚在刀上,不使刀气和杀机透泄出来,以免被疏勒国师预先感觉到。

全场寂然了一阵工夫,疏勒国师仰天大笑道:“严无畏,虽然你的建议,使某家心动了一下。但世上之事,有时非是以得失来判断的。某家忽然深深体会到,交上了罗公子、秦仙子、端木小姐以及广闻大师这等朋友,比之与你连手作孽,日日勾心斗角好上万倍。某家告诉你,刚才我故作考虑之状时,广闻大师终究是佛门高僧,名门硕德之人,居然全无意图暗袭之举。因此,某家心意更为坚决。”

这一番高论,独尊山庄之人则是惊异不置,广闻大师则暗生惭愧之心,而罗廷玉、端木芙欢欣无已。

严无畏怒叱一声,登时一人奔出,疾扑疏勒国师。此人正是钟慎,业已拔刀在手,步履之间,气势强大。

端木芙触动了灵感,高声道:“杀呀!”

但见人影乱闪,霎时已有两对交手争锋,刀光如潮涌雪飘,激烈之至。这两对,一边是疏勒国师与那夏援。一对是广闻大师和刚刚出阵的钟慎。

夏、钟二人的刀法,诡奇变幻,功力深厚,但却不是同一路数。端木芙一眼瞥过,已晓得自己制占了先机。使对方弄错了对手,威力自然减弱得太多。

不但如此,她还发出号令,顿时那葛澜、眠云山人齐齐抢出,疾扑敌阵。对方阴阳二将掠将出来,分头敌住了这两位掌门人。

端木芙向罗廷玉点点头,罗廷玉拔出“血战宝刀”,秦霜波掣出宝剑,齐齐向前走去。后方马上就拥上一小群人,那是翠华城七大高手,俱是年轻力壮之士,由潘大钧为首,团团围住端木芙。

严无畏心中冷笑一声,忖道:“罗廷玉虽然刀法强绝当世,甚至就算他赢得老夫的七杀杖,但老夫仍然有把握扭转大局,最不济亦能突围逃生。”

罗、秦二人步入战场之后,虽是未曾出手,但形势已有变化,敌方的四人,全都露出怯意,似是斗志受到这一对君、后的震慑。

严无畏提起七杀杖,大喝道:“罗廷玉,这边来!”

他声音一出,手下的四人,顿时凶威复炽。然而疏勒国师此时业已把对方路数摸清,犹可增加压力,施以强攻。夏援面色亦自转红,手中的刀势如水涨船高,也加强了威力。

疏勒国师正是要迫他施展魔功,催发体内潜能。他深知对方施为之际,一定极为厉害,当世罕有堪与匹敌之人。但他只要抵得住这开头一阵,便可望在短时间内,以奇招杀手,立毙此敌。

另一方面,广闻大师对付钟慎之时,恰也得心应手。原来钟慎并非“魔刀”的路数。但他功力卓绝,同时刀法博杂无比,几乎可以说是采集了各家派的绝招,熔于一炉。这等造诣,如是别人碰上,定然受制于他千变万化的刀法。可是碰上少林寺出身的广闻大师,几乎比他还要渊博,有如在班门弄斧,焉得不败而受制?

全场之人,只要看出这两对高手拚斗的形势,就不得不佩服那荏弱无力的端木芙,实在是有惊世绝俗的才智,调兵遣将之际,确能抢制了机先,料敌如神。

事实上连严无畏也大大为之折服,因为只有他看得出端木芙遣将对敌之时,其中所含蕴的精微奥秘,已达到了天人之际。

例如她开始之时,一下子就挑中了广闻大师做试金石。继而在极微细难寻的蛛丝马迹中,看准了那夏援正是严无畏用来对付广闻大师之人,她就让疏勒国师出阵。等到迫出可以对付疏勒国师的钟慎时,端木芙早已安排好,使他们终于易敌而斗。这么一来,严无畏的苦心阴谋,完全落空了。

由于当时只是一刹那间之事,所以除了严无畏之外,谁也体察不出其中的无量变化。也无人得知端木芙在暗中已用绝世的智慧,挫折了严无畏一下。其中的微妙,真是难以形容。

这时候战场中已有四堆人正在厮杀,而最惹人瞩目的严无畏和罗、秦等人,虽然业已在战场中对峙,却还未曾出手拚搏。严无畏提杖作势,面对罗廷玉。但见他气势强大,稳如山岳。任何人见了,都不由得兴起无法抗衡之感。

但罗廷玉宝刀闪闪生光,剑眉耸挑,自然而然流露出一股气吞河岳的威势,亦教人一望之下,感到这等敌手,绝对无法击败。因此,这一对盖世无敌的高手,对峙之下,形成阵阵强大无伦的杀气。但凡在战场中之人,无不感受得到。

“剑后”秦霜波面对之人,却是严无畏麾下三老仆之一的尚大名。此人面貌平凡无奇,手提一对短戟,在秦霜波的剑气笼罩之下,既无一点威风,也不见得觳缩。

秦霜波心下大为惊诧,忖道:“此人功力之深厚,也可以说得是世上所稀有了。”

独尊山庄方面,已奔出三人,其中一对是詹先生夫妇,另一个是雄踞甘陕多年的白冥教教主柴骏声。此人以“阎罗手”称雄武林,手中的钢鞭,真有万夫莫敌之勇。他一出手就扑奔广闻大师,要与钟慎连手一同对付这位少林高手。詹先生夫妇则直扑疏勒国师,帮忙业已连攻无功的夏援。

说到这等一流高手,独尊山庄方面在场人数较多。因为翠华城方面,很多高手都分派在古寺四周,造成一个严密强大的包围网。正因此故,力量便分薄了。所以在场的人数,远比不上独尊山庄。

端木芙一声令下,便有三人冲了上去。这三人是苏璧、谢辉、曹强,皆是翠华城七大高手之列。他们分头迎截敌方的三人,詹先生等闪目一觑,晓得无法甩得掉这三个年轻小伙子,只好向他们攻去。

战场中顿时斗得更见大炽热闹,大致上未分胜负。因为疏勒国师和广闻大师,俱占一点上风。而苏璧等三人,比起詹先生等三个黑道巨擘,显然在功力火候上,有所不及,屈居苦守之势。

另外阴阳二将宣碧君和徐刚,分敌葛澜和眠云山人这两位掌门人,居然毫不逊色,互有攻守。其中尤以宣碧君阴狠刁毒,一望而知,极是难以对付。这阴阳二将皆是严无畏一手培植出来的心腹大将,具有如此武功,尚不致令人感觉惊怪。

不过严无畏如此高明的手段,却没有人能不折服。端木芙那对漆黑灵活的眼珠,滴溜溜的直转,查看战场中各人的形势。

之后,她的目光向翠华城七大高手之首的潘大钧望去。

她还未开口表示,潘大钧已道:“小人奉了少城主严令,负起保护小姐之责,因此如若小姐再教小人们出战,恕难听令行事。”

端木芙一怔,道:“胡说!这遣调之权,在我手中,你不是不知道的。”

潘大钧当然不敢得罪这位少城主的未来夫人,躬身道:“这一点小人自然知道。”

端木芙道:“那么你们还听不听我的话呢?”

潘大钧道:“只要不是命小人等离开你身边,小人自然不敢有违。”

端木芙不悦道:“这话说了还不是白说?”

潘大钧差一点就跪下了,道:“小姐务必要体谅小人下情,不然的话,少城主定必降罚。”

端木芙知道没有法子可以扭转他的心意,只急得一跺脚,叹一口气,忖道:“你虽有一片愚忠,存心甚好,无奈这一来却破坏了我的计划。”

她深知严无畏的狡谲精明,实是远胜于千年老狐。

因此,她不能说错一句话,免得这个千辛万苦布成的陷阱,被他看穿了。

崔阿伯的声音在身侧响起来,道:“小姐别难过,他们实是出自一片忠心。以目下的情势来看,须得如此,方能以策万全。”

端木芙苦在心头,忍不住瞪了他一眼,道:“好啊!连你也忘了咱们端木世家的血海深仇了!”

崔阿伯一愣,道:“老奴何曾有片刻忘记?”

端木芙道:“如果不忘记,那就不要把我的生死看得太重,定须以杀死仇人为重。”

崔阿伯道:“但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小姐安然活着,便有报仇之日。”

端木芙为之语塞,这自然是她不能泄露机密之故,所以有些话,不必当场解释,使崔阿伯明白。

这时,苏璧等三人当中,以对抗柴骏声的曹强最是危险。在表面上,他是苏璧等三人当中,最是平稳无险的一个。但事实上由于目下柴骏声乃是单用钢鞭,就杀得他只能坚守,无法出击。

因此,端木芙已经知道,只要柴骏声的“阎罗手”绝艺一出,曹强便将落败身亡,无法挽救了。

虽说是兵凶战危,今日的局面中翠华城之人无不抱了不辞一死的决心。但到底人才难得,端木芙无论在“情、理”上,都不想曹强牺牲。

她赶快嘱咐崔阿伯几句话,然后叫潘大钧过来,低低说道:“你当也知道我不是轻敌粗心之人,对不对?而且我事事谋定而后动,极有把握。所以关于我的安全,我有安排,不劳罗公子费神。更不能让他干扰我的计划,以致无可遣之将。”

潘大钧苦笑一声,道:“小姐的话当然错不了,可是第一点,小人必须谨遵少城主之令。二则小人也看不出如果我出战的话,对局势有何裨益?”

说到此时,只见那曹强辄有佳作,竟堪堪与那柴骏声打成平手。因此他又说道:“小姐请看,咱们的人,都未曾碰上大风险,三五十招之内,绝无伤亡之事。”

端木芙冷冷道:“你错了,假如不是我命崔阿伯传声,指点曹强设法反击的话,他三招两式之内,就得送了性命,目下虽然扳回劣势,但也不过是拖个一二十招而已。”

潘大钧心头震凛,对于这位智慧冠天下的端木小姐之言,他实在不敢不信。然而少城主的命令,又岂可违背?这一刹那间,他真是深深尝到了“做人难”的滋味。以往这话不过是听人说说而已。

战场中杀气冲天,刀光剑气,辉眼生花。这些龙腾虎跃中的人,在这等生死关头之际,谁都抽不出片刻工夫去考虑到人生的意义,生和死的价值等问题。事实上他们平常也少有涉及这等问题,对于人生的玄奥,他们是宁可交给旁的人去想。

忽听那柴骏声大喝一声,一鞭磕开了曹强的长刀,另一只左手,已经运聚功力,“蓬”的一声拍中了对方肩头,曹强“蹬蹬蹬”连退了七八步,终于拿不住桩,一屁股坐在地上,长刀也落在尘埃,右臂软垂。柴骏声施展出“阎罗手”击败敌人。独尊山庄方面士气为之大振,都感到异常的兴奋。

但柴骏声本人却十分震惊,因为对方分明曾经以极高明上乘的身法,摇肩卸去他的绝毒掌力。正因如此,他才无法把敌人立毙于掌下,这等情形,他出道以来,创敌过百,还是第一次未能取敌人之命。

曹强一挺身站起来,面色十分惨白,大步回到端木芙身边。但见他整条右臂软垂幌摇,分明筋断骨碎,已经报废了。

他向端木芙躬身道:“多蒙小姐传声指点,得免杀身之祸。但败于敌手,挫弱了军心,实是罪该万死!”

端木芙取出一丸丹药,交给他道:“你服下此药,奇疼即止,但这条右臂,却是没有法子保存的了。唉。若不是我令出不行,你何须遭此奇祸?”末后这两句自然是说给潘大钧听的,曹强立即吞服药丸,然后离开战场,免得在此反而碍别人手脚。

潘大钧面含愧色,真不知如何是好,端木芙突然笑道:“潘大钧,你的忠心仍然值得嘉许,现在你不必把曹强之事,放在心上。嘿!严无畏想击败我,只怕没有那么容易。”

这时柴骏声已扑攻广闻大师,钟慎得此大援,顿时转危为安,化弱为强,全力展开反击。

端木芙拿出一枚钢哨,放在唇边吹动,发出一阵阵尖锐的声音。这阵哨声,纵然是数里之外,亦能听见。转眼之间,五条人影奔入场来,俱是疾若飘风,矫似游龙。此外,墙头布伏的翠华城人马,分作两股涌了出来,列阵迫上。

这两股精锐之师,虽然还未攻及敌人,但却足以使对方近百的霜衣卫受到威胁,不得不群集起来,准备应战。这么一来,战场中的形势,还不至于太过混乱。

正派群侠方面,扑入场中的五人,两个名列少林三师,郭神拳大师和香沙大师。一个是华山苦行庵主枯莲,一个是五台癞僧晏明,另一个则是个中年道人,长得长身玉立,丰神灵逸,手提一口长剑。

他们入得场中,独尊山庄余下高手如竹山寨寨主阎充,武胜堂堂主何旭,霜衣卫队的两名队长楚未固和陈申白等,都上前邀战。

但他们人数少了一个,所以独独漏了这个星冠羽衣的道人,无人阻截。他四顾一眼,长啸一声,挥剑直取柴骏声。

但见他剑法空灵飘逸,内力深厚之极,硬是插入战圈中,把“阎罗手”柴骏声接住。于是,广闻大师又变成独斗那钟慎的局面。

数招过去,已抢制了机先。广场中挤上这许多人,战况激烈之极。转眼之间,连续传出两声惨叫。严无畏听出是手下之人,他虽是不敢分心旁骛,却也感觉到己方情势不妙,大有崩溃之势。

好个严无畏,不愧是一代霸才,处于这等情况之下,仍然心神贯注在对面的强敌上,全无一点波荡。

不但如此,他的对手罗廷玉更感到他七杀杖威力加强,已透露出行将攻击的征兆,他的七杀杖一旦出手,自然威绝天下,难有堪以一击之人。

因此,罗廷玉排除了一切杂念,这刻即使是端木芙或秦霜波被杀,发出惨叫,他都不会听见。这两人竟是如此的专注,气势越盛,并且是有增无减,竟然使得四下之人,尽皆大受影响。

以秦霜波来说,她就无法不时时转眼瞧着罗廷玉,而她的对手,也是一样,但他看的却是严无畏。此外,甚至在激斗中的人,这刻也缓了下来,早先的两声惨叫,敢情场中已出现两具尸体,那疏勒国师和广闻大师,双双奏捷,目下竟因严、罗二人的阵势,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因而屹立在尸首旁边,忘了移动。

尽管外表上看来,战场中的许多对,依然打得相当激烈,可是他们其实只是本能地刀来剑往,维持着交战的形势而已,人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严、罗这一对顶尖儿的人物身上。要知这两人只要分出胜负,余人还打不打,已属无关紧要的事了。

严无畏目光如电,罩定对方,锐利得好像不但能把罗廷玉的外表完全瞧得清楚,甚至连他的五脏六腑,也能看穿看透一般。罗廷玉的气势尽管丝毫不弱于对方,甚至还比对方多了一份豪气,但说到老练深沉,似乎不及对方。

他心知目下在动作上,绝对不可以有丝毫空隙,如果略有疏忽,哪怕是眨一下眼睛,也将被对方乘机攻入,人头落地。不但如此,甚至于在心灵上,也须得严防坚守,若是受到刺激,心神微微动荡一下,亦将出现颈血横溅,头颅坠地的景象。

有一点令他很不解的,那便是根据种种情报,严无畏分明受伤未愈,可是目下他不但没有负伤迹象,甚且武功之高,竟出乎他意料之外,这一丝疑念,使他加倍的敏锐观察对方。

严无畏浓眉耸竖,跨前一步,强大的气势,挟着彻骨的森寒,直向对方涌去。

罗廷玉屹立如山,动都不动,饶是他的功力业已雄视天下,但此刻仍然泛起不易呼吸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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