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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杀透重围

罗廷玉恰恰听完那女子口音,其后又说的一句话,她说的是:“必要时你不妨使我受伤,总之定须装得逼真一些。”

此时钢杖已如迅雷般击到,他宝刀起处,闪耀出眩目的精芒光影,“当”的一声,架住钢杖。雷世雄但感敌人刀招奇幻无匹,把他杖法中所有的后续变化,完全封死,不能不撤杖后退。

他心中迅快忖道:“我这一退,也该就是破阵的机会吧?”虽然想到这一点,但还是不能不退。

罗廷玉根本不知道破阵枢机已现,兀自屹立核心。弹指之间,数缕金刃劈风的寒气劲道,从不同角度齐齐袭到。当即长啸一声,使出一招“黄沙浩瀚”,顿时刀光四起,弥漫周身。

此是“君临天下”七大绝招之一,奇奥无匹,但听“锵锵”连声,硬是抵住了四五件兵刃的攻击,全然无恙。

但斜刺里又有二件兵器攻到,一是精钢长杖,一是长剑。来势之凌厉凶毒,还不去说它。最厉害的是这一杖一剑,配合得神妙无间,两般兵器竟只是一招而已,全然不是两个人分别施展的招数。

罗廷玉心头大凛,赶紧望去,发觉对方竟是严无畏座下的阴阳二将,反而透一口气,放下一宗心事。

原来他惕凛的是假如这两件兵器联成一招之势,乃是由于阵法的威力,则此阵之强大厉害,天下再找不到可以抵挡之人。

但目下竟是阴阳二将出手,这两人既称为“阴阳二将”,当然炼过连手合击之术,显然非是阵法之力,因此他反而透一口大气。饶是如此,他们这连手的一招,实是不比等闲。

罗廷玉迫不得已,又施展“君临天下”七大绝招。一式“宇宙盈虚”,人随刀走,不但抵住了宣碧君、徐刚二人这一招,还出刀反击敌阵,冲退了两名高手。

现在他已陷入阵法之内,宛如随波逐流的落花一般,在兔起鹘落的人影中迅奔疾转,力拒强敌。每当那雷世雄、彭典、索阳、阎充、柴骏声、宣碧君、徐刚等一流高手攻到之时,他都显得大为吃力。

混战了三十余招,罗廷玉也不由得泛起精疲力竭之感。事实上他转战了一夜,屡逢强敌。耗去的气力极多,已可称为“疲乏之兵”了,目下突然间陷入这等高手所组的大阵之内,能支持至今,已经很不错了。

罗廷玉自知实是支持不了多久,当即决定按照端木芙传声之法,试他一试,反正已没有什么可损失的了。

那九宫阵法奇奥之至,人影闪动,如电掣风驰,极难找到端木芙出手,罗廷玉连试两次都失败了。陡然发现敌人布下这等奇奥大阵,动员如许人力,敢情存着生擒活捉之心?

这一惊非同小可,假如被敌人活捉了去,自是比阵前倒毙还要可怕得多。因此他以坚强无比的意志,振作起精神,等候第三次的机会。

说时迟,那时快,猛见黄衣人影闪到,立时发刀劈去。这一刀去势急猛无匹,黄衣女往侧一闪,奇事立时出现,原来罗廷玉在眼花缭乱之中,宛然明明白白的见到一条道路,直出阵外。

自然那只是一道稍现即隐的缝隙而已,决计不是康庄大道,可以从容漫步。但罗廷玉已心满意足了。

立即运集起余力,使出一招“气钲雄鼓”,人随刀走,径从缝隙中硬闯出去,刀光到处,已伤了黄衣女。他无暇察看端木芙的伤势,一出九宫大阵,又陷入百数十柄刀阵之内。

雷世雄厉声长啸,指挥那“十方大阵”围攻罗廷玉。

谁知突然有七八条人影飞投入阵。登时使得这人头挤拥的“十方大阵”呈现混乱。

罗廷玉何等厉害,抓到这一丝可乘之机,血战宝刀上下翻飞,寒光四射,立时砍倒了十余个劲装大汉。鲜血四溅,惨叫之声此起彼落,令人心胆皆寒。要知那“十方大阵”乃是端木芙亲自指点操练,灵动奥妙。莫说是七八个人冲入阵内,即使是三五十个武功高强之人,闯了入阵,也不能使阵法紊乱,露出破绽。

这回如此奇怪反常。敢情那七八个飞投入阵的人,竟是独尊山庄方面的人,原本是拏着弓箭或火器在最外围防守的,现下突然腾扑入阵,挥刀乱杀一气,这七八个人武功并不十分高强,可是目下刀刃恶毒凶猛,劲道气势都强绝一时,霎时间伤了不少人。以是之故,这“十方大阵”顿时呈现混乱。

罗廷玉一口气砍倒十余敌人,疾冲出阵,目光一掠,忽见村口有人遥遥招手,似是叫他快快向那边逃去。罗廷玉已没有考虑余地,移步疾奔。出得村外,但见三个黑布蒙面之人,高据鞍上。他们胯下的坐骑,皆是矫骏名驹,一望而知皆有千里的脚力。

罗廷玉在这一瞥之间,已见到这三个蒙面人,两个是劲装疾服,一个是宽袍罩体。那两个劲装疾服的人,背插长刀。那个宽袍之人,却不带一件兵刃。

他虎目一眨,道:“承蒙三位仗义解围,感铭难忘,只不知三位的高姓大名能不能见示?俾可记念于心,日后图报万一?”

那个宽袍的人哑声道:“罗公子好说了,令祖大人一生积德无算,是以教我们碰上,冥冥中自有天意。现在咱们须得分头逃走,只因独尊山庄势力太大,尤其是目下高手尽皆召调至东南沿海一带,咱们非避一避他们的凶锋不可。”

他略一停顿,接着又道:“从此地往西北走,百里左右,便是太湖。罗公子只要抵达太湖,便不难甩脱追骑。但这百里之内,罗网重重,公子须得多加小心。如若有事,我等已远离左右,无法救援。”

罗廷玉豪情顿生,雄壮地长笑一声,道:“三位恩兄即管放心,在下自信尚有突破敌人天罗地网之力。”

那宽袍蒙面人一勒马缰,坐骑迅即转过身子,只听他道:“既是如此,就此别过。”

蹄声起处,已驰出两丈以外。其余的二骑也迅即驱马疾驰而去。

罗廷玉见他们向东北的大路驰去,自己更不迟疑,迅即扑入田野之中,径向西北奔去。一口气奔出十余里路,碧空中一轮烈日,已略略西移,大概是未时三刻左右。

他在一望无际的水田当中,不时有溪河阻路,垂杨处处,景色极是宁谧雅致。但他的内心却十分栖惶紊乱,肉体则疲惫不堪,哪有闲情逸致,观赏这江南乡间景色?

忽见岔路口的左侧在一片草坡上有数株大树,浓荫覆地,在树下有座神祠,杳无人迹。

罗廷玉拔步奔上草坡,绕到神祠后面,流目打量一阵,便钻入一处树丛中,趺坐休息。

他实是十分疲累,这一坐下,但觉全身骨头都快要散开似的。若是换了普通的人,如此大量的消耗过体力,定必支持不住而倒在地上,沉沉睡着。

罗廷玉咬紧牙关,以绝强的意志与“疲倦”对抗,绝不肯屈服躺下。只因他乃是修习上乘武功之士,越是碰上这等气力完全衰竭之时,就越发不能轻易躺下。否则不但功力减退,连带也使得意志流于薄弱。此生此世,将要失去进窥至高无上的刀道境界的资格了。

他稳如盘石般趺坐不动,专心一志地行功运气,全身的淋漓大汗,渐渐在凉风中吹干。这等修炼心志毅力之举,说起来简单容易,其实个中的苦处,绝不是事外之人所能体会。

罗廷玉自家也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假如他还是三年以前的罗少城主的话,他的毅力意志虽是比一般人坚强得多。但要他不躺下休息,实在也有所未能,全靠这三年来的煎熬磨炼,才使他心性坚忍至此,大有百折不回之慨。

他预算最少也得休息上两个时辰,才可以恢复七八成体力,这时才继续他的行程。在这百里之内,纵是碰上强仇大敌,仍然有一拚之力。如若不然,只要遇着敌方三四流脚色,亦难有脱身之望。

因此他极为用心的调元运气,心灵中全无一点杂念,如此过了大半个时辰,一阵杂乱蹄声传入耳中,使他瞿然警觉,细细倾听。

路上出现了七骑,到了岔路口,都停下来,就在马背上交换意见。罗廷玉单听这些人的口音,已认出其中三个人。这三人是阴阳二将宣碧君和徐刚。还有一个是莫义。

他们正在商议如何追赶,徐刚最后说道:“端木小姐向来料敌如神,咱们赶紧再追,定然找得到罗廷玉。”

宣碧君“哼”一声,道:“这儿有两条路,端木小姐可没讲明该向哪一条路追啊!”

徐刚似是未曾觉察她的妒意,道:“哪一条路通向太湖,咱们就从那一条路追赶。”

宣碧君道:“假如这两条路都可通往太湖,便又如何?”

徐刚道:“咱们往近路上走。”

宣碧君道:“很好,你选一条路吧!”

莫义接口道:“这右边的一条近得多了,再走数里,便有本庄眼线,假如罗廷玉经过的话,定难逃得过本庄耳目。”

宣碧君道:“好!你们往右边这条路追去,我偏要向左方走。我可不信那端木小姐料事如此准确。嘿!嘿!罗廷玉也不是傻子,说不定他故意绕远路走。”

莫义一听这位姑娘敢情是为了端木小姐发脾气,当下忙打圆场,道:“这也不是不可能之事,反正大庄主说过,罗廷玉业已筋疲力尽,绝无再斗之力。咱们虽是分开追赶,谅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再说从这儿开始,直到太湖为止,处处有本庄之人待命,随时可以召集不少人手助战,罗廷玉纵然有三头六臂,也无法逃得出本庄的罗网无疑。”

宣碧君道:“那么你和徐刚,带上一人向右边这条路追去,我带三个人往左方走。”

徐刚大声应好,旋即蹄声大作,三骑如飞而去。宣碧君却按兵不动,望住那三骑扬起的尘头,冷笑数声,然后纵目打量四下一眼,道:“天气这么热,我们休息一会。”说时,已飘身落地。

那三名白衣骑士都应一声“是”,各自甩镫下马。宣碧君已向草坡上的神祠走去,他们便牵了马,走到路边的大树下纳凉休息。

宣碧君走入神祠,略略一看,便又返身而出,向神祠后面走去。要知她乃是严无畏随身二将之一。小心机警不在话下,是以她虽然没有怀疑到罗廷玉会躲在祠后,但仍然本能地去查看一番,才能放心。

这一绕到祠后,只见狭窄的斜坡上,除了数株大树之外,还有好些浓密树丛。她伏低身子,从空隙望入树丛内。突然间碰到一对威严慑人,黑白分明的眼睛。

宣碧君怔一下,这才瞧清楚罗廷玉盘膝趺坐,面向自己,宛如冠玉般的面庞上,兀自微现汗光。

她乃是内外兼修的高手,自是一望而知罗廷玉疲乏的程度,远超雷世雄的判断。因为大凡内家高手,如若不是精疲力竭,绝无在打坐中还沁出汗水之理。

她这一望之下,已知道罗廷玉乃是她网中之鱼、瓮中之鳖,再也逃不出她的掌心。这可真是天大的奇功,不由得满心欢喜,露齿一笑。

罗廷玉自知不免遭擒,反而镇静逾恒,也向她微微一笑,神情甚是潇洒飘逸,丰采动人。他只见到宣碧君露出红唇皓齿,无法想象出她整个面庞是怎生模样。这是因为她戴着黑布眼罩之故。

但他却是衷心赞誉之笑,因为她的眼睛和小嘴,曾经给他以极冷酷无情的深刻印象。然而这刻她嫣然一笑,却有如春风煦日,甚是可爱。

“这才像是个女孩子……”罗廷玉默然思忖,目光从她的脸上,巡梭她全身,那高髻和宫装,亦使他泛生一种特异的感觉。

宣碧君陡然一怔,原来她欢喜的心境忽然被他含蕴着柔情的眼色搅乱,脑海中不知不觉掠遇一念:“我要不要把他擒捉回去?”

稍后连她自己也奇怪怎会生出这等心思?此举岂不是大大背叛赏识提拔她的恩主严无畏么?但她居然不出声叫手下上来绑起罗廷玉,反而陷入沉思之中,眼中流露出飘渺变幻的神色。

罗廷玉讶然而笑,很想问问她心中正在思忖什么?但他却忍住说话的欲望,默然注视着这个宫装美女。

双方沉默对看了好一会,其实也不能说是对看,因为他们的眼光很少短兵相接的碰触。偶尔一触,便各自分开,这一来在他们之间,形成了一种奇异微妙的情势。

罗廷玉想道:“她身为严无畏随身阴阳二将之一,何以至今还不向我动手?”

宣碧君却想道:“他早先面对那么多的强敌,凛然不畏,是何等英雄气概?如今却陷入束手就擒的厄运中,实在可怜可叹……”

又过了片刻,宣碧君轻轻道:“你没有受伤吧?”

罗廷玉摇摇头,暗念她既然低声说话,我可犯不上大声回答,以致惊动了她的手下。于是也低声道:“多承姑娘关注,鄙人幸而未曾受伤。”

宣碧君道:“你还要休息多久,才能恢复?”

罗廷玉道:“再有个把时辰,也就勉强够了。”

宣碧君长眉一皱,眸子中露出疑虑之色道:“个把时辰之久,难保有追兵经过,上来瞧瞧……”

罗廷玉道:“若然如此,那也是没有法子之事。”

宣碧君道:“你不可能希望再碰上一个像我的人,对不对?”

罗廷玉忖道:“她分明恐怕其后的追兵,如是发现我在此地,她便难以洗脱纵敌叛逆之罪,我罗廷玉乃是顶天立地的英雄豪杰,岂能因此连累了她?唉!她曾经有过这等心意,我已感激不尽了。”

当下微微一笑道:“宣姑娘考虑的极是,鄙人甚愿落在姑娘手中,胜却被别人捉拏回去报功领赏。”

宣碧君摇摇头,道:“你这回一落在敝庄手中,立时处死,绝无半点生路。敝上原本想留下你的性命,好使这武林平添一点热闹。但在那石屋放了你走之后,他忽又改变了主意,是以才召集各路高手,又派出我和徐刚,由雷大庄主率领,赶来对付你。”

罗廷玉大感兴趣,问道:“姑娘可知道贵上何以忽然改变主意的原因么?”

宣碧君道:“敝上的心思从来无人猜测得出来。不过以我所知,那剑后秦霜波和端木芙小姐两人,都大有关系。我可以说她们两人是促成敝上要早早杀死你的原因之一。其它还有什么缘故,我便不知道了。”

罗廷玉讶然想道:“秦霜波姑娘或会与我连手,这道理还想得通。至于端木芙与我乃是对敌之势,如何也与她有了关连?啊!莫非他怕我会杀死端木芙,以致他损失深巨么?”

这个想法似通非通,罗廷玉不再多想,突然问道:“姑娘可曾参与三年前血洗翠华城之役么?”

宣碧君问道:“罗公子何以有此一问?”

罗廷玉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他岂能对她说,假如她不曾参与,他便觉得很安慰。那么她若是再问,何以他会觉得安慰?这时他便全然无法回答了。

因此他支吾道:“我想知道你们对先父的印象。”

宣碧君道:“现在告诉你也不妨,敝上虽然战胜了令尊,但自己也负伤极重。休养了三载之久,最近方始复原,重出江湖。”

罗廷玉道:“江湖上已有这等传说,只不知贵上目下是不是真的完全恢复如常?”

宣碧君初时点点头,继则疑惑地道:“老实说我不知道,敝上之事从来深藏不露,谁也休想猜测得透。”

罗廷玉叹一口气,道:“他的神秘莫测,正是驾驭部属的高妙手段之一。”

他们窃窃低语了不少话,谈到这里,双方都好像没有什么话好说。因此之故,宣碧君必须有所决定了。

宣碧君歉疚地苦笑道:“对不起,我只好把你带回去了!”

罗廷玉忙道:“宣姑娘切勿这样说,此是天经地义之事,我虽然难逃一死,亦决不敢有半点怨怪姑娘之心。”他停顿一下,又道:“姑娘如此厚待,鄙人已感激不尽了,请动手吧!”

宣碧君迟疑一下,摆手阻止他起身,道:“待我想一想。”

罗廷玉不知道她要想什么,也不肯猜想她乃是在寻思如何释放自己,因为这等背叛之事。他认为很卑鄙可耻,岂能猜想她这样做?

再者他和她之间全无半点渊源,不似和端木芙,尚有许多勾搭牵扯。因此之故,他想不出宣碧君有什么理由会帮助他,放他一条生路。

宣碧君想了一阵,忽然坚决地道:“我让你碰碰运气,假如在个把时辰之内,没有人发现你,那是天意如此,我没得话说。”

罗廷玉冷不防问道:“宣姑娘何故庇护鄙人呢?”

宣碧君一时难以作答,尴尬地笑一下,才道:“我也不知道。”

罗廷玉叹一口气,正要出言劝她不可背叛主人,只听她又道:“我有一个条件,不知罗公子肯不肯答应?”

罗廷玉肃然道:“姑娘请说,假如可以行得通,鄙人当然不敢推辞。”

底下的话不须再说,宣碧君也知道他的意思。他唯其是如此风骨峥嵘,胸襟磊落,更使她倾倒钦佩。

她道:“我的条件是以今日之情,换取敝上一次逃生之机。”

罗廷玉道:“你意思说,假如贵上万一落在我手中,我须得饶他一次,是也不是?”

宣碧君道:“正是如此。”

罗廷玉忖道:“假如我能有杀死严无畏的机会,可知其时我的力量已超过了他,纵是放过他一次,又有何妨?假如我不答应,眼下此身先死,可就全无报仇雪恨的机会了。”

这么一想,立刻诚恳地答应了。

宣碧君道:“我还有一件事请教公子,那就是早先突然出现助你出阵之人,是哪一路的高手?”

罗廷玉道:“鄙人全然不知。”

宣碧君道:“也许与端木小姐有关吧?按说那些入阵捣乱之人,武功突然增强甚多,好像受过像那萧越寒增加功力的魔功手法而致,但难道他们竟是少林高手?”

宣碧君自言自语的推论,最末一句却使罗廷玉心神大震,连忙道:“宣姑娘之言,自必有多少根据,只不知为何牵涉嵩山少林寺?”

宣碧君道:“据老庄主透露,这等催迫激发出一个人体内潜能的魔功,虽是歹毒不过,等如预支一个人的生命。但其实却是一种极为上乘的武功心法,并非寻常旁门左道的家派所能通晓。据老庄主所知,方今天下各家派中,恐怕只有嵩山少林寺流传得有这等至高无上的秘艺心法。”

罗廷玉透一口大气,道:“如若仅是推测,那也未必就猜得中。”

宣碧君道:“罗公子好像因此而感到莫大安慰,其实呢,名门正派之中,也不免会有坏胚子。贱妾近两年来随侍老庄主,曾经好几次从他口风中听出,似乎在少林派中,有一个很难对付的人物,连老庄主亦不打算得罪他。”

罗廷玉丝毫不敢对她这番话掉以轻心,当下道:“姑娘可知道这人的名字么?”

宣碧君道:“不知道,真的,我不骗你。老庄主的为人一向深藏不露。这等震惊天下莫大秘密,决不会轻易泄露……”

她忽然泛起一个自嘲的笑容,又道:“老庄主说得对,他有一次告诫雷大庄主,千万不可信任女人。他说女人天生靠不住,容易泄密。唉!我果然被他料中,泄漏了不少秘密给你知道。”

罗廷玉听她这么一说,反而不便再向她询问了。

宣碧君又道:“当时雷大庄主问道:‘为何女人容易走泄秘密?’老庄主道:‘因为女人小事精明,大事胡涂。她们的行为看起来近似反复无常,其实却是因为她凡事多只见近利,不见远害,因而今天答应如此,到明天发觉大是不利之时,又变了卦。总而言之,在小事方面,男人总是斗不过女人,时时受骗。但在大事上,女人往往被男人所骗。’这是老庄主的理论,老实说,我从来没有想到对不对,但今日却证明了他老人家一点不错。”

罗廷玉觉得不便妄加议论,所以默然不语。宣碧君抬头望望天色,突然轻叹一声,道:“贱妾要走啦!”

罗廷玉道:“恕在下不能相送了。”

宣碧君道:“罗公子尚在险境之中,是否逃过大劫,谁也不知,望你小心珍重,好生提防。”

罗廷玉道:“谢谢姑娘的关注以及这回手底留情之恩,日后如有机缘,当必图报万一。至于在下的生死祸福,只好归诸天命,安心的等待结果了。”

宣碧君点点头,道:“果然只好如此啦!罗公子再见。”

她挺身站起,迅即绕过神祠,奔落大路。

罗廷玉直到蹄声消失不闻,这才吁一口大气,但觉这一番经过,如梦如幻,使人感到难以置信。

可是他又不能不信,因为严无畏是何等心黑手辣的当代枭雄,既然有杀死自己的机会,总不至于嘱咐宣碧君作此伪装而放过了自己吧?他思绪纷乱地想了一阵,这才抛开一切疑团,重复打坐用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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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此七八里路之外,宣碧君已经和徐刚会合。徐刚乃是在路边一座茶棚中歇凉,状至悠闲。他们会合之后,徐刚一挥手,莫义便率了四名霜衣卫队把守住茶棚四周,不许任何人出入。

茶棚内只剩下徐刚和宣碧君两人,徐刚指一指桌上的一碗茶,道:“这是特意留给你的,我猜你一定费了不少唇舌,嘴巴当必感到干渴。”

宣碧君取起茶碗,一饮而尽,然后默然坐下。徐刚等了一会,才小心翼翼地道:“你好像心事重重似的,到底经过情形如何?”

宣碧君瞪他一眼,道:“见了老庄主。我自会禀告一切。”

徐刚连忙陪笑道:“你别生气,你也知道我一向有点儿浑,许多事情别人一望而知,但我却越看越胡涂。咱们搭档已非一日,你干吗把我瞒在鼓里呢?”

宣碧君“哼”了一声,道:“你浑?嘿!你才精呢!”

徐刚浓眉一皱,面上有一种委屈之情。宣碧君抬眼瞧见,面色转霁,放软了声调说道:“说良心话,你果然有点儿浑,难得精上一两趟。好吧,我告诉你,果然见到了罗廷玉。”

徐刚愤然变色,道:“难道老庄主当真命令你不准动他么?”

宣碧君道:“当然是啦,不然我岂敢大胆放过了他?”

徐刚沉重地“哼”了一声,道:“我不懂,老庄主后来既然改变主意,要尽快杀死罗廷玉,何以这回又轻轻淡淡的把机会放过?我真不懂。”

宣碧君道:“他当时下令,要咱们不许伤罗廷玉性命,你也是在场的。”

徐刚道:“老庄主、雷大庄主、彭二庄主和你,还有那个端木小姐讲了半天,我才进去,谁知道这个命令是怎么回事呢?”

宣碧君道:“你听我说吧,罗廷玉突围之后,顷刻间老庄主已经赶到,他当时就要亲自追赶那来路不明的三个蒙面敌人,而把追杀罗公子之事,交给雷大庄主。”

她略一停顿,似是回想当时的情景,徐刚一声不响,生怕扰乱了她的思绪。

宣碧君很快已接着说道:“端木小姐也刚刚赶到,老庄主便把详情告诉她,并且向她问计。这一问可就使罗廷玉能够活着抵达太湖了。”

徐刚到底还是忍之不住,插口道:“老庄主难道一定要听她的计策么?”

宣碧君道:“她屏退了众人,只有我们三个陪侍老庄主,这才对老庄主言道:您老三年前被罗希羽的刀气伤了内脏,换了旁人,这一辈子休想复元。但您老奇才异禀,居然已告痊愈,实是武林古今罕见的奇迹!”

徐刚皱眉道:“她忽然说到题外去了,真是无聊。”

宣碧君道:“才不无聊呢,老庄主一听这话,立刻改容相向,道:‘小姐有以教我乎?’这话说的多么客气?端木小姐客气了两句,便道:‘据小女子愚见,老庄主最好暂时还不要与强敌相拚,免得旧伤复发,便无法可治了。’老庄主大吃一惊,沉吟不语。”

这时不但听的人兴奋,连说的人也很激动,一口气讲了这许多句,不得不停顿一下,好吸一口大气。

徐刚已耐不住,愠道:“你快说呀,别吊胃口行不行?”

宣碧君忙道:“雷大庄主刚要开口,老庄主举手阻止他发言,又想了一阵,才道:‘姑娘之言使老夫深为警惕,自应采纳。’端木小姐道:‘既然如此,小女子建议雷大庄主率同一众高手,代您追赶那三个蒙面敌人。假如我猜得不错,定可追上,激斗一场。不过结局当必是无功而返,这是因为对方部署严密之故。’老庄主听了这话,居然点点头。”

她透一口气,才道:“老庄主立即吩咐雷大庄主待会率领五大帮派首领以及其余的二十四名高手一同追去,略为示威,不必真拚。端木小姐道:‘老庄主果然是盖世雄才,这等安排,最好不过了。那些蒙面敌人再想动我的脑筋时,非倾力全出不可。这么一来,本庄就不难查出底细啦!现在轮到罗廷玉了,小女子有个要求,万望老庄主俯允。’老庄主道:‘姑娘太客气了,你如何安排,老夫无不言听计从。’端木小姐道谢一声,便道:‘本庄派出阴阳二将,率同数名手下,依我之推测,定可追上罗廷玉。’她说罢仰天沉思起来……”

徐刚见她又停歇下来,急得连连用手指敲桌。那粗大的手指每一落下,桌上便出现一个小洞。

宣碧君道:“彭二庄主终是沉不住气,也敢开口,说道:‘姑娘讲过有一个要求,那是什么?’端木小姐道:‘这回放过罗廷玉性命!’雷大庄主接口道:‘本庄只派出阴阳二将,恐怕赢不了罗廷玉。’端木小姐道:‘大庄主错了,罗廷玉纵是英雄盖世,但他不是钢铸铁打之人,目下定已疲乏不堪。莫说阴阳二将,即使换了我武功如此不济之人,也能手到擒来!’

“老庄主徐徐道:‘姑娘指出了这一点,足见仙才慧心,真是超凡盖世!’

“端木小姐道:‘老庄主这些过奖之辞,岂敢当得?这回放过罗廷玉之举,虽属私情。但此情一了,心无罣碍,谅必对老庄主也是有益无害。再者,宣姑娘照我所言,见到罗廷玉之时,记得如此这般说法,罗廷玉定必答允,亦将深信不疑。老庄主得他答允容情一次,已等如握有必胜之把握了。是以此举数得,小女子思虑再三,深感不曾亏负老庄主,才敢提出放过他这一回的要求。’

“老庄主道:‘假如端木姑娘不说出他力尽之事,老夫所派之人,未必想得到他藏身于二十里之内。因是之故,咱们实是不易逮到他。好吧!就依端木姑娘所说,汝等已听得明明白白,不得有误!’

“当时的经过情形,便是如此。而我也果然在那神祠后面,见到了罗廷玉。经过情形,一如端木姑娘所述。”

徐刚喘一口气,但觉思绪紊乱,已弄不明白到底应该如何想法?因此他没有法子再痛惜失去良机了。

他们随即赶去与严无畏会合,在太湖以西,张布罗网,等候罗廷玉投入,届时当然不会再放过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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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廷玉一点也不知道形势有如许波澜变化,他用功了个把时辰,已恢复了七八成,便急急动身。

在计算之中,只要平安越过抵达太湖这一段路程,就等如脱出罗网。那太湖面积辽阔,登舟之后,四通八达,他到那时候再好好的休息,犹为未晚。

殊不知事实恰恰相反,他只要入了太湖,便已出了端木芙求情的范围,也就是陷入险境之中了。他尽力赶路,连夜疾行,翌日清晨,已抵达了太湖。

此时他业已再度感到精疲力竭,但却不敢走进码头,免得败露了行藏。唯一的法子,只是找一艘渔舟,希望躲过独尊山庄的眼线。

因此他乃是处身于幽僻的湖边,他知道是在吴兴与长兴之间,但见桑麻盈野,万顷碧波,帆樯往来于湖上,出没于七十二峰之间,极是壮观。他坐在草堆之中,望着湖水,良久都不见有渔舟靠泊在附近。他不便站在湖边叫唤,只好耐心等候。

等到天已大亮,他觉得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因为两日两夜水米不曾沾唇,又经过这许多次鏖战,亟须进食以补充体力,又须大睡一觉,方能恢复。

当下起身走到一道小溪边,但见溪水清澈异常,旭日照射在水面上,映出了自己的影子。他掬水连喝好多口,又捧水洗掉面上尘污,大大的喘了口气,空空的胃囊中,好像好过一些,清冷的泉水,也使他头脑清醒了不少。

当他的头离开水面之时,忽见自己的影子旁边,还有一个人影,他不禁大吃一惊,定睛望去。那个人影在水面上微微幌摇,但仍然瞧得出是个女子,头上用一条青巾包裹着,面貌可就看不真切。

罗廷玉动也不动,凝眸望着溪水中的倩影,过了好一会,溪水已经平静如镜,于是看清了这个女子的面容。

饶他修习过上乘刀术,心性极为坚忍沉稳,但这刻也不禁吃惊得“啊”了一声,整个人都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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