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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侠义无双

(一)

船家眨了眨眼,道:“还可以买一大包花生。”

萧十一郎用两根手指,小心翼翼的拈起这枚铜钱,居然也笑了笑,道:“花生正好下酒,这文钱我当然要拿走。”

船家笑道:“一点也不错,一文钱虽不多,总比一文也没有好。”

他们大笑着走出去,掌柜的却在轻轻叹息。

他想不通这个人还有什么值得开心的,因为他知道这个人已在一夜间由富可敌国的大富翁,变成了囊空如洗的穷光蛋。

他知道,因为他的确刚查过这个人的帐簿。

他从来也没有见过发财发得这么快的人,也从未见过穷得这么快的。

帐簿也在柜子里,他又拿出来看了一遍,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喃喃道:“看来老天一定是在跟这个人开玩笑,开得还真不小。”

×

×

×

老天也绝不会开这种玩笑的,因为这玩笑非但太残酷,而且也不好笑。

一点也不好笑。

一文钱居然真的可以买一大包花生,因为卖花生的,就是这船家的老表。

剥一颗花生,喝一口酒,花生剥了一大堆,酒也喝了好几壶。

浑浊的酒,简直好像比醋还酸,可是喝到肚子里之后,也就跟最好的酒没什么分别了。

无论是好酒,是劣酒,是甜酒,都一样可以令人醉倒。

船家还没有醉倒,他的酒量居然不错,但他却像是已变了个人。

变成个多嘴的人。

他看着萧十一郎,忽然道:“我姓赵,别人都叫我赵大。”

萧十一郎道:“这名字不错。”

赵大道:“你呢?你真的叫萧十一郎?”

萧十一郎道:“真的。”

赵大道:“你为什么不叫萧一郎、萧二郎,为什么要叫萧十一郎?”

萧十一郎道:“因为我本来就叫萧十一郎。”

赵大歪着头想了想,这解释对他来说已够好,所以他又喝了一杯酒:“我也是听见过有人叫你大侠。”

萧十一郎道:“你听过。”

赵大道:“还有人叫你大爷。”

萧十一郎道:“有。”

赵大道:“这些人对你,好像都是客客气气,恭恭敬敬的,但却连一杯酒也不肯请你喝。”

萧十一郎道:“这些人本就不大方。”

赵大道:“看你的气派好像很大,本事也好像不小,可是你弄来弄去,却只弄到一文钱。”

萧十一郎道:“一文钱虽然少,总比一文也没有好。”

赵大道:“我只不过在奇怪,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萧十一郎举杯一饮而尽,忽然道:“你知不知道天下最有名的钱庄一共有几家?”

赵大道:“不知道。”

萧十一郎道:“一共有五家。”

赵大道:“哦。”

萧十一郎道:“我本来在这五家钱庄都有帐户,随时都可以去拿钱,连钱票都用不着。”

赵大道:“哦。”

萧十一郎道:“这两年来,每个月我都有十来万两银子进出,我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人送钱来,我想不要都不行。”

赵大道:“哦。”

萧十一郎道:“我纵然不能算是天下第一个有钱人,至少也可以算是花钱最多的一个。”

赵大道:“可是现 在你却已连一文钱都没有了!”

萧十一郎道:“不错,最后的一文钱,我已买了花生。”

赵大道:“现在连花生都快吃光了。”

萧十一郎喝了杯酒,剥了个花生,忽又问道:“你以前有没有听说过昔年大旗英雄铁中棠的故事?”

赵大道:“没有。”

萧十一郎道:“铁中棠为了大旗门,忍辱负重,被人当作叛徒,又被人当作凶手,天下武林中人,没有一个看得起他的,在暗中对付他的人,比狐狸还狡猾,比老虎还凶。”

赵大道:“可是最后他还是把这些人全都打倒了。”

萧十一郎道:“你怎么知道的?”

赵大道:“他若没有打倒别人,不是叛徒也成了叛徒,你怎么称他为英雄。”

萧十一郎叹了口气,道:“可是为了洗刷他的冤名,揭破对方的秘密,他吃的苦也不知有多少,也不知流了多少血、多少汗。”

赵大道:“我想得到。”

萧十一郎道:“我受的冤枉比他还大,对付我的人也比对付他的人更厉害,可是就在一夜间,我的冤枉就已洗清了,对方的秘密也就揭穿了。”

赵大道:“但你却比以前更倒霉,因为你忽然就已变成个无足轻重的人。”

萧十一郎道:“一点也不错。”

赵大道:“非但无足轻重,而且囊空如洗。”

萧十一郎道:“我的钱本来比谁都多,麻烦也比谁都多,可是忽然间我已变得什么都没有了,这种事你以前见过没有?”

赵大道:“没有。”

萧十一郎道:“你刚才问我,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现在也想问你,以你来看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赵大看着他,摇着头叹了口气,苦笑道:“我看你若不是个天下最会吹牛的骗子,就一定是个混蛋。”

萧十一郎大笑。

没有人知道他怎么笑得出来的,他自己也不知道。

赵大反而笑不出了,忽然又问道:“你真的已什么都没有?”

萧十一郎道:“真的。”

赵大道:“也没有朋友?”

萧十一郎道:“没有。”

赵大道:“女人呢?”

萧十一郎的眼角忽然抽动,忽然将桌上一壶酒全都喝了下去。

赵大又叹了口气,道:“难怪你没有朋友,你实在不够朋友。”

萧十一郎道:“我不够朋友?”

赵大苦笑道:“这已是我们最后一壶酒,你却一个人独吞了。”

萧十一郎道:“谁说这已是我们最后一壶酒?”

赵大道:“我的口袋说的。”

他拍了拍腰袋,掏出了一把铜钱,洒在桌上,苦笑道:“我这人毛病虽不小,可是喝了酒不给钱的事,我们还做不出。”

萧十一郎道:“你会不会上当铺?”

赵大道:“上当铺我倒是内行,只可惜我身上连一样可以当的东西都没有。”

萧十一郎道:“我有。”

赵大眼睛亮了,道:“你有什么?”

萧十一郎道:“我还有把刀。”

他居然真的解下了他的刀。

割鹿刀!

天下无双的利器,无下无双的名刀。

赵大却连看都不看一眼,摇着头道:“刀不值钱,你这把刀看样子更不值钱。”

萧十一郎道:“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刀?”

赵大摇摇头。

萧十一郎道:“这是割鹿刀!”

赵大道:“我只知道割肉刀、切菜刀、杀猪刀。”

萧十一郎道:“能割鹿,就能杀猪,能杀猪的刀,至少总可以值点钱的。”

赵大道:“你真的要我去当这把刀?”

萧十一郎道:“真的。”

赵大迟疑着,道:“城里还有别的钱庄,说不定你帐上还有点钱,你为什么不去问问?”

萧十一郎道:“我不必问。”

赵大道:“为什么?”

萧十一郎道:“一个梨子若是已烂了,你要吃几口才知道?”

赵大道:“只要吃一口。”

萧十一郎道:“你若已知道吃的是个烂梨子,还会不会再吃第二口?”

赵大道:“不会。”

萧十一郎道:“所以我也不必再去问第二家。”

赵大看着他,又看了看桌上的刀,喃喃道:“我倒希望这是一把杀猪刀,杀猪刀我还可以去押给我那个杀猪的老表,可是割鹿刀……唉……”

他摇着头,总算还是拿起了这把刀,唉声叹气的走了出去,心里好像有一万个不愿意,好像他的手里拿着这么样一把刀,是件很丢人的事。

就连天下无双的利器,有时也会被人看得一文不值,何况人呢?

他慢慢的走出门,还回头道:“当铺就在前面,你最好先等我回来再叫酒喝,免得喝滑了边,反正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这就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一走出这小酒铺的门,萧十一郎就再也没有看见过他。

(二)

小酒铺已经要打烊了,萧十一郎至少已将这里的酒喝掉一半。

这酒铺虽小,酒铺老板却是个彪形大汉,萧十一郎又在拍着桌子要钱的时候,他忽然裂开大嘴来一笑,道:“有两件事你猜不猜得出?”

萧十一郎道:“两件什么事?”

酒铺老板道:“有件事你知道我也知道,还有件事我知道你却不知道,你猜猜看这两件是什么事?”

萧十一郎想也不想,立刻道:“你知道我也知道,那个姓赵的不会回来的了。”

酒铺老板大笑道:“一点也不错。”

萧十一郎道:“还有件事我既然根本不知道,怎么猜得出?”

酒铺老板道:“有理。”

萧十一郎道:“我说的既然有理,你为什么还不拿酒来?”

酒铺老板道:“在这里喝了酒没钱付账的人,你知不知道我通常都是怎么对付他们的?”

萧十一郎道:“不知道。”

酒铺老板沉下了脸道:“你不知道我却知道,我通常总是剥光他们的衣服,叫他们爬出去!”

萧十一郎道:“衣服剥光会着凉的。”

酒铺老板道:“不剥衣服鼻子就会扁。”

萧十一郎道:“鼻子怎么会扁?”

酒铺老板说道:“因为我的拳头一定比他的鼻子硬。”

他握起拳头,忽然弯下腰一拳打在地上,地上铺着的砖头竟被他打碎了两块。

萧十一郎眼珠子转了转,忽然笑道:“我也有两件事,想要你猜猜。”

酒铺老板道:“你说。”

萧十一郎道:“有件事我知道你也知道,还有件事你不知道我知道。”

酒铺老板道:“你知道什么?”

萧十一郎笑道:“你知道我也知道,我身上一文酒钱也没有。”

酒铺老板冷笑道:“我不知道的是什么?”

萧十一郎道:“我知道你却不知道,我的拳头比你还硬十倍。”

他连拳头都没有握紧,随随便便的伸出手往地上一拍。

地上的砖头竟被他拍碎了十七八块。

酒铺老板的脸已发青。

萧十一郎道:“你现在还想不想剥光我的衣服,要我爬出去?”

酒铺老板摇摇头。

萧十一郎道:“我的酒,若还没有喝够,你就算求我出去,我也不会出去的。”

酒铺老板一句话都不再说,立刻就拎罐酒,恭恭敬敬的送过来。

好大的一罐酒。

萧十一郎终于醉了。

喝醉了的萧十一郎,看来更像是条孤独的狼,心里充满了绝望的悲伤。

但他脸上却还是在笑。

他大笑着站起来,踉踉跄跄的冲到酒铺老板面前。

酒铺老板的脸又吓得发白。

萧十一郎拍了拍他的肩,笑道:“你用不着害怕,我只不过想来谢谢你的,因为你总算让我明白了一件事。”

酒铺老板忍不住问道:“什么事?”

萧十一郎道:“我现在才知道,一个人的拳头若是够硬,喝酒就不必付钱了。”

×

×

×

秋已将残,木叶萧萧。

萧十一郎敞开衣襟,在晚风中踉跄前行,风中已有了寒意。

冬天本不是属于流浪者的,现在冬天却已快来了。

很快就会来了。

(三)

初冬。

初雪方晴,无垢山庄的暖阁里,已生起了一炉火。

连城璧轻抱着缓带,手里捧着个“雨过天青”色的茶碗,正在品尝着他刚叫人从闽州捎来的“冻顶乌龙”茶。

他喜欢喝茶,好茶。

酒总是会令人变得冲动鲁莽,情绪烦燥,无论谁,酒喝得太多,都难免会出错。

他这一生中,已绝不容许再有任何错误发生。

萧十二郎站在他对面,看着他。

这少年从不敢在连城璧面前坐下,神情也总是保持着严肃尊敬。他知道自己面对着的这个人,就是江湖中最不容轻视的一个人。他一向尊敬这个人的武功和智慧。

边城璧慢慢的啜了口茶,才抬起头,看着他。

萧十二郎立刻垂下了头。

边城璧问道:“你一直都没有听到过风四娘的消息?”

萧十二郎道:“没有。”

连城璧道:“但你却见过萧十一郎。”

萧十二郎道:“见过两次。”

连城璧道:“你说他已变成个真正的酒鬼?”

萧十二郎道:“以前若有人告诉我,他喝了酒之后,非但不付账,而且还要揍人,我绝不会相信,可是现在……”

他叹息了一声,接着道:“现在他却已变了个人,变得很可怕。”

连城璧道:“可怕?”

萧十二郎道:“现在庄主纵然迎面遇见了他,也未必能看得出他就是萧十一郎!”

连城璧沉吟着,也不禁长长叹息,道:“他受的打击实在太大。”

萧十二郎道:“是。”

连城璧道:“冰冰和风四娘本都是他最亲近的人,我本想为他打听出风四娘的下落。”

萧十二郎道:“但是风四娘却已音讯全无,很可能也已葬身在西湖。”

连城璧眼角忽然跳动,过了很久,才慢慢的点了点头,道:“很可能。”

萧十二郎道:“天宗瓦解后,他的财源也已完全断绝。”

连城璧道:“一个男人身上若是囊空如洗,便是很难站得起来的。”

萧十二郎道:“他非但囊空如洗,而且无家可归。”

连城璧道:“天宗瓦解后,所有被天宗收买的产业,现在都已物归原主。”

萧十二郎道:“本当如此。”

连城璧道:“但我却总是觉得,我多少应该对他有些补偿。”

萧十二郎道:“这是庄主的仁义。”

一个青衣白袜的俊俏后生,手托着茶盘,站在连城璧身后,几次想开口,又都忍住。

他叫连白,虽然是连城璧的贴身书童,可是在连城璧面前,他还是不敢随便开口。

连城璧却忽然回过头,目光刀锋般盯着他,道:“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连白垂下头,嗫嚅着道:“我也见过他。”

连城璧道:“见过谁?”

连白道:“萧十一郎!”

连城璧道:“你几时见过他的?”

连白道:“上次他来的时候,我就见过他,最近他又来过一次。”

连城璧道:“最近?”

连白道:“还不到半个月。”

连城璧道:“他说了些什么?”

连白道:“他大摇大摆的走进来,好像还把这地方当作他的。”

连城璧道:“你们没有让他进来?”

连白道:“我们就告诉他,这地方已物归原主,庄主也不是他了,他若想来找麻烦,就找错了地方,若想来讨酒喝,我们倒可以施舍他三两五两的。”

连城璧静静的听着,脸上全无表情,道:“然后呢?”

连白道:“然后我们就真的给了他三两银子!”

连城璧道:“他怎么样?”

连白道:“他就真的收下了。”

连城璧道:“这件事你们为什么没有来告诉我?”

连白道:“这种小事,小人们怎么敢来惊扰公子?”

连城璧道:“这是小事?”

连白道:“到我们这里来求施舍,要盘缠的人,每天都有好几个。”

连城璧道:“你认为他也是来求施舍的?”

连白笑道:“看样子他简直就像是个要饭的,甚至比要饭的还臭。”

连城璧看着他,脸上还是全无表情,手里的一只价值千金的“雨过天青”茶碗,却“波”的一声,突然粉碎。

连白脸色变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小人做错了什么事?惹得公子生气?”

连城璧冷冷道:“你没有做错事,一点也没有错,你做得好极了。”

连白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连城璧道:“你知不知道萧十一郎是什么人?”

连白摇摇头。

连城璧道:“你不要我告诉你?”

连白点点头。

连城璧道:“萧十一郎少年出道,六个月里就名震天下,他的刀法锋锐迅急,出手之快,当世无双,自出道以来,从未遇见过对手,他跟我恩怨纠缠多年,到后来总算化敌为友。”

他冷笑着,接道:“像这么样一个人,你却把他当作要饭的,随随便便就打发走了,你的威风倒不少!”

连白牙齿打战,全身发抖,以首顿地,血流满面,颤声道:“小人错了,小人知错了,但求公子从轻发落。”

连城璧冷冷道:“连萧十一郎你都不看在眼里,我怎么敢发落你?”

连白咬了咬牙,忽然伸出一只手,道:“小人是用这只手拿银子出来给萧……萧大侠的,这只手该死。”

他的另一只手已拔出柄短刀,一刀砍了下去。

鲜血飞溅,一只断手血淋淋的落在地上。

这就是他侮辱了萧十一郎的代价,这代价是连城璧要他付出来的。

这件事必将传出去,那时连城璧的义气也必将传遍武林。

×

×

×

地上的血迹,很快就打扫干净,连白也被人架了出去。

暖阁里还是幽雅安静,温暖如春。

连城璧又换了碗茶,捧在手里,慢慢品尝,脸色却似已变得很沉重。

萧十二郎陪着笑道:“萧十一郎若是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会对庄主更感激。”

连城璧沉着脸,淡淡道:“我做这件事,并不是想要人知道的。”

萧十二郎垂首道:“是。”

连城璧又沉默了很久,忽然轻轻叹息,道:“一世的英雄,如今竟然落拓至斯,我又怎能坐视?怎能坐视?”

萧十二郎垂着头,不敢答腔。

连城璧又叹道:“只可惜人海茫茫,却叫我到哪里去找他?”

萧十二郎道:“弟子或者能找得到他。”

连城璧道:“你想到哪里去找?”

萧十二郎笑了笑道:“只要有酒的地方,就可能有他的消息。”

连城璧道:“快去找。”

萧十二郎道:“庄主要不要弟子把他带来?”

连城璧又沉下脸,道:“此人是当世英雄,我们怎能对他如此轻慢。”

萧十二郎道:“是。”

连城璧道:“你找到他的行踪,就回来告诉我,我去见他。”

萧十二郎道:“是。”

他也叹了口气,道:“弟子现在才明白,为什么江湖中人人都说连庄主非但胸怀大度,而且侠义无双。”

(四)

小院中的积雪未扫,梅花的新枝上已绽开了几点初红。

暮色渐深, 暖阁里已燃起了灯。

连城璧坐在灯下,已不知坐了多久,灯光照着他的脸,他看来仿佛也很疲倦。

人生岂非本就是段令人疲倦的旅程?

在这初雪来临的黄昏,就连这温暖如春的小阁,却显得说不出的凄凉寂寞。

连城璧轻轻叹息了一声,慢慢的站起来,放下了手里的茶碗。

茶已凉了。

屋里面的梨花几上,一炉香却刚燃起。

他走出去,将几上的香炉慢慢的旋转了三次,壁上挂着的一幅吴道子的大江风物忽然卷起,露出了一道暗门。

门后是间小而幽静的秘室,也燃着一炉香,点着一盏灯。

灯光凄清。

风显然吹不到这里,屋子里却显得阴森森的,仿佛很冷。

小桌上黄幔低垂,隐约可以看到里面供着个神主木牌。

木牌上写着的竟是:

“亡妻沈璧君之灵。”

——难道连城璧也不知道沈璧君没有死在西湖的一湖秋水里?

——难道沈璧君现在已真的死了?死在无垢山庄?

连城璧慢慢的走进来,掩起了门,面对着香烟缭绕的灵位,痴痴的站着。

他就这么样动也不动的站着,又不知站了多久,冷漠苍白的脸上,渐渐露出种奇怪的表情,就仿佛他的心正渐渐被人绞紧。

他的双拳也已握紧。

“我一定会找到他的,一定。”

他的声音很轻,每个字都仿佛用了很大力气才说出来。

冷汗已开始从他额上流下。

他忽然弯下腰,身子忽然痉挛收缩,就像是有条看不见的鞭子,正在不停的鞭打着他。

然后他就开始呕吐。

×

×

×

这时无垢山庄外却正是锣鼓喧天,爆竹声也响个不停。

因为附近地面上的父老们,合资打造了一柄黄金的剑,用鼓乐送到无垢山庄来,表示他们对连城璧的爱戴和尊敬。

剑的形式,精致而古雅。

古雅的剑身上,刻着四个古雅的字:

“侠义无双”。

黄金铸成的剑,当然不是用来杀人的。

那只不过代表人们对连城璧连庄主的一分敬意。

这柄剑的价值,当然也不是黄金本身,而是上面的那四个字。

侠义,已经世不多见了,更何况“侠义无双”。

在人们心目中,连四个字,也只有无垢山庄的连庄主足以当之无愧。

(五)

夜已深。

锣鼓声和喧哗声渐渐远了。

人也散了。

厅上只剩下连城璧一个人,一盏灯。

他似乎已有些累,又好像对刚才的热闹感到有些厌倦。

他微闭着眼睛,正用手指慢慢的抚摸着剑身上那四个字。

他的手很轻,就像抚摸着情人的胴体。

“侠义无双!”

他笑了。

但笑容里并没有丝毫兴奋或喜悦,而且带着种讥诮和不屑。

夜风透窗,已有寒意。

连城璧抚摸剑身的手指突然停止,脸上的笑容也突然消失。

但他的语气仍很平静,缓缓道:“是谁站在花园里?”

外面应道:“赵伯奇。”

连城璧点点头,道:“进来。”

赵伯奇从花丛阴影里走了出来,脚步很轻,很慢,神情谨慎而恭敬。

他,原来就是把萧十一郎丢在酒馆里的船家赵大。

灯光照在金剑上,光华映满大厅。

赵伯奇自然已看见那柄金剑,但他却低着头,装作没有看见。

连城璧喃喃道:“这是地方父老们的一番厚爱,我本来不敢接受,怎奈盛情难却。”

赵伯奇忙道:“应该的,若非庄主的英名远播,威镇四方,百姓们怎能安居乐业,这小小的一点敬意实在是应该的。”

他说这话,就好像他自己就是地方上的父老,这柄剑本就是他奉献给无垢山庄的一样。

连城璧笑了笑,道:“其实,我也只是个很平凡的人,那儿当得起“侠义无双”四个字。”

赵伯奇本想再说几句动听的话,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堵塞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因为他发现连城璧森冷的目光,正在凝视着他。

赵伯奇心里一阵寒,急忙从贴身衣服里取出一个长形的布包,双手捧到连城璧面前。

包里是一柄刀,一柄名闻天下的刀。

割鹿刀。

刀已出鞘。

冷冷的刀锋,照着连城璧冷冷的脸。

冷冷的目光,在刀锋上缓缓移动。

渐渐的,冷脸终于绽开了一丝暖意。

连城璧又笑了。

这一次,他的笑容里不再含有讥诮和不屑,而是充满了得意与满足。

但笑容只在嘴角轻轻一闪,忽又消失。

连城璧的目光由刀锋移到赵伯奇脸上,道:“这柄刀怎么到了你的手里?”

赵伯奇道:“是我用几壶酒和一包花生换来的。”

连城璧道:“哦?”

赵伯奇道:“而且是几壶最劣的酒,一包最便宜的花生,庄主一定想不到,名闻天下的宝刀,就只值这点代价。”

连城璧的确有些意外。

赵伯奇得意的道:“庄主一定更想不到,萧十一郎要我去典当这柄刀,目的也不过想再换几壶劣酒和一包花生而已,名满天下的萧十一郎,如今已成了不折不扣的酒鬼,以后武林中再也不会有萧十一郎这个名字了。”

连城璧道:“这倒的确使人想不到。”

赵伯奇笑道:“一个人若是终日只知道喝酒,无论名气有多响亮,总会毁在酒杯里。”

连城璧点点头,道:“不错。”

赵伯奇道:“所以,他已经不配使用这柄刀了,当今世上唯一配使用这柄刀的人,只有庄主。”

连城璧道:“哦?”

赵伯奇道:“现在就算叫萧十一郎用这柄刀去割草,相信他也割不断了。”

连城璧道:“割鹿刀本就不是用来割草的,它的唯一用处,就是杀人。”

赵伯奇怔了怔,道:“杀人?”

连城璧道:“不错,杀人,尤其是自作聪明的人。”

刀光一闪,已掠过赵伯奇的脖子。

人头应刀落地,赵伯奇脸上的神情仍然未变。

那是怔忡和错愕交织成的神情,他死也不明白,连城璧会突然向他出手。

刀锋一片晶莹,滴血不沾。

连城璧用手轻抚着刀锋,似欣赏,又似爱惜,低声道:“好刀,果然是好刀。”突然抬起头,提高声音道:“来人!”

两名青衣壮汉应声而入。

连城璧已将割鹿刀放回布包中,道:“快马追萧十二郎,要他把这柄刀当面送还给萧十一郎,并且告诉他,世上只有萧十一郎,才配用割鹿刀。”

两名壮汉互望了一眼,似乎有些惊讶,却没有问原因,接过布包,退了出去。

直到离开了大厅,其中一个才忍不住轻叹了口气,道:“萧十一郎能交到像我们庄主这种朋友,也算没有白活一生了。”

另一个立刻附议道:“庄主对萧十一郎,的确已是仁至义尽……”

人活在世上,有得意的时候,当然也总有不如意的时候。

所以,人就发明了酒。

酒是人类的朋友,尤其失意的人。

失意的人喝酒,是为了借酒浇愁。

得意的人也喝酒,是为了表示人生得意须尽欢。

于是,.卖酒的地方永远不怕没有主顾。

萧十一郎虽然也喝酒,却不是主顾。

因为主顾都是花钱买酒喝,萧十一郎却没有钱。

没有钱,有愿意请客的朋友也行。

萧十一郎也没有请客的朋友。

别说请客的朋友,连不请客的朋友也没有。

既没钱,又没朋友,酒却照喝不误,而且,不喝到烂醉,绝不停止。

他已经不是喜爱酒的滋味,倒好像跟酒有仇,非把天下的酒全喝进肚子里,就觉得心有不甘。

天下的酒岂是喝得完的?

因此,萧十一郎日日都在醉乡中。

附近数十里以内,只要是卖酒的地方,萧十一郎都喝遍了。

每一处地方,他都只能喝一次,结果,不是被揍得鼻青脸肿,就是被人像提野狗似的摔了出来。

他非仅一文不名,而且身无长物,连最后一件破衣服都被酒店伙计剥下来过,幸亏那伙计嫌它又破又脏,皱了皱眉头,又掷还给他。

萧十一郎就穿着那件破衣失踪了。

没有人看见他再在卖酒的地方出现。

在人们心中,他已经是一个小小的泡沫,谁也不会去关心。

只有萧十二郎在关心。

以前,只有卖酒的地方,就能找到萧十一郎,现在连卖酒的地方也找不到他了。

萧十二郎绝不相信他能离开酒,但搜遍大小酒楼酒铺,甚至酿酒的酒房,都没有萧十一郎的人影。

酒鬼离开酒,就像鱼离开水,怎么活下去呢?

萧十二郎简直不敢相信这会是事实。

就在这无所适从的时候,一连咒骂声和喧哗声从“鸿宾酒楼”传了出来。

“鸿宾酒楼”是当地最豪华的酒家,光顾的食客,都是地方上最有钱,最有名堂的仁绅富商,当然不可能这样喧哗,更不可能有咒骂的声音。

酒楼门口围着一大堆看热闹的人,正在议论纷纷。

两个衣履整洁的伙计,架着一个酒气醺天的醉汉由店中出来,然后,你一拳,我一脚,将那醉汉痛殴起来。

边揍边骂道:“他妈的,今天可叫老子们逮住了,你躲在窖子里偷喝酒,却害老子们替你背黑锅,非揍死你这个王八蛋不可。”

有那好心的人劝道:“别打了,瞧他已经醉成这样,也怪可怜的。”

伙计道:“可怜?谁可怜我们?这小子在店里酒窖中躲了两天,整整偷喝了四大缸酒,老板怪我们偷的,要扣工钱,这也罢了,这小子偏偏又在空坛子里加水,害我们又挨客人责骂,险些连饭碗都砸了,是他存心不让我们过日子,不揍他揍谁?”

醉汉两只手紧紧抱着头,任凭打骂,也不开口。

人丛中有人大声道:“好了,萧大侠来了,请萧大侠作主,该打该罚,说句公道话。”

鸿宾楼的伙计,没有不认识萧十二郎的,连忙赔笑道:“萧大侠,您来得正好,就请您老评评理,这小子——”

萧十二郎摆摆手,制止伙计再说下去,用两个指头,轻轻托起醉汉的下巴。

眼睛一亮,他怔住了。

萧十一郎。

萧十一郎抬起头,忽然大笑,道:“兄弟,好兄弟,你来了,我真欢喜,快请我喝一杯去。”

萧十二郎冷冷道:“谁是你的兄弟?”

“我姓萧,你也姓萧,我叫十一郎,你叫十二郎,你不是我的兄弟是什么?”

萧十二郎仍然冷冷的道:“你是你,我是我,用不着拉关系。”

萧十一郎涎着脸,笑嘻嘻道: “就算不是兄弟,我们总算是朋友,对不对?”

萧十二郎道:“我也不是你的朋友。”

萧十一郎道:“好!好!好!不是朋友也不要紧,请我喝两杯酒,这总可以吧?”

萧十二郎摇摇头,道:“我没有请人喝酒的习惯。”

萧十一郎道:“那你借给我钱,我自己去喝,好不好?”

萧十二郎又摇摇头,道:“我也不想借钱给酒鬼。”

萧十一郎道:“只借十文钱,帮帮忙,明天就还你……”

萧十二郎道:“一文也不借,我到这里来,只是要给你另外一件东西。”

“哦?”萧十—一郎眼睛突然亮了,道:“什么东西?”

“你自己看吧。”

布包解开,名闻天下的割鹿刀又到了萧十一郎手里。

宝刀无恙,刀光仍然皎洁如秋水。

萧十一郎高高举起割鹿刀,仰天大笑。

他转动着醉眼,向四周缓缓扫过道:“你们看见了吗?这就是世上最珍贵的割鹿刀,一柄价值连城的宝刀,你们听说过没有?”

谁没听过割鹿刀的名字,人们都用惊讶的眼光望着萧十二郎,似乎在怀疑他为什么会把如此名贵的宝刀,交给一个醉鬼?

萧十一郎又把刀锋直逼到两名伙计面前,道:“你们认认清楚,这柄刀能值不少钱吧?”

两名伙计惶恐的看着萧十二郎,连连点头道:“是的!是很值钱的宝刀……”

萧十一郎大笑着将刀掷在地上,道:“既然知道,就替我拿去押在柜上,先换几壶好酒来。”

两名伙计迟疑不敢伸手,萧十一郎又大声道:“拿去呀,你萧大爷的酒虫已经快爬到喉咙来了,还等什么?”

萧十二郎看到这里,向伙计暗暗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人丛。

谁能相信,一代大侠会落到这步田地?

萧十一郎以前也曾毫不考虑就掷下割鹿刀,那是为了要救风四娘的命。

现在,他同样毫不考虑就掷下了割鹿刀,却只不过为了换几壶酒喝。

名满天下的萧十一郎,这一次是真正完了。

彻底的完了。

暴雨。

暴雨初晴。

萧十一郎想从泥泞雨水中站起来,却似已没有站起来的力量和勇气。

他站起来,又倒了下去,倒在一个年轻人的脚下。

一个和萧十二郎同样神气,同样骄傲的年轻人。

一个和他自己当年同样神气,同样骄傲的年轻人。

他看到这年轻人,就好像看到他自己的影子。

可是现在,这影子已经消失了。

这年轻人也正在看着他,脸上带着种很奇怪的表情,右手提着一缸酒,左手握着一把刀。

割鹿刀。

萧十一郎垂下头。

他不敢面对这年轻人,也不敢面对这把刀。

他不敢面对现实,甚至不敢面对过去。

他只想尽量麻醉自己。

现在对他说来,这年轻人手里的一缸酒,价值已远远超过了割鹿刀。

年轻人道:“你想喝酒?”

萧十一郎很快就点了点头。

年轻人道:“可惜这不是你的酒。”

萧十一郎握紧双手,用手背擦了擦干裂的嘴唇,又想站起来,又倒了下去。

年轻人一直在盯着他,忽然扬起了手里的刀,道:“你想不想要这把刀?”

萧十一郎扭着头。

年轻人道:“可惜这把刀也已不是你的了。”

萧十一郎忍不住问道:“现在这已是你的刀?”

年轻人道:“你昨天用这柄刀换取了一醉,我今天用一笑换来了这把刀。”

萧十一郎道:“一笑。”

年轻人露出了微笑,一种深沉的,锐利的,无法形容的微笑。

他微笑着道:“你知不知道,有人笑的时候,比不笑的时候更可怕?”

萧十一郎当然知道。

年轻人道:“我就是笑面十七郎。”

萧十一郎也笑了,道:“十七郎?”

十七郎点点头。

萧十一郎道:“你姓不姓萧?”

十七郎没有回答这句话,只是盯着萧十一郎的眼睛。

过了很久,才一字字问道:“你真的就是萧十一郎?”

萧十一郎无法否认。

十七郎道:“你真的就是那力战逍遥侯,火并天公子,以一把刀横扫武林的萧十一郎?”

萧十一郎也无法否认。

十七郎又笑了,道:“听说你的刀法天下无双,你能不能让我见识见识?”

萧十一郎道:“见识?怎么样见识?”

十七郎道:“你还有手,这里还有刀,只要你让我见识见识你的刀法,不但这缸酒是你的,鸿宾酒楼里的酒,你要拿多少,我就给你多少。”

萧十一郎的双手又握紧。

十七郎微笑道:“这是个好交易,我知道你一定会答应。”

萧十一郎忽然大声道:“不行。”

十七郎道:“不行?为什么不行?”

萧十一郎道:“我不舞刀。”

十七郎道:“为什么不能?手还是你自己的手,刀也还是你自己的刀。”

萧十一郎勉强挣扎着挺起了胸膛,道:“我的刀不是舞给别人看的。”

十七郎道:“你的刀是杀人的?”

萧十一郎道:“是。”

十七郎大笑,就好像他一生中从来也没有听过这么可笑的事。

萧十一郎道:“杀人并不可笑。”

十七郎道:“你会杀人?”

萧十一郎道:“嗯。”

十七郎道:“你还能杀人?”

萧十一郎垂下头,看着自己的手。

手上没有血,只有泥泞。

十七郎道:“你还有手,这里还有刀,只要你能用你的手抽出这把刀来杀了我,这缸酒也是你的。”

萧十一郎大声道:“我绝不会为了一缸酒杀人。”

十七郎道:“你会为了什么杀人?”

萧十一郎道:“我……”

十七郎忽然飞起一脚,踢起了一片泥泞,踢在萧十一郎脸上,再用鞋底擦萧十一郎的脸。

萧十一郎全身都已僵硬。

十七郎道:“你会不会为了这个缘故杀人?”

萧十一郎忽然抬起头,用一双满布血丝的眼睛盯着他。

十七郎微笑道:“你不敢?”

萧十一郎终于伸手要拔刀。

刀就在他面前。

可是,他的手却好像永远也无法触及这把刀。

他的手在发抖。

他的手抖得就像是秋风中的落叶。

他的人,岂非也正如落叶般枯黄萎谢?

十七郎又笑了,大笑。

“我知道你并不是不敢杀人,只不过已不能杀人。”他大笑着道:“刀虽然还是昔日的割鹿刀,萧十一郎却已不是昔日的萧十一郎了。”

酒楼上忽然有人在问:“萧十一郎现在是什么?”

十七郎用刀柄拍碎了酒坛上的封泥,将坛中的酒倒出来,倒在萧十一郎的脸上。

这本是谁也无法忍受的屈辱,死也无法忍受的屈辱。

无论谁碰到这种事,都一定会忍不住挺胸而起,挥拳,拔刀,拼命。

萧十一郎却做了一件任何人都想不到的事情。

他张开了他的口。

他张开了他的口,并不是为了要呐喊,也并不是为了要怒吼。

他张开了他的口,只不过是为了要去接流在他脸上的酒。

已有人开始忍不住大笑。

十七郎也在笑,大笑道:“你们自己看看他现在像什么?”

这句话刚说完,忽然有一只手伸过来,托住了他的肘。

他的人忽然像腾云驾雾般托了起来,飞了出去。

他手上的刀,已经在这只手里。

这是谁的手?

是谁的手能有这么神奇的力量?

连城璧。

侠义无双的连城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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