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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侠义胸怀

那武当山上观庙甚多,吕杰引他们到了一座小小道观中,道:“小弟先去查探可好?”

王元度沉吟一下,道:“若是离贵派宝宫不远,我最好与你一同走一趟。”

钱万贯道:“此处地形我相当熟悉,娘子同去不妨,我自有趋吉避凶之道。”

王元度道:“钱兄目下已失动手之能,留你一人在此,岂不过于冒险?还是让大嫂陪着你较妥。”

钱万贯一笑,意态从容慷慨道:“我们到此地来,为的是要打击敌人,假如因我之故,不能全力出击,则我倒不如不来了!要知红袖她熟稔敌方虚实强弱,有她同行,胜却许多高手,因此,咱们岂能自行分薄了兵力?你们即管前去,不必以我为念。”

甄红袖颔首道:“好,我去。”她向王元度和吕杰瞧了一眼,又道:“假如咱们失散了,便以这儿做联络之地,由钱郎负责联络事宜。”

她转身伸手捏住钱万贯的手掌,柔声道:“钱郎,妾身此去,生死难卜,特此辞别,望你好生保重。”

钱万贯双眼中也透露出深情,点头道:“我懂得你毅然前往的深意,但世事难如人意,假如你得不到解药,千万别勉强才好。”

王、吕二人这时才明白甄红袖决然赶敌之意,敢情是要设法索取解药。如若得不到解药,大概抱着宰他几个敌人的决心,以消心中仇恨之意。

他们自然再没得话说,相继奔出这座小庙,穿林越岭,不久,已望见了一座巍峨壮丽的道观。他们迅即奔上观前的宽大草坪上,但见松柏夹道,鹤鹿栖游,一派宁恬幽静,如入洞天福地之中。

吕杰一皱眉头,道:“怎的见不到人?即使发生了大变,这儿仍然会有些师兄们看管才对。”

王元度道:“看来敌人已侵入观中,因而全观道侣都退入后面防守了吧?”

吕杰摇头道:“没道理,怎会通通都到后面防守?后面有什么可守的?”说时,三人先后踏入大门内,但见地上有几具尸体,都是道人装束,血迹斑斑。

三人都大吃一惊,心想:“莫非敌人如此凶毒厉害,见了武当弟子便杀,已把全观数百道侣,通通杀死了?”

但再往内走,却不再见到尸体,这一来,刚才的想法又不对了。因为如若全观数百人被杀,定必处处皆尸,血流成河才对。不过假使不是全观被杀,则不应如此沉寂无声,而且也应该有人把尸体收拾起来才对。

吕杰心焦如焚,面色都变了。王元度沉声道:“吕兄,越是碰上这等惊心动魄的大事,越须沉得住气,不可自乱方寸,徒然贻敌人以可乘之机。”

吕杰立刻深深吸一口气,努力抑制波荡的情绪,道:“王兄说得是。”

他心知王元度言外之意,是暗示他千万不可鲁莽冲动。纵然是全观道侣尽皆被杀,连他父亲吕一超亦在劫数之中,他也得沉住气,方能谈到报仇雪恨,如若一味冲动悲愤,徒然更易被敌人杀死,于大局全然无益。

吕杰这一冷静下来,脑筋就灵活得多了,道:“观内只有一处地方,可容大批人马。”

甄红袖道:“照我的推测,一元教这次侵犯武当,最少也得动员上百人手,加上本观原有的数百人,一定是在某一处宽敞地方。”

吕杰道:“本观右后方有一块广场,是历代本观之人修习武艺之地,可容数千人之多,咱们去瞧瞧好么?”

王元度道:“好!目下我们行踪既然未被敌人发觉,我倒主张小心些,最好不让敌人知道,则到时可收奇兵突出之妙。”

吕杰道:“那么小弟先走,如若碰见敌人,你们在后面便可隐起身形。”他这话得到王、甄二人同意,立时迅快奔去,穿过几座高大庄严的大殿和院落,从一道侧门出去,便是一条宽大的巷子。

吕杰奔入巷中,突然风声飒然,前后各有一人从墙顶纵落,把他夹在当中。这两名劲装大汉,手中都有兵刃,面含狞笑,甚是凶悍。在他对面的一个说道:“小子报上名来。”

吕杰杀机填胸,一心一意要杀死这两人,以泄心中之恨。当下装出很惊奇的样子,道:“怪事,这儿是什么地方,你们可知道么?”

那大汉凶狠地瞪他一眼,道:“你打哪儿来的?”

吕杰道:“这话应我问你们才对,我打侧门进来,一路都没见到人,到底是怎么回事?看你们这副样子,决计不是武当派的人。”

那大汉嘿嘿一笑,道:“那么你呢?你也不是武当派的人,对不对?”

吕杰摇摇头,突然间长剑出鞘,化作一道长虹,电射而出,他出手之时,正是接到王元度的传声,嘱他杀敌。原来他故意多说几句话,用意是让王、甄二人赶到,并且查看过附近已无敌人潜伏,方始出手歼敌,免得泄漏了机密。

王元度一面传声,一而发剑暗袭那个在吕杰后面的大汉。以他的功力造诣,此准自然绝无失手之理。

但见剑光到处,这个大汉已倒在地上,但吕杰却没有法子一招杀敌,不但不能杀敌,甚至无法阻止敌人发声报警。

那个大汉面向着王元度这一边,是以见到同伴被杀,他一面挥刀招架,一面掣出一枚铜哨,向嘴巴塞去。

突然间,一条人影打旁边的墙上飘落,说道:“杜四,休得张狂。”声音异常娇媚悦耳,使他不由得转眼望去。

目光到处,可就瞧见了一张媚艳绝世的面庞,那对水汪汪的美眸中,大有勾魂夺魄的魅力。

这个名叫杜四的大汉,虽是认出了来人是以前的副教主甄红袖,但他却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如此销魂蚀骨的表情,际此生死关头,竟也不由得心头一荡。

吕杰趁机抢入,长剑一招“仙凡永隔”,透心刺入,顿时狙杀了此人。

甄红袖轻轻道:“好剑法!这杜四虽然不是四大护法及七兽高手,但却是荀教主的亲信高手,武功极佳,想不到无声无息之中,除去其二。”

吕杰道:“若不是大嫂及时出现,这刻只怕已惊动敌人了。”

甄红袖道:“这条巷子那边就是练武场了,是不?”

吕杰道:“还有一个小院子,院墙甚高。”

王元度已当先走去,步出巷外。只见那座院落,弯而且长,院墙甚高,墙边有些古树,浓荫覆地。他跃上树去,借那树叶掩蔽身形,向外面望去,但见那外面一片广场,绿草莽莽,在那右前方二十余丈处,有一座高约六七丈的石崖。

广场内有数百人之多,剑光在太阳下闪耀着,如万道银蛇,人数虽多,却没有什么声息,也没有人移动。

王元度鼻中嗅到一阵香风,接着,甄红袖的手臂已碰着他,并且低声说道:“噫!那几百个道人,都被一元教之人迫到崖下,再无退路了。”

王元度道:“以小弟瞧来,却像是武当派摆下阵法,严防敌人进犯。”

吕杰在另一边说道:“王兄说得是,那是敝派的‘千剑大阵’,那石崖下面有一座洞府,据说是掌教真人坐关之所,看样子,我们是在防卫那洞府。”他这么一解释,果然很有道理。那数百道士,人人执剑,纵横成列,密密地挡住在洞府门前。

一元教也有将近一百人之众,各持兵器,紧迫阵前。双方都没有任何动作,乍看似是一元教之人,被这千剑大阵所阻,一时无法逞凶。

吕杰远远见到他父亲和几个老道人站在洞府之前,这才大为放心,道:“恐怕是掌教真人恰恰闭关练功,是以一旦有警,全观之人都集中在洞府前面,结阵守护。”

王元度道:“这话有理,怪不得全观不见有人,现下我才安心了不少。”

甄红袖缓缓道:“王大侠,那荀伯业武功深不可测,并且多年来处心积虑,打算先击溃武当、少林。因此,他大概很有把握可以击败武当掌教许无量真人。”

吕来不服气地哼了一声,王元度想起连钱万贯也曾败于荀伯业手底,则甄红袖这话,多半不会错。

于是点点头,道:“荀伯业武功极强,那是不争之实,虽然未必就赢得许无量真人,可是为了万无一失起见,咱们定须设法不让他们拼斗起来。”他望了吕杰一眼,又道:“试想:以武当在武林中的地位,若然许真人万一失手,则所损失的,较之荀伯业失败时,简直不能比拟,因是之故,咱们定须筹出釜底抽薪之法,及早化解此一大劫难才好。”

吕杰一想这话很对,若然让荀伯业和许真人拼斗,实是划不来之事,但如何能使他们打不起来?这却是大大的难题。

他求助地望住王、甄两人,王元度微微一笑道:“小弟和钱大嫂绕到崖后,由吕兄先从正面入阵,告知令尊及贵派主持之人,我们才打崖后翻下来,以免发生误会,这是第一点。第二,吕兄设法说服贵派主持之人,让小弟和钱大嫂出头干涉,务使一元教先须对付我们,换言之,荀伯业须得先击败了我们两人,方能对付贵派,这一点非常重要,如不先取得协议,只怕贵派之人,会以为兄弟自高自大,强行出头。”

吕杰歇一下才道:“王兄把这宗如此重大艰危之事,揽在身上,如此侠肠义胆,敝派将来怎样报答呢?”他深知此事非同小可,以王元度目下的声名,只一出头,荀伯业势须全力对付他,结局自然凶险无比。这等以生命、名誉作赌注之举,岂比等闲?是以他深心感激,溢于言表。这当中还有一个关键,那就是王元度本可以置身事外,并无卷入漩涡的必要,更别说到出头架梁,把事情完全包揽在身上的义举了。唯其如此,方显得他实是大侠胸怀,以天下之事为己任。

他把如何走到崖后的路径说出,自己便奔出广场,从旁边绕入己阵中。

一元教方面一看吕杰出现,竟毫无警讯,立时派人查看,方知社四两人惨死之事。

且说王、甄二人绕过许多屋宇,最后从一堵高墙跃出,那外面是一片斜坡,山坡的那一边,就是那座石崖。

他们齐齐奔上山坡,还未到达坡顶,忽见一株古树后面,转出一位全真。这位全真只穿一袭灰袍,头挽纯阳髻,衣袂飘飘,眉长入鬓,目如朗星,额下三给黑髯,看上去,只有三旬上下的年纪。可是道气盎然,大有神仙风致。这道人打个稽首,道:“两位从何而来,欲往何处?”

王元度躬身拱手为礼,道:“在下王元度,这一位是钱大嫂,姓甄名红袖。因得知一元教侵扰贵派,是以会同吕杰兄一同赶来。现下我们打算从崖上翻落贵派剑阵中,又请吕杰兄先容,请贵派主持之人,让在下出面干涉。”

他简简单单数语,已把始末道出。甄红袖甚是佩服,心想:“看他为人忠厚诚恳,其实却是极有急智而又能言善辩之士。”

那道人微微一笑,道:“王大侠名满天下,贫道久仰了,但此地乃是敝派禁区,不容外人涉足。”

王元度天生是个正派君子之人,闻言立现惶恐之色,道:“真对不起,但望道长宥恕无知误闯之罪。”

甄红袖讶道:“怎么啦?我们难道打原路退回去不成?”她略略停顿一下,转眼向那道人望去,目光变得十分凌厉,又道:“道长须知我们皆是为了贵派安危而来,而贵派目下亦正好陷入窘困之境,事出非常,只好从权了,您说是也不是?”她的目光虽然凌厉,可是口气仍然温柔和婉,这是因为她瞧来瞧去,总觉得这个道人气度不凡,而且又似是很谦冲自牧的有道之士,是以不知不觉之间,生出了敬畏之心。

那道人微微一笑,道:“钱夫人说得很对,不过敞派规矩极严,即使在这等情况之下,贫道仍然不能不加以追究。”

他歉然地摇摇头,道:“自然贫道此举也许难以见谅于王大侠和钱夫人,但贫道也是迫不得已,非执行山规不可。”

甄红袖愠道:“那么你打算怎样?”

道人说道:“依照山规,两位如若仗恃武功,冲出禁地,贫道只好待日后再了断此事了。”

甄红袖何等聪明玲珑,一听这话,分明是要他们动手闯过去,似乎不含丝毫恶意。顿时恢复常态,嫣然一笑,道:“这个也好。”

那道人一抬手,撤下背后的松纹古剑,道:“贫道得罪之处,尚乞海涵。”

王元度跨前两步,提聚功力,准备出手。他盘算好定须一剑就迫开对方,迅即闯过去,免得误了大事。

那道人向甄红袖手中之剑盯了一眼,说道:“两位俱是剑术大家,真是好极了!王大侠当必深知那一元教主荀伯业的武功家数了?”

他忽然扯到荀伯业身上,又说了一句“好极了”,使得王、甄二人,都猜测不出他的真意何在。

王元度道:“闻说荀伯业使用两面钢钹,武功深不可测,究竟如何,还须动手后方能知晓。”

那道人沉声道:“贫道却以为出手交锋,乃是性命交关之事,定须知己知彼,方是上策。”

王元度道:“道长之言甚是,据在下所知,荀伯业乃是雷八公前辈的嫡传高足。”

那道人点点头,道:“不错,他在敝派也学过艺业,但一直郁郁不得志,这是因为敝派在他投入本门之后,忽然查出他曾是少林门人,因是之故,敝派便对他严加防范,不传以本门心法。”

甄红袖道:“道长所揭露的秘密,诚足惊人,但外子钱万贯,本乃少林大雄长老嫡传弟子,是以早就晓得了。”

那道人眼中闪过惊讶之色,道:“啊!原来如此,贫道可就放心不少了,只不知钱庄主现下在什么地方?”

甄红袖道:“他也来啦!但他已中了荀伯业的暗算,在未曾解去身上之毒以前,失去武功,是以无法露面上阵。”

那道人点点头,随即以精明眼光,投注在甄红袖面上,道:“贫道斗胆猜测一句,那就是钱庄主竟然曾经与荀伯业动手,并且败于荀伯业手下,是也不是?”

甄红袖大吃一惊,忖道:“我只说钱郎中了暗算,但他却推测出曾经动手之事,当真是才智过人,只不知他在武当派中是何种身份?”

那道人已从她神情中得到了答案,便又道:“既然钱庄主也赢不过荀伯业,敝派之中,恐怕也找不出可与荀伯业匹敌之人了,唉!”他长长叹息一声,面上阴晴不定,显然在考虑一件重大之事。

甄红袖忍耐不住,提高声音道:“时间无多,我们得过去啦!”

那道人立即恢复常态,笑道:“好极了,请王大侠先行赐教。不过钱夫人可别置身事外,最好留神观察贫道的剑路,试试看能不能看出贫道的剑法来历。”

甄红袖一怔,道:“你不是武当派的么?”

那道人道:“贫道怎会不是武当派的人?但贫道自问有几招剑法,足以淆惑视听,所以特别提醒两位,试作观察。假如两位叫得出来历,贫道立时收剑认输。”

王元度心中一笑,忖道:“原来他有意考一考我们的眼力和阅历,这倒有趣。”他为了把握时间,当下低喝一声:“得罪了”,挺剑疾进。霎时间,两道剑光,矫夭飞舞,幻射出千重霞彩。

连甄红袖这等高手,竟也被他们的剑气,迫得退开数步。要知,这刻双方迸射鼓荡的剑气,锐利如刀剑,甄红袖如不出手抵挡,就只好退远些,以免受伤。她心中的震骇,非同小可,只因这位武当道人,剑术之精奥,功力之深厚,实是世罕匹俦。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来看,他都足以列入天下武林的第一流高手之中。

她也是第一次见到王元度的秘传“少阳剑法”,其神奇精妙,亦是难以形容。而他功力之深厚,气势之坚凝强大,也是平生仅见。

不过这倒不算稀奇,因为王元度乃是本届金鳌大会的鳌头,被尊称为当代第一高手,顺利地通过了“密室量才”的一关,打破了历届纪录。是以虽然剑术极是高明,却是在意料之中。若非如此,钱万贯怎会很服气他的成就?

她这时已不必触想起那道人的叮嘱,便已全神贯注,查看这道人的剑法路数。初时的十余招,他使的皆是武当正宗内家剑法。但突然之间,招数一变,剑剑抢攻,奇正相生,每每从意料不到的方位猛攻,又每每在想不到的时机中,稳稳守御。

他的这一路剑法,并没超过早先的武当内家剑法,也不比王元度的少阳剑法神奇奥妙。可是却是剑术中别辟蹊径的路数,防守之时,坚如铁桶,进攻之时,大有孤注一掷,有进无退的威势和决心。

两人剑来剑往,已攻拆了六十余招。而那道人在十五招以后,使的都是这一路奇异剑法,来来去去只有四招,两攻两守。自然,这四招可以生出不少变化,不过在甄红袖这等剑术行家看来,只要懂得基本的四招,即可自求变化,慢慢领悟了。

她看到此时,已经记熟了这四招。猛可大吃一惊,凝眸寻思道:“这道人事先叮嘱我们留意,这刻又反复施展不已,莫非是有意传我们这四招剑法么?”这么一想,发现大有道理。当下一跃而出,手中长剑幻化作一道精芒,直向道人卷去。口中叫道:“王大侠让一让。”

王元度只好收剑退开,凝目观战。

甄红袖岂肯让王元度或是那道人小觑了?是以全力施展出无声剑法,一轮急攻。

说也奇怪,那道人见她如此高明,反而掩饰不住面上的喜色,精神奋发,挥剑应战。

王元度还是第一次眼见甄红袖出手,但见她剑走轻灵,功力深厚,一招一式,无不恰到好处,威力十足。

他不禁心头一宽,忖道:“有她这等一流高手助阵,一可当十,今日纵然赢不了一元教,也定当予他们重创。至于这位道长,剑术已达超凡入圣之境,他如若是武当派的人,为何不出头迎战大敌?”这疑团充塞胸臆,无由解得。当下细看这道人的剑路,只见他还是使的两守两攻那四招剑法。

甄红袖剑发无声,招数辛辣奇幻,尤其是她早已看熟了对方的四招剑法,每能避强趋弱,猛烈反击。

因此之故,二十招以后,那道人已渐见施展不开。

王元度乃是剑术大行家,看到此处,加上他自己亲身动手的印象,已尽谙这四招剑法的变化奥妙。

那道人突然低喝一声:“钱夫人小心了。”剑式未变,剑上却发出极沉雄凌厉的潜力暗劲,立时遏阻住甄红袖增长不已的气焰。

他剑上绝强的内力,本是无形无声之物,但王元度却看得明明白白。只因他剑上内力一旦增强,剑招的威力也顿时改观,已不是甄红袖早先观察时的样子了,因此甄红袖连生差错,每每以为是弱点而凌厉攻去,哪知对方内力增强之后,便化疏弱为坚强。

王元度大感兴趣,忖道:“这四招剑法,分明非是武当绝学,但看这剑法极为倚重本身功力,以定强弱,便可知其中破绽甚多。但在这位道长手中施展出来,却不亚于天下任何一种上乘剑法,这完全是由于这道长功力深厚无比使然。他一直施展这四招剑法,反复变化,使我们已尽窥其妙,不知是何用心?”

甄红袖虽然不能取胜,但离落败还远。况且她在这番拼斗中,并没有使出压箱底的绝艺“无声三绝剑”。

那道人突然微笑道:“尝闻钱夫人曾是一元教的副教主,果然功力深厚,容颜绝世,贫道甚感佩服。”

甄红袖是什么人物,一听而知,对方故意提到她“容颜绝世”,分明是指她以美色取胜,武功有限之意。她长眉一皱,道:“道长不去迎击外敌,却躲在此处,莫非这一处禁地,这般重要么?”

她反嘲对方两句之后,旋又说道:“道长既然苦苦拦阻我们去路,恕我不客气要全力拼上一拼了。”话声甫歇,但见她一剑当胸刺出,无声无息,似慢实快,简直让人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剑势已笼住敌人了。

那道人喝声:“好剑法!”回剑封架,呛的一声,竟震得退了一步。

王元度眼见对方剑招奇绝,几乎脱口喝采。

甄红袖第一招“万籁俱寂”,虽然大见威力,但对方仍然是使那两招防守剑法之一,并未迫得他改使本门剑法,因此她竟不放松,第二招“宇宙无声”又攻了出去。要知她的无声剑法,最厉害之处,是剑上不带风响,使对手无法在风声上判断剑势的速度,以及力道的强弱。

像他们这等高手相争,胜败只是一线之微。无声剑派的剑法,既能使敌手生出错觉,自然占尽便宜。

她第二剑刺出,那道人飘飘飞退数尺,稽首道:“钱夫人果然高绝一时,无声剑派行将大振声威,可以预卜。”

甄红袖见他变得这么快,知道是自己那一招“万籁俱寂”收到了效果,虽然尚不明对方迫自己施展过绝艺之后,立时罢手是什么意思。

王元度上前两步,道:“道长可愿让我们过去?”

那道人点点头,神情间一片肃然,但眼中却流露出抱歉感激等意思。王元度向他抱拳为礼,随即大步走过。

那道人低声道:“两位快一点,时限转眼便到。”

王元度也没有询问是什么时限,脚底加快。

甄红袖紧紧跟着,霎时已奔上山坡,甄红袖问道:“王大侠,你猜这道长是谁?”

王元度道:“小弟不敢妄猜,只知他在武当派中,一定是很有地位之人。”

甄红袖道:“他说的时限是何意思?”

王元度道:“恐怕指的是一元教立即要发动攻击。”

谈论之际,已到了崖顶,他们借着树木岩石的掩蔽,往下面窥看。但见情势未曾变动,武当派数百道侣,都纵横成列地守住崖下那片空地,挡住敌人侵人洞府之路。

一元教的人围列在这千剑大阵前面,人数超过一百,亦都完全掣出兵刃在手。

甄红袖碰一碰王元度,道:“那一个瘦小个子,就是荀伯业了,姜石公在他身边。”

王元度讶道:“这荀伯业貌不惊人,身材矮小,如是在路上相逢,谁也料不到此人就是一元教的教主。”

甄红袖道:“他喜欢隐藏形迹,不让外人认出。即使是本教之人,也难得见到他。我以前主持教务,眼看势力强大,不觉起了反叛之心。谁知此人心计极深,所有高级的重要人物,完全效忠于他。”

王元度道:“大嫂何必为此耿耿于怀呢?”

报红袖道:“我现在想起来,仍然十分不服气。本来姜石公、冈大护法等人,无不效忠于我,怎会忽然都舍弃了我,转而全力支持荀伯业呢?”

王元度沉吟一下,道:“荀伯业有何秘密手段,不得而知,小弟只知姜石公等人如若忽然都反过来对付你,必与钱兄有关。”

甄红袖苦笑一下,忖道:“他也认为我以姿色收服人心,唉!若然当真如此,荀伯业的心计,未免太高明了!他设法用钱万贯使我孤立,又算准钱万贯决不肯答应坐视少林、武当被袭的条件,也就等如迫得我非反不可。”

忽见荀伯业一挥手,一元教阵中,立刻发出一阵呜呜号角之声。那百余人突然齐齐移动,霎时间,排列成一个巨大的三角形阵势,尖的一端,对准武当的千剑大阵,像是一块三角铁锥,要刺破敌人的千剑大阵。

王元度大惊道:“不好!咱们快走。”

甄红袖道:“不忙,他们的锥形阵势,还未完全布好。”

王元度讶道:“这话怎说?”

甄红袖道:“照我的看法,此阵的锥尖,乃是最大关键,假如武功略差,势难破得武当剑阵。武功高如荀伯业,固然可当锥尖之份。但他一旦投身在战阵之中,一举一动都关系到全军,便失去了随意进退的自由,所以他一定不肯担当此任。但除了他之外,还有谁呢?”

王元度不假思索,道:“那没角犀屠望,足可担当此任,他全身刀枪不入,除了一流高手,休想伤得了他。”

甄红袖赞道:“好灵活的脑筋,既是如此,你必也有了应付之法,我们可以动身啦!”

两人从仄径、险道往下纵落,到离地只有两丈之时,才显露身形。

一元教方面之人,一见甄红袖出现,都大为震骇,地位稍高之人,无不晓得必是王元度击破了姜石公的陷阱,及时赶到。

洞府门口的几个老道人和一位老者,都向王、甄二人客气行礼。

吕杰从中介绍,得知那老者就是武当名家吕一超,即是吕杰的父亲。

另外的五名老道人,皆是武当派中辈份甚高的人物。五人当中,倒有两个比当今掌教许无量真人还高一辈,这两人是陈虚本真人和李虚性真人,都是须发皤白如银。另外三位老道人,年纪也皆在六旬以上,一是辜无玄,一是洪无嗔,一是梁无累。此外,还有六七名中年道人,一望而知,皆是武当重要人物。由于时间迫促之故,所以不暇一一介绍了。

吕一超抱拳躬身道:“承蒙王大侠奔波千里,拔剑相助,敝派十分感激。那荀伯业武功之高,实是已达出神入化之境,因此之故,敝派诸位长老都不能不同意他有邀斗敝派掌教真人的资格。”

吕一超的目光转投在甄红袖面上,另行施礼,道:“钱夫人不但毅然脱离一元教,还敢公然露面,帮助敝派对抗荀伯业,这一份胆识,当世罕有匹俦,老朽甚感佩服。”

甄红袖裣衽还了一礼,道:“吕大侠过当之誉,愧不敢当。目下强敌犯境,已成弩张剑拔之势,只不知何以贵派掌教许真人还未露面?”

吕一超道:“敝教掌门真人恰好在敌人抵达前不久,闭府坐关。老朽虽已通报了讯息,但这坐关之举,颇有玄妙,实是无法立即开府现身。荀伯业也深谙此理,是以才答应等候一段时间,现下时限已至,又恰好赶上王大侠和钱夫人一齐现身,他们便中止了进攻。”

王元度道:“原来如此。”他记起在禁地相遇的道人,也有“时限快到”之语,现在才明白了这话由来。

吕一超等人自然不知道他这句话,指的竟是别一宗事,当下又道:“不瞒王大侠和钱夫人说,敝教的千剑大阵,极为复杂奇奥,如若当真演练到应有的水平,则不论一元教以何等阵法进攻,亦将全军覆没,当场惨败!可是此阵实在太以艰难,加以敝教实是想不到居然会有强敌入侵本山,是以向来疏忽,多年未加演练,现在虽具规模,但是中看不中吃,未必拦阻得住敌方的进攻。”

王、甄二人一愣,都想这的确是意想不到的一大危机。

只听吕一超又道:“因此之故,老朽胆敢奉请两位一道上前,为我等押住阵脚。老朽打算和几位师兄,施展敝派连手为阵的剑术,抵住荀伯业,拖延时间,等到敝派掌教真人出关现身,这才让他们独斗一场。”

王元度立刻摇头道:“晚辈此来,特地要找荀伯业算帐,假如诸位前辈不见怪晚辈狂妄的话,今日之事,晚辈有意包揽在身上,等如代许真人出战。只不知诸位前辈尊意如何?”

武当派五位老道人和吕一超互相对觑,暗中以眼神交换意见。吕一超一看之下,竟是五比一的决议,赞成让王元度包揽大局。当下点头道:“王大侠竟肯出头,自然是最好不过,以王大侠的威望,谅荀伯业也不致有异议。既是如此,老朽陪王大侠、钱夫人出阵,这儿两位师叔和三位师兄,立刻率领得力之人,隐入阵中,指挥阵法变化,起码也得骇住对方,死了冲锋混战之心。”

一经决定,那五位老道人立时率众隐入阵中,吕一超父子,陪了王元度和甄红袖,穿过剑阵。他们四人出得阵外,对方那一座三角锥形的阵势,立刻往后退出三丈以外。

霎时间,一群人从对阵中走出来,为首之人,正是一元教教主荀伯业。其余人依次是军师姜石公,四大护法和七兽高手。

那四大护法中,血幡张超前此已被王元度一剑杀死,现在已补上了冀南名家童贯。此人在金鳌大会中,曾被乡老伯挑为对手,施展双钹。当时乡老伯见了他的兵器,道出这一脉武功的源流乃是得自雷八公,可是察看他的招数,却又看出非是雷八公亲传,是以觉得奇怪。现下此人在一元教阵营中出现,而那荀伯业又是雷八公嫡传高弟,便可知童贯的钹法,乃是得自荀伯业了。

王元度的目光越过这一小群人,投向那三角锥形阵法中,只见其中有四五个人,都用布蒙面,形迹神秘。由于相距达数丈之遥,其间又有一些别的人阻隔,无法瞧得真切。但他却不肯轻易放过,低声向甄红袖道:“大嫂,对方阵中有些蒙面之人,你可认得出?”

甄红袖道:“一元教在武林各门派中,几乎都有耳目,并且这些人皆是有名高手。目下到了武当重地之中,这些人怕被武当派之人认出,于理甚合,待我小心注意,总能认出一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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