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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夫妻陌路

凌玉姬注意地望了一阵,道:“我也不晓得,以前从未见过她。”

不久工夫,那数骑业已驰近。华奎畏惧地缩在后面,不敢大声出气。

只见无名氏一身劲装疾服,显得猿臂熊腰,衬上那张唇红齿白的面庞,更觉英风飒飒。

那个女子披着一件红色斗篷,珠翠满头,一派富贵之气,长得甚为妩媚,那两道眼光就像闪电一般,明亮锋利。

此外尚有祈北海、辛龙孙两人,均是相貌堂堂之士,眼中神光极足,一望而知均是身负绝艺的武林后起之秀。

无名氏见到凌玉姬之后,双眼射出奕奕神采,瞬也不瞬地凝注她。

凌玉姬也欢然一笑,满怀情思,也是脉脉含情地看着他,用那双美眸向他诉说着什么。

这些人一驰近沙丘,离瑛姑、凌玉姬两人尚有丈两之远,便自感到好像双方之间有条鸿沟,不知不觉都勒住坐骑。

祈北海洪声大叫道:“玉姬小姐,你下来呀!”

凌玉姬转眼瞧瞧瑛姑,只见她面罩严霜,毫无表情,于是只好向祈北海淡淡一笑。

辛龙孙哼了一声,阴笑道:“祈兄,我们上去吧,还有无名氏,你身受玉姬小姐大恩,要不要跟我们一道走?”

无名氏缓缓道:“我当然不会落后!”

他旁边那个女子突然挥一下丝鞭,发出尖锐的破风之声,显然她心中甚是暴躁。只听她尖声道:“叫她们下来,你们听见没有?”

祈北海须眉掀动,洪声大笑。辛龙孙却阴冷地道:“她们不肯下来,夏姑娘怎生措处?”

祈北海笑声乍收,接口道:“假如那样的话,是不是要我们上去把她们杀死?”

那个被称为夏姑娘的女子又挥一下丝鞭,道:“我早知道你们见到凌玉姬,就不把我夏雪放在眼中。但你们瞧见没有?凌玉姬已不是从前的她了,在她旁边的那个婢子,可比我难伺候得多呢!”

她这些话似是讥讽,又似是指点出凌玉姬的处境。瑛姑心头微凛,忖道:“此女眼力惊人,并且料事如神,如果她的武功不弱,将来倒是我的一大劲敌……”在她脑海之中,眼前所有的男人,全部都不放在她心上。

祈北海狐疑地望凌玉姬,大声道:“玉姬小姐,你到底怎么啦?为何不发一言?”

凌玉姬淡淡一笑,心中却十分不安。她深知祈北海和辛龙孙两人虽然在江湖上称不得好人,因为他们都恃着一身武功,专凭喜怒行事。但他们对自己却十分守礼和爱护备至。因此见到这两人,就不禁泛起见到自己的亲人一般的感情。

自然那俊美无俦的无名氏更加令她芳心颤动,恨不得投身在他怀中,向他诉说分手后种种奇怪可悲的遭遇。

辛龙孙“咦”了一声,道:“夏姑娘的话有理,看来玉姬小姐已经是不由自主啦!”

瑛姑默不做声,但一直在寻思当前局势应该如何处理,这时,她决定先得露几手给这一干人瞧瞧,然后才能设法折服他们,或者把他们赶走,以免妨碍自己学那帝疆绝艺十二散手。

主意一决,转面向凌玉姬吩咐道:“你站在这里不要动,知道没有?”

凌玉姬点点头,瑛姑缓步向那几匹马走去,在他们前面七尺左右之处便停下脚步,冷冷道:“听说祈北海。辛龙孙你们曾经大闹江南甘露寺,目下在武林之中,名声四播。还有无名氏你,甘露寺派出七八个高手围攻之下,居然从容突围,现下在武林中也算得上是一号人物了。”

对方的几个人听她当面大捧一阵,倒不晓得她意思何在,个个默然望着她。

夏雪冷笑一声,道:“我方才以为你是哑巴,敢情一张嘴能说善道,下面还有什么话?你是谁?”

瑛姑眼中露出杀机,道:“下面的话是他们虽然在武林中薄有声名,但在我面前却微不足道,等我收服了他们,再撕你这张臭嘴……”

她说得十分自信,教人不得不慎重估量。夏雪仍然挂着一丝冷笑,道:“说了半天,你的身份仍然不敢抖出来?”

瑛姑接口道:“我姓宋,名瑛媛,身份只不过是美艳夫人府中侍婢。你呢?”

夏雪好像大感意外地定睛望着她,歇了一下,才道:“原来你是夫人府中的侍婢,我听说蓝岳年前曾经到过夫人府,你家夫人对他十分迷恋,是也不是?”

瑛姑翠眉一皱,道:“这是题外之话,我拒绝答复,你的出身呢?”

夏雪道:“我自幼双亲亡故,寄居在表亲家中,没有门第足供夸耀人前,这样你满意了吧?”

瑛姑双眉一耸,厉声道:“蓝岳是你的什么人?”

夏雪冷冷道:“他是我的表弟!”

瑛姑仰天笑一声,道:“这么说来,你这次踏入江湖,就是为了找寻你表弟,是也不是?”

夏雪淡笑一下,不置可否。

这时祈北海、辛龙孙暗暗商议了几句话,祈北海突然甩蹬下马,纵落瑛姑面前,洪声大喝道:“我听说美艳夫人一身集当世高手武功之长,她的家数已经自成一派,但想不到夫人身边的区区一个侍婢,居然就敢藐视天下之人!”

瑛姑冷冷道:“你如果不服气,不妨当场一试!”

祈北海放声大笑,接着喝道:“谅你区区一个侍婢,如若接得住祈某三拳,也足以称傲于江湖之上了。”

瑛姑哼了一声,道:“你把话说反了,若然你接得住我三招,包管武林中在金榜有名的高手们,都得向你刮目相看!”

此言一出,祈北海、辛龙孙都瞿然动容,连那夏雪也露出讶然之色。只有无名氏淡漠如故,此时,他居然不再瞧看沙丘上的凌玉姬,恢复了昔日那种特有的淡漠的态度。

祈北海口中“啧啧”两声,道:“好大的口气,那你就先接祈某三拳,我再尝尝你三招的厉害!”他深深吸一口气,力凝右拳,口中大喝一声,迎面猛击出去。

瑛姑见他拳势强劲得大出意想之外,心头一凛,左手五指疾扫敌拳,右手一招“推云扫月”,化解敌拳上奇重的力道。

祈北海一拳无功,经又连环击出一掌一拳,威势更为猛烈惊人。

瑛姑万万想不到这个粗豪大汉,在江湖上方露头角之辈,功力如此高强,不但拳力之凶猛武林罕见,而出拳手法也精奥难破。

是以她不敢大意,疾地飘身后退。顺势使出刚刚学会的十二散手中的“仙人遁”奇妙招数,双手忽拂忽拍。

祈北海没有一拳能够发得出力量,都是被对方以奇妙手法破解,心中大感不服。接着大喝一声,施展出隔山击牛的劈空拳力,倏忽间又连环疾劈两拳。

瑛姑冷笑一声,左手划个圈子,封住敌人拳力,右手疾地举起,正要隔空点去。忽然间闷哼一声,面色泛白,连退三步。接着吐出一口鲜血,身躯一软,倒在沙堆之上。

祈北海仰天大笑道:“这丫头仗着几下手法,就敢藐视天下之士,愚蠢得可笑!”

凌玉姬急忙从沙丘上奔下来,俯身抱起瑛姑,按一下脉息。心中明白瑛姑乃是因为四日四夜来苦练那十二散手,元气精神亏耗过多,加上这两天两夜没有一点水米进口,以致体力衰弱。才会被祈北海雄浑绝世的拳力震得血气翻腾,内脏受伤。若然她不是功力深湛精纯,这一下足可以要了她的性命!

她怀中带有不少药物,其中有一种可以极快治愈瑛姑这等硬伤。因此,凌玉姬赶快探手入囊,摸到那瓶子,一面仰头望着旁边的祈北海,正要叫他把水囊取过来,忽然记起自己定下的毒誓,不由得停口,转眼向无名氏望去。

只见无名氏那双虎目中已消失了早先的神采,面上一派淡漠的神气。不过,这等样子不但无损于他的俊美,反而增添了一种动人心弦凄艳的意味!

她留恋而又害怕地移开目光,暗暗叹一口气,迅快地忖道:“他又不知因为什么事而恢复了他往昔极端的悲观?他这副样子使我迷惘颤栗,但又令我恨不得投身他怀中,细细呵慰他、怜惜他……”

这时辛龙孙已经跃到祈北海身边,见她面上流露出迷惘之色,不觉嫉妒地向无名氏投以一瞥。这一瞥顿时又发觉那个夏雪姑娘,也同样露出迷惘的神色,怔怔地注视着无名氏。

他满腔充满阴毒护恨,迸出重重的哼声,然后问凌玉姬道:“你要什么?”

凌玉姬没有开口,右手从怀中抽出来,却没有把药瓶取出来。她用这只右手比一下,作出要水的姿势。

辛龙孙道:“你要水么?为何不说出来?”

她摇摇头,用手势催促他,心中却大声答道:“你那里知道,我的誓言是我至为敬爱的父亲和亲爱的丈夫的性命向天地许诺,我宁愿自己死去,也不愿他们受到毒誓的灾祸。”

辛龙孙耸耸肩,但仍然转身去把水囊取来。

凌玉姬先倒一点水在瑛姑面上,替她拭去血迹尘沙,自己也大大喝了几口,然后把她上半身抱起来,靠在自己怀中,左手轻轻的替她推揉胸前的“紫宫穴”。

华奎牵马过来,道:“凌姑娘,有什么事吩咐小的去做么?”

凌玉姬抬头向他瞇眼一笑,虽只有半截面孔能够被人瞧见,但那种亲热纯真的味道,谁也瞧得出来。

辛龙孙和祈北海两人身体齐齐轻轻一震,四道锐利如电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移到华奎面上。

华奎蹲在她身边,望着瑛姑,忧虑地道:“小的可以照顾瑛姑她,可是又怕她回醒之后,会下毒手对付小的。”

凌玉姬摇摇头,华奎便起身去取毛毡。祈北海突然怒骂道:“你是什么东西!”骂声中一掌扫去。

华奎本是侧着身躯,倏地顾势一肘撞出去,正好撞在对方铁掌之上。“啪”的一声,祈北海因只用了五成力量,这时被震退两步,不由得怔了一下。

辛龙孙冷笑一声,道:“好啊,想不到夫人府中的厮仆,无一不是会家,你且接我几招……”

说到末后,已晃身欺近华奎,手起一掌,迎面拍去。这一掌虚虚实实,似真似假。只要对方发招封架,他擅长的无形脚就打底下踢出去。

谁知华奎不封不架,却疾如电掣般绕到凌玉姬那一边,身法之快,当真大大出乎辛龙孙意料之外。像他这等身法功力,实在已足以跻身武林高手之列而毫无逊色。

马上据鞍端坐的夏雪发出一声冷笑,道:“我们与这厮同行了数日,居然不知他身怀上乘武功,此事传将出去,委实是个大大的笑话。”

祈北海、辛龙孙听了这等撩拨的话,心中更为愤怒。那祈北海仰天洪声大笑道:“依我看来,这厮比那侍婢身手还要高明,刚才我打得太不过瘾了,这厮正好让我煞一煞手痒……”

辛龙孙接口道:“祈兄难道忘了和兄弟的约定?这一回该轮到兄弟出手啦!”

祈北海眨眨眼睛,勉强道:“如果辛兄坚持的话,兄弟只好让辛兄大展身手。”

凌玉姬深知这两人当真是好勇狠斗之辈,一向以打架为乐事,但她又不能出言制止,心中大急,连忙起身,居然连怀中的瑛姑也抱了起来。

她的动作一向迂徐而优美动人,从来没有这么迅速有力的表现,是以辛龙孙和祈北海都愣了一下。只见她敏捷地把瑛姑交给华奎,然后张开双臂,作出拦阻他们两人的姿势。

沙漠中的热风吹掠起她的云鬓和衣袂,那形象美不可言。因此,连那漠视一切、神情冷淡的无名氏也看得剑眉微轩,眼中突然又射出奕奕神采。

一道红形迅快地射到凌玉姬面前,却是那夏雪姑娘,只见她面色森冷,举手向她胸前死穴点去。

这位姑娘出手突袭之前,没有一点警告,同时快若飘风闪电,正是变生仓促,连站在凌玉姬两侧的祈北海和辛龙孙这两个武林高手,也感到无从抢救。

凌玉姬仍然是两臂伸张的姿势,忽见被大红斗篷的夏雪姑娘玉指如剑,挟着一缕劲锐寒风,袭到胸前,不由得花容失色。这时,她就算想撤回双臂,保护胸前大穴也办不到,何况她根本连这个念头也没有掠过心中。

这一瞬间的确震撼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魂胆魄,所有的眼光中,尽是惊骇之情。

凌玉姬倏地左肩微沉,其实也说不上是沉肩,只不过是肩头微微颤动了一下。

夏雪的纤纤玉指已经点到凌玉姬胸前,相隔最多只有半寸。她这一指势道非同小可,就算是一头健壮的牛,也能立时洞穿。

只见夏雪突然煞住去势,一个急旋身,斜掠寻丈之外,正是去得快,走得更快。

在场之人无一不是身怀绝技的高手,一见这等情形,个个齐声喝采。祈北海和辛龙孙双双抢出,拦在夏雪与凌玉姬之间。

凌玉姬透一口大气,此时背上的冷汗方始流了出来。她急急忙忙转眼去瞧她的丈夫无名氏,但见他面上虽冷淡如故,可是眼中激动之色犹未全消。于是,她似乎得到安慰似地向他微笑一下,然后才转过头去,望住那个忽然想取她性命的娇贵小姐。

辛龙孙冷冷道:“你忽然出手要制她于死地,是何意思?”

祈北海却怒声喝道:“你这个娘儿居然比我祈北海还要心黑手辣得多,刚才如果伤了玉姬小姐,我发誓先把你剥了皮,然后剜出心肝吃掉!”

辛龙孙接口道:“嘿,嘿,玉姬小姐只沉了一下肩膊,你就变成猴子大翻筋斗,可见得你吃亏在疑心病太重,老是疑这疑那,以为玉姬小姐一定是使出脚法,赶紧翻筋斗躲开!我且问你,你到底跟玉姬小姐有那一点过不去?”

夏雪对这两人的话,宛如充耳不闻,一双眼睛,凝注在凌玉姬面上,疑惑地转来转去。虽是如此,但她一点也没有被屈辱而低践的样子,相反的,更显出她自有一种高贵孤傲的味道,似是不屑与祈、辛二人斗嘴。

凌玉姬这时真想走到无名氏那边去,虽然不能说话,但可以和他拉拉手,表达自己的心意。可是,她近日来经历了许多危险灾难,对人性已颇有了悟。是以此刻见到祈、辛两人维护她的态度,顿时知道自己应该谨慎行藏举止,免得激起这两人难以遏阻的妒火,因而对无名氏不利。

于是,她打消了走近无名氏的意思,反而转身走到华奎面前,低头瞧着瑛姑的情形。忽见瑛姑眼珠缓缓转动,便作个手势要华奎把她放下,由自己抱持着她。

瑛姑轻轻呻吟道:“水……水……”凌玉姬把水囊送到她唇边,让她喝了几口,然后叫道:“瑛姑,瑛姑,你觉得怎样了?”

她睁开眼睛,向她注视了片刻,才突然恢复神智,想起自己乃是被那祈北海拳力震伤,立时暗中运气试一试伤势,发觉相当严重,虽然不会丧命,但暂时已不能行动,否则伤势更重。因此她深深蹙起双眉,咬牙不语。

那边辛龙孙和祈北海两人耳中听到凌玉姬的声音,怒气渐渐平息。又因夏雪不言不语,说她自傲也可,但说她自知理亏不敢说话也未尝不可,是以态度都和缓下来。

祈北海道:“夏姑娘往后最好对玉姬小姐客气一点!”

辛龙孙也接着道:“祈兄说得不错。若然玉姬姑娘死伤在你手下,不管你去到天涯海角,我们也会找到你替她报仇……”

夏雪眼睛一眨,转身走回坐骑旁边,认镫上马,姿势高贵优美,只看得祈北海、辛龙孙两人眼睛发直,面上流露出难以描述的表情。

那瑛姑喝了几口清水之后,精神已逐渐恢复。她听见祈、辛二人的话,大为疑惑,轻轻道:“他们自己一伙人闹意见么?”

凌玉姬道:“那个夏姑娘差点把我杀死,引起祈、辛二人的不满,是以发生口角。目下你的伤势还能够支持上路么?”

瑛姑沉吟道:“最好能静养几天,那就较易痊愈!”

凌玉姬点点头,道:“那么我去跟他们要点东西。”

瑛姑道:“你可以说话,但话题不得超出要东西及表示停留的范围以外!”

凌玉姬凝目望着她,缓缓道:“假如他们要加害于你,我也不能说话么?”

瑛姑哼了一声,道:“他们早先既然没有向我动手,相信现在和以后都不会对我不利!”

凌玉姬道:“刚才是我把他们拦住。”

瑛姑冷冷道:“你为何不让他们杀死我?”

凌玉姬愣了一下,然后道:“我也不知道是何原因!”

瑛姑冷笑道:“我可以为你解答,你是希望熬过十天之后,那时我就变为你的侍婢,你便可以在一年之内尽量磨折我,对不对?”

凌玉姬叹一口气,道:“随便你怎样想……啊,他们已经等得不耐烦啦!”

于是她起身走过去,向祈、辛两人道:“瑛姑内伤甚重,暂时不能走动,我想要点水和干粮,就在此地停留数日。”

祈北海讶然道:“玉姬小姐你终于说话啦!”

辛龙孙道:“水和干粮你要多少就拿多少,通通拿去都可以,但你为何对那侍婢这么好?”

凌玉姬没有回答,转面向华奎道:“有烦华大哥你搭起一个帐幕。”

华奎恭谨地应了一声,自去搬过帐幕支架起来,并且在地上铺一层兽皮,再摆上毛毡等物。

凌玉姬扶了瑛姑走入帐中,出来把清水和食物搬入去,就不再出来。华奎傍在帐边坐下,看来他也不打算再走。剩下祈北海和辛龙孙等人面面相觑。

夏雪转面瞧着无名氏,轻轻道:“你要留下抑是跟我走?”

无名氏茫然道:“随便怎样都可以!”

这边辛龙孙也和祈北海商量道:“我觉得事情很蹊跷,祈兄意下如何?走或是不走?”

祈北海道:“兄弟不辞万里风尘,闯入这大漠之内,为的是找寻玉姬小姐,目下她虽然不与我们说话,但我们也没处好去。”

辛龙孙轻轻道:“或者我们暂时走开,在远处暗中窥探,可能查出她为何这般对待我们……”

祈北海道:“这倒是个好主意,那就走吧!”

两人腾身上马,恰好和夏雪、无名氏一齐催骑离开,看起来倒像是四个人一块儿续奔前程。

凌玉姬在帐内探头出来,望着无名氏英挺的身影,只见他跟住夏雪策马走开,冷漠得有如一尊石像,走出老远,仍不曾回头看她一眼!

她感到心碎似的一阵痛楚,想起他这一去,又不知何年何月方会相见,心中一阵激动,张口要叫他回来。可是声音一出口,就记起以父亲及他的性命作为许诺的毒誓,登时改变了主意,只发出一声毫无意义的尖叫。

那边的四个人之中,有三个一齐转头瞧着,可是无名氏仍然端坐不动,头颅固执地望着前方。

凌玉姬满腹痛苦,变成两行泪珠,冲眶而出。急急缩回帐幕之内,开始啜泣起来。

过了一阵,瑛姑道:“那四人之中,有谁值得你这等挂念?当然那个女的没有份……”

凌玉姬低低哭泣,没有回答,只听华奎在外面道:“他们又继续前行,现在已转过沙丘那边,瞧不见啦!”凌玉姬顿时大声哭起来,把遮面白纱弄湿了一大块。

瑛姑举手替她取开面纱,眼前赫然出现一张酷肖美艳夫人的面庞,尽管此刻泪水纵横满面,可是不但没有减去一分一毫的美丽,反而加添了一种楚楚动人的风姿。

瑛姑呆呆注视她一阵,伸手搂住她的肩头,轻柔地道:“别哭,别哭,我的小妹妹……你到底喜欢那一个?告诉我……我替你想办法……”

凌玉姬听她亲口叫自己做妹妹,娇躯一震,忽然忘了其它的事,抬起泪眼向她凝视。

瑛姑立刻把面孔转开,可是凌玉姬已瞧见她充满感情的眸子。

在她的印象之中,瑛姑是个冷酷心肠的人,永远不能在她面上找出喜怒哀乐之情。尤其是对人,她从来是把人当作她不喜欢的东西一样。想不到她忽然对自己这等关切动情……

帐外的华奎忽然低声道:“有个人骑着一匹全身火红的马来啦!”

帐内的两个女子都移转注意,瑛姑寻思一下,道:“一定是蓝岳来了!”

凌玉姬道:“他单身匹马走入这大漠之中,竟不怕迷路和渴死么?”

瑛姑道:“那匹红马乃是当世神驹,名唤火龙,脚程之快,天下无双。听说此驹在大漠之中,能够自动找到水源,奔跑之际,比狂风还要迅速,因此在大漠之中,骑了此驹,不但不怕会渴死,而且连狂风也不必畏惧……”

凌玉姬道:“这火龙驹既然有这等好处,蓝岳不知从何处得到?”

瑛姑道:“这也是我想知道的事,此驹乃是以性情乖僻著称江湖的巫婆子所有,她就居住在夫人府西面三十里内的恶石谷之内,那儿因在山阴之地,终年不见太阳,故尔日夕阴风刺骨,地面湿秽,最多虫虺之类,兼且偌大的山谷之内,只有无数奇形怪状的石头,连一根草木也见不到……”

凌玉姬惊叹一声,道:“那位巫婆子就住在那等地方?想想就足以教人骇死了!”

瑛姑道:“不错,她就住在那座恶石谷之内,任何人也不愿在谷中逗留,而她已数年之久!你一定猜想不出她为何要住在那儿!”

凌玉姬接口道:“我知道……”

瑛姑讶然道:“那你就说一说看。”

凌玉姬道:“你不是说她以性情乖僻著称于世么?她既然乖僻不近人情,当然不喜欢与世俗之人交往。住在那恶石谷中,谁都不愿意去,那就是她选择那座恶石谷的理由啦……”

瑛姑冷冷一哂,道:“如果是这个理由,我怎会料你猜不到!哼,她住那处阴暗卑湿地方的理由,说出来只怕教人难以相信……”

凌玉姬皱眉道:“我以为一定猜对啦,那么究竟是什么缘故?”

瑛姑道:“她就是为了那匹火龙驹,所以选择了那么一处鬼憎神厌的地方!”

“为了那火龙驹?”凌玉姬几乎叫起来,接着道:“这个理由听起来真有点荒谬。”

帐外突然传透入来一个清朗的声音道:“不错,巫婆子所作所为都十分荒谬可笑!”

凌玉姬“呀”了一声,道:“蓝岳你……”

帐外的人接口道:“你躲在帐内干什么?我可不可以进来?”

凌玉姬连忙里望瑛姑,只见她摇头,便应声道:“不,不行……”但说到这里,帐门已出现了一个人头,正是那蓝岳弯下身子向帐内望来。凌玉姬由衷地感到一阵欢愉,向他微微一笑。她此刻没有面纱遮住,是以这一笑直可倾城倾国!

蓝岳被她的滟滟容光迷住,根本无暇转眼去看凌玉姬身边的瑛姑。

凌玉姬连忙这回面纱,蓝岳才恢复常态,“啊”了一声,道:“瑛姑也在此处?”

瑛姑冷冷一笑,道:“我在此处不会妨碍你吧?”

蓝岳俊面上飞起一阵红晕,讷讷道:“你的话很奇怪……”

瑛姑道:“如果我一定要指出我的话并不奇怪,那么你就更觉尴尬了!现在暂且不提此事,我觉得你本事真不小,居然连巫婆子的火龙驹也弄到手,大概她已毙命在你灭神掌下了?对不对?”

蓝岳潇洒地笑一笑,道:“你猜错了,我没有和她动过手,更没有杀死她。再说以巫婆子武功之高强,杀她谈何容易。”

瑛姑和他说了几句话之后,脸上渐渐收敛了冷笑的神色,道:“难道你有法子使她肯把爱驹借给你?”

蓝岳颔首道:“当然啦!不然这等通灵神驹,任何人就算抢到手中,也没法驾驭!”

凌玉姬在一旁默默听着,忽然发觉瑛姑说话的声音越来越温柔,眼中射出动人的神采。

她一直以为瑛姑这个女孩子绝不会动感情,可是目下才知道不论心肠多么冷酷的人,感情上总有弱点,例如瑛姑,今日已一连流露过两次,第一次就是瞧见自己全貌之时,突然激动地喊她做妹妹;第二次就是此刻,她异常温柔地和蓝岳说话,口气中流露出无限关切。

瑛姑又道:“你怎样借得到巫婆子的火龙驹?可不可以告诉我们?”

蓝岳的目光迅速地扫过凌玉姬,想了一下,道:“当然可以,内情很简单,前次我经过恶石谷时,曾经和她攀下一点交情,要知道她长年居住在杳无人迹的谷中,自然也会感到寂寞,而她唯一的消遣,就是自己跟自己对奕,我上次曾和她下了几盘棋,费去数日时间,所以这一次去找她借马,可不是贸贸然乱闯。”

瑛姑忧虑地道:“我猜事情决不会这么简单,否则巫婆子就不能称为乖僻之人了!”

蓝岳道:“你真是精明得很,不错,她有一个条件,那就是要我事后陪她在恶石谷中住上一年,这一年中我天天与她弈棋谈笑,不得离开。”

瑛姑叫道:“我的老天,如果要我单独对着那巫婆住上一年,我一定要发疯。”

蓝岳转眼望住凌玉姬,道:“咦,你为什么一言不发?难道说我们以前共生死共患难的一段交情,已经像东流的江水一般消逝无踪?”

凌玉姬觉得他说的话很有趣,不禁低鬟一笑,却没法子回答他的问话。

瑛姑眼中陡然迸射出妒恨交集的光芒,望着这一对青年男女,但蓝岳一瞧她时,她立刻收敛起恶毒的眼光,温婉地笑一下。

蓝岳潇洒地笑笑,道:“如果要我跟凌玉姬你这种哑巴的木美人在一起,非把人活活闷死不可,瑛姑你说对不对?”

瑛姑听了这话,如有所悟地“嗯”了一声。只听蓝岳立刻接着道:“但我警告你……”他用手指着瑛姑,把她弄得怔一下。蓝岳接着道:“我已瞧出你的心思,假如你设法把玉姬弄哑,企图使别人对她生厌,哼,哼,我第一个先找你算帐!”

瑛姑真不晓得自家的心思如何会被对方看破,因此心中微觉慌乱。

凌玉姬唯恐瑛姑老羞成怒,日后找她的晦气,连忙对瑛姑道:“瑛姑,你最好躺下来休息……”

瑛姑“嗯”了一声,如言躺下,接着道:“蓝少爷你呢?你去借火龙驹的用意,无非是要追查凌玉姬,目下既然找到,大概不再离开了吧?”

蓝岳道:“那也说不定,我倒很想先查看那座天龙旧庙之中,那老人是否尚在?”他说时眼光斜闪,窥看凌玉姬的神情,只见她露出烦躁焦急之色,可是仍不开口,因此他大大感到奇怪,一时猜不出她为何不与自己说话。

他想了一会,忽然记起刚才在外面见到许多蹄迹,顿时如有所悟,道:“你们曾经碰上什么人?”

瑛姑道:“我真不想告诉你。”

蓝岳道:“为什么?”

瑛姑道:“因为我一告诉你之后,你就非走不可!”她狡猾地笑一下,住口不说。

蓝岳剑眉一皱,道:“到底是什么人?”

瑛姑道:“就是你的表姊夏雪。”

蓝岳似乎大出意料之外,虎目一睁,道:“怎么?她也来了?还有什么人?”

瑛姑道:“还有祈北海、辛龙孙和无名氏。”

蓝岳如遭电触,虎躯一震,喃喃道:“无名氏,无名氏……他不但活着,而且也到了沙漠之中。”

瑛姑道:“你凭那火龙驹的脚程,很容易追上,不过,我可以透露给你一点消息,那就是你表姊似乎对无名氏很有点意思……”

蓝岳面色发白,起身走开去。只听他踏在沙上的脚声走来走去,似乎在思索一个难题。过了一会,他在外面道:“凌玉姬,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凌玉姬看看瑛姑,只见她摇摇头,只好应道:“不,我不跟你说话!”

蓝岳怒声道:“你一定要我把帐幕拆掉么?”说时,用脚踢一下帐幕,几乎把帐幕踢倒。

华奎从后面倏然出来,道:“蓝公子最好不要逞强动武!”

蓝岳望他一眼,冷笑一声,道:“凭你也敢管我的闲事?”

华奎道:“如果公子不听劝告,小的为势所迫,只好冒犯公子了!”

蓝岳哼了一声,踏前两步,一掌横扫过去,口中冷喝道:“给我滚开!”

华奎迅快出掌封架,蓝岳冷笑一声,掌上内力只有用上六成,硬扫过去。

蓝岳并不把这个夫人府中的仆人放在眼中,是以心中虽然十分不满他的大胆无礼,但如若一掌把他震死,却于美艳夫人及瑛姑面上不好看。

两掌相交,“啪”地一响,各各震退一步。蓝岳大为惊凛,右手举起,运出灭神掌奇功,只见他掌心颜色倏然变得青紫怕人。

帐幕中的瑛姑道:“华奎走开,你怎敢如此放肆,与蓝公子动起手来?”

华奎跃退丈许,沉声道:“小的已遵命退开!”

这时,蓝岳反而不肯造次,要知他不久之前,曾在夫人府中和瑛姑换了数招,深知她不但功力卓绝,而且手法奇奥,目下她虽是负伤养息于帐幕之中,但若然把地迫急了,强忍伤势出来与华奎连手合击,这华奎已经如此不凡,加上那瑛姑,其势万难讨好。

只听瑛姑又道:“事无不可对人言,蓝公子你和玉姬小姐并无名份,难道也有什么话别人听不得么?”

蓝岳哼了一声,道:“当然有啦……”他接着转口道:“总之你管不着我们的事!”

帐幕内静寂无声,歇了一阵,凌玉姬突然出来。蓝岳一见到她,满腔火气顿时消失。

两人踏着细沙,走开一旁,蓝岳首先道:“你不是急于到那破庙中看一看那老人是否令尊么?为何目下近在咫尺,却反而停滞下来?”

凌玉姬道:“我还得耐心等候几日,待瑛姑伤势稍为好转才能动身。那座破庙在那里?”

蓝岳指指东方,道:“打那边走,不出五十里就可以见到……”他话声一顿,面色忽然变得十分阴沉,寻思片刻,才道:“你的丈夫不但没有摔死在绝壑之下,而且来到这沙漠之内,你为何不跟他走?”

凌玉姬那对美丽的眼中,流露出痛苦的神色,缓缓道:“你别提及这件事行么?”

“不行!”他提高声音,接着说道:“我要知道一件事,你必须老实回答!”

凌玉姬道:“什么事呀?”

蓝岳道:“你目下丈夫既然未死,我又看过你的全貌,你是不是仍然要把我杀死?”

凌玉姬愣了一下,觉得这个问题实在难以作答,可是又见他态度十分坚决,情知无法支吾过去,迫不得已缓缓道:“我想不出有什么别的法子可以改变这种情况!”

蓝岳紧紧迫问道:“你是说非杀死我不可了?”

她点点头,不安地望着这个英挺潇洒的年轻高手。

蓝岳仰天苦笑一声,道:“我自从踏入江湖之后,不久就博得情海恶魔的声名,这些年来,不知有多少女孩子为我心碎肠断,而我却不屑对她们一顾!想不到我今日也陷入这等狼狈境地……”

凌玉姬没有做声,在她心中此时现出无名氏俊美的面容,若然与眼前的蓝岳比较,却是各有千秋。而蓝岳救她脱险后一路上的殷勤体贴,这一段美妙的日子,却也令她感到无法忘怀。因此,她内心中感到十分痛苦,但是她又知道自己必须选择其一,这使她更为痛苦……

蓝岳长叹一声,道:“巫婆子曾经对我说过,她这一生虽是这等凄凉寂寞,但并无丝毫遗憾。她说因为凡是她得不到的东西,就亲手毁灭那东西。”

凌玉姬骇然退了一步,道:“你可是要毁灭我?”

蓝岳点点头,道:“不错,她的话大有道理,既然我得不到你!”

凌玉姬惋然一叹,道:“我虽然不愿意被你毁灭,但站在你的立场,却也觉得你是无可奈何……”

蓝岳突然露出大喜之色,道:“这样说来,你对我的感情还不错。”他顿一下,接着说道:“我还可以挣扎一番,设法赢得你整个芳心。”

凌玉姬望望天色,道:“我已经跟你说了不少话,现在我要回去啦!”

蓝岳沉声道:“好,我再告诉你一件事,那就是假如我得不到你的话,我就得在恶石谷中耽上十年!”

凌玉姬吃一惊,道:“在那恶石谷中,日日对着那位巫婆子和石头住上十年?”

蓝岳道:“不错,你可记得那天我们投店时,我说要出去一趟,就是到恶石谷去跟她借马,若然没有这火龙驹,我可没有信心能够把你带到破庙去。但火龙驹乃是巫婆子的命根,她怎肯随便借人骑用?”

凌玉姬道:“是呀,瑛姑刚才说起,也觉得很奇怪。但你后来不是说用一年时光与她交换么?”

蓝岳道:“一年期限也没有错,但另外还有十年之约。巫婆子要我把全部经过告诉她,我为了借那神驹,只好全盘托出。巫婆子当时就讥嘲我说,枉我负有情海恶魔之名,但这一回却在情海中没顶。她说你将不会属于我所有……”

他凝望着凌玉姬,却看不出她的反应,于是又道:“当时我和她争辩好久,我告诉她说,你的丈夫已死,而且你为人温柔顺从,只要我帮你找到父亲,就算找不到,你也将嫁我为妻……”

凌玉姬自己没有想过这些事,因此她听了之后,一时也不晓得自己是否后来会嫁给他。自然这种情势是假定无名氏业已坠壑惨死而言。

蓝岳接着道:“那个老巫婆十分固执,她说就是因为你顺从温柔,所以不会嫁给我!”

凌玉姬忍不住插嘴道:“为什么?我也不懂。”

蓝岳道:“她说,你是个古怪的女孩子,在你心目之中,只能容纳父亲和丈夫两个男人,你越是顺从,就越是固执着你父亲的教训必须从一而终,绝对不会改嫁给我。”

凌玉姬惊道:“我的天呀,她当真这样说么?”

蓝岳道:“当然是真的,她可说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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