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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壮志争雄

美艳夫人微微一笑,当真媚丽绝世,葛老人向她点点头,道:“夫人有倾国倾城之貌,这‘美艳’二字,当之无愧,难怪凌波父如此倾心,拼舍帝疆虚名。”

她娇躯一震,道:“他怎么啦?”

葛老人徐徐道:“他么,前三年我们还在黄山碰头,他每况愈下,已经不似二十年前神勇盖世了!”

在场之人无一不是武林高手,一听之下,都明白葛老人话中之意,乃是暗示帝疆四绝之一的凌波父自从二十年前迷恋上美艳夫人之后,功力就受到影响,而这二十年以来,其余的三绝功力一直进步,凌波父愈发追赶不上,所以说他“每况愈下”。

美艳夫人现出惨涩的神情,仰天长叹一声。她乃是当世之间第一尤物,不论是轻颦浅笑,都具有一种销魂蚀骨的风情。这一声幽怨长叹,在场之人无不心灵震动,几乎要上前出言安慰于她。

葛老人急急移开目光,望着地上的颜峰,徐徐道:“夫人设法迫老夫现身,其理至明,毋庸多说。老夫这就带走颜峰,两个月后,他将前赴庐州皇恩寺向无名氏请教凌家绝艺。”

他话一说完,举步向颜峰走去,美艳夫人身形一晃,拦在前面,道:“不行,你不能带走他!”

众人都大吃一惊,无名氏纵落美艳夫人身边,一面准备帮她应付强敌,一面劝道:“葛老前辈既然已出头承认暗助颜公子,早先的约言完全无效。夫人何以竟不许他带走颜公子?”

葛老人洪声一笑,笑声只震得四下枝叶飘摇,众人都急忙运功相抗。只听他接着道:“老夫要做之事谁能阻拦?”

这话也非夸言,在场之人除了美艳夫人和瑛姑之外,个个都领教过这位帝疆四绝中号称“矮神”的葛老人的绝世神功,连此刻僵卧地上的颜峰也领教过。他如若硬冲过去挟起颜峰,纵然在场之人全部涌上出手拦阻,也无用处。

美艳夫人流波一盼,媚态横生,只看得罗、叶这两位阅历极丰的高手也禁不住心头鹿撞,胸口涌起一股说不出来的情绪滋味。

葛老人移开双目,似乎也不敢向她作刘桢平视,但神色之间仍然冷漠如故。

美艳夫人缓步走到葛老人面前,与他相距只有两三尺,麝香微度,中人欲醉。葛老人霜眉一皱,转回目光,落在她面上。

她一点也不畏惧于他的凛凛眼光,嫣然一笑,道:“我虽然武功远及不上你,可是这世上总不是武功高强之人就可以得到一切,因此,我跟你谈谈条件,交换一样东西!”

葛老人道:“你要什么东西?”他虽是声如洪钟,但此刻显然柔和得多。

美艳夫人道:“你自然晓得我要什么东西,但我却不知你喜欢什么,所以只是等你提出来!”

葛老人哼了一声,他没有出声否认,无疑等如默认,但这种哑谜似的话只听得众人心中好生不解。

他那对冷电的眼光在美艳夫人面上扫来扫去,一看而知这位名列帝疆四绝中的高人正在心中寻思欲得之物,显然他已接纳了美艳夫人的提议。

无名氏突然大声道:“葛老前辈如若再行拖延,颜兄就无法可救了。”

葛老人望他一眼,突然涌起满腔嫉妒之情,冷笑一声,道:“你这话不无道理。”他的眼光转到美艳夫人面上,突然怔一下,似乎一时又难决断。

美艳夫人微笑道:“你竟想两全其美之法么?可要我来借箸代谋?”

葛老人道:“夫人当真聪慧绝世,料事如神,现下正是没有两全之计。颜峰如若失去希望,只怕从此颓唐消沉,无由振奋!”

美艳夫人道:“这个何难之有,你交给我之后,由我负责保全他的希望就是了!至于你想要之物,任何时候均可惠临赐告!”

葛老人道:“如此甚好……”突然间没有了声音,但嘴皮仍然微动。

美艳夫人现出仔细聆听之状,然后点点头,又风情万种地嫣然一笑,纤手轻摆,道:“你请吧!”

葛老人举步走到颜峰身边,先探探他的脉息,面上陡现踌躇之色。美艳夫人道:“怎么啦?可是没得救了?”

葛老人摇摇头道:“不是没得救,但此子除了耗力过度,真气不继之外,元阳又极是亏损,若是以这等底子,一辈子别想出人头地!”

美艳夫人柔媚一笑,眼中露出得意的光芒。原来颜峰和美艳夫人同困一室之内,虽然只历时一昼夜,但美艳夫人擅长阴阳采补之术,是以颜峰元阳大大亏损,不然的话,纵是与无名氏剧战了这一场,也不至于力竭倒地。

葛老人深深瞥她一眼,知道又是她的杰作,正如帝疆四绝中的凌波父,只因与她有过合体之缘,立刻就从帝疆中除名,心中不禁大为凛惕,连忙移开眼光。无意中扫过无名氏,只见他英气勃勃,双目含蕴神光,显然内功造诣深厚异常,登时又涌起满腔嫉妒,暗忖凌波父虽然已经没落,但他还有个好女婿,足以承传他一身绝学。无名氏目下虽然功力不足,但年轻力壮,假以时日,定可压倒几个老头子无疑。

此念一生,更不迟疑,取出他仅余的一粒灵药“琼宇丹”,塞入颜峰口中,接着将他挟起,凌空飞起,眨眼间去得无影无踪。

直到此时,众人才透了一口大气。

美艳夫人向无名氏道:“不瞒你说,早先我因好些缘故,所以想下手取你性命,但现下形势大变,你既是我的女婿,我自然要助你一臂之力。”

原来早先美艳夫人主要是因为无名氏认出她不是凌玉姬之后、就视她如同无物,是以一股妒火直烧上来,尽量设法教颜峰击毙于他,倘若此计成功,凌玉姬也怪不到她身上,但后来一看不成,只好亲自出手,却不料瑛姑突然背叛,又不得逞,她除了妒恨无名氏不理睬自己之外,也深恨无名氏占有了凌玉姬的芳心。这些缘故她自然不会说出来,无名氏纵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

她接着又道:“两个月后庐州皇恩寺之会,是你生死荣辱的关头,这两个月的时间对你重要异常,切切不能分心,但你必定悬记玉姬安危,因此我先告诉你,她这两个月一直跟着我,决无意外,假如你两个月后之战败于对方手下,你别想得到玉姬。”

无名氏剑眉一轩,道:“玉姬在什么地方?”

美艳夫人道:“她原本在葛老人手中,请问你可有本领从葛老人手中夺回来?”

无名氏怔一下,道:“若果我早先知道,就算力不能敌,死在葛老人手下,也是甘愿!”

美艳夫人冷哂道:“你口气虽然豪壮,可是试问你战死之后,玉姬仍然是落在人家手中,甚且变成别人的妻子,你这种愚勇,有何用处?”

无名氏没话可说,空自瞪目结舌。美艳夫人又道:“我虽是不用动手就将玉姬夺回,但我付出多大代价,你知不知道?”

无名氏更加只有张口结舌的份儿,瑛姑跃上前来,道:“无名氏你最好还是听从夫人之言,即速找个僻静之所,勤练武功,准备两个月后庐州皇恩寺之战。玉姬在夫人身边,决无意外!”

罗门居士插口道:“看那葛老人的情形,似乎要在这两个月之内,将一身秘传武功传授与颜公子,如若所料不差,无名兄果真要埋头苦修才行,切切不可分心外骛。”

叶葆道:“罗兄之言有理,无名兄不可犹疑!”

无名氏见众人异口同声都主张他赶紧修习武功备战,虽然极是渴望要见凌玉姬一面,但在这等场合之下,也不便说出口,只好点了点头。

美艳夫人寻思一下,道:“我和玉姬将于一个月零二十五日的那一天在颖州府等候你,会齐之后,一道前赴庐州皇恩寺便是。你现下作书一封,言明此事,着玉姬安心随我离开,届时始行见面。”

无名氏素来是男子汉大丈夫的性情,虽是柔情万丈尽系在凌玉姬身上,可是想起美艳夫人分析的一番话,若是两个月后庐州皇恩寺之战失败的话,连性命尚且不保,何况与凌玉姬的爱情?于是朗声应道:“好,届时在下必赴颖州恭候夫人芳驾便了!至于书信之事,此间没有笔墨,用不着了!”

美艳夫人道:“不写书信的话,你有什么信物,免得她疑信不定!”

无名氏苦笑一下,他身无长物,连一件可作凭信的东西也没有,忽地想起那天在财神之墓中凌玉姬曾经得到一柄火舌剑,还有一枚紫金印,上面刻着“福寿无疆”四字。于是向美艳夫人道:“夫人只须对她说,在下觅地苦修,又说在下以‘福寿无疆’四字作为信物,她听了这话,自然深信不疑!”

美艳夫人微微一笑,道:“好吧,我们在一个月零二十五日后于颖州相见!阿瑛,你可要走么?”

瑛姑道:“婢子自然要随侍夫人……”

美艳夫人向无名氏及罗、叶等人作别,她举手投足之间,无不仪态万千,美不可言。罗、叶两人都痴痴瞧看。无名氏想起她们此去便与玉姬相见,是以也恋恋不舍地目送她们远去。

她们消失在树丛外之后,罗门居士长叹一声,道:“美艳夫人多年来纵横天下,武林高手无一敢违逆她的意旨,原来真有倾国倾城之貌,当真算得上天下第一美人。”

十二金钱叶葆尽管痴迷,但他却不惯口头谈论异性,当下道:“无名兄打算到何处隐修?”

无名氏想了一想,道:“我想到颖州附近找个地方,免得到时急急赶路。”

罗门居士道:“无名兄这话甚是,若是届时刚好是功夫练到要紧关头,又得腾出时间赶路,真不知顾得那一头才好。”他接着向叶葆道:“叶兄交游广阔,可知道颖州附近有甚好去处得以潜修练功?”

十二金钱叶葆想了一下,道:“颖州乃是要冲之地,甚是繁盛,武林人物倒是不少,但要适合无名兄练功之用,一时却想不起有什么好居停!”

无名氏道:“两位隆情盛谊,兄弟心领了,兄弟向来随遇而安,用不着特别的居所。”

罗门居士摇头道:“不行,不行,想你这一场争战何等重要,在你本身而言,凌玉姬姑娘的终身就寄托在你的胜败上。此外,帝疆四绝中的凌、葛两位,便是假借你和颜峰较量强弱。听葛老的口气,似乎凌波父老前辈已经不行了,可能就指望你承继遗缺,若然你略有失闪,从此之后,帝疆只剩三绝。反过来说,帝疆仍是四绝齐驱!因此为人为己,无名兄你都要多加慎重,决不能浪费一点时间!再说,你孤身一人上路,若是碰上一些麻烦之事,纵然不惧,却怕耽误时间。练功之际,也须有人护法,免得被宵小危害。”

叶葆插口道:“罗兄说出这话,敢是打算与无名兄同行?兄弟也有此意,只是未知无名兄的心意,是以不敢冒昧开口!”

无名氏欠身抱拳道:“两位都是方今武学名家,如此折节下交,兄弟感激不尽。今日之事,两位认为如何便如何,兄弟无不听从!”

他们连忙还礼,叶葆道:“居停之事,到了颖州再作安排也不迟。”

罗门居士默想一下,他阅历丰富,心计也高人一等,将形势想了一遍之后,已有对策。道:“兄弟有个计较,只不知行得通行不通。”

叶葆、无名氏同声道:“罗兄请说!”

罗门居士道:“我们三人分作两路,第一路由叶兄独自先赴颖州,一路上将两个月后庐州皇恩寺之约广加宣扬,务必使天下武林皆知此事,轰传江湖之上。到达颖州之后,叶兄可作暗中安排,接着离开直赴庐州,以后不可回到颖州,以免被人发觉藏身颖州的无名兄。”

叶葆点点头,道:“这都不难做到,但为何你要将此事传扬出去?”

罗门居士仰天长笑一声,道:“无名兄这一战关系重大,输了的话,不堪设想。他既是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倘若取胜之后,无声无息,只有寥寥数人晓得,岂不大为吃亏?目下这么安排之后,天下都晓得无名兄与颜峰比武之举,不但胜了之后,名震天下,同时帝疆四绝的凌、葛两位,在世人心中已分出高下,这是第一个理由!其次,这个消息传扬出去之后,就算平日不肯出门一步的武林人物,这回也将不辞跋涉参与盛会,在这等场面之下,颜峰纵有满肚诡计,也无从使用。论到武功,无名兄决不怕他,如果在堂堂正正的情形下败了,也是心甘。两位以为兄弟这话可有道理?”

无名氏和叶葆都击节赞叹,大表佩服。

无名氏道:“好极了,罗兄足智多谋,胸罗璇玑,兄弟万分佩服,不过怕只怕到时的场面不会像罗兄说得那么盛大,尤其是一些高人隐士,岂肯为了一场比武自甘跋涉?”

罗门居士微微一笑,心中道:“如果单单是为了一场比武,自引不出许多潜修隐遁之士。但此会之中,有美艳夫人和凌玉姬在场,谁人不想见一见这两位名倾一代的美人?”他这个想法自是不便明言。

叶葆道:“既是如此,兄弟就负责第一路,我们可以动身出发啦!”

当下三人联袂下山,到了山脚,叶葆先走一步,罗门居士暗中嘱咐叶葆说,此去庐州路上,务必尽力传扬比武之事,同时更得提及美艳夫人及凌玉姬届时也会出现之事,叶葆答应之后,施展开脚程,径自去了。

罗门居士和无名氏缓缓而行,一路上和无名氏商讨如何乔装改扮,瞒过天下武林人的耳目,悄悄抵达颖州匿居备战。

无名氏想起以前生涯,便在一个市镇上买了一身短打衫裤换上,又弄了一双破鞋和一顶旧帽穿戴上,便已换了一个人,再将脸孔涂脏,十足像个浪迹江湖,穷途潦倒的汉子。罗门居士见他这副装扮,连声叫妙。

两人走了一日,翌晨上路之时,已见到路上有不少武林人物匆匆赶路,与他们走的正是同一方向。

罗门居士暗暗对无名氏道:“那些武林中人走得甚是匆忙,你可知道是何缘故?”

无名氏心想如是听到风声,前赴庐州观战的话,那里用着现在就动身?想了一阵,想不出一点道理,只好摇了摇头。

罗门居士微微一笑,道:“这些人平均年纪都轻,决不是已经成名的人物,因此我猜必是各路好手名家派出弟子,出来打探消息,设法证实一下你与颜峰比武之事是否属实。”

他们又走了一日,次日果然见到不少人向回路赶回,其中许多都是昨日越过他们曾经见过的,故此认得。这时无名氏不禁暗自佩服罗门居士到底是老江湖,阅历甚丰。

罗门居士察言鉴色,知道他已经相信,当下道:“兄弟在江湖混迹已久,眼下各家各派的名家好手都要亲自出动赶赴庐州,因此路上难免会碰上认得兄弟之人。”

无名氏插口道:“此刻离比武之期尚遥,他们何须急急上路?”

罗门居士道:“无名兄有所不知,像这等代表帝疆四绝的比武,在武林中自是轰动一时的大事,届时庐州定将英雄云集,高手如林,若是早去的话,许多互相慕名之士都可以交上一交。若是去得迟了,动辄有无处容身之忧。故此路程越远的人,就越是提早动身。”他心中暗暗道:“这些武林人物听说美艳夫人和凌玉姬姑娘将赴庐州,谁不想在路上先见到她们,是以都赶快出门,但这个理由却不便告诉你。”

无名氏自是信了,但却露出郁郁不乐的神色,罗门居士也不打扰他,任得他独自寻思。

两人走了一程,无名氏道:“罗兄,小弟有件事要请罗兄帮忙!”

罗门居士微微笑道:“可是有关凌姑娘的?”

无名氏怔一下,道:“正是,兄弟一直没有见到玉姬之面,单凭美艳夫人的话,实在不敢置信。罗兄反正不能与小弟一块儿走,必须相隔开,既是如此,便想烦罗兄设法打听。”

罗门居士点点头,道:“兄弟如果不替你探出确实消息,谅无名兄你终不能安心。”

罗门居士续道:“这样好了,此去颖州,以无名兄你的脚程,大约再走七八日就可到达,你到了颖州之后,先在城外等我,我还记得颖州北门外有座北帝庙,我们就在那儿见面,届时我必有消息奉告就是了。”

无名氏听他一力担承,心中大喜,满腔烦愁顿时消失。当下别过罗门居士,放开脚程,向前趱赶。

一路上毫无事故,第七日傍晚时分,他已赶到颖州,好在不须入城,便放慢脚步在大路上溜跶。

那北帝庙就在北门外三里左右,离开入城大路不过里许,等如必经之路。无名氏走到岔道口,一是通往北帝庙的石路,一是直达颖州的大道。

他站在岔道口举头向北帝庙那边张望,只见不远处的山坡间有座庙宇,但显然已经甚是破落陈旧,心想这就奇了,罗门居士在武林中是何等身份之人,所到之处,不是名胜古迹,就是有同道好友托迹之所,这北帝庙如此残破荒凉,他怎生知道此地?

原来罗门居士多年来已不出洛阳一步,这颖州北帝庙乃是他二十多年前旧游之地,其时此庙香火甚盛,庙中主持也是武林高手,是以罗门居士在此地盘桓了数日。二十年来沧海桑田,昔日的三清圣胜地,如今已剩下一片荒凉。无名氏那知事隔二十余年之外,故此想不通其中缘故。

他遥望之际,忽地一个人在他身边道:“老兄敢是无处寄身,想到那边破庙去么?”

无名氏回头一望,只见说话之人,却是个老叫化,此人虽是衣衫残破,沦落为丐,但神情真诚,不似是诡诈之人。

他点点头,道:“请问老兄那破庙可住得人?”

老叫化子摇摇头,道:“住不得,住不得,这几日有个恶人盘踞霸占了,把我们都轰了出来!”

无名氏讶道:“那座破庙有甚好处?”

老叫化子道:“谁知道呢,那厮凶神恶煞的站在门口,已经站了三日三夜,任谁想入庙去,都被他摔了出来。哎,那厮气力好大,捏住脖子那么一丢,就把人丢出两三丈远。”他举手摸摸脖子,似是犹有余怖,显然他也是那样被人摔了出来。

无名氏暗忖自己是非去不可,但口中却不说出来。

原来无名氏和罗门居士分手之际,曾经答应过他这一路上绝对不和人家动手,免得露了行藏,因此他此时只是暗暗计较如何避免发生冲突而能入庙逗留,等候罗门居士到达。

那老叫化子道:“朋友你别不相信,有好几个都是练家子不服所过去,这些人都是一跃两三丈远,就像飞鸟一般。可是,嘿嘿,他们也像老叫化一样,那厮夹手一叉,就捏住脖子……”

那老叫化说得口沫横飞,比手划脚,讲到如何捏人脖子时,更是顺手向前面叉去,接着一抖一甩,意然甚有神韵。无名氏暗暗一凛,心想:“这老叫化子敢情是风尘中的奇人,他比划的这一招虽然出手不快,可是看这架式,分明是独创一格的擒拿工夫,比普通常见的大擒拿手法深奥巧妙得多了,我若不是学会了修罗七诀和大悲佛手这两种武学中的根本之学,可就无从瞧得出这一招手法的威力奥妙啦!”

他登时心有敬畏,道:“那厮当真是这么一叉人家脖子,接着甩出去么?”说时,也依样葫芦地比了一下。以他现下的武功,但求形似自然不是难事,要知这种极上乘的招数最难的是出劲发力法门,单是学会招式而不懂出劲发力之道,学去也是无用。

老叫化子道:“对,对,就是这样……”他说时再比一次,却与上一次相差甚远,无名氏这时已看出这老叫化确实不懂武功,可是刚才的一下为何深具神韵?这道理一时想不通,不由得呆了。

老叫化子唠唠叨叨说了半天,只见无名氏一味翻白眼向天,分明没有听他的话,一赌气扬长自去。

暮色中无名氏突然击掌一笑,忖道:“是了,是了,早先那老化子说到兴致头上,忘形之际,随手比划,便自然而然得其奥妙神韵,后来有意比划,反而谬误百出,一无是处,这正是武学中至高至妙的要诀秘旨,我怎的要想了这许久才醒悟过来?”

这道理虽是武学中无上要诀,但平常之人在日常生活中也时时有此经验,譬喻有时将废纸丢在远远的废纸篓中,随手一掷便入篓中,如是着意而为,反而不能成功,便是此理。

且说无名氏想通之后,暗忖那个把守在庙门的人一定用这一招手法捏过许多人的脖子,所以老叫化子深印脑中,此人倒不知是个何等样的高人,当下放步向隐现于暮中的古庙走去。

不久已走到切近,只见山门业已倒坍,只剩半截残砖,抬目望去,只见神殿正门当中,站着一人。

他缓缓走近去,只见那人浓眉大眼,体格魁梧,正是性子暴躁的祈北海。这时两下相距尚有数丈,天色昏黄,祈北海瞪大双眼,遥遥瞪视,无名氏目力比他高明得多,一眼望去,已看清楚他的神情,知道他尚未认出自己,立刻低头向庙侧走去。

绕到庙后,穿过三进院落屋宇,忽见那神殿的后面一道侧门也站着一人,却是那辛龙孙。

无名氏赶快走开,心中暗暗奇怪,不知这两人守住前后门是何用意。若果不是曾经和罗门居士约好,不得多管闲事现出行踪的话,他这时大可上前询问,谅他们也不敢对自己放肆无礼。

目下既然不能泄露踪迹,那就只好另想别法。他观察形势,只见侧院内有株参天古树,高出于神殿屋脊,枝叶浓密,心中一动,便悄悄绕过去。

那辛龙孙正是把守在侧院中,无名氏自忖若是从墙头直扑上树,纵然身法绝快,也难瞒过这个武林高手的耳目。于是捡起一块石子,运足内力,向天空抛去。这块石子脱手之后,飞上半空,势子甚慢。原来无名氏以深厚内功,发出内家真力,承托住这颗石子,是以上升之势并不急速,却升得甚高。这一来石子没有破空之声,虽是在离辛龙孙三丈之内发出,也未被他发觉。

那块石子上升之势一停,随即如陨星般疾泻急坠、“砰”的一声,辛龙孙不禁转头向右面廊顶望去,只见檐边四五块瓦已经碎裂掉下,但那有人踪?辛龙孙也是机智绝伦之人,一眼望去不见丝毫可疑影迹,立刻就转头向这边望来。

无名氏早就趁他转眼之间跃入院中,接着已上了那株参天古树,身法快如闪电。

辛龙孙肚中冷笑一声,身形丝毫不肯移动,心想自己警觉得快,纵是武林高手也难乘隙潜入。现下说什么也不移动身躯,对方施展调虎离山之计绝难得逞,他心中甚感得意,面上泛起冷笑之容。

他怎知来人竟是功力比他深厚强胜得多的无名氏,身法之快,远出他意料之外。无名氏隐身树上,因知辛龙孙武功甚高,是以极为小心地缓缓向上猱升,身躯连叶子碰也不碰一下,一会就升到树顶。悄悄窥望下来,恰好殿顶靠近古树这一边崩塌了一大角,是以偌大一座神殿除了他这边的墙根的死角位置故此瞧不见之外,其余地方无不尽收眼底。

暮色中,只见神殿内灰堆尘积,蛛网四悬,一望而知这座神殿之内久已无人打扫出入。

他的目光在殿内巡逡一番之后,心中微感讶异,方想此殿并无其它物事,为何祈、辛二人分守前后,如临大敌,但又隐隐感到殿中似乎有一种奇异的气氛。当下从地面望到四壁,从四壁望到殿顶,忽见两团黑影悬空吊在屋顶大梁之下,离地高达三丈,但离顶却还有寻丈。

无名氏看清楚时,心头一震,原来那两团黑影竟是两个人在半空中盘膝而坐。他眼力极强,已看出那两人都是盘膝坐在一支细如拇指的竹子之上,那根竹子长约四尺,两端用细绳系着,挂在梁上,生似秋千模样。

这两人面面相对,相隔丈半左右,都趺坐得四平八稳,宛如坐在平坦的地上一般。光是这一手功夫,已足以教人目骇神摇,矫舌不下。

要知那根竹子又细又滑,况且是以两根细绳两头缚住,只要有一点点歪斜,立刻就摇晃动荡,就算是摆上一件死物,也不易找到平衡之点,何况凡是活人,总得呼吸动弹,纵是已经坐稳,也难以久坐。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奇怪之事,那就是在两个悬空而坐的人当中,有一面径尺方圆的铜镜,镜子四周嵌着比龙眼核只大不小的珠子,彩晕变幻,那怕没有三四十颗之多。

这面镶珠铜镜停在半空中,恰恰是在两人之间,略略高过他们头顶,四周上下全无悬挂之物。无名氏一眼望去,心中大是惊讶,暗忖这两人功夫如此之高,光是这一手盘膝坐在细竹之上,自己也办不到。而这面铜镜更能毫无凭借悬挂半空,莫非是妖法邪术?

这时天色越来越黑,那面圆形铜镜在黑暗中却泛射出霞光彩气,隐约可以照出两人身影。

无名氏知道那团霞彩是从那几十粒小珠上发出,本来这各能发光的珠子乃是希世之宝,价值连城。但无名氏参观过财神之墓,眼界大开,倒也不将珠子价值放在心上,只是暗暗猜测这两个武功极高之人是谁?这面圆镜有何用处?他们为何如此诡奇古怪?难道是两个人合力练些什么功夫?

他凝神定眼看了一会,虽然不能将疑团一一解破,但也看出了一点端倪,原来他的眼力极强,此刻相隔虽远,而且又在黑暗之中,但是他已看出两人坐式一模一样,都是左掌当胸,右掌微微向外推出。

他瞧了一阵,忖道:“是了,这两人都是当世间武功极高强之士,他们坐在这等常人根本坐不住的地方,还能发出掌力,两股潜力相交,托住那面镶珠圆镜。但在这等地方还能发出掌力么?”

他越是看出其中奥妙,就越发讶异,觉得难以置信。

又过了一阵,只听殿门外传来轻微的步履声,他转眼望去,因是居高临下,所以看得清楚。但见黑暗中出现八个青衣侍婢,分为两排,直奔殿门。这八名侍婢个个腰佩短剑,背上另有兵器,行动时迅快之极,眨眼之间已到达殿门台阶下面。

无名氏想不出这些青衣侍婢来历,凝神看时,只见她们长得相貌平凡,年纪在二十三四左右,每人背上所带的兵器似乎都不尽相同。

她们这时已举步要上台阶,祈北海冷冷喝道:“站住,干什么的?”那八名侍婢理都不理,仍然列队上前,祈北海冷笑一声,稳稳站在殿门当中,等她们迫近,那神殿大门甚是宽阔,八名侍婢分作两列迫去,祈北海如果出手拦阻,阻得住一边,另一边势必要被对方侵入,他却似是成竹在胸,等到对方迫近到五尺之内,蓦地沉声一喝,左手捏拳猛劈出去,拳力凌厉异常,直取他左手那一列侍婢为首的一人。

祈北海拳力一发,他接着向右跨出一步,右手起处,向这右边为首的侍婢抓去。

那侍婢左拳右掌一齐发出,施展一招“龙飞凤舞”,双手各具威力,正是攻中存守,虚中套实的精妙招数。

祈北海右手不快不慢,一直向对方抓去,那侍婢的精妙招数竟封拦不住,不知如何已被他五指捏住脖子,不由得惊叫一声。

祈北海哈哈一笑,健腕一抖一甩,黑暗中只见那侍婢飞起半空,连打两个筋斗,砰一声摔在地上。

那边厢为首的侍婢双掌推出,硬封祈北海的拳力,“呯”的一响,只见这侍婢封挡不住,身形向后便倒,后面的侍婢连忙伸出双手按在她两肩之上,再后面的第三、第四两名侍婢也齐齐伸手按住前面的人的肩膊。

为首的侍婢立时站直身躯,无名氏看得逼真,不禁微微一笑,暗想这祈北海拳力虽是沉雄凌厉,可是这一列侍婢却要合四人之力才能抵挡,显然功力甚差,不过这种传力功夫却是极上乘的内家手法,不然的话,为首的侍婢正面当敌,后面的三人如果只是胡乱发力,那就等如在她身后竖起一堵硬墙紧壁,两下力道一夹,首当其冲的侍婢只好活活夹死。

是以无名氏见到她们竟然会用这种上乘武功,却又微感惊讶,另一方面他已见到祈北海施展出捏脖子那一招擒拿手法,果是神奇绝伦。从那两名侍婢第一招看来,右面的侍婢虽是被祈北海摔出寻丈,但她招数精奇,出手迅快,似乎功力较高于左边的为首侍婢。

祈北海迅快退回当中,哂道:“你们这一群丫鬟不管用,快去找主人来!”

那两列侍婢凝身不动,等到那个被摔出去的侍婢回到原来位置之后,这右面的一列陡然掣出身上短剑,闪耀出好多道白光。

左边的一列侍婢却首先发难,只见为首的侍婢双掌并拢,遥向祈北海推去。

她后面的三人仍然各出双手搭在前面的人的双肩上,因此她这一推之势,却等如是四人合力出手。

祈北海那里把她们放在眼内,左拳疾然发出,“砰”地一响,拳掌两股力量相触,那一列侍婢竟然向前跨了一步,祈北海则上半身剧烈摇晃了几下。这时他才暗暗凛骇,猛吸一口真气,“呼”一声右掌运力猛劈那一列持剑侍婢,拳力一发,人已左跨一步,左手疾向为首侍婢抓去。

那名侍婢又是双掌齐出,劲力山涌,猛击祈北海腰胁要害,这一下掌势内力有如上一掌般凌厉,本来照道理来说,她不躲闪祈北海抓来的手,径自发招伤敌,表面上是两败俱伤的打法,其实却是攻敌之所必救,解危脱困的妙着无逾于此。

祈北海左肘微微一沉一拨,“呀”的一声,对方那股凌厉无比的掌力被他拨开,擦身而过,这时他左手已疾地伸长,捏住对方脖子,运力一抖一甩,左列为首的侍婢身躯凌空飞起,“啪哒”一声,摔在丈许之外。

祈北海一招得手,身形已急退回来,守住殿门当中。身法快逾掣电,回守时比进攻还要快上一倍。

无名氏自然晓得其中奥妙,暗自惊忖道:“看来祈北海已得高人传授,这一招擒拿手法精奇奥妙,举世无匹,他一招得手之后,退得快逾电光石火,敢情是擒拿手法蕴含的借力妙着?”

这时右边那一列侍婢各出一手,抵住前面的人肩膊,右手持剑,倏地横冲上去,四支短剑,划出十余道光华,剑势灵动变幻。

祈北海再度伸手去捏她们的脖子,谁知那四名侍婢首尾相连。互相呼应,他刚一伸手对付最来后的一个侍婢,其余三柄短剑森森光华已卷到他身上,祈北海只好缩手退后。

这一排侍婢涌扑上去,四支短剑劈刺戳划,招招皆是凌厉攻势,她们仍然各以一手搭住前面之人的肩膊,远远看来宛如一条凶毒的长蛇一般。

祈北海在这瞬息之间,施展上乘武功,一口气将四支短剑的攻势封拆了七八招之多,可是这四名侍婢不知是天生狠毒泼辣,抑是所学的剑法招数乃是如此,只见她们招招凌厉迫攻,根本不管敌人反击的招数,如果她们四人分散的话,祈北海原也不怕,但最无奈的是她们首尾相接,互相呼应,不论他反击那一个,其余的三人总有一个恰好快一线用上毒手辣招,迫得祈北海无法不收招抵挡。

只见剑光飞腾旋幻中,祈北海一步一步后退,转眼间已跨过门坎。

无名氏看得触目惊心,暗想这四名侍婢的打法甚是奇特,四人已结为一体,四支剑发出时宛如一着无懈可击的绝招,当世之间纵有武功通神之士,却也无法化身为四,一齐向敌人攻击必死要害。这等打法最难惹之处,一是四剑的招数都极是精妙,没有一剑不是指向敌人必死的要害大穴。二是这四名侍婢人人奋勇争先,对于本身生死丝毫不以为念,甚至眼看敌人已可击中其中一人,其余三人都不相救,剑招继续猛攻,任何人碰上这等打法,等如面对一个生有八条臂膀而又存心换命的绝顶高手,纵然武功比她们之中任何一个都高强得多,也得陷于无法拚斗的窘境。

他心中正在设想破解之法,一道人影倏然横飞而至,疾攻那四名侍婢后路。

最末的那名侍婢反手一剑削去,那人蓦地伸手,竟从剑光中伸了入去,捏住她的脖子,这个侍婢哼了一声,手中短剑本已刺到对方胁下要害,忽地软垂。

原来对方这一招擒拿手法奥妙异常,一把抓住,立时闭住她的穴道,气力全失。其余三名侍婢快得出乎意料之外地侧转半身,三支短剑一齐向后来出现之人攻去,间不容发。那个后来之人还未发力摔开那名侍婢,一看三支短剑挟着寒光冷风攻到,只好放开手猛然退开。

无名氏看得毕真,几乎要高声叫妙,原来那三名侍婢所以能够快得出乎意料之外反攻后面敌人之故,敢情是一齐将短剑交在左手,换了右手搭住面前之人的肩膊,是以三支短剑本来都是右边攻击祈北海,但眨眼间全部移到左边猛攻后来出现的敌人。

她们一击退敌后,想是深知这两个敌人都不好惹,如是腹背受敌,绝难取胜,“唰”的一声,化横为直,只有为首那名侍婢面对敌人。

那个后来出现之人正是辛龙孙,他冷冷一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快叫你们的主人现身出面答话……”

黑暗中只听两下清脆击掌之声,众婢一言不发,发动攻势。这一列刚刚力迫祈北海的侍婢此时“唰”一声化直为横,拦住辛龙孙入殿之路,四剑上下翩飞。另外一列侍婢也是剑光闪动,各以一手搭住前面之人,打横向殿内冲去。祈北海只好出手阻拦,登时形成各自为战之势。祈、辛二人固然不能合在一起,那两列侍婢也分途并进,一队将辛龙孙向外面迫退,另一队则凌厉闯冲入殿。

她们的战术完全一样,个个奋不顾身。施展精妙毒辣的招数,剑势奇快,一下子就把辛、祈二人隔开两丈余远。

无名氏细看这一场激烈搏斗,心中暗暗测想自己碰上这一招应该如何封拆,那一招又该如何破解,越看越兴奋。原来他虽是得到修罗七诀及大悲佛手这两种讲究武功招数诀要的绝艺,但若是全凭自己悬空幻想,自是领悟有限。目下两列侍婢打法奇特,四人连结,宛如一体,招招以攻为守,每一招都等如一个高手同时攻击四处要害,而且以不顾生死来补她们本身功力之不足。这种打法,确实是人寰罕见。

所谓“不经一事,不长一智”,无名氏这一场观战,得益极多,心想原来这种情况之下的拚斗相搏,修罗七诀及大悲佛手都包含在内,只须将其中三两种要诀揉合施展,便可破解。

这一阵工夫,两列侍婢都大占上风,一列将祈北海迫得已经退入门坎。另一列将辛龙孙迫开三丈以外。

眼看有一列侍婢快要攻入神殿之内,忽听辛龙孙急啸一声,凌空飞起。那列侍婢急奔如风,在他脚下跟着。但辛龙孙也是当今高手之一,轻身功夫何等了得,落下之时,仍然占先一步,落在那列侍婢后面,接着点地一纵,凌空飞入神殿之内。

他回身邀斗那一列迫攻入殿的侍婢,变成以二对四之势。这辛龙孙和祈北海两人近来形影不离,彼此的武功路子都摸得清清楚楚,配合起来,威力陡增。

只见祈北海双拳迸发,连环猛击,势雄力猛。辛龙孙忽左忽右,运掌如风,将四支短剑攻来的毒招完全接住,这一来形势大变。

七八招过去,祈北海奋起神威,连环疾劈数拳,只听“砰砰砰”连响三声,那一列侍婢四个之中倒有三个被他拳力击中,摔开寻丈,剩下的那一个侍婢虽然身上不曾中拳,但手中短剑也被辛龙孙劈落,急急后退。

祈、辛二人相顾一笑,叉手站在殿门当中,却见那一群侍婢转身走到那三个被拳力倒的同伴身边,扶将起身,排成一个圆圈。首尾相接,都收回短剑,双手伸手搭在前面的人肩上。

那三名受伤的侍婢分开夹在这个圆形队伍中,因服饰相似,转眼间已认不出这八名侍婢中那三个是早先受过拳伤的。

这个圆形圈子并不移动,无名氏精通武学诀窍,一看这种阵势,已知不能攻敌制胜,心念一转,随即明白这八名侍婢共同练功日久,并且擅长连手出击,彼此间内力互通,故此立刻八个人排成一个圆圈,只是各以本身功力发出,助那三名受伤同伴疗伤,因是排成圆圈,故此那阵内力循环不断。

祈、辛两人却以为她们排出圆阵要来硬攻,这些侍婢如果分散开来,他们丝毫不放在心上,可是连手合力却非同小可,因此齐齐运功聚力,暗加成备。

这时一道人影绕过寺侧,迅逾飘风般从后门奔入神殿之内。

无名氏居高临下,看得毕真,只见那人身手迅快潇洒,极像是蓝岳,心中微讶,暗想原来这八名侍婢与他有关,只不知他设法攻入殿中有何用意。

那道人影正是蓝岳,他入殿之后,四顾无人,方自讶异,抬头一望,不由得骇了一跳,定睛瞧看。

殿顶悬空对坐的两人就在他头上两丈余高之处,因此他看得逼真,只见其中一个身材高矮不得而知,但头秃眼大,颔下留着一撮山羊须,形状滑稽,对面的一个身裁瘦削,神情严峻,自然而然有一种震撼人心的气度,在这两人中间那面圆镜此时霞彩流转,蓝岳定一定神,转过一边,向那镜中望去,只见镜中反映出彩晕霞光,变幻流转,只看了这一眼,登时心驰神醉,脑海中映出无数难以忘怀的往事。

殿门口的祈、辛二人尚不知蓝岳已入了殿中,仍然凝神备战,忽听一声冷笑起处,一道人影从黑暗中缓步走出来,罗衣飘举,妙态婀娜。祈、辛二人虽然一时还看不清楚,但心中也知道来人是个女的。

眨眼间这个女人已缓缓走到阶前,星月微辉之下,只见这个女人长得柳眉凤眼,体态丰腴,纤手中捏着一支两尺半长的碧玉箫,身上披着一幅红罗,随风摇曳飘举,甚是好看。

辛龙孙皱一皱眉头,道:“来人可是碧箫红罗柳燕娘?”

这妖媚少妇娇笑一声,道:“啊唷,两位英雄怎的识得贱名?”

祈北海冷哼一声,辛龙孙转眼望去,两人眼光相接,会意地笑一笑,原来他们都是同一心思,觉得这碧箫红罗柳燕娘娇声娇气,作出种种妖媚之态,可是他们见过凌玉姬之后,天下女子都比了下去,这柳燕娘虽是媚丽过人,但在他们心中,却不值一顾。

柳燕娘媚笑一收,面色顿冷,道:“你们辛龙孙、祈北海早已自认是武林高手,但对付我八个侍婢,都还得全力施为,此事若是传出江湖,只怕两位日后难以再称雄自夸了。”

祈北海怒声道:“你身为她们主人,功夫自然比她们强得多了,来,来,你若是赢得我祈北海一双拳头,这个江湖就算是你姓柳的一个人所有,我祈北海从此退出!”

他跃下台阶,停身在柳燕娘面前,柳燕娘微微哂道:“这话可是当真?”

祈北海怒目喝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再啰嗦,我可要骂人啦!”

碧箫红罗柳燕娘笑道:“啊哟,别这么火气人行不行?这儿不是只有你和我,还有你那位同伴辛龙孙兄,难道我不能跟他讲句话么?”

祈北海哼一声,道:“你说,你说!”

碧箫红罗柳燕娘此时眉目皱了一皱,似是想起什么心事似的,但随即泛起柔媚笑容,道:“请问辛兄,你们两位何故守住这座破庙,不让别人入殿?”

辛龙孙冷冷道:“恕我不能奉告!”

柳燕娘微笑道:“假如我出手缠住这位祈兄,八名婢子分作两队,一来助我,一去攻你,你们岂不失算,被我占了先着?”

祈北海怔一下,忖道:“这话不错,早先辛龙孙能够凌空避过那一列侍婢,那是因为没有柳燕娘在场,目下对方不但实力增强,同时我的轻功又不及辛兄,定然来不及去助守殿门。”

辛龙孙冷冷道:“如果柳燕娘当真这样做的话,兄弟就只好大开杀戒,决不容情!”

柳燕娘却不指出他是虚声恫吓,道:“纵然两位武功超世,将我挡住,但如若有别的人乘机从后门入殿,两位又如之何?”

辛龙孙哼一声,答不出话,祈北海为人浮躁,听了这话,登时大吃一惊,转身向殿中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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