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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悲莫悲兮生别离

转瞬间急风飒然掠到,接着一声怪笑,起自半空,那怪笑之声划空而至,直向凌玉姬头顶罩下。

颜峰迅踏两步,扬手一掌劈去,掌力如山急撞出去。半空中那条人影低噫一声,斜闪数尺,然后飘落地上。

只见来人一袭黑衣,头发半斑,面容冷峻惊人,正是那武林三位最难惹人物之一的恶石谷巫婆子。

她的双眼在黑暗中闪出森冷光芒,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颜峰。

颜峰故作失惊之态,道:“原来是巫婆子老前辈驾到,晚辈颜峰有礼了,尚请老前辈恕我冒犯之罪。”他确实是奸猾过人,一开口就先表示自己是因不知来人身份而出手,使对方无法借题发作。

巫婆子道:“颜世兄家传绝学果然不凡,老婆子险些受不住这一掌。”她声如枭鸣,甚是刺耳。

颜峰拱手道:“巫老前辈好说了,晚辈记得听家叔说过巫老前辈已难得离开恶石谷一步,只不知今晚何故驾临洛阳?”

巫婆子虽是出名难惹难缠的人,可是对直隶颜家仍不敢胡乱开罪,当下道:“说起来话长,今晚我婆子踏遍全城,为的就是这个女娃娃。”

颜峰故作惊讶地道:“原来如此,却好大家都在此碰上,我们一块儿去吧!”

巫婆子眉头一皱,道:“上那儿走去?”

颜峰道:“家叔就在那边等候,是他命晚辈引领凌姑娘前往。”

巫婆子双眉皱得更紧,道:“她和令叔怎生认识的?有何事情?”

颜峰笑一下,道:“晚辈提一句老前辈就会明白啦!这位姑娘乃是寒家不惜牺牲、志在必得之人。”

巫婆子“哦”了一声,心想这凌玉姬真有一套,颜峰失宝的线索居然在她身上。她想来想去,觉得颜家失宝之事,关系何等重大,如果自己一定要把人夺走,直隶颜家必倾全力与自己周旋。

颜峰微笑施礼道:“巫老前辈同行一趟如何?家叔如知大驾光临,定必倒履迎迓!”

巫婆子道:“那就算了,老婆子暂时放手,烦你转致令叔,就说贵府之事了结之后,请将此女交给我,老婆子与她也有一段公案!”

颜峰道:“晚辈一定转禀家叔!”他转眼望住凌玉姬,道:“凌姑娘请吧!”

凌玉姬犹疑了一下,突然向巫婆子道:“请间大婶,你可曾碰见无名氏?”

巫婆子一愣,道:“他的下落除了你之外谁会知道?”

凌玉姬接着道:“蓝岳呢?仍然没找到么?”

巫婆子冷笑道:“你别在老婆子面前耍花枪,我正要问你把蓝岳藏在何处?可见你夫妇两人把蓝岳加以谋害,却来故摆疑阵。”

凌玉姬也不辩说,自语道:“那就一定是瑛姑了,一定是她。”

巫婆子道:“随你怎样说,我只是不信!”

颜峰忽然插嘴道:“凌姑娘尚未与无名氏结为夫妇,如果你老说无名氏暗害蓝岳,或者是实,凌姑娘身处其中,断乎不会帮助任何一方。”

巫婆子瞅他一眼,似是怪他胡乱插嘴,却没凭证,颜峰察貌鉴色,接着道:“老前辈如果不信,可以验看她左臂上的守宫砂便知!”

凌玉姬直到这时,才恍然大悟那颜峰怎会看破自己不是在等候无名氏。其中道理十分微妙,第一,这附近是丁岚落脚之地,如说来找丁岚,反而可信。第二,她与无名氏既非真实夫妻,而无名氏又是那等冷冷淡淡之人,可知其中必有玄虚。而她单身深夜在街上乱走,以致被那于超、孙骏所害,从这种情形看来,谁都会想到无名氏业已和她分手。

除了可以分析理由之外,还有一种感觉,那是由于她和无名氏定有夫妻之名而无其实这件事所激发起的感觉!颜峰大概就单凭这一点感觉便断定她并非等候无名氏。

这时巫婆子已踏前一步,伸手抓起凌玉姬的左手,那五只毒爪扣在她吹弹得破、如霜似雪的皓腕之上,委实令人耽心。

她把凌玉姬腕臂上那朱红色的守宫砂仔细看了一眼,鼻子冷哼一声,道:“算你说得有理。”

颜峰道:“老前辈过奖了。”

凌玉姬幽幽叹息一声,她忽然觉得自己生似任人宰割的羔羊,无论那一边把她带走,都是前路茫茫,后事难测。

因此凌玉姬也不在乎巫婆子那五只青黑色的蕴毒利爪,但颜峰却甚感担心,尤其是他发觉这个冷酷怪僻的一时高手,眉宇之间流露出阵阵杀机。

凌玉姬暗自忖道:“颜峰既是好色之人,我如果落在他手中,恐怕会遭受污辱。倒不如落在巫婆子手中好些。”

这念头一掠而过,立刻道:“大婶何不趁机把我带走?”

巫婆子一怔,五只毒爪扣得更紧,爪尖微微陷入她皓腕霜肤之内。

颜峰道:“老前辈万万不可用力,你指甲上的奇毒只怕无人能当。”他的话说得甚有技巧,因此虽是制止对方不要用力,却令对方感到受用。

巫婆子果然放松了一点,凝目望住凌玉姬,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凌玉姬道:“我宁愿跟大婶走,而且颜峰的话并不真确。”

巫婆子冷笑道:“你的用心虽毒,但在老婆子面前却不生效。”

凌玉姬忖道:“是了,她一定深信颜峰之言,以为颜二先生当真因失宝之事,非把我带回不可!因此如果我劝得她把我带走,不啻设法使她与颜二先生火并的意思!这样看来,任凭我怎样辩说,她都不会相信颜峰乃是虚言恫吓于她了。”

只听颜峰接口道:“老前辈当真神目如电,凌姑娘一定是存有歹毒用心。”

这时凌玉姬和巫婆子身躯贴得很近,只见凌玉姬娇躯再贴过去,低低道:“大婶你可知道,颜峰根本就想把失宝据为己有。关于此事,江湖上已有许多人知晓,大婶你试一打听,便知我的话绝非虚言。我很讨厌这个人,情愿把失宝献给你。”说到后来,语声更低,而巫婆子也同时发出干咳之声,扰乱颜峰的听觉。

那颜家失宝乃是武林高手们人人得之而甘心之物,巫婆子何能例外,不由得贪念大炽。而且凌玉姬说得甚是有理,大可藉词把她带走。当下毒爪一松,道:“你躲在我老婆子后面吧!”

凌玉姬大喜,连忙转过去。

颜峰讶道:“老前辈此举是何用意?”

巫婆子道:“老婆子忽然记起一事,那就是江湖上传说颜二先生正在查访你的下落,似乎你与令叔早就脱了节,因此,如果此女当真是令叔所要的人,那就请令叔亲自向我老婆子索取!”

颜峰皱眉道:“老前辈此举未免有欠考虑。”

巫婆子厉声道:“我意已决,你速去报与令叔。老婆子只要见到颜二先生,立时把人交还!”

颜峰长笑一声,道:“如果老前辈执意如此,晚辈今晚只好放肆,要向老前辈领教几手绝艺……”

巫婆子寒着一张丑面,不声不响。

颜峰跳前两步,口中说一声“晚辈失礼了”,举掌劈去。

巫婆子还未封架,颜峰掌法迅变,化为指扫之势,袭攻对方胸前大穴。

他的手法奇奥迅快,变化繁多,加以抢制了主动之势,这开头数招凌厉进搏,把巫婆子迫得连连后退。

凌玉姬见那颜峰的家传绝学果真不同凡响,心中暗暗替巫婆子担心。

巫婆子连退数步之后,厉喝一声,大袖急拂,发出强劲无比的内家真力,硬把对方震开,顿时消解了对方主动之势。

她接着欺身攻扑,袖拂爪划,手法毒辣已极。刹时间两人已战做一团,只见兔起鹘落,袖风掌力激起阵阵狂飊,声势猛恶异常。

凌玉姬心中略定,细看两人招数,只见那巫婆子功力深厚异常,两只毒爪暗蕴无穷威力。颜峰则纯以奥妙手法层出不穷,堪堪敌住。

巫婆子运聚数十年精纯苦修的功力,凌厉抢攻,一口气攻了七八招,却只把对方迫得后退了一步。这一番抢攻失效之后,颜峰已稳住阵脚,仗着绵绵不绝的精奇奥妙手法,也自有攻有守。

凌玉姬本来一直希望巫婆子把颜峰击倒,可是看了颜峰的招数之后,忽然又不想他被击败。原来颜峰那些奇奥手法之中,时时出现她父亲的绝艺“十二散手”,这一点使得她的心情微妙转变,一时拿不定主意决定希望那一方取胜的好。

那两人每一招出手,均是制敌死命的毒招,战况之险恶激烈,武林罕见。

不知不觉已激战了四五十招,其间巫婆子好多次险险被对方击毙,当真是她生平最是险恶的大战。这时她已渐渐仗着深厚绝世的功力以及十只毒爪,慢慢控制住局面,占了一点上风。

要知颜峰的出奇招数虽是威力极大,可是经过反复运用之后,巫婆子乃是经过数十年苦修的武林高手,自然多少记得他招数变化时最难防御之处,也就是说颜峰单凭奇奥招数的优势逐渐消失,加以他一身绝学,均是帝疆四绝的上乘手法,他只能依样葫芦地比划出来,变化之际自然不够精微。这也是容易教敌人记住他招数的主要原因。

凌玉姬这时已决定最好还是被巫婆子带走,所以面上泛起宽慰的笑容。

颜峰突然长啸一声,啸声甫发,黑暗中两道人影迅快奔到。其中之一步声沉重,凌玉姬用不着转眼去瞧,已知这两人必是人山嵇大洪及刁童井奇。

巫婆子冷冷一笑,招发连环,“哧”一声左手毒爪已划破颜峰肩上的衣服。

颜峰感到皮肉上一麻,心头大凛,连忙横跃数步,那人山嵇大洪及刁童井奇及时冲上,两人齐齐发招,向巫婆子夹攻上去。

这两人一个天赋异禀,体格硕大无朋,臂长拳大,每一拳劈击出去,都带起锐劲风声,声势之威猛,人寰罕见。刁童井奇则以迅快阴毒见长,每有出手,总不离敌人身上必死大穴。

由于他们一刚一柔配合得恰到好处,威力特别强猛,以恶石谷巫婆子那等人物,也几乎挡不住他们开头一鼓作气的七八招。

等到巫婆子稳住阵脚,颜峰已经运气闭住伤处周围的穴道,同时服下几粒家传解毒灵丹,大踏步冲上来参加拚斗。

他的武功非同小可,尤其是出手招数精奥无比,巫婆子早先单单对付他一人,能够得以全神贯注,预先封堵他手法变化,尚不觉得怎样。现下她既要应付人山嵇大洪及刁童井奇,便无法集中全神细察颜峰的招数变化。

拳风掌力呼呼激旋中,颜峰突然抢入她袖影之内,掌拍指扫,罩住她身上好几处死穴。

巫婆子见不是路,狂啸一声,双袖迅疾封合,颜峰迫不得已,出手抓住对方两只大袖。

只听裂帛一声,巫婆子已纵出战圈,厉声道:“姓颜的我们后会有期!”话声中她的人已飞上邻近墙顶。

颜峰两手中握住一截衣袖,沉声应道:“老前辈慢行,恕我不送了。”

转眼之间,巫婆子人声俱杳。

人山嵇大洪响亮地道:“这个老婆子挨了我一记拳风,居然若无其事!”

颜峰摔掉两截衣袖,道:“她身上穿有一件金丝背心,加以她一身上乘气功,可以随便挨上一两拳也不要紧。倒是这一手放弃双袖的金蝉脱壳手法,甚是高明,下次绝不上这个当。”

他接着向刁童井奇比个手势,刁童井奇立刻拉了人山嵇大洪,径自走开。

颜峰走到凌玉姬面前,皱眉道:“凌姑娘刚才的做法,使我十分迷惑。”凌玉姬觉得难以作答,干脆不做声。

颜峰接着道:“在下故意说姑娘与寒舍失宝有关,以免这心肠狠毒的老婆子把你抢走,但是你反而想跟她走,早知如此,在下也不必多说,任得姑娘被她带走就是。”

凌玉姬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与她动手?”

颜峰道:“在下的话已经说了,焉能反复,自认诳言?”

凌玉姬道:“我有我的理由,但我不准备说出来,望你不要见怪。”

颜峰微微一笑,道:“这是姑娘私事,在下岂敢多管。”

他沉吟一下,接着道:“不过姑娘适才向巫婆子承认寒家失宝在你手中一节,大是耐人寻味,但愿在下的猜测不错。”

凌玉姬忖道:“此人在直隶颜家之中,以武功及智谋为世所知,当真是名不虚传。换了别的人,一定认为我对巫婆子所说的话,只是要她把我带走,但此人却起了疑心。看来此人定然难以对付。”

颜峰见她沉思,也不打岔她的思路。其实颜峰没有疑心她得知失宝下落,用意只是借口好把她带返居所而已。他沉默片刻,又接着道:“凌姑娘如果肯把寒家失宝赐还,任何条件在下都可以接受。”

凌玉姬淡淡道:“条件只有一个……”

颜峰为之一愣,迅快忖道:“什么?她当真知道失宝下落?”口中连忙道:“姑娘请说。”

凌玉姬道:“这条件就是要你查出失宝藏放之处。”她轻笑数声,显然是与他小小开个玩笑。

颜峰却当真有点疑心起来,不过他却不再发问,道:“姑娘别取笑了,现下时候不早,请姑娘先移驾蜗居,再作道理。”

凌玉姬道:“我不去!”

颜峰露出为难之色,讷讷道:“姑娘放心吧,在下乃是有姓有名之人,绝不敢对姑娘有丝毫无礼冒犯之处。”

凌玉姬明知他是装出这种模样,但转念一想,假如不戳穿他的假面具的话,也许可以暂时相安,若是迫得他露出真正嘴脸,自己立刻就得吃上眼前亏。

这么一想,便不多说,默然开步,跟随颜峰走去。不久,便回到靠近广源镖局那间屋宇中。

她打前门进去,方始发觉这座屋宇共分三进之大。至于那座囚禁住柳燕娘的跨院,则是孤零零附在宅院侧边。

颜峰把她安置在当中一进的一间上房之内,微笑道:“有什么话明日再向姑娘领教,今晚且休息一会。我已命好几个人在前后彻夜防守,绝不会被敌人侵入。”

凌玉姬明知他这几句话乃是告诉自己不要打算逃走,前后都有人看守住她的意思。她心中泛起一阵忧虑之感,便不做声。

颜峰面色凝重地退了出去,似乎怀有莫大心事。他在门外大声道:“姑娘如果有事的话,在下就在左壁房内,请姑娘呼唤一声就行了。”他不但面色沉重,连话声中也隐隐透出忧心忡忡的意味,凌玉姬不禁大感惊奇。

颜峰返回自己房中,立刻召集得力手下,刁童井奇、人山嵇大洪及缠夹先生曹廷等三人商议。

颜峰首先道:“我已被那巫婆子毒爪抓伤,她的毒爪非同小可,因此除非有她的解药,恐怕别无解毒之方。”

曹廷和井奇都俯首寻思,嵇大洪只呆呆端坐,此人天生浑愣,要他出力打架绝无问题,但要他动脑筋的话,可就等如要他的命。

刁童井奇首先道:“巫婆子自然不肯慨送解药,除非明取暗夺。”

曹廷道:“巫婆子不但一身武功出类拔萃,同时也是善疑多诈之人,暗夺之法万万难行,唯有明取,以武功迫她献出解药。”

颜峰摇头道:“用武力的话,除非布置一个局面,她死也不肯逃走,才能奏功。不然的话,她一旦落败,就突围逃走,谁也拦阻她不住。”

刁童井奇道:“还有多少时限?”

颜峰道:“大概十日八日之内,不会有问题,不过必须在这两日之内想出法子,预为布置,再迟便来不及了!”

他停顿一下,接着道:“这凌玉姬当真是天生尤物,单是那一对媚眼,就能教人魂消。我如果在这两日之内,无计可施,我就放弃向她下水磨功夫的法子,强行把她弄上手,先享受几天人间艳福,那时死亦无憾。”

刁童井奇道:“假使真无妥善之策,峰少爷这等做法,也是没法之事。等你享受数日温柔滋味之后,我们才出动与巫婆子奋力一战!”

隔壁的凌玉姬却一点也不晓得自家的前途竟是这么可怕!

且说无名氏那天打坐运功,到了晚上,自觉百脉调和,体内没有一点异状。他睁眼起身,不见了凌玉姬,就走出房外找寻。

谁知踏遍整幢小楼,也不见她的芳踪,心中大感讶惑,再到园中及前宅悄悄查看,全无动静。

他回到小楼下面,用心猜想凌玉姬的去向,想了许久,忽然虎躯一震,忖道:“她也许已经远离我而去,我何不出去打听一下!”

走到街上,到处灯火辉煌,甚是热闹,他却满怀落索,走来走去,终于找到一间酒馆,多是武林人物聚会之地,走了进去。

他尚未吃饱,就打听出凌玉姬曾经公然露面,住在一间客店中。

无名氏匆匆离开,找到那间客栈,细一打听,问出凌玉姬后来和一个姓蓝的男人同乘一车走了。

他走出店外,仰天黯叹一声,忖道:“我本来已决定不管她是否曾被蓝岳看过全貌,也不管她怎生被那天枭子验出仍是处子之事,只要她愿意的话,就和她厮守一辈子,那知道她专门玩弄感情,真真可恨!”

一辆马车在店外不远处停住,店伙在后面道:“那辆车就是早先他们乘坐的,客官要知道去向的话,可以去问他一问!”

无名氏漠然举步,掠过那辆马车时,终忍不住停步询问。

那赶车的皱眉道:“他们到广源镖局去的……”

无名氏耸耸肩,举步向前走,走了七八步,突然转身纵到那赶车的身边,急急道:“广源镖局在那里?”

赶车的见他一跃寻丈,骇得赶快回答,却没有把蓝岳忽然失踪之事说出来。

无名氏依着方向急急奔去,找到广源镖局,一问之下,巫婆子已经出去,一直未返。他也不走,就在局子中坐定等候。

这一等直到三更时分,无名氏早就在巫婆子所居的房间外面坐候,突然风声飒然,一道人影落在院子中。

无名氏睁眼一看,只见来人正是巫婆子,双袖不知去向,形状甚是狼狈。

他起立迎上去,道:“你被谁弄到这副样子?”

巫婆子哼一声,道:“滚出去!”

无名氏道:“这就奇了,你不是到处找我么?”

巫婆子眼射凶光,道:“你这是有心找死,可怨不得我老婆子心肠毒辣!”

无名氏道:“动手另一回事,我先间你,凌玉姬呢?”

巫婆子本来一面暴怒的神情,这时突然冷笑道:“你找不到她么?好极了,老婆子刚刚还见到她,但我不告诉你!反正蓝岳得不到她,你也别想得到她!”

无名氏剑眉一耸,道:“只要她没有危险,我能不能得到她都不成问题!她真的不是和蓝岳在一起么?”

巫婆子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无名氏道:“如果是的话,她绝无危险,我也不必着急,如果不是的话……”他突然住嘴,寻思地说道:“不过我猜一定是和蓝岳在一起!”

巫婆子道:“何以见得?”

无名氏道:“我猜一定是你想加害于她,被蓝岳打成这副样子。除了蓝岳之外,谁能与你相搏?”

巫婆子怒道:“不但蓝岳不行,你也不行。但那是谁,我绝不告诉你!这比杀死你还有用得多,嘿嘿……”

无名氏听她这么说,登时相信凌玉姬绝非与蓝岳在一起,更不是那几位封爵高手,不然的话,巫婆子就不会这么幸灾乐祸!

他顿时急得青筋暴现,厉声道:“她到底落在谁人手中?”

巫婆子冷笑道:“你着急什么?反正我老婆子清楚得很,你们其实尚非真实夫妻。”

无名氏怔一下,道:“你这话有何根据?”

巫婆子道:“当然有啦,她臂上的守宫砂能骗人么?”

无名氏听了此言,心中不知道是惊是喜,暗想原来那天枭子说曾经验过凌玉姬还是处子之身,敢情是用守宫砂验看的。那守宫砂点在妇女身上,如是处子,则颜色鲜红,水洗不脱。如若不是处子,则立时颜色褪落,一望便知。

巫婆子径自走入房间,一面厉声道:“快走,不管你如何哀求,我老婆子决不会告诉你。”

无名氏心中因守宫砂之事而感高兴,又知道巫婆子吃了亏回来,情绪恶劣乃是理所当然之事,便也不怪她不近人情。另一方面又被她激得不愿再问,暗想“我就不信查不出她的下落”,当下一声不响,纵出镖局。

他那知凌玉姬近在咫尺,就在附近的一条横街之内。

这时,他又想起凌玉姬可能回到小楼找他,便匆匆向金老板宅院奔去。

小楼阒寂无人,芳踪杳杳。无名氏大感失望,无精打采地默坐沉思,不知不觉天色已亮。

他焦焚地连连叹息,然后走出小楼。花园中突然有人叫道:“哎,原来是无名大侠你……”

无名氏抬目一瞥,只见肥胖的金老板从树丛后转了出来。

这金老板一向红光满面,但今朝却显得甚是憔悴,不过他眼中却流露出喜色,尽量增加速度走过来,接着道:“小的正想找你老,可是又不知从何找起。”

无名氏看了他的神色,心知必有变故,道:“什么事?”

金老板把咋夜如何碰见凌玉姬之事说了出来,并且提及那两件宝物的妙处。

无名氏问知凌玉姬没有告诉他往何处去,剑眉一皱,不耐烦地道:“那千里眼及玉猫的妙处我早就知道啦!”

金老板讶道:“那么无名氏大侠为何肯把玉猫送回来?”

无名氏道:“那本是你的东西,我又答应替你找回来,当然要送回来啦!”

金老板怔了一会,叹口气,道:“小的做了数十年生意,还是第一次碰见像大侠这种正人君子,试想谁不想找到财神的墓穴。”

无名氏听到这话,眼睛闪出一丝光亮,心中隐隐如有所悟。

金老板接着道:“小的急于找你老,就是为了这事,这两件宝物小的决定送给你老。”

无名氏讶道:“为什么呢?”

金老板急道:“这两件宝物虽然价值连城,可是像小的这种生意人,无拳无勇,一旦被人知道,结局必定是家破人亡。因此,在别人而言是无价之宝,在小的来说,却是两条大大的祸根。”

无名氏微微一笑,道:“金老板居然舍得送人,这种眼光及胸襟,不是常人可及。怪不得你会发大财做大生意了。”他停顿一下,接着道:“本来这两样东西送给我也不要,但是目前情况有点特别,我正好要借重这两桩宝物,再说这一来又可替你去掉天大的祸根,倒是一举两得的事。”

金老板道:“你老既然答应了,那就快点带走吧,小的一想起此事就心中就直是发慌。”

当下两人一同走到宅内,金老板把那只玉猫及千里眼取出来,交给无名氏。

无名氏索取纸笔,写下一张收据,道:“日后如果万一有人找上门来,要这两样东西,可把收据给他们观看,说是已经卖给我,这么一来,谁都不会再为难于你了。”

金老板千恩万谢,像是送走凶神恶煞似地大大松了一口气。

无名氏寻思了一会,道:“现下第一步我只用得着玉猫,这具千里眼我有心送还给颜家,可是那颜峰为人阴险得很,可知颜家之人都不是好人,再者日后也许用得着这件东西,所以不想带在身边。”

金老板直摇手道:“小的可不敢再藏这件东西。”

无名氏道:“我是在想有没有其它好地方收藏,倒没有放在此地之意。而且我这次踏出此地之后,再也不回转来,以免为你引来灾祸。有此缘故,不能把东西放在这里!”

金老板长长吁口气,如释重负,接着眼珠一转,道:“有了,小的有个亲侄女,现下在城东外十五里远的大悲庵中落发为尼。小的时时捐助那大悲庵香火,所以与她时有见面。如果你真的没有地方收藏,可以送到大悲庵去,托她保管一时!”

无名氏笑一笑,道:“我最怕与女人打交道,还是找个别的地方为妙。”

金老板道:“谁也猜不到你会把东西寄存在尼姑庵,最是安全不过了,舍侄女虽是女儿身,可是她已舍身佛门,根本算不得是女人。”

无名氏略略意动,道:“她不会觉得十分疑惑么?”

金老板道:“这一点小事,她绝不会多想。”

无名氏道:“假使她一时好奇,取出观看,发觉其中奥妙,不时取出观看风景,不幸被武林人物瞧见,她立时就会惹来一场杀身之祸!”

金老板摇头道:“舍侄女的为人小的十分清楚,她永远不会多想这件事,更不会擅自拆封取看。”

无名氏见他说得十分肯定,便同意了,当下问明道路,并且取了金老板亲笔信函,便打后园离开金宅。

他首先必须去存那具千里眼,然后才做第一步的计划。是以他头也不回,笔直出了东门。

不久,他就找到坐落在离洛阳十五里远的大悲庵,此庵四周景物十分清幽,那庵也盖得古朴超俗,庵门却紧紧闭住。

无名氏上前举手敲门,门环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划破这佛门静寂。

片刻间,庵门打开,一位四十余岁的中年尼姑露身,合十道:“施主有何贵干?”

无名氏已知此庵并不开放让闲人出入上香,是以十分清静,与世隔绝。当下拱手道:“我是城中金老板派来,有事要见见净觉师傅……”

那中年尼姑似是知悉金老板是什么人,当下大开庵门道:“施主请进……”她举手指指佛堂,接着道:“施主且稍候片刻,贫尼去把净觉叫来。”

无名氏自个儿往佛堂中踱进去,目光到处,只见佛像前有个女尼俯身膜拜。

他也没有在意,慢慢走到左壁,观看壁上图画。

顷刻间,步声传入,他转头望时,只见一位年轻女尼进来,见到他之后,为之一怔。

那女尼接着走过来,道:“你是叔叔派来的?”

无名氏颔首,把手中的木匣递过去。他怕那个尚在佛前膜拜的女尼听见,因此压低声音,道:“这个匣子暂时存在你处,还有一封信。”

女尼把信看完之后,便点头道:“好,你回去见到家叔,请你代我请安。”

无名氏不便告诉她说再不返见金老板,含笑道:“在下一定转达此意。”

刚刚说了这一句,突然感到有异,迅速转眼一瞥,原来那个深深跪伏膜拜的女尼听到他的话声,陡然挺起身躯,向他瞧看。

无名氏目光移射过去时,那女尼已急速地别开脸庞,因此他只看到一点侧面。

这一瞥虽然急速模糊,可是无名氏虎躯大震,面色变的甚是苍白。

那女尼很快起身,急急向偏门走去。

无名氏双目射出奇异光芒,呼吸急促,突然叫道:“玉华……”

他叫出这个名字之后,脑中轰的一声,似乎所有失去的记忆完全恢复。

只是短短的一瞬间,那百世难复的劫难恶梦又一遍呈现心上……

他记起三年以前,自己原是世家子弟,世世代代居住在江南富饶的平原上。

他本身姓俞,名昭,家资万贯,父母早亡。他与美丽的妻子卫玉华住在祖传的大宅中,日子平静和快乐的有如梦境。

然后,有一天,他那年轻美丽的妻子,离他而去,神色冷静决绝。

他没有挽留,也没有斥骂,但足以使人疯狂的愤怒和无底的痛苦却在他心中翻腾汹涌……

他再次感到那阵愤怒和痛苦,生似要炸裂他的胸膛,他宁愿立刻疯狂或者心碎而死,也不愿意回忆起她的话,以及她的神色声调……

净觉女尼惊道:“你……你怎么啦?”惊叫声中,连连后退。

无名氏面上阵阵痉挛,眼中射出骇人凶光,大踏步向那道偏门冲去。

左弯右转,走入一座更加幽静的禅院内。在台阶上,两个尼姑对面站着,其中之一正是早先瞥见半面的女尼,此时仍然只能见到侧面。只见她长得肤色白皙如玉,鼻梁挺秀,眉飞入鬓,大大的眼睛此时隐隐有一层薄雾。她正向对面一位眉毛霜白的老尼说着话。

无名氏一冲入院中,一声不响,身形纵起,带起强烈破空之声,直向那女尼扑去。

那老尼姑右手微抬,大袖无风自动,飘动一下。

无名氏身形冲到一丈之内,突然撞在一堵无形的墙壁之上。

如果换了别人,这一下撞上了,势必掉落地上。但无名氏此刻武功之高,已达超凡入圣,想也不想,自然而然的提口真气,稳住下落之势,接着运集功力,一掌向前面这堵无形墙壁击去。

“砰”地一声,那位老尼第一次惊讶地转身瞧看。

无名氏一掌击出,忽觉那堵无形墙壁反震之力强绝无伦,顿时被一阵力量反压上身,胸臆之间,疼痛欲裂,连哼声也发不出来,只觉一阵极为难受的气闷之感,袭上心头,顿时跌落地上,昏厥过去。

如果是在平时,他纵然无法震开对方以无上功力布成的无形墙壁,却也不至于被反震昏倒。目下却因他一则心神散乱昏瞀,二则他根本没有丝毫准备,适才猛劈一掌,也只是一种本能而已。

无名氏昏倒地上之后,那位霜眉童颜的老尼微微叹口气,道:“善哉,善哉。”

那个长相清秀美丽的女尼急急奔到无名氏身边,双膝跪倒,眼中珠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似的一直掉下来。她喑哑无声地哭了一会,便伏在无名氏的胸膛上,继续抽咽。

老尼自己凝眸寻思,没有过去劝慰或者把她拉起来。

眨眼间那净觉女尼已奔入来,见到这情形,怔了一怔,连忙走到老尼面前,把经过情形详细禀告,同时把木匣双手呈上。

老尼缓缓道:“这位施主年纪虽轻,但功力奇高,适才一掌使出帝疆四绝中凌波父的十二散手,甚至连内功也是凌波父的家数。他一定就是近日江湖上大出风头,忘记了过去出身的无名氏。为师且看看匣中之物,便可以确定这一猜是否有误。”

那木匣上本来单单贴住封条,老尼轻轻吹了一口气,封条却像没有轴住似地飞开……

老尼慎重地把木匣匣盖打开,只见匣内摆着一具精钢钢管,四周用棉花垫住。她重重地“哦”了一声,仰面寻思。

净觉女尼看了之后,却不知道这根钢管有何用处,但直觉地感到此物必定大有来历,所以才惹得这位得道神尼恁地重视。

老尼忖想一下,把木匣盖好,递给净觉,道:“回头把封条贴上,好生收着。”

净觉女尼恭身而应,手接过木匣,便转身自去。

老尼移步到无名氏身边,先察看无名氏的面色,然后微微俯身,伸手抚摩那美貌女尼的后背,动作十分轻柔。

那女尼逐渐停止抽咽,略略抬起身子,但双目仍然凝视着无名氏,似是舍不得离开。

她美眸中蕴藏着如水柔情以及无限悲戚,任何人一望而知她此刻已是肝肠寸断,却又满腔情爱,交织于胸臆中。

老尼轻轻叹息一声,道:“净缘,他就是你的丈夫俞昭了,对么?”

那位美貌女尼痴迷地点点头。

老尼接着又道:“他就是最近名震天下武林的无名氏。”

她再次俯身,在无名氏身上轻轻点了一下,这样,无名氏暂时不会醒转。

那美貌女尼茫然抬眼望住老尼,道:“师父,为什么他改名为无名氏?”

老尼道:“你还记得前几日,有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来找为师么?那位老人就是宇内威名赫赫的长胜将军吕飞,他把近日发生的事,以及据他调查后关于无名氏的事迹,通通告诉了为师,所以为师才晓得最近武林中异才迭起,形势大变。”

她微微停顿一下,接着道:“你先搜一搜他身上,看看有没有一本薄薄的小册子,那本是为师秘藏的达摩图解真传,多年前借与痴人旧友群中的陆凡,现下已辗转落在无名氏手上。”

美貌女尼立即搜查无名氏的腰囊,果然找到那本秘籍,她每一触及无名氏的身躯,就忍不住娇躯发颤,如同触电一般。

老尼霜眉轻轻一皱道:“这本册子就是了。听说他居然参悟其中好几招,却不曾迷失其中,以致心神耗尽而死,真是异数奇才,百世罕见!”

那个美丽的净缘女尼,突然眉笼愁意,道:“师父曾经说过这本达摩秘录的利害,假使有一天他突然被迷住,如何是好?”

老尼破颜微笑,道:“那么你就把秘录交给为师,我自有妙法。”

净缘女尼把小册子交给老尼。老尼道:“净缘,想你已经投身佛门,行过三师七证之体,永远不能还俗再与你丈夫团聚厮守。”

净缘女尼涌出两行珠泪,挂在玉颊上,垂头道:“师父可是为着徒儿不能自制的态度,所以要把徒儿逐出门墙么?”

老尼肃然道:“为师虽无此意,但你却必须猛省回头。”

净缘女尼说道:“师父啊!你要徒儿如何自处呢?”

老尼道:“等事情一了,你就得闭关面壁,期以一年。”

净缘女尼微微打个冷颤,道:“徒儿谨领师父法旨!”

老尼道:“为师且把你丈夫近日事迹告诉你一点,他是被一位身世神秘的女郎所发现,其时他漠视世上一切,甚至他自己的生命,后来却被这个名叫凌玉姬的女郎激起生命之火,修习凌家秘传武功,今日他已经是当世有限的几位高手之一了。”

老尼接着把所知道有关无名氏的往事详细告诉净缘,最后道:“那位用白丝巾遮面的凌玉姬,为师猜想一定就是帝疆四绝中的凌波父的女儿。但她为何要遮住半面的缘故,为师也猜测不透,据那些封爵高手传出的消息说,她的声音以及眉眼都极似美艳夫人,单是半截面孔,就足以令天下的男人神魂颠倒。为师因想当年帝疆四绝之中,只有凌波父为人心黑手辣,动辄杀人,名列爵榜上的高手,几乎大部份死在他手底。这还是武林太史居介州作封爵金榜以前之事,而居介州因不知那些人业已被杀,所以还把已死的人列入爵榜之内。”

净缘女尼怔了好久,幽幽道:“他果真和凌玉姬结为夫妇了么?”

老尼道:“他们都曾自认如此,尤其是凌玉姬乃是女儿家,如果不是事实,当然不肯随便承认。”

净缘接着问道:“徒儿自从有幸投身师父门墙之下,日夕勤修武功,并且仰仗师父恩赐灵药,脱胎换骨,近来自觉颇有进境,只不知在武林中比起其它的高手,大约如何?”

老尼面上掠过一丝奇异的神色,显然这位年逾古稀的得道神尼。忽然心中大感波动,才会见诸神色。

她徐徐应道:“你原本也是武术名家之女,眼界颇宽,不似寻常女子。关于这一点,你也应该明白。为师今日可以坦白告诉你,那就是为师虽然不是武林高手仰慕的帝疆四绝之一,可是为师身份地位,在帝疆四绝之中,却深得他们敬畏。当世之间,除了帝疆四绝之外,大概只有那几位痴人旧友和有限数人,如美艳夫人,直隶颜家的主脑等人,才知道为师何许人物。”

净缘女尼睁大双眼,讶道:“师父竟比帝疆四绝他们还要高明么?”

老尼道:“如果单论武功,为师修习的佛门降魔大法,具有无上妙用,任凭帝疆四绝如何刻苦自励,永远无法胜得为师。”

老尼接着又道:“是故得知底蕴之人,都尊推为师是当世武功最强的人,连帝疆四绝那么高傲的人,见到为师,也要客气地称一声伽因大师。”

她那霜眉童颜上,泛现出蔼蔼之光,慈悲之中,又有一种不可仰止的绝俗风度。

净缘看得呆了,几乎连自家的事也忘怀了。她相随伽因大师已有数年之久,从来未听师父提起过自身之事,更未曾见过她这种令人崇拜敬爱的神采法相,是以特别入神着迷。

伽因大师接着道:“自你入我门下,因见你根骨禀赋,都是上乘之材,所以用为师秘藏多年的灵药,为你脱胎换骨,再授以本门上乘内功心法。这几年下来,由于你经历过人生中至惨至痛的劫难,情枯心死,外魔难以侵扰,所以进境特速。若论你目下的身手功力,踏入武林之内,也可列入当世前数名高手之列了!尤其是本门最具奥妙的‘莲池化身大法’,去来无踪,即使是造诣相等的高手,若是被你跟踪的话,绝难发觉!”

净缘女尼目光移到无名氏面上,突然又叹口气,轻轻咬一咬银牙,好似心中有所决定。

伽因大师沉默了一阵,道:“近年来为师静修中又参悟了不少达摩秘录上的奇奥武功。待为师立即把这本秘籍改一下,并将一些令人误入歧途的架式图解删去,如此无名氏虽然把秘籍带在身上,永远也不会入迷丧命。再说以他的内功修为,如若及时再参透秘籍中的绝招,那时武林中纵想从他手中把秘籍夺走,也不容易。”

净缘女尼面泛感激之容,向老尼拜倒。伽因大师转身入房,马上动手删改添补那本达摩秘录。

大约过一顿工夫,伽因大师步出禅房,命净缘女尼把秘录放回无名氏囊中,接着又命她抬起无名氏,走出庵外。

净缘女尼测不透师父作何安排,也不敢询问,出得庵外,伽因大师指住右侧一棵大树之下的石头,道:“放在石上,使他坐起,身躯靠着树身。”

净缘女尼照着做了,如果不是无名氏头颅侧在一边,谁也瞧不出有异。

伽因大师道:“现在为师先与你退回庵内。”

净缘女尼应一声“遵命”,恋恋不舍地向无名氏再看一眼,美眸中忍不住又涌出泪水。她心中好像听到有人曼声哀唱:“悲莫悲兮生离别,登山临水送将归……”自古以来,生离死别之事,已不知赚了多少有情人的热泪……

无名氏靠在树上,双目深闭,宛如睡熟。但那俊美丰神,仍然足以震撼净缘女尼的心弦。

伽因大师带领着她回到庵内,就在关掩庵门之际,伽因大师手指轻弹,一粒细砂疾飞电射,遥遥击中在无名氏身上。

她们关起庵门,一齐站在门后向外窥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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