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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瞒天过海

高秀颤声道:“我不做声就是。”

何仲容灵机一触,努力装出十分严厉的声音道:“既然这样,你自动走进这个石室中,好好地待在里面,我便可以答应不杀死你!”

高秀回头四顾,忽然十分顺从地答应道:“就是这样,你放了我吧……”

何仲容放开手,站起身来,高秀已挨着他身躯,走入石室中。

何仲容本想关住石门,但又怕自己一用力,便惹得内伤发作,于是故作大方,道:“你有信用,我也不必关起你,一个时辰以后,你方可出来,否则碰上我,我可不能对你客气留情。”

高秀缩到角落里,哼也不哼。

何仲容暗自一笑,先站在原地,摒去杂念,细想早先由老人挟持到这儿来的路径。

他将之分为两截,第一截是由墓口到达那个摆着三个石棺的石室,第二截路程是由那石室到这里来。因他早有存心,故此如何转法,他都记得。

想清楚之后,便疾奔而去,眨眼间已到了那个摆着三个石棺的石室中。

他不慌不忙地停住身形,细看那三口石棺,只见第一口刻着“先师鬼谷子灵柩”等七个细字。

何仲容想道:“这位鬼谷子是谁?莫非就是云溪老人的别号?”

眼光扫到第二口和第三口,第二口石棺没有刻字,第三口却刻着“享寿一百五十有三”等细字。

何仲容又忖道:“若果这两口石棺中俱是云溪老人所用,难道他把自己劈为两边么?不对,不对,我且到那一头瞧瞧……”当下绕到那边,目光到处,三口石棺均刻着字迹。

他先看第一口,即是刚才在那一头的第三口,只见上面刻着“先师云溪老人灵柩”等字样。

何仲容恍然大悟,想道:“这就是了,此棺内藏云溪老人的遗体,那一头注明他老人家享寿一百五十多岁……啊,活得这么长久,一定是他的六纬神功缘故……”

想着,眼光移到第二口石棺,忽然一怔,敢情上面刻着“天机地秘之灵柩”等七个朱字,在这七个字下面,又有四个字是“普渡有缘”。

何仲容肚中文墨有限,疑惑地寻思道:“这天机地秘不知是什么人?记得在许多道观佛寺都看见过‘普渡有缘’这句话,意思就是佛门和玄门,都要广泛地引渡有缘的人!但这天机地秘既然已死,还普渡那一门的有缘?”

他想了好一会,都解答不出此谜,当下又移目去瞧第三口石棺。只见上面刻着“享寿二百二十余”等字样。

何仲容又楞了一下,忖道:“这具石棺是鬼谷子的,他竟然比天下第一位高手云溪老人还要活得长久些!莫非他比云溪老人还要厉害?啊,我知道了,这位鬼谷子一定是云溪老人的师父,他比云溪老人先死,故此云溪老人为他制刻石棺,称为先师。而云溪老人死后,由申伯贤替他装殓,故此也刻着先师二字……”

这么一想,果然合情合理,现在只剩下当中的那具石棺,猜不出是什么来历。

何仲容不能久待,便转身走出石室,一只脚刚刚踏出去,忽然刹住去势,跟着举手在自己头上狠狠地凿个栗子,心中骂道:“蠢才呀蠢才,你这是给油糊了心,简直笨到了家,这天机地秘之灵柩,分明就是藏着六纬神经……”

他立刻转身回去,又想道:“那六纬神经所载的武功,天下第一,所以称为‘天机地秘’。人家四堡五寨的勾心斗角,正是要想尽心思到这里来取神经……而何仲容你这蠢才,却差点儿看都不看,便自错过!”

这位俊美的少年,屹立在石棺前,心中一半儿喜,一半儿惊。喜的是这本天下武林人都渴慕的第一奇书,已在自己面前。惊的是自己如一窥秘,吃申老人知道了,非把自己碎尸万段不可……

他想了又想,忽地冷笑一声,坚决地忖道:“我反正没有几天好活,还怕什么死不死?有这种奇缘,能够看上一眼,死也瞑目。”当下伸手去掀棺盖,那棺盖虽能移动,但甚为沉重,何仲容可真怕稍一用力,便全身瘫痪,那时纵然这“六纬神经”近在咫尺,却连看上一眼也不能。

他在心中默默说道:“两位曾经是天下第一的老前辈,务请原谅在下冒渎,更希望英灵犹在,暗中助在下一臂之力……”一面蹲低身躯,用肩头去扛那棺盖。

要在平日,这么一面棺盖,何仲容可说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掀开。但此时却异常慎重和艰苦地用肩头去抬起那石板。

他一面缓缓运力,一面忖道:“六纬神经的上册在我囊中,但只载着天下各家派的武功,听闻武林五派每逢收徒,必先教他疗伤之法,正是未学打人,先防被打的意思……”

那面棺盖已吃他掀起半尺,他继续想道:“我敢打赌那本六纬神经下册上,必有独门疗伤之法,但愿上天可怜,那部神经中的文字不要太深,使我看不懂。如果像上册一样,多是图形和十分显浅的批注,那就谢天谢地了……”

他终于把棺盖掀开在一边,然后诚惶诚恐地站起来,向棺中一瞧。只见这石棺内十分干净,内中摆着一支剑和一卷黄绢装订的薄本子,此外别无一物。

那本薄薄的秘籍看起来十分眼熟,何仲容心头大震,忖道:“这本天下武林高手都梦想得到的秘籍,居然在我眼前……”

却看那柄长剑,敢情是用桃木刻成,颜色黝黑,刻工却十分精美。

何仲容想道:“以云溪老人的声望和身手还须要用兵器么?这柄长剑虽然是桃木所制,但在那等一代高人的手中,实不啻斩金切玉的神兵……啊,现在这柄剑寂寞地躺在棺中,和它的主人并排默默地静息不动,但想当年,叱咤群雄,纵横天下,有谁见了此剑而不骇然色变……”

抚今追昔,大有“而今安在哉”之慨。当下伸手入棺,先摸摸那支桃心木剑,手指着处,已感到此剑原来已经朽坏。

他吃了一惊,急急移开手指,以免把那剑弄碎,手掌一移,棺内劲风微拂,竟把那本“六纬神经”的第一页吹开。

何仲容停住任何动作,先看看神经中所录的奇功,自己是否看得懂。

只见首一行的题目写着的是“潜真化元内视性命大法”。

何仲容倒抽一口冷气,微觉灰心地忖道:“光是这个题目,我已茫然不知作何解法,这本秘籍纵然到手,又有何用?”

他叹口气,脑中突然想到成玉真,突然勇气百倍,心想自己虽看不懂,但她文武全才,必定能够参透这本神经秘籍。

于是继续看书中文字,只见劈头第一句便说:“夫功无造化,艺适神明者,百邪莫侵,水火不伤。然天心不喜十全,是故必有缺陷。”

何仲容看到这里,眼睛一睁,想道:“这个道理真对,哈……哈……我居然看得懂呢!”

再看下去,书上写道:“兹于开卷练功之前,先授以内视性命,察寻百脉大法,如为强敌所乘,或以正道,或以诡谋,总不外于百脉中露其端倪。查明后复以潜真化元之法,自疗其伤,多则三日,少则顷刻之间,便可霍然而愈。”

何仲容读到这里,高兴得差点流下眼泪,忙忙再看那内视性命查寻百脉之法,看看自己能否做到。跟着又急忙看那“潜真化元”自疗伤势之法,看完之后,心中十分安慰,原来这等最上乘的自疗大法,在具有深厚内功之人,根本不难办到,即使是武功平常之辈,虽不能运功自疗,但仍可运用内视性命查寻百脉的秘法,查出伤势所在与及轻重。

他异常用心地默默记住那些口诀,不须两遍,已全部记熟。跟着便屹立在石棺前,依照神经所传之法,默默检查自己全身经脉,结果却令他大吃一惊。

原来何仲容依照书中之法,宁神定虑,从呼吸中先查看梗概,然后再进一步,依法内视,但他空自诚惶诚恐地施展了一遍,身体内却毫无异状。

他记得那申伯贤老人曾在他背上穴道按了一下,当时全身微麻,据申伯贤自己说,已用独门手法,禁制住他的元精,只要略一用力,便会猝然瘫软,但此刻却查不出一点异状,宁不奇怪?

难道是申伯贤的独门手法,因是一脉同源,故此虽然施展神经所载的“潜真化元内视性命大法”也不管用么?

抑是他天资鲁钝,读书不多,尚不曾真个参透此法个中三昧,是以查不出来?

当下忙忙再看那神经,但见上面明明写着可治天下任何阴柔阳刚手法的伤势,连中了任何奇毒,均可查出,不过关于“中毒”一项,虽不一定能够自行治愈,却必定可以将那奇毒迫聚起来,最好当然能用药物解救。不然的话,也可以拼着残毁肢体,把毒迫到手足上,任其溃烂放出体外等语。

何仲容又细细研究运用之法,看来看去,自己都没有弄错。

于是又屏虑宁神,运起“内视性命”的奇功,一忽儿之后,已查遍全身,依然找不到任何可疑之处。

当他运功内视之时,因极为宁神专注,是以耳目比平时机灵百倍,无意中发觉门外似乎有人,但到他移转注意力查听时,却又毫无声息。

何仲容本来聪慧过人,此时已想到假如门外真有人的话,这种功力,世上只有一个申伯贤老人可以办得到。

他相信自己不会弄错,微微一忖,已确定刚才感觉到的声息,决不会是幻觉,登时便忙忙寻思何以申伯贤到了门外,却不进来干涉自己之故?

关于他查不出自己伤势如何,尚不十分奇怪,而这申伯贤老人诡秘之举,却大大值得寻味。

莫说何仲容如今身已负伤,纵然没事,他也不是申老人的敌手,那么申伯贤何以肯让一个外人,任意窥阅师门的秘艺而不加以干扰?

他动也不动,坚决地认为自己必须想通了这个道理,才可以作任何行动。反正那申伯贤如果不出手干涉,则何妨多多考虑。

想了好久,心头又涌起成玉真那冷艳绝世的面庞,不由得轻轻嘘口气,忖道:“假如她在这里就好了,她可以帮我出点主意……啊,哪怕是金凤儿姑娘或者是女罗刹郁雅在此,都可以商量一下……”

想起这些人,虽然仅仅是一掠即逝,但心中却引起两三种不同的感觉。成玉真使他奋起求生之念,令他觉得非常想和她在一起!每一次想起她,都好像浮起甜蜜满足的情绪。对于金凤儿,他有点歉疚,不过他曾为她舍命赎回她的自由,总算可以抵偿。对于女罗刹郁雅,他感到她的情意,但十分抱歉,他已不能接受。

这些思潮感触一掠而过之后,蓦地心灵上闪现过一道光芒,他竟在无意之中,悟出申伯贤老人的用意。再想了一下,整理好思路之后,倏然回头大笑道:“申老丈,何不现身一谈?”

话声甫落,那白发苍然的申伯贤果然出现在门外,他冷冷道:“何仲容你好大胆,居然敢窥探老朽师门之秘!”

何仲容道:“老丈你的心意我业已窥破,我们何妨坦白相对?”

申伯贤老人真不信这少年看得透他的用心,只冷冷一笑,道:“老朽可以听听你的幻想!”

“你没有用独门手法,禁制住我吧?”何仲容忽然厉声问道。

申伯贤仍不回答,何仲容已得默示,又厉声道:“那六纬神经上第一篇载的潜真化无内视性命大法果真神妙无比,我差点为你所利用……”

他在老人眼中,似乎看到一丝颓色,那是失败者常有的眼色,于是继续道:“假如老丈你一直怀着善意,则此刻虽利用我,我仍可诈作不知,双手把六纬神经送到你面前,可是现在……”

老人倏然跨入石室中,何仲容先发制人,运足功力,一掌劈去。石室内狂飙忽发,劲风激烈。申伯贤举掌相迎,“啪”的一声,何仲容被震退了两步,挨在石棺上。

申伯贤面色倏明倏暗,但终于退开两步,道:“何仲容你这一身出奇的功力,已可以和天下任何高手抗衡,可你却偏偏遇着老朽……”

何仲容道:“你不必把话题扯开,你把我囚在那石室中,故意不闩住石门,目的就是要我逃出来,偷取到这本六纬神经,然后你等我出去,才夺回来。这样你便可以不违背师门誓言而看到这本神经的内容。我告诉你,除非我不能生出此墓,否则必有一天,我会名正言顺地重来此处,把神经取走!”

申伯贤嘿然道:“你能把九面天秘牌都取到?”

何仲容道:“我有我的办法。”

申伯贤微一思忖,突然转身出石室,蹲在门口,以后背向着何仲容。

何仲容被他此举弄得胡涂起来,心想这老人莫非在背上练有什么功夫,所以到我冲出去时向他背上袭击?抑或他料我不敢冲出去,故此这样和我对耗,等到我饿死在石室中?

正因他猜不透人家心意,反而不敢妄动,呆呆地端立在石室中,两眼盯住那佝偻的背影,直在发怔。

过了好久,申伯贤忽然叹气道:“真是蠢才!”

何仲容瞧瞧外面,并无别人,那末不问而知,这句蠢才乃是向自己而发?越想越胡涂,暗忖自己果然是个蠢才,也许是被老人愚弄了也不觉悟,心中大大烦恼起来,便在石室中踱起圈子。

无意中一眼瞥过那掀开了盖子的石棺,想起那本六纬神经,便顺脚走过去,刚刚伸手去掀书,忽然警觉,便在眼角留神窥看申伯贤的动静。

他故意掀弄有声,好教申伯贤听见,但等了一会,申伯贤仍然动也不动。

何仲容忍不住把目光移到神经上,只见第二篇的题目是“迷魂大阵出入法”等字样。

何仲容大喜,

忙看下去,忽然大大失望起来,原来那内边的文字深奥无比,

他完全看不懂,看来看去,蓦然在后面发现一个段目是“简便出阵法”,他不敢抱着任何希望看下去,这一回居然看得懂了。那一段文字十分简单明了地教人如何走出“桃树迷魂阵”,还说菜圃中那些纵横排列的菜畦,乃是迷魂阵法的变式,只须按照前法,同样可以出阵。

何仲容用心记住出阵之法后,抬目看那申伯贤老人,只见他仍然背向着石室,蹲着不动。

他走到门边,停住脚步,正不知如何开口,老人痰嗽一声,头也不转,却道:“你能不能以侠义为怀,一生不仗着武功去为非作歹?”

何仲容望望门外,哪有人影,不由得问道:“喂,老丈,你可是问我户

却听老人低低骂声蠢才,可没有回答他的话,不觉甚是气恼。不过他认为这一点可不能令人误会,不管人家是否问他,径自回答道:“我何仲容虽然不是出自名门,也没有师父教诲,但侠义之心,却是与生俱来……”

老人长笑一声,倏然纵开一旁,回头一瞥,那两道目光就像闪电似的,何仲容踏出门外,双手一摊,道:“我可没有拿你的神经秘籍!”

申伯贤已瞥见棺中的神经依然放在原处,便沉声道:“只要你不为非作歹,日后可以用九面天秘牌,来换取天下第一的绝艺。”

何仲容见他说得十分认真,神情凛然,忽地浮起一阵惭愧,嗫嚅一下,却终于没有说话,但立即回身到石棺边,把棺盖盖好。

猛一回头,老人已失去踪迹,于是走出石室,按着记忆中来时走法,不久已出了墓外。

见到天光,胸襟为之一爽,长长透一口气,低头看看石碑,心中想道:“我此生恐怕不会再来这里了,请你埋藏住天下最大的秘密吧!”

他按着六纬神经中的方法,容容易易便出了桃林,不久,便出了这个菜园。

只见木屋门前站着那鬓发俱白的老人。他此刻面现一种奇怪的笑容,何仲容感到其中包含着鼓励、期待和恐惧等等味道,不由得惘然想道:“他希望我能够取得那九面天秘牌,然后把六纬神经取走,以免落在奸人之手,贻害天下,但又怕我做不到,反而泄了机密,惹得天下武林都到这里来争夺那本奇书。唉!他的心意,我是辜负定了,也许他到死的那一天,还在盼望我忽然出现,否则他便无法向他师父云溪老人的英灵交待……”

想着,已走出小巷,忽见转角处站着高秀,他大踏步走过去,诚恳异常地道:“请你转告你义父,说我何仲容决不会为非作歹,可是此生多半不会再来!”

高秀怔了一下,道:“为什么你不再来?啊,难道义父要你再来?”

何仲容轻轻叹口气,不再说话,径自走了。

这时天已入暮,回到周工才老人家里时,更加黑了。

女罗刹郁雅十分高兴地迎接他,一直跟着他到了卧室,替他取了沐浴替换的衣服,又端了一杯热茶给他。

何仲容虽然觉得这种侍候十分舒服,但心中却有点不安。

周工才老人匆匆扶杖进来,但因郁雅在一旁,不好询问。何仲容却道:“周老丈你来得正好,我正要找你去……”

周工才和郁雅一齐注意地看着他,何仲容道:“我有点要紧事,必须离开一趟,大约三四个月后,才能回来……”

周工才老人露出喜色,道:“你如有事,老朽不好留你,但你事完之后,却记得回来才好!”

这个老人还以为何仲容得到他师兄允许传艺,故此要离开,所以才秘密地不说出是什么事和上什么地方。

女罗刹郁雅怔一下,道:“你有什么要紧事?现在风声紧得很,最好不要出去!”

何仲容笑一下,道:“整天躲着也不是办法,况且只要不是用阴谋诡计,我决不怕四堡五寨的人!我还未曾想好,也许是明天一早便走,但也许今晚便走,这样比较机密些!”

女罗刹郁雅心中甚是难受,自己虽是一片痴心,但对方可没有一点表示,这正是“我本将心向明月,谁知明月向沟渠”。

周工才自然知道女罗刹郁雅心中不好受,暗想总该给她一点机会,便扶杖出房,一面道:“你好好休息,反正我们日后还要见面。不过在你走之前,希望能够让我知道!”

何仲容道:“我真有点事要跟你商量,但等我走时再说吧!”

郁雅等老人出房去了,才问道:“你可是要钱用,要找周老丈么?”

何仲容摇头道:“不。是关于他的事。”

眼见那称雄一方的女魔头,含情俯首地坐在椅上,何仲容自家也觉得难过起来,心想这位女罗刹对自己真是情深义重,可是自己偏生要辜负了她的情意。这次离开周家,有一半是为了要避开她,不过事到临头,见她如此楚楚可怜,便禁不住对她十分怜惜,原本要对她坦白说出自己和成玉真已有了盟誓的决心,这刻蓦地烟消云散,怎样也不能说出口。

郁雅沉默了一会,抬头道:“你不肯告诉我为什么事,我也不便询问,只盼你出门后一切小心,慎防对头暗算!”

何仲容道:“我会小心的!”

郁雅慢慢起身,道:“你早点休息,最好明早才走,我可以送你一程!”

何仲容起来相送,嘴唇嗫嚅一下,才道:“好吧!我好好睡一觉再走。”

女罗刹郁雅露出笑容,袅袅走了。

何仲容立刻收拾一下,把蓝电刀背好,挽住一个包袱,悄悄走到周工才卧房去。

周工才见他的装束,便讶道:“你今晚就要走了?”

“是的,我特地来请你帮个忙。”

“老朽如有可以效力的地方,自是义不容辞!”

“唉!说出来我也很难过,郁姑娘对我很好,我也不是个木头人,自然知道她的心意,可是我和成家堡堡主的小姐成玉真,已经有了山盟海誓,三个月后在庐州见面,那时我们便正式成亲,对于郁姑娘,我已没有福气可以消受她的情意。”

老人摇摇头,道:“那真太可惜了,你可是要老朽替你转告她么?”

“正是这样!”何仲容惘然道:“老丈你一定要设法让她明白,我今生今世只能爱成玉真一个人,假如我能对成玉真负情的话,她也应该鄙视我!”

老人点头道:“我省得了,虽然这是件苦差,但老朽也曾受过郁姑娘的恩,故此也希望早点使她对你断念,才不会太过痛苦。你这样做法极对,免得日后大家痛苦不堪。不过太可惜了,她的容貌性情都很好啊!”

何仲容脑海中掠过成玉真的影子,那张冷艳绝世的面庞,郁雅如何比得上?当下只笑了笑,不予置理。

“你可是要找我师兄去?他肯传你武功?”

“啊!不……”何仲容露出一丝惭愧的神情:“我自己要到一个地方去,办好一件事,等到三个月期满,到庐州会着成玉真,便也许回到这里来,助你完成心愿……”

周工才发现他惭愧的神色,但猜不出是什么缘故,当下珍重道别,再三坚约他和成玉真会面之后,要到扬州来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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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匆匆过去,庐州城中,新年晨象方兴未艾,爆竹之声处处可闻,但城西近郊处的一座佛寺,却安静得一如平日。

寺后宽大的园中,一座小楼,孤立在竹丛树影间,楼上一个少年,正倚栏遥望。

园外是一片田野,寂寂无人,午后的太阳晒在地上,春寒稍减。

忽见一条人影,沿着田野间的塍陌疾走而来,却是一位女郎。楼上的少年喜动颜色,振声大叫道:“玉真,我在这里!”

那位女郎一直走到楼下,然后停步仰头望上来,冷艳绝世的脸庞上,虽然略现风尘憔悴之色,但两道细而长的秀眉末梢,却挑着喜意。那两道明亮澄澈的目光,宛如两支利剑,直插入何仲容的心房。

三个月的分离,在情人的感觉中,直等如千万年,而那说不尽的相思,更加刻骨铭心,可是此时蓦地一见,四目交投,无量的苦楚,都化作烟消云散。

两人脉脉对觑着,谁也没有言语和动作,一个在楼上,一个在楼下,虽然有一段距离,然而他们的心,已紧紧搂抱在一起。

何仲容忽然大惊,纵身飘落楼下,连声问道:“玉真……玉真……谁欺负你了?”说时,猿臂伸处,把成玉真整个儿揽在怀中。

成玉真睫毛上犹自挂着两滴泪珠,但她连连摇头,含糊不清地道:“没有……人欺负我……我只是见到你,觉得太快乐了……”

何仲容感叹一声,仰天望着天空,心中默默祈祷道:“老天爷呀,但求您可怜可怜我们,再别教我们分离……”

成玉真在他胸襟上拭掉眼泪,见他仰天沉吟,便疑惑地问道:“仲容,你想什么?”

何仲容道:“我不是在想,而是祈祷上天可怜我们,别再要我们分离

成玉真喜道:“你祈祷得真好,足见你的真心,现在我们一齐跪下来,向老天爷恳求,你说好么?”

何仲容连声赞好,于是两个人一齐跪在地上,同样地仰头向天,默默祈祷。

远处隐隐传来爆竹声,新年的欢乐,到处弥漫着。

好久,他们才相视一笑,站起身来,何仲容温柔地抱起她,双足一顿,便飞上楼去。

他们一同在陈设简陋的房间内憩息,并肩坐在竹榻上。

何仲容道:“在你未来之前,那爆竹声声,挑起我内心的惆怅,那时更加万分想念你……”

成玉真嫣然一笑,道:“我也是这样……啊,仲容,怎的你神采奕奕,比以前更加焕发,尤其双目中神莹内映,假如我不知你的年纪,真以为你已练了一百年以上的功夫!”

何仲容淡淡一笑,道:“真的么?我们慢慢再谈这个,你先把回堡的经过告诉我!”

她那美丽的面上,立刻掠过一层黯淡之色,轻轻叹口气,道:“仲容,为了你,我把养育我到这么大,爱我至深的父亲也抛下,任得他老人家孤孤零零地独居堡中……”

何仲容一阵歉然,但跟着想到她这样说法,不啻说他在她心目中,比她父亲成永还要重要,于是又一阵狂喜。

她又叹口气,然后道:“我带了一个坏消息,你听了可别生气!”

何仲容戛然一笑,道:“你快说吧,只要有你在身旁,任何坏消息我都不在乎……”

成玉真深深瞥他一眼,沉重地道:“我能够顺利地来找你,当然事情不会简单。

当我把那块象牙牌送回堡去时,一踏入百里之内,我父亲便派人出面阻止。

我写了一函,告诉他老人家说,我带回一块象牙牌,却不知是否‘天秘牌’,并且告诉他说,你也不知此牌是什么来历。此函一送达我父亲之手,他便让我回去,我把那块象牙牌献上之后,他立刻收起来,也不说是与不是,当下便要我在他和你之间选择其一。我痛苦地想了许久,终于说要回到你身边。

父亲面色十分难看,对我说既然我要嫁给你,他也不加干涉,但他又说因四堡五寨和你已结下不解之仇,是以要把我囚禁堡中,等你前来探视时,可以清算旧帐。我不敢违逆他的命令,只好苦苦哀求。住了两个月之久,四堡五寨的人都齐集我家,父亲便对我说,还有一条路可走,便是由我先来找你,约定在见面半个月后,即是正月二十,在铜山城外十五里的报恩寺见面。这半个月的时间,就是给你作充分的准备……”

说到这里,她已泣不成声,何仲容反而觉得奇怪起来,问道:“玉真,这消息虽然十分坏,但你不必哭得这么伤心啊!我们商量一下,也许有法子想!”

成玉真摇头道:“我们四堡五寨家传的金龙八方天马阵,天下无人能破。你纵然武功高强,别说孤掌难鸣,就算能够以一敌众,却也无法过得金龙八方天马阵的一关!你还要明白一件事,我到了这里,等如四堡五寨的人也到了此地,我们即使想逃走,也办不到!”

何仲容恍然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一定没有生路的了,让我想想看……”

她偎依在他怀中,悲不可抑,当时她在成家堡中,已经仔细考虑过,假如不答允第二个办法,则何仲容在过了期限之后,一定会来成家堡,

那时连话也无法说上一句,便须目击他丧身在那威力重大,天下无双的“金龙八方天马阵”中,因此她选择了这条路,她打算和何仲容好好享受完这半个月的温馨日子,然后陪他到铜山去,她要在群雄之前,演出从容殉夫的一幕……

何仲容两眼直眨,不住焦思,成玉真又道:“你的好友高弃本已和我的侍婢秋云成了亲,不久以前竟然到成家堡查探你的生死消息,吃我父亲把他们软禁起来,其余的人听说是山右老农孔廷式的嫡传弟子,便都不肯放过他。幸而我父亲力排众议,才决定等到和你会过面之后,方始轮到处置他们。”

何仲容虎躯一震,轻轻啊了一声,道:“再过一年,我便有把握,可是这一年期限,谈何容易,尤其是高弃夫妇已陷虎穴,哪能熬得过一年?但又迫得我不能不孤注一掷……”

成玉真诧道:“仲容,你说的话我一点也不懂,难道一年以后,你便破得金龙八方天马阵?”

何仲容叹口气,道:“一年以后也许可能,但现在决办不到!玉真,以四堡五寨的威名,天下有什么人还能和他们相比?”

成玉真耸耸肩,道:“有还是有的,但根本不可能。目下天下武林中,只有武当、少林、峨嵋三大派人多势众,四堡五寨与这三派中任何一派,都得保持客气,互不相犯,以免两败俱伤……如以个人而言,据我父亲他们讲究,那流沙谷死亡岭中的天孤叟瞿寒,身手已与当今武林前五位高人不相上下,但一入金龙八方天马阵中,简直晕头转向,不堪一击。故而由此推论,那前五位高人出手也无济于事,除非有两位或三位联合起来出面干涉,则又不同说法……”

何仲容摇头道:“要请那等高人出手,根本不可能,别说没有交情,就算是这种交情,此时也来不及逐位通知!这么说来,我岂不是死定?”

成玉真泫然涕下,一片玉残花愁之色,极是动人。何仲容忽然豪气奔放地大笑道:“何仲容一生运多蹇命多舛,想不到居然挣到今天地位,不但名震宇内的四堡五寨要连手来对付我,最难忘的还是你的情意,何仲容既然已得到不少,就死又有何憾……”

话说得虽是豪壮,但成玉真却宛如被千百口利刃刺在心上,痛不可当,登时悲恸哀啼!

何仲容不甘就此束手引颈就戮,抱起成玉真,在房间中踱起圈子来。成玉真紧紧埋首在他胸前,泪水把他的衣襟染湿了一大片。

何仲容想了又想,突然长叹一声,道:“我真是世上最蠢之人,放着现成的救兵不去搬请,空自提心吊胆了很久!”

成玉真一味悲恸,倒没听清楚他的话。

何仲容把她放下来,道:“玉真,为了我的性命,可得劳你辛苦一趟了。”

成玉真愕然睁大眼睛,这时她感到何仲容那种十分神秘坚强的潜力,像以往一般,他每一次出现,总有好些不同的地方令人震愕,同时他屡次遇难,都逢凶化吉,一直是有惊无险,现在又不知有什么办法想出来,说得这么肯定有力。

何仲容道:“现在我有一个机会,可以争取多一年的时间,只不知十五天的时间够不够……我的办法是你马上带一件信物,急赴嵩山少林寺,将全寺精锐好手全部调到铜山,连少林寺当今方丈梦智老禅师,也得立刻克期赶到铜山报恩寺去,助我对抗四堡五寨的人!”

成玉真听了,真不知信他的话好呢还是不信!想那少林寺为武林百家之总源,何等威名。当今方丈梦智大师更是一代高僧,从不离寺,更不以武功与人争雄,故此武林前五位高人中,不把这位高僧列入,可是听何仲容的口气,好像还不是求请救兵,简直是把少林寺全部高手敕令召来救驾。她又想到何仲容在这时总不会还有开玩笑的心情,是以不信之中,又不能不相信!

只见何仲容在囊中取出一枚小小的玉环,慎重其事地交给她,道:“凭这件信物,少林寺的高僧大师们,都得离寺来助我,你好好收起来,我们一同出发,到了铜山,我趁还有十日工夫,好好准备一下,你则疾赴嵩山少林!”

成玉真长长叹息一声,道:“我们还未曾好好相聚一下呢!但事情已急,我们五天工夫,不知可赶得到铜山否?剩下的十天工夫,又不知是否能从少林把救兵搬请回来!现在立刻就得动身,争取时间……”

何仲容拥着她深深吻一下,然后把蓝电刀背好,便和她一同跃下小楼,径向西北方奔去。

一路上倒没有什么事故发生,晚上他们仅仅休息两三个时辰,天尚未亮,便自赶路,大家都是心事重重,一直没有露出过欢笑之色。

第四天的中午,已到了铜山。成玉真长长透口气,道:“尚有十一日的时间,相信一定赶得回来,只怕少林寺的和尚们行动不够快,那就糟了!”

何仲容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尽力而为,我也尽力准备,只盼望能以一身之力,便可以应付此次危机。我在城内随便找家客店,正月十五那一天,我便到城外的报恩寺赴约。你回来时,便可以直接到报恩寺去!”

成玉真道:“这约会是在晚上二更才开始,也就是元宵节人家赏灯最高兴的时候!你白天仍可以在店里休息准备!”

何仲容道:“不,我白天就去,或许你明日已赶回来,我们也可以见见面。”

当下何仲容把她送到城外官道,成玉真和他拉拉手,含泪道:“你千万小心,我去了……”

何仲容一阵默然,心想这次生离,也就和死别差不了多少,心头大震,竟说不出话,蓦一惊醒时,成玉真已去得远远,只看到那袅娜的身影。

×

×

×

日子一天一天地溜过,何仲容整日耽在客店中,努力练功。

对于少林寺的援兵,起先他一点也不担心,但数日之后,他忽然想到四堡五寨乃是当今天下黑道中最强的人物,分头领袖各地黑道之雄,假如少林的方丈大师梦智老禅师不是亲自出马的话,四堡五寨的人,可能不卖帐。但那梦智老禅师平生几乎未入过江湖,这一趟会不会为了一个无名小辈而破例下山?那枚玉环虽然是他师叔松雪大师的信物,但梦智大师身为方丈,自然有权不听师叔的命令,更何况不是松雪大师亲自发令?

疑惧与日俱增,他倒不是怕死,而是觉得自己假如不能从这一劫逃生,太过辜负了成玉真的情意,也辜负了自己一身武功!

元宵佳节已到,他一早就跑到城外的报恩寺去,发现寺侧有座宽大的园子,其中有个草坪,少说也有两亩之大,他看看这草坪正是决斗最佳之处,便先回到寺内禅房休息。

一直等到黄昏,成玉真仍然没有消息,但有一件奇事。

原来这报恩寺本就香火零落,甚是萧索,加上今日是元宵佳节,更见冷清清的,但由下午开始,却有不少和尚陆续来到,每一批三两个不等,直到黄昏时,寺中到处都是和尚。

何仲容颇有所疑,但因见这些和尚们全都表示出彼此并不相识,是以又想到如是少林援兵开到,决不会这种态度。

成玉真一直芳踪杳然,何仲容暗中极为焦灼,不但为了她不能及时赶回而焦心,同时更胡思乱想到她可能在路上出了什么岔子……

越在这种情形之下,时间过得越快。

将近二更时分,何仲容走到那座园子的草坪上,静静等候。

二更才到,树林黑暗中有人洪声大笑道:“何仲容,你倒是个守约君子,但老夫等亦已到了好一会……哈……”

何仲容站在明亮的月光下,宛如玉树临风,英姿焕发。闻言之后,脸上毫无变化,只微微一笑,道:“请各位现身相见!”

树后鱼贯走出九个老人,其中一个是个老妪。

何仲容眼光瞥扫一匝,面上神色丝毫不变。这九人他早就见过,正是当今天下都畏惧三分的四堡五寨的主脑人物。

带头的一个正是金龙堡堡主金大立,他独自走到何仲容眼前,洪声道:“看你神色力持镇定,虽然我等出现,早在你意料之中,但你决不是早已察知我们到达而隐匿在黑暗中吧?”

何仲容微微一笑,忖道:“这位金龙堡堡主断无找话闲扯之理!但何以又有此一问?”这么一想,登时用心细想其故,几乎在同时已想出了道理。敢情那金大立这一问,旨在探究何仲容的真正功力,到达了什么程度?他们到达之时,曾经尽力隐蔽行藏,假如何仲容仍然发觉,则何仲容的功力,定比他们都要高出一筹。

何仲容想出这个道理,便冷冷一笑,道:“这些闲话何必多提,各位约我今宵在此见面,有什么见教,何妨立即明示?”

成永大声道:“何仲容,你已知道我们四堡五寨天秘牌的秘密,老夫如今先问你一句,这件事你可曾告诉别人?”

何仲容心想对方这一问,分明是先问出这秘密有否泄露,然后相机加以灭口,念头一转,便淡淡道:“这问题我也不答复,你们一定要杀我灭口,我也无法!”

赵大娘尖声叫道:“何仲容,你以为不说出来,我们便没有办法么?老身不妨告诉你,假如你不回答的话,我们等杀掉你之后,便一路追查你这两三个月的行踪,凡是和你见过和说过话的人,都一律杀死,这总可以了吧!”

何仲容愤然瞪她一眼,道:“凭你也能动我么?哼,九个人一涌而上,算什么英雄?”

岳堡主怒叱道:“何仲容休得口出不逊,我们这个金龙八方天马阵,必须九人一齐施为,你岂能以此为借口?”

何仲容冷笑一声,道:“好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为何你不肯承认单打独斗,不是何某人的对手!”末后两句,说得声色俱厉,岳真面上一热,竟然说不出话。

金大立厉声道:“你不必张狂,我们可是瞧得起你,单打独斗,吃你逃走,便是我们四堡五寨的心腹大患!你如今可曾明白了?”

何仲容自知用尽言语相激,仍然不能使他们改变初衷,再说也是无用,目下再延晏下去,救兵之事,终是渺茫。反正情势如此,总该表现得英雄一些,当下朗笑一声,打肩上掣下蓝电刀,戟指道:“你们快布阵势,何某要见识见识名满天下的金龙八方天马阵,到底有多大的威力?”

金大立拔出金龙剑,缓缓一挥,余下的八人立即各占方位,把个何仲容团团围住。

何仲容又是一声朗笑,道:“你们不是有咒语的么?今宵为何不念?”

金大立沉声道:“何仲容,要打就打,何必尚在口舌上称能?”

何仲容面色一正,道:“金堡主说得是,何某这就出手了!”

金大立屹立不动,其余八人却立刻走动,绕着何仲容走圈子。

何仲容陡然舌绽春雷,喝声“看刀”,一道蓝森森的光华暴然疾封金大立。

金大立伫立不动,直到刀光及体,这才一剑封去。“铛”的一声大响,刀剑相交,两者均是神兵利器,各无损伤,但金大立却抵挡不住对方的如山潜力,一连退了三步,方始稳得住身形。

九位一时之雄都为之大大失惊,敢情这个何仲容真有神鬼莫测之功,每一次出现,武功上总是大有精进,这一次出手,居然比之天孤叟瞿寒还要高出些,假如单打独斗,别说他们九人无一是对手,便找到武林中号称前五位高人中任何一位,恐怕也要惊服这个少年的武功。因此也可以说何仲容目下的武功,已达到天下最强的地步。

何仲容这一刀试出自己的功力,不由得豪情飞扬,仰天长啸一声,便要再发出来。

蓦地四周升起一片梵呗之声,草坪中十个手持兵器的人,全都为之一愕,齐齐停止动作,回头观看。

只见四周出现了无数和尚,全部一律手持戒刀。

何仲容、四堡五寨等十人目光到处,只见一位老和尚,胸前挂着一串长长的念珠,双手合十当胸,缓步走过来,在这位老和尚身后,另有三位灰衣老僧,也跟着走来。

当前这位老和尚耳轮垂肩,慈眉善目,但自然流露出一种震慑人心的庄严气象。

他身后一位侍者,扛着一根粗大的禅杖,颜色黑黝黝而发亮,一望而知乃是精钢打造,份量之重,令人见而咋舌。那侍者颇为魁伟,但扛着这根禅杖,显得相当吃力。

再后面的三位老和尚,两位手持戒刀,连鞘拿着。当中的一位相貌威猛,双眸转动间,精光四射,手中倒提着一柄月牙方便铲,柄端小钢环不住地响着。这位和尚在江湖上大大有名,乃是少林寺在武林中最负盛誉的人物,现任少林寺达摩院首座大师,法号聚石,武功之高,世罕其匹。

这聚石大师十年前方始现迹于江湖,因他不但相貌威猛,心肠更是硬如铁石,逢着武林败类或是江湖上为非作歹之徒,必定重重惩治,是以这聚石大师不过下山云游一年,便已威名遍天下。正因他一向勤练武功,从未下山,直到十年前方始如神龙一现,是以威名响遍天下,却未曾列入前五位高人之内。

且说四堡五寨的九位老人,初时虽认不出领头的和尚,但一见聚石大师,便都不禁为之凛然,登时猜出领头的老和尚,定是宇内武林万派归宗的少林寺老方丈梦智大师,这位一派之尊今宵居然在此地出现,可知事情绝不寻常。

老和尚诵声佛号,声音清越之极,直入云霄,然后展颜微笑,道:“九位是散布天下,威镇一方的四堡五寨的老当家了?老衲梦智,今宵打扰各位,实在不安,但老衲有几句话要和这位何檀越一谈,是以不得不耽搁老当家们的宝贵时间!”

金大立暗中透一口气,立刻抱拳还礼,道:“老方丈等闲不离宝寺,今宵履踏红尘,老朽等幸睹金面,实在有缘,老方丈自管请便,老朽等不妨等候!”他可以为梦智大师竟是对付何仲容来的,是以松一口大气。这想法也未始没理,那何仲容到处都生事惹非,凡是与他有关连的,都不是平常之事。

梦智老和尚朗声道:“敝师叔松雪大师的玉环信物,可是何檀越差人送来?”

何仲容大喜道:“不错,小可虽不敢惊动大师,但势迫于此,万望大师海涵慈悲!”

梦智老方丈庄容道:“看这形势,果然非老衲等亲自到此不可!何檀越有话尽管吩咐……”

此言一出,四堡五寨的九个老人都惊得呆了,敢情弄了半天,这批少林高手,竟是何仲容的援兵,又听他们提到松雪大师,这位少林寺第一位高手,早在七八十年前,便自享誉武林,却和何仲容有极深渊源!

他们正在惊疑,何仲容已道:

“几个月前,贵寺的太初禅师在凤阳光明寺,惨遭他们毒手,全寺焚为平地。此事是因小可引起,因此等今晚事完之后,小可正要向老方丈请罪,任凭处罚!”

老方丈面色一沉,道:“何檀越毋须自责过深,此事自有下毒手之人可以承担!”

何仲容立刻道:“小可请大师等前来,只请大师帮忙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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