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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甘作情奴

不过尽管女罗刹郁雅心中不好受,但事实上她也因成姑娘对何仲容不错,才会兴问罪之师。

她微带酸意地道:“你自己能够知道,那就好办。我且问你,既然成姑娘对你很好,那么你何以要利用她?你不觉得自己太卑鄙么?”

何仲容楞了一下,才道:“郁姑娘此言,在下实在不懂。”

女罗刹郁雅冷笑一声,道:“我知道你一定会说不明白,今日我虽奈何不了你,但自有能人会收拾你!”说罢,突然向厅外走去,何仲容的确莫名其妙,倏然一纵,飞到厅门,拦住她的去路。

郁雅瞋目冷笑道:“看来你要把我留下,是么?”

何仲容见她认真得很,吶吶道:“在下不敢……”

女罗刹郁雅立刻道:“那么你给我让开道路!”

何仲容无法,撤开一旁,女罗刹郁雅袅袅从他身边走过,一阵淡淡香风,送入何仲容鼻中。

女罗刹郁雅走了之后,何仲容尽在发怔,老人周工才对他道:“听那姑娘的话,一定会有许多能人继续来此,不知这些人可是四堡五寨的人?”

何仲容看看门外,又看看老人,心中一动,想道:“不论别人对我有什么误会,但要是因此而把周老丈辛苦经营的住宅,弄得夜夜有人潜入,如何使得?”想到这里,立刻疾奔出门,周工才大声叫他,他也没回头答理。

何仲容奔出大门,只见自己的骏马还系在门前,便一跃而上,疾驰出村。

只见郁雅骑着一匹白马,已走到里许之外,忙忙纵辔追将上去,不消片刻,已追近郁雅。

郁雅听到蹄声,回头见是何仲容追来,微觉不安,将一丈七八尺长的红绸带准备好,故意缓辔而行。

何仲容转眼已追上来,走进一两丈之内,郁雅倏的冷叱一声,玉手一扬,一道红光如飞瀑平铺,急卷何仲容。

何仲容运足掌力,一击一带,红绸带本是柔软之物,郁雅真力贯注到末端,已不甚强,吃他以巧妙手法一带,“呼”地荡开一旁。

但见郁雅纤腰一扭,身形已从红绸带下面闪过,那道匹练也似的红光,末端突勾卷回来,风声飒飒,既卷敌人,复袭敌马。何仲容见她招数精妙,不禁喝声彩。

说时迟,那时快,红绸带挟着风声,已经卷扫而至,莫看仅是轻飘柔软的绸带,但因有内家真力布贯其上,竟有如铁板般坚硬。只见红影闪处,已把何仲容身躯卷住,连双臂也一齐裹在红绸带中。

郁雅冷笑忖道:“他自恃功力,故意任我的红绸带捆卷上身,我非叫他知道厉害不可。”念头一掠而过,手上已用足全力,突然收回来。何仲容整个人离马飞起,有如风车般疾旋,晃眼已转到郁雅身前,身上已被红绸带卷了数十层。

郁雅露这一手功夫,力量不轻,只压得下面那匹白马嘶叫不休,四蹄一软,伏在地上,郁雅左手一伸,顶住何仲容身上,顺势已扣住他的穴道,哪知五指落处,宛如扣在钢板上。

郁雅大吃一惊,方知何仲容功力竟已精进到能够以气蔽穴,除了人身十八处重穴,或许未能封闭之外,其余的穴道,已不怕侵袭。

这时已知自己万万不是他的敌手,当机立断,突然运力一推,何仲容整个人飞开寻丈,落在地上,身上还被红绸带捆着。女罗刹郁雅更不迟疑,蓦然抖缰抽马起立,疾驰而去。

何仲容听到蹄声,心中甚急,怕只怕郁雅会到帮手,先一步将周工才的住址说了,那时自己纵然追上她,也没用处。但他又不能立刻追她,只因那丈七八的红绸带还裹在身上,如将之震断,郁雅必定更怒。只好沉住气弄松绸带,然后卷作一团,拿在手中,一面涌身上马,加鞭疾追。

这一追足足追了十余里,早已转出大道。

女罗刹郁雅忽然落荒而逃,何仲容不肯放松,紧紧追赶。

但两马脚程相等,因此老追不上。何仲容一看已在荒野之中,便提一口气,飞身下马,施展开脚程。但见他宛似奔雷掣电,顷刻间已追近了不少。

女罗刹郁雅越想越不是味道,她平生纵横黄河南北,从来没有试过狼狈而逃的滋味。现在看看何仲容势若奔雷般追上来,面上真挂不住,倏然勒住白马。

何仲容片刻间已赶到,女罗刹郁雅一方面恨他无情,苦苦追逼,一方面也极惊讶何仲容的功力,怎的又比上一次为救自己而与左同功剧战时高强许多。

她飘身下马,冷冷道:“何仲容你想怎样?”

何仲容和气地笑一下,道:“在下根本不敢有冒渎姑娘之意,可是姑娘总不让在下有时间说话。”

郁雅一听果是道理,面色稍缓,道:“那么你有话便快说,我可没工夫陪你!”

“在下只求姑娘回去之后,别把周老丈的住址泄漏,除了你之外,不知可还有别的人知道?你也许不明白,那位周老丈无辜被成堡主幽禁在成家堡二十年,如今好不容易逃出魔窟,那段日子,对他实在太凄惨了,因此应该让他平静地度过余生。”

女罗刹郁雅哦了一声道:“除我之外,还有一个人晓得,那厮是个混混,不容易教他保守秘密呢!”

何仲容断然道:“只好把他杀死灭口!”

女罗刹郁雅愕一下,道:“你怎能吩咐我如此做法?你为什么对那老人这么好呢?而你对成玉真却那么没良心!”

何仲容一想,这里面定有文章,刚才她也曾露出了一点口气,只不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当下忙道:“郁姑娘你尽管责怪我的不对,可是成姑娘到底发生什么事?你可以告诉我么?”

女罗刹郁雅见他说得诚恳,便道:“好吧,看你承认不承认。”

何仲容伸长耳朵,郁雅忽然改口道:“不行,你这伪君子,可恶透顶,竟想在姑娘之前装不知道!”

他急得几乎要指天誓日,郁雅冷笑道:“姑娘行走江湖多年,眼中可不揉砂子,你这副模样,只好骗骗成玉真、金凤儿她们。”说罢,取回他手中的红绸带,策马自去。

何仲容目瞪口呆,简直被这个变幻无常的女人气死!想来想去,自己哪有丝毫作伪的地方?但郁雅何以完全不信任他?

想了好久,心中难受异常,但也没有办法,只好叹口气,垂头丧气地向回路走去。

他已知道成玉真一定遭遇了什么事,这使得他心中焦虑之极。但想到周工才也岌岌可危,也放不下心。无论如何,他得先告诉周工才,要他赶紧离开此地,另找潜匿之处,然后才能去看看成玉真。

走了十余里路,远远已可以看见大道。他仍然是垂头丧气地走着,忽听后面蹄声大作,片刻间一匹白马在他身边停住。

他抬头看了一眼,便又垂头而走。那匹白马上的人,正是女罗刹郁雅去而复回。

她策马慢慢和他一道走,忽然问道:“何仲容你究竟想不想听我说出这回事?”

何仲容立刻兴奋地抬目瞧她,却见到她唇边带着揶揄的微笑,心中一淡,便又垂首不语。

走了数十步,郁雅仍然跟在旁边,他突然回头苦笑了一声,道:“郁姑娘你饶了我吧!”

郁雅怔一下,心想何仲容已经是以硬骨头出名,但忽然说出哀求的话,可以想到他的心情。她本对这个美男子念念不忘,否则她也不会老远跑来。此时心中一软,柔声道:“你要我饶你什么?”

何仲容叹口气,忽然改变话题,道:“我方才忽然想到是不是做个恶人更加快乐些?像我这样老是为了别人发愁,可是太愚蠢么?”

女罗刹郁雅突然下来,

拦住他的去路,俏眼中光芒烱烱,凝注着他,道:“你真的没对成玉真不起么?”

他茫然摇头,郁雅接着道:“我离开时,成玉真的命运还不知道是凶是吉,也许现在早已香消玉殒。”

何仲容惊叫道:“这话怎么说?”

“成家堡失了一件极重要的宝物,只有成玉真能够取到手中,据说她在成堡主严讯之下,承认曾被你点住睡穴,之后你便不知所踪。但她却否认曾经动过那件宝物。”

何仲容咬住嘴唇,歇了一下,才紧张地问道:“难道为了那件宝物,成永肯杀死亲生独女?”

女罗刹郁雅一直细察他的表情,此时疑心大起,故意冷笑道:“你不必费心再猜,以我看来,成玉真一定已被她父亲处死!”

何仲容脑中“轰”一声,痛苦难言,想起成玉真的柔情密意,花容月貌,竟也化为黄土中一堆枯骨……

悲痛中突然迈步直奔,郁雅追上去,只见他一脸悲痛之色,难以形容。心中一软,伸手拦住他,问道:“你要到哪里去?”

他瞋目答道:“我要把成永的脑袋斫下来在地上践踏,这个比恶兽还要凶残的敌人,不可留在世上!”

“那好极了!”她轻松地道:“我就是听到四堡五寨的头儿,已决定联合起来,誓必要找到你的下落,故此赶到这里来……”她突然住口,暗悔自己无意中把真正心意泄露出来。

何仲容凝望她一眼,感激地道:“谢谢你!”

她玉面一红,缓缓垂下头,叹口气,轻轻道:“你不必谢我,反正我是贱骨头,一切都是自作自受!”

他讶然注视着她,片刻之后,已微有所悟。但也令他更加惊讶,

要知何仲容自从经过成家堡这一番生死惊险之后,不特江湖门坎精明得多,对于男女间的感情,也比过去懂得多。是以他已略略明白女罗刹郁雅一定是对他有情,故此才不辞千里,赶来先送个讯。但以他何仲容有什么好处,能够得到这么多的姑娘垂青呢?这一点正是令他惊讶之处。

郁雅垂着头,露出一截雪白的粉颈,虽只看了小部分面庞,却也足以令人动心。

像她这么一位美女,又有一身武功,江湖上不乏慕名追求之士,她何以独独看中了自己?不惜承认她是贱骨头,也要追来报讯?

何仲容迷惑不已,也甚是困扰,长叹道:“郁姑娘请别这样说,何仲容有生之日,都不会忘记姑娘的美意!只不知成永他们从哪一路追踪我的下落?”

郁雅一世也未对男人低过头,刚才话说出口,本甚后悔,幸而何仲容没有丝毫奚落之词,心头一松,长长呼口气,抬头道:“你只须在较大的城市稍为露出行踪,这一干老魔头便能追寻着你!”她越看何仲容,越觉可爱,真恨不得投身在他怀中。

何仲容毅然道:“很好,等你走远,我便赶到金陵去,想法子闹件事。”

女罗刹郁雅心中甚喜,想道:“他总算处处仍然关怀到我的安危,我一片心意,还不算落空!”当下道:“成玉真是生是死,我并不确知,你应该先探听清楚,不可贸然和那些老魔头碰上。要是她还活着,你只须交回那件宝物,你可无事!”

何仲容不悦道:“你不相信我没有拿她的东西么?当日我就是怕成姑娘跟着我,故意点了她的睡穴,然后离开,哪曾拿她的东西!”

郁雅又是一喜,忖道:“原来他并不爱成玉真!”但面上却不露出神色,只道:“那就奇怪了,成永怎会诬赖女儿呢?”

何仲容道:“我这就回去成家堡,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免得含冤不白!”

郁雅立刻摇头道:“你不能到成家堡去!”她接着又道:“你自己说没有拿去宝物,世上只有我会相信,那些老魔们绝不肯轻易放过你!”

何仲容哪里肯听她的话,坚决要赶回成家堡去。女罗刹郁雅现出忧虑之色,但因劝他不住,也没奈何。

两人一同回到周工才老人新居去,何仲容向老人安慰一番,要他匿居家中,不可外出,然后和女罗刹郁雅一同向北方进发。

郁雅明知四堡五寨的主脑们,这次团结一致对付何仲容,事非小可。尤其是他们因所失之宝,十分重要,故此早已决定不择手段以对付何仲容。在这种情形之下,仅仅是这段路上,已经危险无比,更别提到碰上这些老魔头们。

但她知道何仲容性格倔强,一定劝他不住,暗想如有自己照应,则可以减少许多被暗算的危险。但自己当日被岳家堡堡主岳真延聘之时,曾经立过毒誓,绝不能对他有所不利,因此她实在没有办法可以跟着何仲容一道走。

过了扬州,他们便分手,何仲容心急如焚,行程直指西北方。他也明白四堡五寨势力甚大,恐怕自己刚离扬州,便已被对方探悉。因此他一路上极之小心,打尖时提防食物中有蒙汗药,晚上睡觉时,蓝电刀压在枕下,总不敢睡得太熟,以免被四堡五寨的小喽啰们因武功不敌,而用迷香之类把他擒住。

这天傍晚到了凤阳,开了房间,用过晚膳,休息了一会。自觉精神体力都恢复不少,便突然取了随身包袱,跨马驰出凤阳城。

夜色中劲风扑面,甚是寒冷,但他一身武功,又屡服灵药,丝毫不惧。驰了七十余里,已是三更时分,荒野中只有他的坐骑蹄声落实响着。忽见前面一座寺院,规模不小,红墙绿瓦,气派庄严。

他勒住坐骑,缓缓驰去,暗自盘算道:“我这样突然离城,那些跟缀着我的四堡五寨之人,定然大感惊愕,必定设法以飞鸽之类通知前一站。我偏偏半途歇下,让他们紧张一回。”

这时已驰近那座寺院的山门,只见山门大开,便忖道:“我只须在大殿中打坐到天亮,便可不用惊动此寺僧人。”

正想之时,忽觉寺墙边的丛树后,发出声息。何仲容是对夜眼,立刻勒马而看,似乎看到树丛之后,有人蹲着,当下不动声色,吸一口真气,倏然从马鞍上飞起来,飘落在树丛之后。

眼光到处,只见一位大和尚,企膝合十在地上打坐。

何仲容微微一怔,忖道:“原来是位高僧,特意在寺外露天处静坐悟道,我不可惊扰于他。”

那位大和尚突然睁开眼睛,侧首瞥见何仲容,便诵声佛号,道:“施主深夜策马独行,敢是错过了宿头?如不嫌弃,何妨到敝寺小憩?”

何仲容欣然道:“多谢大师慈悲为怀,在下正苦无容身之地。只是深夜相扰,太不应该。”

大和尚道:“施主不须过谦,出家人不带生产,全赖十方善人布施,哪敢不开方便之门,贫僧广济,现为龙门寺监寺之职,敢问施主高姓大名?”

何仲容见这位广济和尚言词和霭流利,果像有道高僧,心生敬佩,便说了自己姓名。

两人随即走出大路,何仲容过去牵马,广济和尚跟着后头。

何仲容突然感到不妙,还未想出是怎么一回事时,后面的广济和尚已惊叫道:“蛇……蛇……”

只见地上一道幼细而长的黑线,已射上何仲容小腿上。

大凡这一类形态特别,行动奇快的蛇类,必定赋有奇毒。

何仲容一明白是什么事,已感到小腿被袭。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他口中低嘿了一声,裤管突然涨弹起来。

毒蛇利牙咬处,本应透裤入肉,但这时宛如碰在铁板上,不但咬不进去,反而被涨弹起来的裤管震开数尺之远。

广济大和尚瞠目望着何仲容,忽见他无恙转身,方自奇诧,目光一垂,只见那道黑线,疾如电闪般射向身上来。这一惊真是亡魂皆冒,全身乏力,竟不会躲避。

这位大和尚深知这种称为“乌风铁线”的毒蛇,奇毒无伦,见血之后,立刻昏厥,七日之后,反而回醒,却痛苦万端地熬上三数日,然后毙命。故此他一见那“乌风铁线”电射回来,登时吓软了,不会躲避。

何仲容嘿然一喝,单掌向外微按,一股掌力如山涌出。广济大和尚眼看已被那“乌风铁线”毒蛇咬上,突觉一阵潜力自侧涌至,身形不由自主地斜撞开去。

风声微响,那条去势奇快的“乌风铁线”毒蛇,掠过广济脚边,直射入树丛中,一晃即没。

何仲容纵过去一手搭住广济肩头,忽觉对方肩头微微一沉,几乎把他搭下去的手掌卸脱。这种现象,分明是精于武功的人,一种自然的反应。登时大觉诧怪,心想他身上负有武功,何以早先连躲避也不会?

广济大和尚惊魂甫定,便道:“善哉,善哉,若不是施主搭救,贫僧已化为毒蛇牙下之鬼!”

何仲容微笑道:“在下也幸蒙大师出声示警,方始及时运气护身!”

广济和尚道:“佛佑善人,何施主请入小寺稍憩,贫僧即须到佛前拜谢!”

何仲容见他说得虔诚,便不耽搁人家时间,牵马走入山门,然后自己跟着广济和尚走入大殿中。入门之后,一片庄严清净,令人肃然起敬,暂忘尘俗之虑。

广济和尚回头道:“何施主请随意小坐,贫僧烧过香后,便引施主安歇

何仲容含笑道谢,便在旁边一条长木凳坐下。

只见广济拈香在灯上点着,便跪在佛前,喃喃念经,不一会工夫,便站起身。

何仲容见他法相庄严,动作稳重,一片虔诚的模样,令人肃然起敬,便站起身,道:“大师,在下也向我佛行礼。”

坐时不觉,这一站起来,突然一阵头晕,心中好生诧异,正想自己一身武功,已臻上乘境界,哪会发生头晕现象?

广济大和尚突然回头看他,道:“何施主怎么啦?”说话时似是伤风方愈,微见鼻塞。

何仲容突然大悟,怒喝一声:“好秃驴,竟敢暗算!”提气便欲纵去,忽觉双足酸软,头晕无力,根本无法跃到那边,立刻改变心意,一面屏住呼吸,一面反手抄起长凳,大喝一声,倏然力掷过去。

广济和尚大笑道:“倒也,倒也……”不提防长凳劈面砸到,风声之猛烈,使人心寒胆落。赶快脚踩连环步,跟着双掌斜推出去。

“砰訇”大响一声,长凳斜飞开去,撞向墙壁,墙上的粉漆震脱了好大一片,纷纷掉下来。

广济和尚虽然没有正面硬挡那条长木凳,但已觉得双臂发麻,身形也挡开好几步之远,暗自惊想道:“假如我不曾侧身闪开,岂不是要被那厮这一记硬生生砸死?”冷汗满头,闪目一觑,只见何仲容摇晃了七八下,这才一跤跌倒。

他松了口大气,心想自己的独门摄魂香,毫无特殊味道,力量又大,可称天下第一。这何仲容弄了这么久,才倒下地,可见得他一身武功如何厉害。一面忖想,一面走上前去,从袍袖中取出一条软带。

这个和尚在何仲容面前,自言自语道:“总算贫僧平日香花供养得勤,故此佛祖暗佑,刚刚接到堡主的指令,要我秘密下手,假如事成而又不为人知,赏银一万……哈……一万两白花花的银子,贫道如何花法?”

正在念念有词,眼前但见一大堆银元宝,晃来晃去。忽听地上之人闷哼一声,骇了一跳,睁目看时,只见何仲容已跃起身,虎目圆睁,铁掌斜举,力劈下来。

广济和尚身手本来不俗,但他已被何仲容先声所夺,心中震慑他的威势,等到想躲开时,已来不及,忙忙运足全力,双掌齐出,硬封敌掌。“啪”地大响一声,人影倏分,两个人却倒下一双。

原来何仲容中了广济独门“摄魂香”,本已不支,全仗他灵药服得多,体质异于常人,因此早先虽然倒在地上,仍然未曾全失知觉。暗自努力运集力量,只等对方俯身捆他,便可一击毙敌。

哪知广济命不该绝,偏偏想起白花花的银子,乐不可支,不住自言自语,何仲容知道再过须臾,便会昏迷,这才逞余力起来击敌,一掌劈出之后,心中一迷糊,便倒在地上。

广济和尚飞开寻丈,一交倒在地上,动也不动。过了片刻,忽然爬起来,原来他是怕何仲容还能够追击,故此先躺在地上装死。

他虽然幸而不死,但内脏受震甚剧,伤势非轻,蹒跚地走到一个蒲团上趺坐,调息运功,一面服下疗伤的金创药。

正在全力运功之时,殿外忽然飞入一块石子,约摸是拇指般大小,这颗小石破空飞入,疾奔广济和尚身上。

广济和尚正全神驾驭真气,通行于经脉间,到他发觉有异时,石子已击在他“太乙穴”及“天枢穴”之间,那道真气正好走到“阳明经”和“少阴经”交会之处,这块石子打得刁钻可恶,广济僧人吭了半声,真气忽散,其中一股窜入任脉之中,登时全身奇痒,张口大笑起来。

他这一笑竟然不休不止,不消多久,已显出声嘶力竭之象,后面有三个和尚闻声奔来,前头两个刚入大殿,“噗通”连声,翻身栽倒于地上,剩下的那个也觉得头晕眼花,天旋地转,忙忙转身飞奔而去。

大殿门外“刷”的一声,飞入一人,原来是女罗刹郁雅,她一手捏住鼻子,奇快地把何仲容一手挟起来,疾跃出殿,先把何仲容藏在寺墙边的一矮树之后,自己又飞身回到殿门后面,隐起身形。

转眼间一个老和尚带着两个僧人,匆匆由殿后出来,先看见地上昏迷不醒的两僧,白眉一皱,道:“广元可把他们抬到后面,用本门的解药救醒!”

其中一个身躯魁伟的僧人,响亮地应了一声,过去把两僧挟起,一边走一边道:“原来他们是给迷昏的,我还以为有什么对头来了,可以大打一场哩!”

老和尚双肩微晃,一飘数丈,到了广济僧人身边,举掌向他后背连击三下。广济立刻停住狂笑,却疲惫无比地躺在地上。

老和尚厉声道:“广济你敢违背严诫,妄用本门‘摄魂香’,想害什么人?即速从实招来,否则从严惩办!”

女罗刹郁雅久走江湖,见闻广博,听到“摄魂香”三字,便讶然想道:“摄魂香乃是昔年黑道巨孽恶头陀太初和尚的独门宝贝,点燃发出时,无色无臭,等到吸入鼻中,发觉有异,已来不及闭气或解救。任是武功高强之士,也禁受不住,但刚才何仲容倒地之后,尚能起身伤敌,然后才真正昏迷,莫非那广济和尚的摄魂香功效较差?听说恶头陀太初一身武功,出神入化,完全是少林秘技。但如是少林弟子,哪能加入黑道?此事至今仍然是个谜,后来那恶头陀太初消声匿迹,退出江湖。有人说他已被少林清除,又有的说他已改邪归正,倒不知哪一说可靠。现在这个老和尚若是昔年的恶头陀太初,则已改邪归正无疑!”

广济和尚连连呛咳,过了一会,才微弱地道:“师父你老人家暂释雷霆之怒,弟子有下情禀告……”

老和尚峻声道:“有话快说!”

“弟子不敢瞒您老人家,实是四堡五寨中的柳家寨寨主柳伯聪,平日和弟子交情不错。这次据说他们四堡五寨丢了重要之物,被一个名叫何仲容的少年盗走,如今已发动全力,务必将何仲容生擒,追回失物。他派柳家寨的总管来本寺,请弟子代他留意。弟子因情面难却,便答应下来。今晚无意碰上何仲容,故此诱他入寺……”

老和尚面色一沉,道:“还有什么话说没有?”

广济和尚一听,便知不妙,连忙叩头道:“师父大发慈悲,看在相随多年份上,饶了弟子这一回!”

“死罪虽免,活罪难逃,广智何在?”

侍立在老和尚后的僧人,宏声而应,走前数步,向老和尚躬身道:“弟子敬候法谕!”

老和尚严厉地道:“把你广济师兄关在‘阴魔洞’,每日送糙米饭两碗,清水一杯,好叫他面壁思过!”

广济和尚松口气,叩头道:“多谢师父大恩大德,保存弟子蚁命!”

老和尚现出悲悯之色,道:“你好好思过悟道,要知摄心静虑的功力,最是艰难!”

女罗刹郁雅听得不耐烦,暗自忖道:“这个老和尚开头时风雷交集,其势汹汹。但现在却婆婆妈妈,再三嘱咐……哎,不好,看他这般模样,必定最是袒护徒弟,因此不论何仲容是对是错,他一定要找回场面!我还是趁早遁走为妙……可是带着昏迷不醒的何仲容,如何能走得比老和尚快?”心中一犹疑,脚下欲行又止,终于决定冒个险,故意留在寺中,这一着出乎对方意料之外,相信反而更觉安全。

广济和尚跟着广智和尚走到门口,忽然止步问道:“师父,弟子几时才可离洞?”

老和尚凝视着他,隔了片刻,微笑道:“你问得好,但老衲先问你一句,当年宣布不得妄用‘摄魂香’,誓言可还记得?”

广济道:“师父已大发慈悲,饶了弟子一命,弟子哪能忘记!”

“那么不妨说一遍我听听。”

“如有要用摄魂香,未得师父允准,甘愿受那处死的责罚!”

“不错,广济你仗着老衲最疼爱你,故此胆大妄为,全不把誓言放在心中。但老衲却不能欺罔佛祖!”广济皱眉寻思,竟不知师父言中之意何在。

“孽障!”老和尚大喝一声,继续道:“老衲果然被你猜中,不忍将你处死。可是你得等到老衲功行圆满,寂灭之日,便是你出阴魔洞之时,老衲等如代你了却死罪!现在你可明白了么?”

郁雅骇了一跳,浑身都觉得不自在起来。

广济和尚登时骇得怔住,广智和尚把他推走。郁雅暗自摇摇头,忖道:“要是我是老和尚,宁可一刀把徒弟杀死,何必要他多受活罪。”想着,正要离开,大殿中的老和尚突然朗朗诵声佛号,道:“是哪一位高人,何妨暂现真身?”

女罗刹郁雅听了一惊,想道:“莫非他在叫我?”

“老衲如此处断,请问有否偏私?”

郁雅咬咬银牙,袅袅走进大殿去,道:“大师公正无私,令人钦佩无限!”她的呖呖莺声,在宽宏的殿堂中回响,更觉悦耳。

老和尚微讶抬目,两道眼神就像冷电划过夜空。

“女檀越真好胆色,可许见示芳名?”

“晚辈郁雅,一向在黄河两岸走动。敢问大师,可是摄魂香的旧主人?”

老和尚两道慈眉轻皱,道:“不想武林至今,尚知有恶头陀之名!”他轻轻嗟叹一声,又道:“郁姑娘一定不明白老衲何以仍不重返师门,而在此寺自主门户之故,老衲不妨向你说。”

郁雅含笑道:“老前辈定有禅机,晚辈洗耳恭听!”

老和尚缓缓道:“听了可能会大吃一惊,老衲只为了至今尚未能把嗔心尽除,昔年恶念,依然横贯胸中,是以不敢返山,怕为同门轻鄙。”

郁雅果然大吃一惊,心想老和尚这句话,后面大有文章。

老和尚继续道:“老衲平生最是护短,不容任何人辱我门下,今晚你此举大犯老衲忌讳,此心不知如何,总难放开此事。”

女罗刹郁雅暗作准备,朗声道:“大师你已是得道高僧,以慈悲为怀,何必难为晚辈?”

老和尚腰间微挺,人已凌空飞起,在半空大声道:“女檀越接得住老衲十招,便可离开本寺!”

一言甫毕,已自当头扑到,伸出一只枯瘦见骨的手掌,电急抓下。

郁雅早已全神戒备,候得掌风临头,柳腰一拧,身形旋开数步,玉掌起处,掌心发出惨绿微光,拍向老和尚腕臂之间。

老和尚修为多年,浑身刀枪不入,但一见女罗刹郁雅居然练有外门毒功“幽磷掌”,便不敢托大,赶紧撤臂,一飘身,落在郁雅身侧。

这时便显出外门毒功的好处,若然郁雅不是以幽磷掌应敌,那老和尚不怕受伤,硬攫硬抓,如是这样,一个照面就得被老和尚制住。

郁雅忙抢先机,娇叱一声,幽磷掌疾拍出去,气势泼辣。

老和尚身形侧闪开三步,只听郁雅道:“已经打了两招啦!”

他双眉一挑,运神功举掌微推。郁雅心知厉害,但不退避,双掌合并一齐推出,竟是硬挡这一下。但听“蓬”地一声,郁雅已被震退七八步远。

郁雅心中大惊,俏眼一眨,有了主意。老和尚方要追踪擒敌,突见红光一闪,一道疋练迎面卷到。

老和尚一身功力,已臻绝顶,最适合对付这种软兵器。可是目下场合不同,若果是拼个生死,那么老和尚只须运功护身,硬挨一下,乘机抢入敌人身前,出手击毙敌人。但如今却不能这样,他只要衣角被对方的红绸带挨着,便得认输。当下又发出一股掌力,把红绸带震开。

郁雅精灵得很,带上未出全力,因此收回极易,瞬时又旋卷过去,口中叫道:“大师没有规定晚辈不许用兵器,晚辈不算撒赖!”

叫声中已用出精妙招数,疾攻了三招,老和尚一一从容化解,突然闪避一边,道:“姑娘说得不错,但老衲如要取你性命,剩下这三招也就足够了!”

郁雅躬身道:“大师手下留情,晚辈本来不敢无礼!”

老和尚刚才发话之时,恶念填膺,只要郁雅应付不善,便立下杀手。但郁雅既然这等说,倒不好再开杀戒!怔得一怔,女罗刹郁雅何等精明,疾跃而前,手中红绸带如神龙出海,倏忽间已攻了五招之多。

老和尚随手一封一架,再推出一掌,便将郁雅五招都破掉,还把那大名鼎鼎的郁雅逼退丈许。

郁雅收回红绸带,道:“承蒙老前辈手下开恩,晚辈感铭五内!”

老和尚挥手道:“走吧,想不到你居然能接住我十招。”

女罗刹郁雅舒口气,退出大殿,忽又走回去,向老和尚道:“请老前辈一发把解药赐赠!”

太初老和尚沉声道:“妮子休得多言,要得到老衲独门解药,除非赢得老衲!”

郁雅只好柔声道:“老前辈别生气,晚辈不要便是。但请问大师,何仲容需要多久才能回醒?”

“六个时辰便可回醒,不会伤及性命!”

“谢谢大师。”她回身便走,忽又停步,回头问道:“虽然不会伤生,但回醒后是否一如平时?”

“问得好,若然老衲的摄魂香毫无后患,焉能享此大名?最厉害的中了摄魂香的人,回醒之后,浑身功力俱失,四肢瘫痪。”

郁雅大惊,道:“老前辈求你大发慈悲,饶了他吧!他才二十来岁呢!”

老和尚脸色微变,道:“若然是个老人,纵然瘫痪,也不难过,正是要他年轻,才显出可怕!”

郁雅暗忖这老和尚昔年任性使气,专门护短,平生都是为了门下而生事,今宵肯放过自己,已算是罕闻之事,看来还要进一步求他赠予解药,必定无望,想了又想,无计可施,不觉长叹一声。

老和尚道:“你为何帮助何仲容?是他的什么人?”

“我……我不是帮忙他……”

“胡说,你这还不是帮忙他?”

郁雅骇然想道:“我前曾立誓,不能作出危害岳家堡的事,但现在我帮助何仲容,见诸行动,已违背了誓言,如何是好?”

这时广元广智两僧进来,分别禀告办妥法谕之事。

他们在门口时已听到郁雅的话,广智因奉师命,不得不把师兄广济解送阴魔洞中囚禁,但心中却甚恨害他师兄的人,这时一声狂笑,道:“师父,这位女檀越有意来寻你开心,太已不敬,弟子胆敢请命,儆戒她一番!”

郁雅忙道:“大师切勿误会,晚辈绝无如此存心!”说到这里,忽然灵机一动,接着道:“晚辈实是被迫使然。”

太初老僧缓缓道:“你说出个道理来,如能教老衲满意,老衲便送你另一种解药!”

郁雅忙道:“晚辈因打不过那何仲容,被他擒住,迫令立誓这一路上要保护他。”

广智和尚冷笑道:“岂有此理,你连他都打不过,怎会要你保护?”

女罗刹郁雅被这广智和尚两番抢白,实在不忿,但一来太初和尚一身武功,难以抗拒。二来又想得到解药,因此只好忍气吞声。

“师傅有所不知,江湖上的事情,有时并非武功高强便可以恣意纵横!”

太初和尚颔首道:“姑娘你可是四堡五寨的人?”

郁雅应声道:“大师说得正是。”

太初道:“广元把这返魂散给这位姑娘!”转面又向郁雅道:“老衲的返魂散,虽不似本门解药,立刻可以尽解摄魂香奇毒,但也能立即回醒,瘫痪一年之后,便可恢复常态。”

郁雅面色微变,但有药总比没有的好,便不言语,广智怒道:“师父,请看这个无礼的人,也不道谢一声!像她这种吃里扒外的人,根本不该理她!”

女罗刹郁雅一向在黄河南北称霸,今晚可说是平生最忍气的一次,如今又听广智在啰嗦,不由得怒火冲天,杀机盈胸,面上却反而嫣然一笑,道:“师傅你的话真不客气,若不是冲着老禅师的面子,今晚你非吃点苦头不可!”

广智嗔道:“你敢口发狂言,贫僧就试试你究有多大能为!”

太初和尚皱着眉头,并不说话。郁雅偷觑他一眼,暗忖不妙,便道:“动手试招,本是武林中平常事,师傅亦不必动气……啊,广元师傅把药取来了!”

太初老和尚宏声大喝道:“郁姑娘先叫小徒吃点苦头,此药方能取去。如若能教老衲也吃苦头,本门解药双手奉上!”

郁雅心想还怕你的徒弟,她杀心越盛,笑容越美,盈盈道:“既然老禅师有命,不可违背,广智师傅请准备!”

那广智和尚早年随侍恶头陀太初,纵横湖海多年,武功不俗,又仗着恶头陀太初一身少林嫡传绝艺,无人敢惹,因而连带也使得这广智和尚性情桀傲。

太初老和尚并不藏私,都把一身绝艺,传授给广济、广智、广元三人,但这三个徒弟之中,只有一个广元资质最好,人也谨厚用功,不似两位师兄桀傲自大,贪酒好色。

是以广智和尚如今虽然已过四旬,功夫已练了二十多年,但太初老和尚心中有数,故此早先会暗皱眉头。不过他自己也是嗔念难除,执意要女罗刹郁雅履行要给广智吃点苦头之言。

女罗刹郁雅此时如再服软认低,好言好语,太初和尚必定见机收蓬,不为已甚。但郁雅今晚为了何仲容而忍气吞声了好久,她最气不过的又刚好是广智和尚,此刻焉肯再软语哀求!

广智和尚踏中宫,走洪门,一掌护胸,一掌迎面击出。这一掌乃是少林嫡传“小天星掌力”,勇不可当。

女罗刹郁雅微哼一声,身形略转,玉掌横扫敌臂,其快如风。广智吃一惊,撤臂换招,郁雅顺势一托,玉掌正好托在广智手肘上。广智登时连退三步,方始拿桩站稳。

太初老和尚心中大怒,暗怪广智托大,而又不肯痛下苦功,以致这么简单的解法,也使不出来。

郁雅一举制了先机,趁对方心神微乱之际,使个身法抢上来,一双玉掌变成惨绿色,疾拍如风。

广智本领虽不大,但见识却多,一望而知对方练有“幽磷掌”的外门奇功,只要挨上一下,比刀剑加身还要危险和痛苦百倍,登时手忙脚乱,招架不迭,转瞬间已被郁雅由大殿这边墙根,迫到对面墙下。

太初老和尚气得面目失色,陡然喝道:“劣徒你辱我威名,都是平日懒慢之过,如若不死,回头便到阴魔洞去陪你师兄!”

广智耳听师父之言,心中大惊,招数一乱,郁雅的手掌已到了他胸口。

他不但不晓招架,根本也来不及招架,双目一瞪,只见女罗刹郁雅惨白面庞,煞气四射,心头一悸,垂手闭目待死。

郁雅当然也听到老和尚的话,心想这不是故意难为自己么?今晚之事,已急转直下,变为老和尚有了借口可以动手而不给解药!这一怒非同小可,玉掌起处,“霹啪”脆响一声,竟然掴了广智和尚一个大嘴巴!

广智和尚一阵头晕眼花,心想已中了敌人的幽磷掌,不由得胆裂心寒,大叫道:“师父救我!”

女罗刹郁雅柳腰一扭,退飞开两丈,回眸凝瞧着老和尚道:“老禅师,你这个徒弟太窝囊啦!”

太初老和尚仰天一声厉笑,徐徐起身,道:“女檀越教训得真好!”

广元和尚大叫一声,跃到郁雅身前,左手摊托着解药,右掌一招“排山运掌”,迎面攻去。这一掌出处,狂飊暴发,势猛力沉,果是名家气派。

女罗刹郁雅心中微凛,暗忖这个和尚出手大不相同,看来已得太初和尚衣钵真传。心中想着,身形已疾闪开去。

广元和尚朗声道:“师父,待徒儿教训她。”单用一只右掌,施展出少林“达摩掌法”,如影随形地跟着郁雅,一连劈了七八掌。他的掌力雄浑之极,一时间整座殿堂,风力回旋卷刮。

女罗刹郁雅不敢硬接,只好用尽身法,极力闪避,宛如随风飘舞,好看之极。但其实凶险异常,只须稍形迟滞,便得死在当场。

广元劈了七八掌之后,突然跃开,只见他面色不变,呼吸如常,左掌上的解药,纹风不动。

“郁姑娘绝艺惊人,贫僧甚是佩服,待贫僧放下解药,再决一死战!”

女罗刹郁雅见到他手中的解药,恨不得立刻取得到手,好将何仲容救醒。听他如此一说,俏眼微转,有了计较。她傲然道:“姑娘不过见你仅用单手,故此让你发掌而已,你最好取出兵器,还可多打几招!”

广元本来最是通达情理的一个,此时也被她激得大怒,恨声道:“贫僧倒要故意小觑姑娘一次!”说罢,随即把已放下的解药,又平托在掌心,跃上前去,施展“达摩掌法”,内中夹以“金刚指”的功夫,劈、砸、挂、扫、点、戮,一时狂飊旋卷,风声激烈。幻出掌影如山,把女罗刹郁雅困在其中。

女罗刹郁雅仍然不敢硬攫其锋,一味闪避,因此凶险百出,看得太初老和尚又喜又忧,喜的是爱徒已得真传,功力卓绝一时。忧的是此女虽然可恶,但自己已回心向佛多年,实在不愿见到徒弟重开杀戒!

十招之后,广元和尚锐锋已过,郁雅开始拆招。她的独门武功以轻灵飘忽见长,在这种硬攻急打的情形之下,占了不少便宜。

拆了数招,郁雅迎着敌掌突然一拍。广元暗运内力,猛然一震,女罗郁雅连退四步。

广元心中大喜,念她功力不及自己,当然仍以强攻硬打为上。念头堪堪掠过,人已跟踪飞上,又是一掌迎面击去。

郁雅身形半转,出掌相迎,那意思是挡住他一半力量之后,便闪开去。

广元冷冷一笑,掌上力量陡然收回一半,忽听太初老和尚沉声道:“广元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郁雅的幽磷掌突演威力,“蓬”的一声,反把广元震开两步。只见她飞身一掠,从他左侧擦过,已将他手心托着的解药夺到手中。

广元怒吼一声,连发三掌,又把她牵制住,不能夺门而去。

女罗刹郁雅心中甚急,诚恐老和尚出手,定将解药夺回。

广元和尚的“达摩掌法”完全施展开,有如长江大河,一招一式,都威力无穷。郁雅这一分心,便迭遇险象,百忙中她还偷觑太初老和尚一眼,只见他神情不善,大有起座出手之意。

心中一急,突现破绽,广元左手“分花拂柳”,震开她手掌,右手运足功力,一式“尊者屠龙”,劈到她胸前。

郁雅发觉时,已是势无可避,心中刚喊一声“我命休矣”,对方掌力忽然偏斜掠过,跟着左手一痛,那包解药已被对方夺回。

她跃开三步,低头一瞥,只见那皓白如玉的手腕上,印着三只指痕,色呈青黑,暗自一凛,心想对方敢情已练成黑沙掌的功夫,如果不是手下留情,这一捏足可把手腕捏断。

太初老和尚洪声笑道:“女施主,老衲的灵药不容易拿哩!”

女罗刹郁雅嗒然若丧,情知对方必不肯再把“返魂散”给她,那么何仲容已不能救,

这个思想使得她突然变得凶悍起来,尖声道:

“姑娘因双拳难敌四手,心里戒备着老禅师你出手,故此一时失闪,才被他夺回解药,若然好好打一场,说明格杀勿论,姑娘的绝艺方始真正施展出来!”

广元和尚冷笑道:“女施主你太抬举我们师徒了,贫僧纵然丧命在你掌下,家师也绝不会出手!如今不必在口舌上争雄,你即管动手,贫僧若然不敌送命,只怪学艺不精!”

太初老和尚嗔声道:“就是这样,广元你也不必留情!”

广元应一声“弟子敬领法谕”,身形暴起,纵上丈二三尺高空,倏然扑下来,左掌右拳,一齐袭到。

女罗刹郁雅娇媚一笑,双掌一错,身形旋开三尺,先避过对方正面攻势,倏地玉掌一扬,巧妙无比地从对方掌影拳风中攻进去。

双方各施毒手,毫不容让,晃眼间拆了十招以上,凶险无比。

那郁雅并非一味夸口,一身独门武功“幽磷掌”力,的确武林罕见。广元和尚和她拆了十招之后,便赶紧沉住气,小心翼翼地应敌。

太初老和尚端坐椅上,稳如山岳,但他内心比谁都紧张。看看已拆了二百招之多,两人越打越稳,都不敢冒失轻进。

那广元和尚一身武功,乃是少林正宗嫡传,因此气脉悠长,越战越强,蓦地石破天惊般大吼一声,左手勾处,指尖搭住郁雅手腕,往外一甩,郁雅身形倾侧。广元右拳已当心击落,其快如风。郁雅心头大震,却已无法挽回颓势,只好闭目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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