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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千里钟声

玄修道人提剑出来,走到他们面前,恨声道:“本山的两头通灵神猿,俱逾百龄,已随侍过本派三代祖师,本派弟子碰上它们,都甚恭谨执礼,今夜却被恶人毒手害死,贫道虽是出家多年,但只要查出是谁所为,决不干休……”

史思温有乃师磊落光明之风,歉疚地道:“贵派神猿的不幸,贫道有很大责任……”

玄修道人一肚子恨火,无可发泄,闻言讶异转视这个年轻道侣。此刻尚未听明白史思温责任何在之际,心头已泛起恨毒迁怒之念。

史思温道:“贫道身上带有一件宝物,称为‘龙环’,数年来一直作为镇观之宝,这次下山,因想或许会晋谒家师,是以带在身上,准备呈献家师。此环具有镇伏千虫百兽之神效,十里方圆之内,兽虫均慑伏不敢动弹。”

玄修道人跌足道:“这就是了,本山神猿一向灵异之极,就是天下第一等高手,也难把它们怎样……唉,贫道如何向掌门真人交待?”

史思温慨然道:“请道兄指引道路,待贫道拜谒令师,解释一切便了!”

玄修道人面露诡笑,道:“观主如肯屈驾,贫道求之不得!”

这时轮到凌红药担心起来,问道:“玄修师兄,掌门真人会怎对付玉亭观主呢?”

史思温笑道:“太清真人名闻四隅八荒之内,德高道深,自有适当处置。”

玄修道人又道:“贫道尚有不情之求,便是此刻既然往谒敝派掌门真人,还请观主先把‘朱剑’暂时赐与贫道,届时方可呈上与掌门真人观看!”

史思温觉得有点不对,但他为人忠厚正大,不肯向不好方面想,便毫不犹疑,将手中“朱剑”交给玄修道人。玄修道人转交凌红药,道:“此事由师妹你而起,最好你向掌门真人禀述经过——”

当下三人向谷外走去,经过园林和那面明镜似的小湖,再走了一段路,方始出谷。

凌铁谷一直没有现身,想是搜索敌踪,并且严防对头再度侵犯。

出谷之后,玄修道人当先带路,翻山越岭,脚程极快,凌红药在最后,片刻以后,已被抛离三丈有余。史思温心知玄修道人有意较量脚程,不敢弱了师门威望,而且他身为崆峒一派之长,岂能叫人家比下去?便也施展轻功,不即不离地跟在后面。

又走了二十余里,但见前途一片黑暗,黑黝黝的山峰矗立四周。竟不见丝毫庙字的踪影。

玄修道人脚下一点不停,回首一瞥,只见史思温一直保持在身后四尺之处,自己虽用尽全力,仍然无法把他甩远一点。情知对方定必看出他的心意,当下搭讪笑道:“敝派掌门真人清修之处,就在前面!”

史思温看不出朕兆,只好漫应一声,忽然发现凌红药已走丢了,便道:“道兄,凌姑娘已落在后面,我们回去接她吧?”

玄修道人虽然明知今晚不比往常,那凌红药武功比起乃兄凌铁谷差得太远,在这等深夜荒山之中,一旦碰上那对头,甚为可虑。但他又不愿和史思温一同回转去找寻,弱了峨嵋派的名声。

想了一下,才答道:“不要紧,凌师妹极熟山中道路。”

两人对答时,又驰了十余丈距离,史思温突然瞧见前面山谷之内隐隐透出光亮。

转入谷口,但见此谷甚为宽敞。一道清溪从谷内流出来,泉声漏漏。

谷内宽广的草地上,许多古柏刺空挺立,柏树下面不少鹤鹿栖息,果然呈现一片仙泉清静景象。

先前在谷外隐隐见到的光亮,竟是在一座庙观之内的一幢高楼透出来。这座高楼雅致美观,云楹飞檐,古色古香。

时在深夜,庙中灯火全熄,但这座古雅的高楼,几乎所有的房间和走廊上,都点燃着灯光。远远望去,有如在黑暗茫茫的大海中,浮起一座仙人楼阁。

史思温生出敬仰之心,道:“这片景色,如非亲眼目睹,确实令人难以相信——”

玄修道人放慢脚步,道:“这是前代祖师设计,利用这隐仙谷中特产的一种天然油泉,通宵达旦地照亮这座隐仙楼,多少年来,一直如是。听掌门真人讲究说,这么布置,可使本山各观庙来此参拜的道侣们,更坚向道之心。纵是凡夫俗子,见此景象,也不敢生出侮慢玄门的心思。”

史思温大加赞赏,只因他身人玄门已有数载,深知宗教必须有种种仪式和修饰外表,庄严堂皇,才能令人生出景仰之心。

穿过草地松柏,到了庙门,只见一块横匾,题着“隐仙观”三个大金字。

玄修道人在大门处的云板,连击三下。然后肃容入庙,走过十余重殿堂院落,忽然转到那座隐仙楼楼下。

只见两个眉清目秀的道童,恭立楼下,一见他们,立刻上前躬身道:“掌门真人听说有贵客莅临,特令小道们领路——”

史思温口中道谢了,便跟随两名道憧上楼,玄修在后面跟着。一直到了三楼,在长廊左绕右转,但觉一片庄严堂皇,到处飘散着一阵檀香香气。

那两名小道重在一个静室门外停步,一齐大声禀道:“谨遵法谕,已把贵客请来——”

静室内传出一个苍老清劲的口音道:“有请!”史思温整一下冠袍,肃然入室。只见一位道貌清古,须发皆白的老道人,盘膝端坐榻上。

玄修道人先一步上前禀道:“这位贵客是崆峒三清宫玉亭观主!”

老道人不禁睁大眼睛,两道眼神有如电光划过漫漫黑夜。

史思温上前恭谨行礼,自称晚辈。原来太清真人如果论起辈份,已是和史思温师祖碧霞真人同辈。史思温目下虽然身为一派之主,但正派中人讲究礼数,因此决不肯妄自尊大。

太清真人起来相迎,徐徐道:“真想不到今晚的贵客,竟是崆峒掌门玉亭观主,贫道有失远迎,尚祈道友原宥——”

史思温见这位老道友如此谦谦有礼,更生敬仰之心,彼此客套一番,然后分别落坐。

太清真人道:“三年前贫道忽然心血来潮,正在推究其故,老友少林寺方丈白云大师已赍人致我一函,说是令师石轩中银芒将敛,我等年纪耄耄,机会无多,劝我一涉尘世,到襄阳红心铺一开眼界!是以当日有缘得见令师英侠风采,至今回忆,犹在目前。记得当时令师宣布封剑隐退,玄阴教刑堂香主西门渐上棚向令师相迫之时,有一位少年快士,上棚叱咤那西门香主,毫气直干云霄,此情此景,贫道也是一直难忘,想不到今宵与观主把晤,已是一身道气,满面仙风。如不说明,贫道万万认不出来呢——”

史思温听这位得道仙长提及三年前旧事,不由得忽起满腔豪情胜慨,道:“老前辈犹复记得当日之事,晚辈实感荣幸。只可惜于今魔氛犹张,晚辈却无此气魄,担承家师未了心愿,言下不胜汗颜!”

玄修道人一看敢情糟了,起初他本想借着谒见掌门,一则把朱剑扣回来,二则这隐仙谷中,除了太清真人以外,还有几位从来不轻易出手的高手。这几位本门高手虽然一向不肯涉足江湖。但如若事情发生在掌门真人隐修之地,他们非出手不可。

是以他打算见过师尊之后,便设法挑出史思温的毛病。以便翻脸赶他出谷。谁知掌门真人对石轩中和史思温都钦佩有加,哪还能插口多言?

太清真人和史思温谈了片刻之后,便动问史思温来意。

史思温起立道:“贫道因昔年得到一柄好剑,名为‘朱剑’,后来因一场误会,落在贵派凌红药姑娘手中。贫道最近忽生瞻仰名山之心,遂西来朝拜峨嵋,顺便把此事交待一下。适才承蒙凌姑娘慨然归还,但此等事不宜瞒着掌门真人,是以玄修道兄领贫道来此谒见真人。”

他歇了一下,然后又道:“贫道拜访名山之时,并没有想到贵派适好有事,今宵正好赶上。贫道身上带着一件前古异宝,称为‘龙环’,功能镇慑千虫百兽,是以令致贵派两头守山神猿,噤不敢声,却被敌人乘机暗下毒手!”

太清真人那么修为功深的人,闻言面色也自微变,道:“神猿已经死了么?”

他的话乃向玄修问的,玄修躬身道:“弟子亲自检查过,两头神猿均已丧命!”

太清真人嗟了一声,转脸向史思温道:“这两头守山神猿,已逾百龄,乃是先师祖在世时豢养的灵兽,历经三代,想不到在贫道尚未解脱之前,已遭横死。它们一生茹素向道,从无孽事。但最后竟遭此下场,不免令贫道悲叹!”

史思温惶恐道:“贫道此来便是向真人负荆请罪,虽然事出无心,终究于心负愧。敢问真人,可有赎罪仙方?”

太清真人道:“此事与观主无关,但行凶之人,却不能轻恕玄修道人禀道:“此人已曾侵扰本山数日,伤了多名弟子。但弟子十分惭愧,至今尚未查出那人来历姓名。”

太清真人肃然道:“你说你亲眼见到神猿尸体,它们因何而死?”

玄修道人道:“弟子入楼查看时,曾经出神猿死得奇怪而耽搁了一点时候,它们浑黑身无伤痕,最后才查出均在右面太阳穴上,有一点食指尖大小的黑印。”

太清真人闻言,便十分沉重地道:“两头神猿已达通灵之境,久服灵药异果,浑身刀枪不人,也不怕重手法。此人甚是内行,深知百兽要害。而这等功力手法,只有少林寺“金刚指”和昆仑派的“天龙指”,外门奇功虽有更歹毒的,但伤处势必连成一大片。这人不是少林门下,定是昆仑门下。而且必是嫡传高手,方能获得这等不传心法,……”

玄修失声道:“师父,少林派和我们都热络,交情甚好,不会是他们吧广太清道人心伤神猿之死,清古的面上露出一丝冷笑,道:“不错,如论两派交情,少林决不会下此毒手,也无人敢如此藐视本门——”

他将眼瞧瞧史思温,道:“玉亭观主,你可知道昆仑派有什高手出道?”

史思温不能瞒他,坦白道:“钟先生有一位嫡传高徒,姓金名瑞,已在峨嵋山中!”

太清真人面色一沉,道:“谢谢观主指点,现在趁观主尚在,贫道再提及神猿惨死之事。少林寺的金刚指,从来只练左手,其次专攻中下两盘,神猿们身材高大,站直时比普通人高上一头有余,又是右太阳穴受伤,是以贫道敢断定不会是少林高手所为。其次昆仑派的天龙指左右两手均须痛下苦功,而且昆仑身法,在空中时特具威力,这两头神猿之死,凶手来历,已不须猜测。”

史思温不得不服,点头道:“真人神目如电,见解自然无错。”

太清真人断然道:“玄修鸣钟召集你师叔等人来!”

玄修道人躬身道:“敬领法谕!”便转身出室。

太清真人向史思温道:“贫道已是风烛残年的人,虽然心伤神猿之死,却仍未有亲自出手之意。”

说到此处,只听钟声一连五响,在这寂夜群山之中,那钟声听起来分外清越,远送数十里外。

太清真人又道:“贫道有个师弟,如今年纪已达六十,但性情甚坏,武功却极好。他侍奉先师最是忠心,四十年前先师解脱之时,便因他性情不好,屡次无意犯规,杀孽甚重。深恐一旦物化,无人管得住他,便迫他立下重誓,必须在长青谷中解决一个难题,方许恢复自由,一晃眼四十年过去,贫道这位师弟仍然未能把难题解决。不过如若贫道有事命他去做,自然可以暂时离开长青谷。”

史思温寻思道:“目下太清真人传命他这位师弟等人出手,那位前辈既然杀孽极重,这番出手自然不会留情,莫非太清真人正是有意经他之手,报却守山神猿惨死的仇恨么?”

太清真人微笑道:“玉亭观主可是在想贫道所说的‘难题’么?”

史思温只好应道:“正是如此,有什么难题令人化了四十年的时间还解决不了?而且又限于在一个山谷中?”

太清真人道:“等一会贫道回来,才慢慢向观主解释——”

正说之时,玄修道人已进来禀道:“师叔和三位师兄,均在楼下敬候师尊法旨!”

太清真人起来,向史思温说声失陪,便出屋而去。

史思温记得来时在外面廊上,无意中瞥见有个房间门没关上,穿过该房,便是这座隐仙楼的前半座,可以从窗子下瞰楼下一切。

他想了一想,终因昆仑钟先生的高徒德贝勒与自己交情不比寻常,若果今晚之事,乃是他的所为。虽说可能把账记在岳小雷头上,但终究会查出来。那时自己总得要想个办法,替双方排解。

再说峨嵋派若果真把德贝勒的账算在岳小雷头上,他以前认得岳小雷的师父乾坤子母圈诸葛太真,加上岳小雷和师父石轩中、师母朱玲均有一点点渊源,无论如何,也不可坐视。

想到这里,便奔出室去,边走边想道:“我如不设法探听清楚峨嵋派的布置,怎能排解危难?”

转人那条长廊,只见房门仍然开着,房中没有人影,便走进去,一直走到对面窗户边,悄悄向下面窥看。

只见楼下一共站着四个,为首的一人身材高大,满头乱发,虬髯绕颊,一看而知这人已经许久许久没有整理过须发了。不过身上一件道袍,倒也体面得很,生似才穿了没有几日。

在他后面的三人,年纪都在四五旬之间,个个道貌岸然,腰悬长剑,气派甚大。

史思温看了一下,便明白那个高大而须发如犯的道人,必是太清真人的师弟。后面三个道人,便是他的徒弟。在这峨嵋山中观庙甚多,这三名道人都可能做了这等观庙之主。

太清道人从楼中走出,众人都躬身行礼,只有那个高大的道人打个稽首,道:“师兄你好,这却是四十年来第一次召我出谷!”

他声如洪钟,响震全观,史思温不必用心,便已听到。

太清真人定睛看他片刻,然后道:“自从先师化去,四十年来,愚兄没有片刻忘怀师弟。这些年来,愚兄绝少走出此楼,仅仅为了探视师弟之故,才偶尔出去片刻,但愚兄只能在远处瞧瞧师弟你,不敢现身相见。为的是怕愚兄心软,和师弟你一说话之后忍不住会违背师尊意旨,命你出谷。”

这几句话说得情深义重,若在旁的人说出来,倒也罢了。此刻却是从这位道行高深,超然物外的老道长口中说出来,因此分外动人!

那高大道人仰天放声大哭数声,然后道:“我错了……我常常怨怪师兄心肠冷硬,想不到师兄你却是无日不惦记着我……”

太清真人怆然神伤,十分动容,忙忙举袖掩面。

他的三名弟子与及后面的玄修道人,俱被这对年老的师兄弟的至情至性所感动,各各唏嘘感叹。

歇了一会,那高大道人又仰天大哭数声。他的哭声甚是豪壮奔放,虽然如此,却比之妇女娇啼更令人觉得心酸悲伦。

哭声一住,他便大声问道:“师兄,今晚你用护法警钟,召我等即速赶来,有何事故?”

太清真人定一下神,移开衣袖,缓缓道:“我们少时的游伴守山神猿,都被一个人山寻事的人杀死!”

那高大道人大叫一声,豹眼中射出仇恨的火焰。

太清真人把自己的推测与及玄修道人的报告,还有史思温提供的昆仑高徒金瑞的名字都说了出来。

这时除了那高大道人虎虎有声的吹胡子瞪眼外,其余的人都不做声。太清真人这番话,虽然向这四人而言,其实观中百余道侣,均已起来,静静地麇集在附近,故此俱能听到。

太清真人最后道:“如今愚兄特地召你出谷,办此大事。由现在起,师弟你率玄风玄火玄雷三人,把凶徒找到,活活擒回隐仙楼下,听候处置!”

那高大道人乱发虬髯一齐竖起,洪声道:“要活活擒回来么?”

大清道人立刻道:“不错,本门目下人才虽然不少,但只有师弟你一人办得到!”

那高大道人听了,放声大笑,震破了黑夜山中的岑寂。

太清道人又道:“天屏谷那边,愚兄自会多派人守护,那对头如果胆敢侵入隐仙谷中,愚兄虽不愿出手,但到时也没有法子袖手不理了。”

那高大道人稽首道:“既然如此,小弟便立刻搜索全山,把那厮活擒到师兄面前!”

太清道人叫道:“玄修,去把师叔昔年所用兵器,都取出来!”

玄修道人领命去了,片刻便回来,只见他胸前挂着一口长剑,右肩上托着一根粗大沉重的亮银棍,左手提着一支金光灿然的长枪。

那高大道人先把金枪接过,旋开螺丝,变成三截,套起来挂在腰间,然后取过长剑,斜背肩上。这时才单手取起那根亮银棍,突然一抛,那根亮银棍飞上半空,坠跌下来,恰好竖立在他面前,棍石相触,发出“当”的一声大响。

太清道人肃然道:“多劳师弟出马擒凶,愚兄敬候佳音。”说罢,退回楼内。

史思温看到这里,忙忙先一步走回静室之中。

一会工夫,太清道人触目回来,再谈起来,方知道那位须发如猬,身量高大的道人,法名太本,但因他形相惊人,性情粗暴,当时被人呼作灵官,冠以俗家之姓,大家都管叫他做白灵官,以后不论外人或本派弟子,都称他白灵官真人,法名反而无人知道。

他们已谈了不少时候,但凌红药还未出现。史思温一来不敢烦累太清真人过久,二来又疑心凌红药忽然不舍得交还朱剑,想想自己本来用不着这种兵器。纵然取回之后,也不一定鼓得起勇气送给上官兰,再说上官兰也未必肯要。这次来峨嵋讨剑,不过是因为在山中心绪不宁,无法静修下去,因此借个题目下山而已;其实并不十分坚决要得回此剑。

当下决计先行辞别,朱剑之事,慢慢再说。

太清真人本要留他,但史思温说约好朋友在山下三清宫会面,不便久留。大清真人便亲自送他下楼,临别时太清真人倒没有忘记朱剑之事,告诉他说等朱剑送来时,便着凌红药亲自送还给他。史思温由两名峨嵋派的道侣陪送出后山,他刚刚离开不久,玄修道人便匆匆走到掌门真人静室中,禀道:“凌师妹与弟子等来时,因坠后一步,忽然遇上那对头,竟把朱剑夺走。只因凌师妹羞愤难当,哭个不停,弟子问不出什么话,也不敢带她谒见真人。目下只知道那对头以黑布蒙面,身材中等,真是昆仑身法。功力甚是高强,二十招以内,便把凌师妹手中朱剑夺去,弟子问完之后,立即来向真人请罪!”

太清真人道:“好大胆的人,竟敢连续骚扰本山……可是红药的剑鞘呢?”

玄修怔了一下,道:“弟子倒没注意这一点,不过却不见她身带剑鞘!”

太清真人微一凝思,缓缓道:“内中恐怕另有原因,适才的护法警钟,竟没有见珠儿赶来,她乃是本山两大护法之一,想必离开天屏谷甚远。玄修可即以千里钟声,指名把她召来。”

玄修道人立刻出室下楼,奔到楼左另一座钟楼,只见楼顶一口巨钟,径长一丈二尺,简直就像座小房子一般。这口巨钟一鸣,峨嵋山脚也能够听到,数十年来未曾用过。

只听“当当”两下巨响,那清越已极的钟声,宛如长着翅膀的鸟儿,分向众山群峦飞去。

整座峨嵋山数以百计的寺观,都听到这两下钟鸡,睡着的人因而惊醒,未曾入梦的人们则因而停止了动作,向黑茫茫的夜空四处瞥视。

在那相思峰左侧一座幽谷中,淡淡月色洒在草地上,如烟如梦。

一位姑娘倚着一株大树;闭眼睡着。钟声冉冉飞入幽谷中,她喜地惊地惊醒,站起身来。但见她长身玉立,眉目如画,天生一种娇媚之态,虽无情而似有情。

她轻轻噫了一声,举手掠鬓,把清露掸掉,然后直向隐仙谷走去,身法飘逸美妙,虽然极快,却毫不见出匆忙。

这位玉立婷婷的美女一出了幽谷,只见右方谷顶出现一人,长得方面大耳,气宇不凡,年在三旬上下,举止之间,具有一种威严气度。此人正是贵胄宗室,如今改名为金瑞的德贝勒。

他在入黑之后,曾走到那座相思峰顶,可是其时珠儿芳踪已沓,他徘徊良久,便信步走下峰顶,忽然发现幽谷中,珠儿姑娘倚树睡着,想是适才峰顶现身之后,便跑到这幽谷之中,细想心事,最后竟致沉沉睡着。

他远远窥看心上人的睡后娇姿,越看越爱,但又没有勇气上前把她唤醒说话,踌躇又踌躇,终于钟声忽鸣,四山俱闻。而珠儿在梦中惊醒,翩若惊鸿地向谷外飞去。

金瑞自个儿在心中长叹一声,想也不想,便远远跟随她的身形,直向隐仙谷走去。

在隐仙谷和天屏谷之间的一座岭上,凌红药伏在大石上,幽幽低泣。

那白灵宫真人和玄字辈三位高手,都站在旁边。白灵官不住用巨大的手掌抚摸自己的乱胡和乱髯,连连道:“小娃别哭,有什么事告诉我就行啦!”

凌红药三番四次,抬起头来,但终于没说出来,只急得白灵官老道人摸头顿足,唉声叹气,却没有法子。

这凌家兄妹自幼在峨嵋山中长大,一个是太清道人的关门爱徒,一个是苦庵一脉的高手阴无垢的徒弟。阴无垢先得苦庵一脉真传,后来又得到峨嵋三老中赤阳子倾囊传授,身兼佛道两家降魔大法之长,如今已是宇内有数的高手之一。金瑞所恋的珠儿姑娘,便是她的女儿。珠儿如今列人峨嵋派两大护法之一,其母更可想而知。

凌家兄妹小时便常常到长青谷,找那野人般的师叔白灵宫玩耍。白灵官人虽粗暴,但天真犹在,最喜和他们兄妹混闹,感情极好,是以此刻凌红药一味哭泣,他便急得一点办法也没有。

敢情这凌红药姑娘跟随着史思温和玄修道人,走过几座山头之后,见他们脚下越奔越快,明知自己纵用全力追去,也无法赶上,便索性放慢脚步。

群峦叠峰之中,她自个儿踏着月色走着,心中忽然触发起一阵飘渺朦胧的思绪。

四顾无人,同时又因史思温身上带着“龙环”,他仍在十里以内,故此连兽嗥猿啼之声也听不到。

她走了数丈,眼角仿佛见到人影一闪,立地停住步,忖道:“要是他突然出现,那就好了……唉,他为何要到本山扰乱?虽然他的武功真不错,能够在哥哥剑下从容走开,但要是掌门真人或是珠姊姊等出手,那就凶多吉少了。”

这时她并没有奇怪自己为何生出这等袒护敌人的念头,因为只有她自己明白,在她最隐秘的深心处,常常会因一个英俊少年的容貌而引起飘渺恍惚的思绪,而她一直没有想过这种情形对是不对?

左方一丛树影之后,当真走出一人,身量中等,肩阔腰细。面上蒙着一条黑巾,只露出一对精光闪闪的眼珠。

这个蒙面人一直走到凌红药眼前,凌红药轻轻道:“啊,我晓得一定会碰上你的……”

她没有一点惊讶畏缩之态,那蒙面人脚步微窒,就站定在五尺以外,先哼了一声,才道:“把朱剑给我——”

凌红药无端被一阵失望而轻微痛苦所淹没,她一直秘密地以为有一日她见到他时,四面没有人的话,他会十分和善地与她说话,然后她便劝他立刻离开峨嵋。

但他不但冷冰冰的,而且觊觎自己手上的朱剑,竟是个无情小人的本色。

她遏抑着自己的失望,温柔地道:“这朱剑是玉亭观主之物,昔年我不合取回山来,等会儿还是要交给他的——”

蒙面人冷冷道:“我知道,你虽没有吞没之心,但那玄修道人却心有诡谋,我不相信他,这剑我取了亲自送给上官姑娘去!”

她怔一下,急急问道:“你和玉亭观主是朋友么?”

他摇摇头,道:“刚才我就在你们旁边,玉亭观主说的话以及后来那玄修道人的表情心思,我都听见和看见!”

凌红药移前数步,只差两尺碰在那蒙面人身上。她道:“我情愿相信你的话,因为玉亭观主的为人使我十分钦佩……可是玉亭观主和玄修师兄的武功不比寻常,你在旁边他们还能发觉不出来么?”

蒙面人自负地仰天冷笑一声,道:“我自有潜踪匿迹之法,即使是你们掌门人或是石轩中大侠,我也能够逼到他们身边。”

她道:“就算你有这等本领,但本门的守山神猿比人还要宝贵,你却把它们击毙,这件事一定闹得掌门真人也亲自出手,你还是赶紧离开此山吧!”

“把朱剑给我!”

他伸出手,摊开手掌。

凌红药虽瞧不见他的面貌,但从他的声音和动作中,可以想到只有一片冰冷,当下又使她觉得一阵失望。

她退了半步,道:“为了你自己着想,快点离开这里吧——”

蒙面人冷然道:“你给是不给?”

她摇摇头,这时连她自己也感觉到自己这副模样,极为可怜。

蒙面人歇了一下,才道:“好吧,既然你不肯给,我就下手了!”

说罢左手一晃,右手径来夺剑。

凌红药不知不觉使个身法,左右不定地摇晃一下,却突然后退数尺。

蒙面人哈哈一笑,身形凌空飞起,然后盘旋下来。仍然是左手一晃,右手抢剑。临到切近,蓦然化右手为反抡之势。

这一下变化得极为神妙,凌红药不防他会向身上攻击,要闪已来不及,但觉劲风扑面,对方这一掌已堪堪掴在面上。

那蒙面人眼利如隼,铁掌已到了她玉面上时,忽见对方居然闭上眼睛。心头大大一震,忙把掌上真力撤回,只听清脆一响,已把凌红药打了一记耳光。

他跟着一翻腕,身形尚未落地,便已夺了那柄道家玄门降魔利器“朱剑”,墓地一翻身,已斜斜飘开大半丈之远。

却见凌红药掩住面庞,尖声叫道:“你打我……你敢打我!”

蒙面人双足一顿,斜掠开去,一面朗声应道:“我念你是个女流,不是我的敌手,才手下留情,否则我该杀死你才对!”

她大大忿怒起来,尖声叫道:“岳小雷你回来,你用暗算手段,算什么英雄?你敢回来与我大战三百合么?岳小雷……”

那蒙面人在树影中略一踌躇,突后长笑一声,放开脚程,疾如飞鸟般投向远处的黑暗中。

他的笑声极之冷峭骄傲,等如已回答了她的叫喊挑战,表示不屑与她交手。凌红药顿足怒了许久,但岳小雷已走远,还把她从不告人的一个绮梦带走……最后,她伤心地哭泣起来,观中传来护法警钟,她也没有理会。不久,白灵官真人便来到她身边。她好几次想把真实情形告诉这位师叔,可是她又深深相信这位师叔无人可以抵敌,而且性情极为粗暴,便又心软起来,不忍说出。

白灵宫问道:“那厮是不是昆仑派的?”

凌红药点点,道:“不错,正是昆仑派的……”其实直到她师叔一问,她才想起他纵起扑来夺剑打她的身法,正是昆仑派的家数。

白灵宫真人恨恨跺跺脚道:“好小子,就算他昆仑派心法神妙,秘艺高明,也不该在峨嵋山中乱闯,玄风,你搜北面。玄雷,南面归你。玄火,你向西走。但大家听我号令移动,总在十里之内,才可互通声气。”

他声如洪钟,威风凛凛,一声令下,四人分头跃开,转瞬间便没人黑暗中。

凌红药还伏在石上,这时她已停止了哭泣,惘然凝望着黑暗的天空。

片刻间一条人影从五丈以外疾跃过来,落在她面前,竟又是那个面蒙黑巾的岳小雷。

他冷笑一声,道:“我就在咫尺之间,但他们却走了。”

凌红药恨恨站起来,道:“你这是自投罗网,我只要叫一声,你便是瓮中之鳖一般——”

岳小雷把面上黑巾解下来,在淡淡的月色下,露出他使美的脸庞,虎目中不时闪动着仇恨之光。

他冷冷道:“大丈夫岂须藏头露尾,你看我不但现身,而且把本来面目都露出来,现你叫人来吧,我可不屑与你动手!”

她大怒道:“你莫以为我打不过你?”

岳小雷消声笑道:“那么你的朱剑为何这么容易便被我夺过来?”

他倒不肯提及打她一巴掌之事,口中又冷笑一声,道:“那么你竟是存心相让我么?”

凌红药气得直跺脚,但既不能说是让他,更不能说出自己适才因某种心情才忘了动手的真情,只好干生气。

岳小雷昂然道:“叫吧,把那几个不见经传,只会在山中称雄的老杂毛叫来,看我如何对付他们?”

凌红药见他不知天高地厚,竟然说白灵官真人是不见经传,只会在山中称雄的人,满腔忿懑,反而平息不少。

她道:“哼,你以为还跑得掉么?告诉你,别说白灵官师叔你不是对手,便那三位师兄,均是本派高手,不但武功高强,道法也极精深,都是与世不争的人物。除非本山有事,他们决不出手。”

岳小雷凝眸哦了一声,道:“白灵官么?这名字似乎听谁提过。”

凌红药第一次发出冷笑,现在倒像是她在戏弄他了,生像把耗子捉住的老猫般,反正耗子已逃不掉,何妨戏弄一会。

她道:“你真陋见寡闻,白灵官师叔四十年前便在江湖上享有盛名,仅仅因手法太重,便被师祖仙去之时,出了一个难题,将他关在长青谷中,直到现在,他还不能解决难题,因此不入江湖……哼,你碰上他时,决打不了二十招,便得命丧此山!”

岳小雷剑眉微轩,打个哈哈,道:“把他叫来吧,我要瞧瞧峨嵋派第一高手有什么了不起!还有一点,他来了之后,你告诉他说,我是乾坤子母圈诸葛老人的门下岳雷,我已不用那个‘小’字了!”

凌红药认定他跑不了,一点也不急着叫喊,小嘴一撇,道:“诸葛太真么?他见到师叔,只怕也得恭敬行礼!”

她歇一下,又道:“别说师叔他四十年在长青谷中大有进境,便在四十年前,诸葛太真也不是他的敌手!不过……”

岳雷剑眉一皱,骂道:“没礼的丫头,我师父的名字是你随便叫的么?”

凌红药不阻他,继续道:“不过师叔不能说一定就是本派第一高手,我师父最低限度和他一样武功高强。”

岳雷虎目中射出奇异的光芒,道:“你师父就是珠儿么?”

她摇头道:“不,珠师姐是我师父的女儿——”

“珠儿在哪里?”

“我怎知道?”

“现在你可以叫你师叔了吧?我在等着呢……且慢!”他突然想起一事,便急忙阻止她叫喊,其实凌红药并没有准备立刻叫白灵宫等人回来。

他问道:“你刚才说过,你师叔在长青谷中四十年,解决一个难题,是不是武学上的问题?”

凌红药心想这个骄傲的人,居然也小心起来,先问清楚敌人虚实,预作准备,倒也不失为聪明的人。

她本想不理,教他莫测高深,但又觉得像他那么傲气迫人的家伙,居然肯向自己下问,如若不答,岂不太伤他的自尊?

她倒没有再想一下自己为何要顾及他的“自尊”?适才被侮辱而起的气愤,在说了几句话之后,竟然已烟消云散。

人与人之间原本便是这般不可捉摸,许多人对于恩深义重的人,并不重视。反而某一个常常对自己薄情寡义的人却十分重视他的喜怒。这种情形,在男女之间尤其屡屡发现。

她只停顿了一下,便道:“不是关于武学上的!”

岳雷大笑道:“那就是了,他岂能是我的敌手?”

凌红药疑惑地瞧瞧他,然后道:“你爱吹牛也不妨,但这可是性命交关之事,何必狂妄一至于此!”

“狂妄?你说得出这句话,也就是笨人一个。试想你师叔把一个难题想了四十年,还解决不了,此人之笨之愚,可想而知。这还愁他能打得赢我么?”

对面那位美丽的少女觉得大有道理地嗯了一声,岳雷又道:“但老实说,我倒不准备和他交手,我这就去找石大侠,把这柄朱剑送给他,请他转送给上官姑娘。”

她又嗯了一声,并没有露出反对之意。

凌红药举手掠鬓,缓缓道:“白灵官师叔的难题,我看一辈子也解决不了,这决不是他不够聪明……你试想想,那长青谷中,尽是古老松柏,因松柏永不凋落,故此称为长青谷。”

她随即把白灵官的难题说出来,敢情四十年前,太清真人白灵宫等人的师父赤松子,也就是峨嵋派著名的三老之一在羽化之前,便命太清道人和白灵官一齐到长青谷去。

那长青谷中尽是古松老柏,是以谷外尽管春去秋来,花谢叶落。这座谷中却永远是一片青翠。

赤松子带着他们走到谷心,那儿刚好突起一座丘陵,陵上矗立着二十一株古松。

陵后已由观中道侣盖了一间不算太小的石屋,孤独地屹立谷中。

赤松子指着那间石屋,道:“太本,以后你便住在此屋,直到解决为师出的难题之后,为许恢复自由身!”

白灵官道人当时便应允了师父这个最后的命令。在他想来这个难题解决后,还要找师兄太清真人查核,则这个难题一定不会十分艰难。

赤松子当时并不说出是什么难题,直到他回观后,不久便羽化了,太清道人率了满门弟子,办好师父身后之事,这才和白灵宫一同到长青谷中。

在那石屋中的木桌上,摆着一封柬帖。太清道人拆开柬帖,细细看毕,心中便一阵惨然,暗想这一回师弟可无法在有限生命中,恢复自由身了。

白灵官从师兄手中取过柬帖,只见遗柬上写着:“兹命太本由拆柬之日起,居此谷中,直至汝将陵上二十一株古松树上松针数目,完全计算清楚,去报与太清,由他点对或另派弟子点对无讹之后,方可恢复自由身。太本汝于点数时,如地上发现有落下之松针,便须由另一株树开始从头计起!太本如违此命,便是背叛师门,除太清有事须汝出谷相助之外,不得擅离此谷一步。”

白灵官性虽是暴烈,但人却聪明,抬目一望屋外陵上那二十一株古松,只见每一株古松都极是茂盛,哪怕没有亿万之数。

但尽管每株古松松针数目极多,难以计算,却还不须气馁。

最可怕的便是仅仅注视了一眼,便发现二十一株古松各各掉落一两根松针。

敢情这座陵上的二十一棵古松,与别的松树有异,树上松针竟能逐根坠落,同时又生长得极快,数目竟是有多无少。

白灵官心中叫一声“罢了”,黯然向太清真人道:“师兄回去主持观务吧,我会谨遵师父遗命,努力解决这个难题。”

太清道人不由得一阵凄然,须知纵然白灵宫有此本事,真能把二十一棵松树树上数十亿万的松针都计算出来,但师父对此也留下一步杀手铜,便是假如太清发觉白灵宫性情仍未改好,便可借着查核他所点的数目是否正确这个办法,使得他永远留在谷中。不论是太清真人本人或另派弟子来查核,一则等到他们来到此谷之时,要有松针落地,二则纵然没有松针掉落,谁也无法像白灵官那般用心点算,是以结果几乎可以肯定是两人所点的数目不会符合。

自从那一日开始,白灵宫便留在谷中,每日由隐仙观派人送斋饭与及日常用物去。

白灵官几乎整日在二十一棵松树上纵上纵下,点算松针数目。

最初的十年,他从来连一株松树也未曾点算清楚过,因为等到他数了半株树时,地上总有了松针,因此他便须由头算起。

十年后速度快得多,眼力也不知不觉进步极多,已能把一棵松树数完,这时才发现地上有松针。但一棵树和二十一棵在数目却简直不成比例。

二十年后,他已能在短时间之内,数出两棵树上松针的数目。

四十年后的今日,这白灵官已能够迅速无伦地一连点数出六棵古松,可是离二十一棵还远呢。

岳雷听了这个难题,不觉愣住。敢情这是个人力无法解决的难题,而赤松子的本意,竟就是要使白灵官在谷中虚度一生。但又不会闲得难受,反而每日忙得不可开交。

这个难题任是天下最有本事的人,也无法将之解决。

凌红药见他默不作声,当下笑道:“噫,怎么啦?莫非连你也想不出办法么?”

岳雷被她这一取笑,不禁面红耳赤。他一向自负聪明,当日诸葛太真传他武功之时,便日日赞不住口。等到他三年以前,诸葛太真临死之前,命他独赴昆仑,拜在昆仑山天龙寺老方丈座下再求深造时,也得到那位昆仑高僧不时夸奖他聪慧过人。

但现在他却也无法解决这个难题,而早先却屡屡讥笑白灵官的愚笨。如若平心静气地想想,这个难题任何人一辈子都解决不了,也非奇事。

凌红药见他面红耳赤,便不再取笑他,道:“你不用白花心思了,把朱剑还我,然后即速逃离此地,我装着无意拾回此剑便了。”

岳雷偏激好胜,尚自皱眉苦思。凌红药的话,反而迫得他非找出解决之法不可。

又等了一会,凌红药生怕师叔等人或是哥哥凌铁谷由天屏谷出来瞧见,便又催他还剑逃走。岳雷大为烦躁,他本是负手垂头寻思,这时开始走动,旁边一些乱树挂住他的衣角,他随手一掌,把乱树击得枝叶纷飞。

但就在此时,他的心头灵光闪处,一条歪计已想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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