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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风尘万里

正在进退两难之际,突然一阵急骤蹄声,送人耳中。

石轩中暗暗纳闷,忖道:“这匹马脚程之快,当真是我平生罕见,蹄声才送入耳,就已驰近了数里。”

这时江婷还没有听到蹄声,见他皱眉凝思,还以为他是为了自己的难题而伤脑筋。

眨眼工夫,蹄声已相隔不远。石轩中回头一望,只见数里之外大路上尘头飞扬。再一眨眼,那股尘头已到了十丈之内。

石轩中眼力何等锐利,早已看清马上之人,不觉暗暗一凛,想道:“他赶来干什么?”

风驰电掣中的铁骑突然煞住,大片尘沙被那一骑的风力卷刮过来,登时使得石轩中和江婷两人有如处身在浓雾之中。

江婷呛咳不已,突然听到面前有人沉声道:“对不起,这股尘沙把姑娘呛着了。”

她抬头一望,只见那人身量雄伟,面方口阔,气度威煞慑人。

说话时口音极为沉着有力,不觉怔一怔,竟不会出言回答。

石轩中朗声道:“荣总管亲自离京,可是发生了事故?”

那人原来就是领袖大内群雄的荣总管,他微微一笑,道:“没有事,兄弟一来试一试这匹御赐大宛神驹的脚程,二来姑且看看能不能碰上你。”

石轩中打量那头良驹一眼,只见那马全身俱是青色柔毛,颈上特长的鬃毛却是白色,四蹄之间也各各长了一环长长的白毛,生似是套上四个白色毛环,看它顾盼自雄的神气,就算不会相马之人,也感觉得到此马决非凡种。

荣总管道:“既然幸而碰上石兄,兄弟心中有个疑团,非请教不可,那就是琼瑶公主虽在兄弟手下安排了奸细,但能起什么作用?她不会有窥伺宫禁之心吧?”

石轩中笑道:“总管忠心耿耿,因此反而想不出其中端倪。兄弟听说琼瑶公主有一种奇药,若在平时服下,在一定的分量之内,毫无异状。但若是一旦遇上奇热奇冷与及令人震恐的环境,药力就会发作,那人武功登时失去。”

荣总管心头一震,道:“这药居然具有这等奇怪的力量,只不知服下此药的人,事先有什么征象?”

“此药之厉害就是在此,事先毫无迹象……”石轩中肯定地回答,这时为了节省时间,连忙简扼地把自己适才的遭遇说了出来,跟着又用传声之法,把自己所感到的为难告诉荣总管。

荣总管略一沉吟,便转面向江婷问道:“曲塘韩家在京师的人是不是韩文通?他也不过是个户部侍郎罢了,回头我得教训教训他!”

江婷不知他是什么来头,也不知如何回答。

荣总管又对石轩中道:“你把她交给我就是,我自会替她安排一切。目下石兄你须立刻赶路,兄弟不敢耽误,但假如石兄将何故急急赶返菩提庵内情告知,兄弟也许有法子相助。”

石轩中瞧瞧他的大宛神驹,心念迅速地转了一下;但立即已想到这匹神驹脚程虽快,可是要它力拼这千里长途,势难支持,于是息去借马之念。不过他却把史思温垂危庵中,亟待解药之事说出来。

且说在襄阳菩提庵这时人已不多,只剩朱玲、郑敖、胡猛、金瑞及昏迷中的史思温等五人。其余如少林的超力和尚、武当孤木道人、峨嵋凌铁谷、衡山飞猿罗章等四人因迷药已解,大家都知道琼瑶公主在各派门人弟子之中,均有奸细,此事万分严重,是以都急急分散赶回。

史思温已移到另一间禅房内,郑敖和胡猛轮流守候在房中。

朱玲心中急得像热锅上蚂蚁,一直不安地转来转去。在她芳心之中,除了史思温的伤势之外,还要忧虑石轩中的安危。

黄昏时分她坐在庵主房中,忍不住频频叹气。清音大师安慰她道:“自古道是生死有命,以为师看来,玉亭观主不是夭折之相,反而福泽甚厚,毫无空门中人那种清淡枯贫之相。他如果今宵会遭遇不幸,为师再也不敢相信我这一对眼了!玲儿你且放宽心情;轩中必能于子时以前赶回来……”

白风朱玲心中忧愁难遣,双眉颦蹙,却另有一种楚楚风姿。

清音大师故意说些别的话,她道:“罗章施主临走时对你说些什么话?”

朱玲道:“他说他也不知道猿长老隐居何处,所以得早点动身去找寻;再者他开设的镖局也有事待他料理,故此非辞别不可!”

清音大师接着又道:“有件事玲儿你帮忙想一想,就是本庵藏宝之事,既然已传扬出江湖,日后觊觎此宝的人,更难胜数。为师如果出面拦阻,不但无此可能,且也耽误禅课。而且自从那神秘凶手的事件之后,为师已深具戒心,你看毕竟怎样处置才好?”

朱玲沉思好久,道:“师父之虑甚是,别的不提,单说庵中弟子们的安全,这宝藏就是个绝大的祸胎。再说师父武功虽强,但心肠慈悲,不轻用杀手。这样想阻止天下武林人来探寻宝藏,势难办到。”

清音大师微笑道:“你不必把话说得那么婉转,为师也自知以一人之力,要阻止天下英雄,简直是不自量力之举!然则既不防守,玲儿你囊中有什么妙计?”

朱玲深思熟虑地道:“说出来师父也许见怪,那就是师父你只好迁移庵址,反正那山腹之内,天然有黑风、白水,足以保护宝藏。”

清音大师道: “玲儿你忘记了么?本庵历史已达数百年之久,为师何忍舍此佛门净地?再说本庵一贯相传是守护宝藏入口,以免那山腹内的‘黑风、白水’残害生灵。”

朱玲道:“这一点弟子也十分明白,但如果师父不肯迁移庵址,本庵弟子性命可虞;再者事实上也拦不住那些贪心得宝的人,只好听其自然,任得那些贪心之人自生自灭了——”

菩提庵主诵声佛号,便默然寻思。这时天色已黑,朱玲望望外面天色,立刻又烦躁不宁起来。

清音大师突然道:“噫,为师明白了!数日前被藏宝山腹内的黑风白水所伤的四人,居然能够生还,一定是他们应变得快,分为两组:每组两个人面对面紧紧抱住,然后一齐倒出来。所以他们仅仅背部受黑风、白水所伤,而且因为每个人仅须运功保护背部,力量集中,自然比平常护身功力强得多。”

朱玲口中应道:“是啊,亏得他们想出这种逃命的方法。”

她答得那等心不在焉,以致清音大师愣了一下,凝目望着这个美艳绝世的少妇,心中泛起无限哀怜爱惜。

朱玲望望外面,悄悄叹口气,道:“师父,我要到门外等候他——”

清音大师道:“那么你就去吧,可是你千万要小心点!”她本是要告诉朱玲说,像她眼下这等心不在焉的样子,说不定会发生事故。但清音大师终于没有说出口来。

白凤朱玲振衣而起,飘飘走出去,一会儿已独自站在大门外。

金瑞得到清音大师嘱咐后,好几次悄悄走到庵门,只见朱玲站在门外一个山坡上,一身雪白罗衣迎风飘举。他一看到这幅景象,就觉得不忍过去扰乱她的静默,所以又退回庵内。

朱玲默默地望望黑暗的山路,等了不知多久,蓦然发觉面上冰凉,举手一摸,原来脸上满是泪痕,身上的罗衣也沾满了夜露。

她长叹一声,望望天色,已经过了子时,不由得芳心大震,脑海中老是出现石轩中被害的可怖景象。

金瑞在门口轻轻叫她数声,见她不理不睬,便又回到庵内,直到旭日从山边探头出来,她仍然痴痴地望着那条山路。忽然间一条人影从路上出现,举步时显得缓慢乏力。

这时双方相距尚远,因此瞧不清面貌,然而那人的身材及衣着却颇似石轩中。

白凤朱玲仰天长长松了一口大气,心中充满了感激命运之情。

之后,再遥望石轩中身影,只见他走了两步,向自己这边望了一阵之后,突然在路边一块石头上坐下,似乎是疲惫不堪,所以立刻便须休息。

朱玲心中一阵痛惜,连忙奔下坡去,走了数丈,忽见那人背转面,从袖中取出一条黑布,蒙在头脸之上。

她大吃一惊,不觉停住脚步,凝眸望着远处那人的背影。

那个蒙面人背上斜挂着一把长剑,挂得就跟石轩中一样。

她呆了一阵,猛然觉得全无心绪,除了是石轩中出现之外,这世上任何事情她都感到心灰意冷。于是她转身徐徐走回坡上,继续向远方眺望。

过了许久,那蒙面人一跃而起,轻捷地向她站处走来。

朱玲虽然没有瞧他,而且不想加以理会,可是那蒙面人走近到数丈之内时,她的思路便不禁转到这人身上。

这人是谁?他为何要蒙住头面?为什么早先走动之际,好像已经奔驰了数千里的长途以致筋疲力尽的神气?他来干什么?

一连串的疑问闪过她心头,使得她情不自禁地垂低目光,向那蒙面人望去。

那蒙面人业已停步,和她相距不过三丈之远,这时虽然瞧不见他的相貌,但却能够瞧清楚他的眼睛。只见他那对神光奕奕的双目,凝定在朱玲身上。

朱玲那对细长的眉毛轻轻颦锁起来,心中想道:“这人眼中的神色,就像许多人一样……”须知白凤朱玲肤光胜雪,美貌如花,此生之中,已不知有过多少男人爱慕地望着她。是以她经验丰富,一望之下,就分辨得出这种爱慕的眼光。

她并不怪责那蒙面人会生出爱慕之心,不过她双眉仍然颦锁住,这样子却另添一种迷人风韵。

她道:“你是谁?可有什么贵干?”

那蒙面人身躯一震,倏然收敛起那种眼色,哼了一声,道:“我来找石轩中……”嗓音沙哑,分明是故意装出来的。

白凤朱玲眨一眨美丽的眼睛,道:“他知道你是谁么?”

那蒙面人点点头,朱玲又道:“你怎知他在此地?”

那蒙面人哑声道:“我和他在京师分手时,他说要回到这里,既然朱玲你也在此,自是不假的了。”

“哦,你们在京师分手的?那是多久以前的事?”

那蒙面人眼中闪过惊异之光,道:“怎么啦?他还未到达么?”

但他似是被朱玲的神态所动,跟着便又说道:“我们是在前天晚上子时之际分手,我转念想及一事,就兼程赶来,这一日两夜内未曾停过脚步。不过如论轻功脚程,石轩中可称得上天下第一,我估计就算我这样拼命奔驰,总要比他迟到一夜。”

朱玲芳心大震,凝眸道:“他果真还未回来!”

“那一定是路上被耽误了。”那蒙面人道,“你不须焦急,他在京师里已把劫难化解。路上决不会有什么危险。”

朱玲急急道:“他碰上什么劫难?”

蒙面人嘴巴一张,倏然又闭住,抬目向菩提庵看一下,然后又转目细细打量朱玲。

过了一阵,他才说道:“朱玲你可是在此处等了一整夜么?”

朱玲点头道:“是的!”蒙面人道:“我从你身上的白罗衣可以看出露水的痕迹,这一整夜我想真不好受呢!”

朱玲道:“现在旭日高悬,那一夜总算过去啦!”

“庵内还有些什么人?”

“庵内么?”她疑惑地瞧瞧他,略一寻思,然后答道,“还有我师父、郑敖、胡猛和金瑞等人!”

他点点头,道:“假如你要听我说石轩中在京师的遭遇,那就和我一道找个僻静之处……”

朱玲心中突然激起怒意,觉得这人不但轻薄,而且胆大狂妄。

她正待发作,蒙面人已继续道:“石轩中既不在此地,不论你要不要跟来听,我也得暂时离此。”

朱玲听了这话,登时怒火全消,眼睛一眨,道:“你……你就是数日前屠杀本庵弟子们的凶手么?”

那蒙面人嗯一声,道:“不错,所以我得暂避开。”

朱玲眼见他转身走开,这时已完全明白这蒙面人乃因怕被庵主等人发现而加以报复,所以必须暂时避开;自然这是因为他一口气奔驰了两夜一日,元气耗损过多之故。

听他的口气,似乎他在京师和石轩中已建立了交情,所以只要石轩中在此,他就不须避开。想到这一点,不由得好奇之心大起,一则想知道石轩中在京师遭遇些什么劫难?二来想知道此人究竟是谁?于是轻唤一声,道:“你打算暂避何处?”

蒙面人已走出两丈,这时脚下不停,道:“那边山中有个天然石洞,甚是宽大干净,又十分隐秘。”

朱玲追上去,道:“那么到那边你把京师的情形告诉我吧。”

蒙面人眼中突然射出奇异的光芒,但他面向前面,所以朱玲没有发现。

不久,已走到西南面数里远处的山中,他带她走到一座地势甚低的石谷,谷内潮湿污秽,一望而知虫豸甚多。朱玲方一皱眉,那蒙面人已纵落石谷靠边缘处,口中笑道:“这里有个极好的石洞,你一定瞧不出来吧。”

只见那蒙面人身形一闪,已隐没在石堆之中。

朱玲纵下去一看,原来在岩石堆中有道窄窄的石缝,只容得一个人侧身进去。同时那道石缝弯而不直,所以就算走到旁边,也不易发觉。

她犹豫了一下,便侧身贴着岩石进去。那道石缝颇深,一连转了三个弯,大约总有丈六七尺远,便见到蒙面人在数尺以外。

那蒙面人已出了石缝,此时面向着洞内,似是观看着什么。

朱玲一眼望去,虽然那洞内景象被蒙面人背影遮住大半,但仍可见到洞顶甚高,两边相距甚为广阔,而且里面并不十分黑暗。

蒙面人突然迅速后退,他的身法极快,刹时已退到朱玲眼前,只听他轻轻道:“洞内好像有点古怪。”

朱玲眼光因被他阻住,所以瞧不见什么。

那蒙面人突然转回身子,面向着朱玲,匆遽地道:“你先出去一下。”说时,还用手去推她,举动十分自然。

朱玲却暗暗一急,想到这条石缝又长又窄,假如洞内有什么毒物出现,那蒙面人因被自己阻住,退无可退,非遇害不可。

是以她刚一听到对方说“先出去一下”的话,登时倒纵出去。

她这一退无巧不巧避开他推来的手势,那蒙面人立刻收回手掌。

朱玲身形纵退之际,疾然转身,及时地面向着快要撞上的石壁,双手轻轻一按,身形落地,跟着迅速地奔出那道弯曲的石缝。

她在外面等了一阵,便听到蒙面人唤道:“朱玲请进来吧。”

朱玲便又急忙侧身走进去,倒没有发觉刚才急奔出来之时,衣袖被粗糙的岩壁刮破了一处,那块白色的轻罗就掉在石缝内两尺处的地上。

她进去之后,放眼一望:但见这石洞高大宽广得有如一间普通的客厅,洞左角上方有几条裂缝,裂缝中有光线射入来。

地上全部是平坦的石地,蒙面人指一指角落说:“刚才那条蛇把我骇一跳,现在没事了。”

朱玲向那边瞧去,只见一条两尺长的死蛇丢在一旁,蛇头已碎。她自幼生长于碧鸡山上,是以识得各种蛇虫。那条死蛇头部虽然碎烂难认,但她仍然一望而知那是山上常见的无毒草蛇。

不过她也不留意,道:“这个石洞真不错,想不到在这阴湿的石谷下还有这么干净高大的石洞,真亏得你能够发现。”

蒙面人笑道:“我在海外青丘国的石山做过苦工,所以对于石谷有特别的经验,只须一眼就知道石岩的来龙去脉。”

他说话之时,徐徐举手解下蒙面黑布,登时露出一张俊美的面庞。

朱玲见了呆一下,道:“你……你不是仙人剑秦重么?”

仙人剑秦重笑道:“你居然还认得出我,总算不易。我记得我们只见过一两次而已。”

朱玲道:“说起来已是八九年前的事了,那一年西凉派宗主移山手铁夏辰做寿,于岛主派你送贺礼。”

她忽然忆起昔年另外一些事,那时她刚和石轩中认识,而她奉了师命邀约天下高手到碧鸡山印证武功,因扰乱了铁夏辰的寿堂,仙人剑秦重和好多个知名之土一齐追来。石轩中仗义出手,和秦重比剑,因剑法相克,十招之内,把秦重长剑击出手去。这些前尘旧事在她心上一幕幕地闪过,不知不觉泛起笑容。

仙人剑秦重望着她,而她面上飘渺的笑容使得她好像是雾中的艳花。

他眼中突然又射出淫欲的光芒,缓步绕到她后面,悄悄移动挪近她背后。

朱玲一想起石轩中,爱火情焰充满胸臆之中,忽然想起他目下正不知遭遇了什么事故,登时心灵大震,猝然转身。

仙人剑秦重站在她身后,本来是一只手缓缓伸出,要点她背上的穴道。为了不让她事先感到指上的风力,所以伸得十分缓慢,此时见她忽地转身,不觉吃了一惊。

他的手指已运集了功力,离她身体也不过半尺左右。这时他要是猛可点去,朱玲就算发觉了想闪避的话,也办不到。可是自古道是“做贼心虚”,秦重一惊之下,蓦地缩回手臂。

朱玲道:“你说在京师见过轩中,现在可以将详情告诉我么?”

秦重道:“我赶到京师时,恰好发现鬼母及星宿海两老怪设伏拦截石兄……”他一口气把当晚和鬼母他们交手的经过说出来。

至于后来出现的荣总管,则只知他擅五行神掌奇功,却不知道他和石轩中乃是如何订交。

朱玲倒抽一口冷气,道:“想不到玄阴教主、于岛主和星宿海两老怪都不讲究江湖规矩,居然做出合力群殴之事……唉!他既然已经脱身,为何至今未到?莫非碰上琼瑶公主她们?我得赶紧回庵去瞧。”

仙人剑秦重俊眼一转,隐隐露出恶毒之色,口中却道:“我是因为曾经杀死几个尼姑,怕那老尼对我不利,而我跋涉长途之后,又无余力作战,故此带你到这里才把详情说出,现在你快回去瞧瞧石轩中到了没有。”

朱玲向他道谢过,便侧身走进石缝,耳中突然听见秦重道:“等一等,外面好像有人。”

她静心一听,果然发觉外面有人走动。仙人剑秦重走到她背后,轻轻道:“你等一下才出去,免得我这地方被他们发现!”这时,她已感觉到他已贴近自己,不禁皱一下眉头。

朱玲心念方在转动,耳中又听到仙人剑秦重悄声道:“等他们离开此谷之后,你才出去,那样他们就不会发现我的踪迹。”

朱玲心想他原来是要低声告诉自己这些话,无怪要贴近后背。

登时将戒备之心减去大半。

仙人剑秦重又轻声道:“来人共是两个,可惜不知是谁!不过我猜想一定是庵中诸人突然发觉你失踪,所以急急四出寻觅。”

她点点头,这时人声渐近,一会儿工夫,声音已靠近洞口。

只听一个粗豪口音道:“胡猛你一定要往这边走,现在已经看过,我们赶紧找找别处——”

接着便是胡猛的声音道:“我……我总觉得这边好像……”

他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因此后来便自个儿嘟嘟噜噜,谁也听不出他说的什么话。

那个粗豪口音的人又说:“走吧,那边还有许多山岭。”

朱玲听出外面的两人竟是魔剑郑敖和胡猛,几乎出声叫他们等一下,她不是为了别的,而是知道他们一定十分担忧自己失踪之事,所以想叫他们不必担心。再者实在毋须教他们白白到山中搜寻!

但她终于忍住,只听步声逐渐远去,后面的仙人剑秦重道:“他们果然是为了你失踪而出来搜寻,你且等他们出了石谷,便出去把他们追回。”

朱玲道:“其实就算你被他们发现了也不要紧,我会阻止他们向你动手。”

她转头望望仙人剑秦重,又道:“现在我得走啦。”

两个人的面庞相距得很近,因此仙人剑秦重可以数得出她长长的睫毛一共多少根,而她说话之时,口气脂香阵阵送入他鼻中。

朱玲突然面色微变,因为她瞧见对方双眼之中,射出凶猛的色欲光芒。

这一刹那间,她心中颇为后悔。只因她本身不但不是初出茅庐的少女,甚且对于男人贪欲好色的天性,已极为了解。

因此她绝对不该让男人有生出非分妄想的机会,尤其此刻孤男寡女,独处于荒僻山洞之中的情形,更不该使之发生。

假如这个英俊的男人做出对她不利的举动,那么对方只能负一半责任,这一点她十分明白,因为以她艳倾天下的美色,加上这种环境,对方忍不住欲念乃是正常之事。

她所以登时心头一凛,回转头就向外面走出去。

那道石缝又窄又弯,就算是武功高如朱玲,也无法走得快。

她刚刚移动了数步,突然感到劲风袭背。朱玲怒哼一声,上半身向外面猛然倾侧,底下已疾如闪电般一脚撑去。

仙人剑秦重贴着石缝窜高数尺,避开她的一脚,跟着上半身向下一探,猿臂疾伸,急点朱玲穴道。

朱玲收回踢出的脚时,对方手指已堪堪点到颈背之上。

她一咬银牙,左掌猛劈出去。仙人剑秦重微微一凛,感到对方掌上力道非同小可,竟不敢硬拼,手指点戮之势化为“金丝缠腕”招数,五指缠拿对方皓腕。

朱玲玉掌一缩,跟着又劈出一掌,掌力沉重之中,又夹有阴柔坚韧的暗劲。

秦重施展出擒拿手法,让开对方掌力,便即抓腕缠臂,兼且罩住朱玲背上穴道。

这两人在窄窄的石缝中施展出最上乘的武功手法,瞬息之间已拆了五六招。

白凤朱玲武功虽强,但因是面向外面,只能腾出左手应敌,已经处于劣势,加上最初踢出一脚,身形蹲低之后,至今无法站起,姿势上又吃了亏。

是以她连劈数掌之后,力量已无法源源运到掌上;于是只好改用阴毒手法,忽抓忽拂,眨眼之间,又拆了五六招。

她仗着胸中所学博杂异常,因此手法奇奥,各家派的绝招都使得出来。加上仙人剑秦重并非要取她性命,志在生擒住她;因此没有施展足以致命的内家重手法,所以朱玲能够一连拆了十余招,尚能支持。

仙人剑秦重万万想不到自己所学的正宗内家擒拿手法,仍然奈何对方不得,不觉暗暗发急,鼻尖额角已沁出冷汗。

朱玲怒骂道:“该死的家伙,等轩中回来,非把你活劈在剑上不可。”

仙人剑秦重陡然杀心大盛,猛可运功聚力,蕴蓄在右掌之上,倏然化擒拿手法为“力劈华山”的掌招,一掌劈落。

他这一掌已运集了全身功力,同时又占得优势,由上方劈下去,威力增加了数倍。

朱玲一面心中迅速地向丈夫和儿子告别,一面强运真力,也自一掌迎击上去。

须知她平生机警过人,心思敏慧,就在仙人剑秦重眼露杀机之际,她已决定死在他掌下,已免正身受到污辱。为了要对方用足全力,所以她也强运真力,出掌相迎。只等到双方掌力一触之际,她就收回掌力,任由对方一掌劈在身上,那样方会立刻毙命。

就在这瞬间,两个人都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个清朗劲越的口音叫道:“玲妹……玲妹。”

他们同时为之一愣,秦重失声道: “石轩中来了!”朱玲也啊了一声。仙人剑秦重突然惊觉,一看自己掌势竟已愣得停住,而朱玲也垂下手掌,连忙骈指疾点过去,快逾闪电。朱玲哼了一声,登时全身瘫软,被秦重制住。

这时在外面石谷之下,一个人正俯身向谷底遥望。这个人背上斜挂着一口形式古朴的长剑,长得面如冠玉,剑眉虎目,唇红齿白,的是人间罕见的美男子。但此刻在他眉宇之间,笼罩着一股焦急和疲乏之色。

这位美男子正是天下闻名的一代剑豪石轩中,他瞧瞧阴湿的石谷,便已推测谷底不会有人藏匿。于是他抬起双目,向四周眺视。

南边峰岭绵延,山深林密,那么大的一片山区,就算明知朱玲在内,也不知道能不能搜索得到。

忽见一座山顶出现两条人影,相隔虽远,但石轩中一眼望去,已认出乃是魔剑郑敖和胡猛两人。

魔剑郑敖遥遥叫道:“你不用到这边来!”

石轩中引吭答道:“那么我到那边去。”他用手指指西南方。

只见郑敖和胡猛两人迅即奔下山去,眨眼间便隐没不见。

他起身向西南方走去,走了七八步,突然一阵奇异的感觉袭上心头,使得他脚步停住,想了一下,回转身又走到石谷边缘,俯身下视。

只见谷底一片死寂,毫无可疑之处。他焦灼地轻叹一声,忖道:“我这是怎么啦,这座石谷分明毫无异象,为何竟恋恋不舍走开?”

转念之际,抬手摸一摸背上的长剑剑把,接着又想道:“我把师门镇山之宝青冥剑也带了出来,但我却希望不要动用此剑。”

须知他若然要出动此剑,那就是说他已遭逢上巨大的变故,非把敌人杀死不可。在目下的情形来说,所谓巨大的变故,就是指朱玲被人伤害而言。故此他深深希望不必动用此剑。

他心中一阵惘然,信步向石谷走落去。由于心不在焉,故此脚下弄出一片声响。

但离谷底只尚有一半路程之际,蓦地清醒过来,不由得失声哎地一叫,忖道:“我一定是太过疲倦,所以显得魂不守舍。其实目下正是急于争取时间的要紧关头,我还在此处白费时间,我应该赶紧到西南那边搜查啊!”

他后悔地一顿脚,一块斗大的圆形石头被他挑起数尺高,然后向谷底滚下去。这块圆石在巨大的岩石间跳掷滚坠,弄出一片响亮的声音。

石轩中心意已决,立即转身向谷上纵去。过了片刻,他已向西南方奔出七八里路。

魔剑郑敖和胡猛两人在南方的山岭间搜索了好久,郑敖便和胡猛约好分为两路,一齐往菩提庵搜回去,并且约定就算来时搜过的地方,也不可轻轻放过,务必彻底查个清楚。

于是两个人分开,魔剑郑敖用尽一身本事,耳听目视,缓缓搜回去。

走了老大一会工夫,眼前已是早先搜查过的石谷。

他向谷俯视一眼,见谷底毫无异状,便绕着谷口向回路走。

绕过此谷,蓦地记起早先和胡猛的约定,想了一想,便转身向谷底纵落去。

谷底四周都是巨大的岩石,人一落到下面,反而目光被阻,他在岩石间转来转去,忽然间在一座岩石间的石缝前停步。

他细细向缝内一瞧,虎躯猛然震动一下,双眼射出腾腾杀气。

他向地上仔细瞧了一阵,然后毫无声息地缓缓抽出背上长剑,剑尖探入石缝之内,举起来时,剑尖上多了一块巴掌般大小的白色布片。

他尽管心头大震,杀气满腔,可是仍然沉住气,悄无声息地用左手把那白布片取下来,凑近眼前一瞧,认出正是朱玲身上的白罗衣撕下来的。

于是他谨慎地把这块白色布片放在囊中,然后站在原地,瞑目调运功力。

须知他昔年出身于黑道,是以江湖经验较别人丰富一等。目下既已发现朱玲身上白罗衣的碎块,可知朱玲必定曾经进入此洞,而从她衣服也被石头挂破的情形看来,不用说必是已受制于人,被那人抱入去,而这道石缝太过狭窄,所以才会刮破了一块,留在地上。

若果是经验不足的人,此时此际一定含怒猛闯入去。

但魔剑郑敖却反而从容不迫,先调运全身功力。要知那敌方之人既能把武功高强的朱玲也擒捉了来,而且丝毫不曾惊动庵中之人,可见得对方的武功只有更强。

再者朱玲失踪的时间已久,假如有什么不幸,不论是被人杀害或加以污辱,这刻早就做完了,就算急急闯进去,也无济于事!

是以他极力抑制住情绪的震动,把全身功力调运得均匀精纯之后,这才仗剑缓缓走入石缝。

转了三四个弯,那道石缝窄得简直难以转身,忽见数尺外转弯之处,有个人宛如鬼魅般站在那里。

那人面蒙黑巾,手中也持着一把精光耀目的长剑。

两人四目交投,郑敖粗声道: “你是谁,为何阻我去路?”他并不把知道朱玲在此之事说出。

那蒙面人冷笑一声,道:“你就是魔剑郑敖?这座石洞我早已占住,所谓先入为主,你懂不懂?”

魔剑郑敖面上不露丝毫神色,大笑道:“这道理在黑道中自然说得过去,但是……哦,你一定就是以前那个侵害菩提庵的凶手了,是也不是?”那蒙面人点点头,郑敖又道:“我不要你的石洞,只要往洞内瞧上一眼,可使得么?”

蒙面人冷冷道:“不行,绝对不行!”

魔剑郑敖面上杀气腾腾,眼中射出凶光,挺剑指着蒙面人,道:“不行也得行。”

他手中的白虹剑光华耀目,一望而知乃是斩金削玉的神兵利器。

那蒙面人即是仙人剑秦重,这时也抬剑护住身前。他由海外异国学成剑术回到中原,目的要与天下第一位大剑客石轩中斗剑,因此他自然不怕魔剑郑敖,尤其在这狭窄的石缝中,郑敖扬名武林的两手三剑绝技根本施展不出。

可是仙人剑秦重却另有隐衷,只因他由京师赶来,一路奔驰,此时全身功力大为削弱。加上魔剑郑敖那副凶相和手中的白虹剑不是凡物;假如郑敖不顾一切,拼着同归于尽,那时可能抵挡不住!

秦重他岂肯轻易就和郑敖同归于尽?况且如在他功力十足之际,根本可赢得郑敖。是以他算来算去,还是让他一步为宜!

魔剑郑敖挺剑进迫,突然剑上光华暴涨,一招“白虹贯日”

分心刺出。

仙人剑秦重为人狡诈无比,这刻运足功力,长剑一挥。只听一声轻响,他已把对方长剑点开,同时以奇奥手法,剑尖疾然吞处,反把郑敖迫退一步。

郑敖见他随手一剑,功力深厚之极,而且剑法诡奥凌厉,心头微凛,登时已立下与敌偕亡的决心。

他环眼一睁,凶光暴射,厉声道:“看你能横行到几时!”

仙人剑秦重刚才的一剑,其实已用足全力,旨在镇吓对方一下,不让他轻视自己。眼下见郑敖露出一副凶相,情知不能再拖下去,立时也大喝道:“等一下,我还有话说!”

魔剑郑敖煞住剑出之势,冷冷道:“说吧,我在这儿听着呢!”

仙人剑秦重故意怒声道: “我瞧你的来势,似乎本来志不在我,是也不是?”

魔剑郑敖道:“不错,本来不是找你麻烦,但……”

仙人剑秦重接声道:“其次你一进来就要瞧瞧我暂时居住的山洞,毕竟有何用意?”

魔剑郑敖道:“我不告诉你,假如你敢退开让我瞧上一瞧,那时你或者会明白!”

秦重怒道:“你这厮当真狂傲,我虽然没有亏心之事,洞内也没有什么东西,但冲着你这般神气,故意不让你顺心如意瞧上一瞧!”

魔剑郑敖冷笑道:“你这番话只可骗骗别人,我郑敖却不大好骗!”

秦重瞪眼道:“你说我骗你?那就是说你认为这个石洞之内,藏有不能见人之物了?”

郑敖仰天冷笑道:“不错,假如这石洞见得人的话,就算让我瞧上一眼,又有什么相干?”

仙人剑秦重凝目沉吟道:“这话……也不无道理……”

魔剑郑敖心中有数,只因他已捡到朱玲衣服被刮下的布片,是以他敢用性命打赌朱玲必在此地!加之这个石洞隐秘异常,如果他不是发现那块布片,当时虽是站在石缝之外,也想不到内中尚有石洞。

他心中既有把握,是以认定秦重的话,全都是推托之词。他不过是找借口不让自己进去而已!

仙人剑秦重犹在沉吟,魔剑郑敖厉声道:“若然洞中果真干干净净,你为何不敢让我瞧上一眼?可见得……哼……哼……”

秦重也厉声道:“假如没有任何东西,你又待如何?”

郑敖喋喋笑道:“那样的话,我郑敖给你赔个礼,跺脚就走!”

秦重迟疑一下,道:“除此之外,你还不得将此洞位置告知任何人!”

郑敖心想看你还耍什么花枪,口中立刻应道:“可以一言为定!”

仙人剑秦重眼中露出诡笑之色,仗剑后退,口中道:“那么你就进来瞧瞧!”

魔剑郑敖等他退到转弯处隐没之后,才挺剑缓缓前进,严密戒备对方使出阴谋。

转弯之际,他这个老江湖便不肯向前走,心想如果猛一转过去,那蒙面人长剑及暗器齐施,这里不能转身,非当场惨死不可!

因此他停了一阵然后大声问道:“这道石缝究竟有多长?”

对方沉默了一阵,才在丈许外答道:“你转出来就看见石洞了!”

郑敖冷冷一笑,想道:“这厮阴谋给我拆穿了,他分明已在转弯处等候,为了答我的话,所以连忙后退开去! 目下我还得引他说话,趁他开腔之际,出其不意转了出去才行!”

他想了一下,便道:“只怕转了弯之后,还看不见石洞吧?”

那蒙面人答道:“笑话,你不相信就转过来自己瞧瞧。”

在他答话声中,郑敖突然急步;但首先小心地伸头出去,不肯全身暴露。

眼光到处,只见那道石缝果然在六尺外就结束了。

那蒙面人仗剑屹立在石缝尽头处,身形把洞内景物遮挡住大部份。

郑敖瞧瞧高高的洞顶和宽阔的洞壁,暗自盘算道:“石夫人必在此洞之内无疑,但她如果被放在入口左右两边角落,我非走到入口处瞧看才能看到。可是这厮乃是诡诈狡毒之人,我若是贸贸然走出去,未到入口之处,他突然使用阴毒暗器,那时我前进不能,后退又不快,岂不是中了他的毒计?”

仙人剑秦重见他隔了一阵,还不走过来瞧看,冷冷嘲道:“怎么啦?看你好像有点胆怯呢!”

魔剑郑敖一改平日粗豪之态,十分沉着地道:“你纵然用最尖刻的话来相激,但我郑敖决不中计,嘿,嘿!照这情形看来,我毋须过去瞧看,也知你必有亏心之事,隐藏在入口两边的死角内。”

仙人剑秦重哦了一声,冷哂道:“原来你当真畏惧暗算,这等说法,可就无法亲眼查看全洞啦,想不到魔剑郑敖也不过是个贪生怕死之辈!”

郑敖道:“我已说过你不须出言相激,哼,假如你不是有意布置陷阱的话,那就只有一法,才能教我相信于你!”

仙人剑秦重眼珠一转,似是想不出郑敖还有什么高明的法子,是以揶揄地道:“你讲,你讲,只要合情合理的话……”

魔剑郑敖道:“你收起长剑,双手高举过顶,手掌要摊开,十指伸直,表示你掌内没有暗藏歹毒暗器!”

秦重哼了一声,道:“笑话,我对付你还得使用暗器么?”

郑敖接声道:“足下自负得很,若然此话当真,那就依我的话去做!”

蒙面人似是忍受不住他相激之言,立刻收回长剑,摊大手掌,高举过顶。

郑敖又道: “以你的身手,如若暗怀诡计,突然探囊取出暗器,我仍然来不及退出这狭仄的石缝——”

蒙面人双手高举,状甚可笑。他口中怒声道:“嘿,姓郑的你敢是找我开心!”

郑敖道:“谁有这种闲工夫,现在请你转身向此洞底壁走去。”

那蒙面人迟疑一阵,郑敖冷笑道:“只看你敢不敢这样做,就足以证明啦!”

仙人剑秦重眼睛一眨,大声道:“好吧,今日教你死心塌地就是!”

说罢,果真转身向里面走去。

魔剑郑敖心中冷笑道:“这厮分明摆下空城计,哼,他越是这样大方,我越难以相信石夫人不在此洞之中——”

他满怀把握地凝视着那蒙面人的一举一动,一直等到他前胸已贴在洞内石壁上时,才突然侧身向前疾跃过去。

这一跃已到了石缝尽头之处,放眼一瞥,只见洞内甚是高大干爽,并且另有光线来源,因此就算是平常的人也能够一目了然,看清楚洞内一切景物。

他主要想查看的是入口处两边的死角,于是跨前一步,半个身子已进了洞内。

仙人剑秦重冷冷道:“看过了没有?”

但听洞内一片寂静,那魔剑郑敖竟不答话。

仙人剑秦重事实上也怕对方突然加以暗算,因此心中一凛,蓦然转身瞧看。

目光到处,只见魔剑郑敖一只脚跨入洞内,一只脚还留在石缝之中,此刻宛如泥塑木雕一般呆呆站着,一面迷惘惊讶之色。

他冷笑一声,道:“喂,你究竟要看上多久?”

郑敖茫然自语道:“咄咄,真是怪事,真是怪事!”

仙人剑秦重又道:“以我瞧来,你这厮才奇怪哩。”

郑敖一言不发,突然退入石缝之内,仙人剑秦重厉声道:“且慢……”

喝声中已跃近入口之处,魔剑郑敖以为他要动手,忙忙尽速后退。

秦重口中哈哈一笑,道:“别害怕,我没有打算动手——”

郑敖退到转弯处,身形已可凭借石缝掩护,可就不再匆遽后退。

秦重悄声道:“你记不记得我们的诺言?假如此地有别人来侵扰,那么你就是食言背信的匹夫!”

郑敖寻思一下,道:“我郑敖一诺千金,决不向别人泄露你及石洞的秘密。”

他略一沉吟,又道:“我记得个把时辰之前,曾经经过此洞外面,那时候你可在此?”

仙人剑秦重眼珠一转,道:“当然在啦,你和那胡猛还大惊小怪地说话!”

郑敖心头一沉,忖道:“可惜那时候没有发现石夫人遗落地上的破布,但这厮说得出我和胡猛当时的情形,足见他的话并无虚伪!”

正在想时,仙人剑秦重又道:“何止你们经过?后来还有石轩中!”

魔剑郑敖被一个可怖的念头压得有点透不过气,突然急急退出去。

耳中听到那蒙面人发出冷笑之声,退出洞口之后,又听到蒙面人道:“你走了之后,可别再来麻烦我,不然你就是个匹夫。”

郑敖理也不理,放开脚程,飕飕向菩提庵赶去。

这时他心中矛盾之甚,感到十分痛苦。要知这郑敖曾在黑道中混迹多年,头脑自然比常人聪敏得多。这刻他业已想到,假如赶回菩提庵中,朱玲居然已平安在庵中的话,事情就可怕得令他不敢多想。只因朱玲当初站在庵外等候石轩中时,金瑞时时出去看她,是以她一失踪,庵内之人立时发觉,全部出动追查。而他和胡猛第一次到这石谷时相距朱玲失踪时间不久,那蒙面人既已在洞中,则足以证明朱玲其时一定也在洞内。是以朱玲目下安然回到庵中的话,她在洞中这段时间遭遇了什么事?为何她能安然返庵?想想岂不可怕?假如她尚未回去,则也十分可怕,不啻是表示出那蒙面人已经把她杀害,并且毁尸灭迹,所以才会两边都见不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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