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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砂飞石走异客订交,丝纷絮乱高人斗剑

上章说到魔剑郑敖和飞猿罗章正在湖边沙地上斗剑,只因双方俱是使用最上乘的剑法,却没有足以驾驭这种剑法的功力,故此真力消耗极大,战了半个时辰之后,便俱呈疲态,尤其魔剑郑敖,以疲乏之师,贾其余勇,更是显得累乏。眼看将因长力不继而败,朱玲忽地轻唤他一声,用手指指地面。

魔剑郑敖虽是身在战场,却因练有“两心魔功”之故,能够一心两用,故此立刻瞧见。旁的人反而没有发觉,他看到朱玲的示意,灵机一动,忽然想起万里飞虹尉迟跋曾经教他将魔剑中“含沙射影”之招,变化运用,可以弄鬼挑起地面尘沙,封蔽敌人眼目,乘间取巧得乎。这时猛然想起,虽然此法一点也不光明正大,但他正在胜败立判的关头,哪里考虑得这点,当下色然而喜,开颜暗暗一笑。

其实朱玲的诡计更妙,她因观察到罗章的猿公剑法,最长于纵跃,而她自己本人则擅于游魂遁法,这两样功夫除了身法不同之外,最要紧同样是脚下功夫。由她自己的经验知道,最怕是碰到浮沙和烂泥。恰好这战场正是岸边沙地,只因这里离岸太近,砂子很湿,故而脚下并无不便之处,但再往岸上移过去,那儿多是浮沙,甚难着力。故此她暗中示意要他设法移到浮沙之地去,一定可以占到便宜,哪知魔剑郑敖却会错意思。

三道白虹和一道青光飞舞纠缠间,忽听郑敖喝一声,喝声中风卷沙飞,活像忽然出现一股旋风,直卷在飞猿罗章周围。

飞猿罗章蓦然发觉古怪,厉啸一声,青光刺空而起,竟是身剑合一地掠空退走,晃眼间落在数丈之外。

他擎剑大骂道:“不要脸的东西,连沙石都弄上来暗算人,这是哪一门的剑法?”

湖风吹拂中,飞猿罗章胁下的衣服已被划开大片,不住地飘动,但没有血迹,大概是没有伤着。脸色都煞白,显然极为生气。

魔剑郑敖此刻忙着调息真气,运行全身,没有空答腔,那样子便像是自知理亏,无言可对似的。朱玲摇摇摆摆走出来,白罗章一眼,不屑地道:“这一式叫做飞沙走石赶猴子,敢情你不认识,在这儿骂起街来啦!你问问那位唐姑娘有这一式没有!这里不只你一个人懂得剑术呀,你试问问看,如果有的话,趁早别在这里赖脸……”

这些话连损带骂,而且装下圈套,倘若他真个问唐紫琼那便证明他是不识而疑惑于心,故此要询问。若他不问而走,则不啻承认斗剑失败,总之,无论他如何做法,都先走了败着。

飞猿罗章怎好意思去问一位陌生的少女,但他又不擅和人斗嘴,只好气哼哼地僵立当地。

唐紫琼那边的人都听个分明,林源劳拱等因自己已是败军之将,没有面子再做声。只有唐紫琼究是少年脾气,勇于分辨曲直是非,当下大声插嘴道:“以我愚见……”

朱玲精灵之极,早知她要说的下文,立刻大声截断她的话,“啊!唐姑娘这是你的宝剑……”一边说着,一边走过去,白玉也似的面上,泛满笑容。

唐紫琼霎时如受电触,噤口无语,伸手按剑。那朱玲一直将剑递到她手掌,暗中捏她一下,她蓦然如被火焚,直羞到耳根都红了,朱玲轻轻笑一声,又踱将开去。

飞猿罗章狠狠顿一顿脚,回身便走,一径跃上那艘双桅船去。 那船一会儿便驶出湖去。

朱玲和郑敖慢步走到湖边,一个壮健黧黑的壮汉迎着道:“船在这儿,两位请上船吧!”

朱玲嘻嘻笑着,十分客气地道:“好极了,有劳了你,请问你是怎样称呼?”

那壮汉道:“我是杨来,船上那个名唤二勇。”

朱玲见他答得爽脆,宛如不想牵扯下去,便走上船去,郑敖也随后上来。

这船上已支起篷盖,里面铺着细草席,十分干净。朱玲一下子钻进去,郑敖也随后钻进来,却又发觉身上和腿脚都满是脏土污迹,便又出舱,坐在船外,跟那杨来兜搭起来。

朱玲这时倦意更浓,倒下头便入了梦乡。

船平稳地驶着,冲波破浪之声不断地响着,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朱玲忽然惊醒,睁开眼睛,已是暮蔼迷茫。她用衣袖悄悄抹抹眼睛,把残泪揩掉,慢慢坐起身,双手围抱住膝头,尽自发愣。

她的心空空洞洞的,说不出是怎样的况味,有点像凄凉,又似是怅惘和空虚。

她不能拟想出见到石轩中时会发生什么事,总之,一种不祥的念头紧压着她,仿佛注定是凶终隙末的命运,正在前面无声无息地等候着她……

绛于她长长地叹息一声,仍旧卧倒,虽然同时又感到饥渴交加,可是此刻感官上的感觉,生像不关她的事,而是另外一个身体的事。她没有去理睬它们。

过了一刻,船身微微摇动中,有人探头进来,看见她睁大眼睛望着篷顶,便喊道:“喝!褚老弟,你睡得真浓,我们这就快到前面的白沙湾,那儿什么东西都有,相当大的一个市集,快点起来,一块儿上岸去吃喝和买些东西……”

朱玲像骤然间回到现实的人间,一骨碌爬起来,道:“好极了,这就要到了么?你买东西?买什么东西啊?”

“唉?你看我这一身衣服!怎见得人,赶快买一套换上,省得小娘们尽是瞧你?望也不望我一眼,哈……好罢,我不说这个 ……”原来当他说起女人,朱玲便露出不快活的神色,于是郑敖赶快改口,继续道:“再说这一天来,只吃了几个大饼,是他们给我的,一个劲儿喝水,把嘴都冲得淡啦!等会儿定要吃个畅快。” 朱玲立刻出主意道:“在那湾里总不会有什么好厨手,最好还是吃这洞庭湖的水产……”

郑敖点头称是,两人又扯些闲话,不大工夫便到了白沙湾。

他们弃舟上岸,却见湾口那边泊着湖广总督的大官船。四周尽是水师快艇严密戒备,郑敖不觉惊喜.指给朱玲看。

这时肚子饿着,便不多生枝节,在暮色中一径走向市集,那儿房子都甚矮小,却点起一片灯光,显然甚为热闹。

走到市中,魔剑郑敖早从操舟的洞庭帮人口中打听得何处有估衣铺,一直寻将过去,果然找到下落,可是那些衣服都不合他心意,勉强买了一身半旧的紧身衣裳,又买一件棉袄,朱玲也觉得身上衣服不够!便在铺子里东翻西找,不知怎地找到一件七成新的缎面丝棉袍子,暗蓝而发亮的颜色,很是悦目,只嫌稍为长了一点,便央店家立刻改短一些。于是两人便坐在铺中等候。

忽见几个人打铺门走过,却是荆楚派的五个人,飞猿罗章也在其中,他走得最慢,好像浑身没劲。朱玲低笑一声,用胳膊碰碰郑敖。随即将她在他们斗剑时所提示的意思说出来,郑敖方才知道,咕哝着说自己太笨。

又有几个人走过铺子,说话的声音很熟,原来正是洞庭帮主毒蛟林源等人,大概是多了几个帮中舵主之类,声势浩大,而唐紫琼也在人丛中。

朱玲道:“好呀!都走在一起啦!怎么有些比我们先开船的也通通歇在此地,莫非前面没有宿处么?”

魔剑郑敖点点头,道:“正是这样,谁不贪图吃喝得好点,自然都歇在这里啦。”其实毒蛟林源的目的乃是在大官船的梁公子身上,这一点郑敖当然不晓得,他又道:“你上船便睡觉,当然不知道,老实说那姓林的倒是嘴巴极硬,给我们的船甚佳,而两个摇船的更是听从吩咐,要快就快,一路上我们都一齐航驶哩!”

朱玲正要说话,那店家叫唤道:“客官,袍子已经改好,你老试一试吧!”当下朱玲便连忙穿上袍子,左看右顾,郑敖也帮眼打量,这时铺门外又走过一班人,原来是阴无垢、徐元盛、闵世华等一干人,其中还有德贝勒、孙怀玉和屈军三人。阴无垢边行边打量着孙怀玉,自然她知道孙怀玉便是她女儿的意中人,故此不断打量。从这情形判断,他们的晤面一定不会长久。事实上真是刚刚碰上,徐元盛连忙把他们扯住,一道去饮酒用饭。

到朱玲满意了,给过银子,那干人已走个干净。他们施施然也随着那些人的方向,沿着石块砌的小街走去。原来这白沙湾仅有一间像样的酒楼,是此地最著名的一间,不但有二楼,而且烹调最精,故此凡是来往客商,都不约而同往这间名唤醉仙楼的酒家跑。

郑敖得过舟子指点,虽知看见的那些人都是往这座酒楼去, 却也不须忌惮,跟着走去。

他们一直走向楼上,这里没有隔间雅座,全层楼都一目了然,郑敖故意大模大样地蹬得楼梯直响,一直走上去,扫目一瞥,心中吃了一惊。原来正好望见阴无垢的侧面。

朱玲本走在前头,她早就看见了,这时骑虎难下,势不能掉头就逃跑,同时又看见德贝勒和孙怀玉,更加不能转身了,立地眼珠连转,盘算解决办法。

德贝勒和孙怀玉面对着楼梯,这刻最先看见朱玲,不约而同地含笑站起来,大声打招呼。朱玲只好赶快作了一揖,孙怀玉最是豁达不羁,离座走过来,一把扯住她的手,呵呵笑道:“昨宵一别,料不到又相逢此地……”德贝勒也告声罪,离席走过来。

闵世华、田光、徐元盛三人虽沉得住气,却也禁不住面上作色,作势欲起,田光的徒弟谢超霍地起身,抽出长门剑。席上却不见神手常公仲、薄公典和白亮三人。

阴无垢眼光一扫,见孙怀玉执住白凤朱玲的手,心中又诧又怒,冷冷地哼一声,忽地飘身起来。

朱玲立刻撇开孙怀玉和德贝勒两人,抢上一步,向阴无垢迎面抱拳行礼,咬唇苦笑一下。那笑容就像她有满腹怨屈,不胜幽怨的样子,极为动人。阴无垢身形忽住,凝目瞧着她。

朱玲身后的德贝勒忽然“噫”的一叫,闪身拦在孙怀玉前面,原来这时他已看见楼梯口露出大半身的魔剑郑敖,他们在常德时曾经拼斗过,这时唯恐伤了孙怀玉,连忙拦在前面。

那边分居两席的洞庭帮主林源等和荆楚派众人,把一切情形看在眼中,都十分讶异,弄不清这里面有什么文章。

朱玲听到后面响动,连忙回转身,只见德贝勒一派弩张剑拔的样子,他曾听郑敖说过其中消息,连忙道:“金兄,这位是和小弟一道来的,他有些事想向兄台请问,千万别误会动手。”

德贝勒“哦”一声,轻松地笑一下,正想询问,朱玲赶快道:“这事话长,请两位兄台和小弟同席谈一会,未知方便否?”

孙怀玉应道:“方便,方便,我们一起坐便了!”原来孙怀玉敢情让阴无垢瞧得怕了。阴无垢虽然是四十许人,但看起来不过是少女,容貌又极艳丽,有这样的美女一个劲儿地盯着自己,怕谁也受不了,故此他立刻满口赞同。而且他们两人背着面,看不见徐元盛等人的神色模样,更不在意。

阴无垢不知怎的,心头一软,退回席上坐下,众人见她没有动手,都勉强恢复原状,谢超也自收剑坐下,立地好像一场风波已经消逝。小阎罗屈军很快便知道了白凤朱玲的来历,而且他又认得魔剑郑敖,心中有点疑惧地瞧住他们。

洞庭帮一众人占了这醉仙楼一角,这时开始窃窃耳语,原来他们其中有人认出德贝勒和孙怀玉,正是宮船上的人,原来那天晚上,银鳝廖潜和毒蛟林源的侄儿飞鱼刺林渭夜袭官船,林渭出手歹毒,被德贝勒施展天下闻名的昆仑绝技“凤舞九天连环七式”,反而立毙林渭,廖潜仅逸了性命。他当然认得德贝勒,亏得德贝勒未曾见他。这刻廖潜背住身躯坐着,将德贝勒的厉害说出来。他可不识得德贝勒的功夫究是哪一门的绝技,反正他晓得利害便是。

毒蛟林源一听正是杀侄仇人,立地勾起仇恨,可是眼见他们正和朱玲、郑敖同坐谈食,一时未敢妄动。

只见魔剑郑敖忽然离席,向德贝勒和孙怀玉行礼。德、孙两人连忙起身还礼,敢情这时已将恩怨分淸楚,同时又得知德、孙两人并非梁公子的人,不过是偶然相逢。当然德贝勒没有说出自家来历,而郑敖、朱玲也不好探询。孙怀玉他们是成心结纳怀有奇才异能之士,故此写下地址给朱郑,嘱他们往京师时,务必去会晤倾谈。

朱玲明知自己的行藏来历,终会被德、孙两人知道,因为他们既和徐元盛、阴无垢他们同席,等会儿总会揭穿,于是诡异地笑一下,道:“小弟却怕将来两位兄台不肯与我继续订交呢!”

孙怀玉诧道:“为什么?莫说褚兄丰神如玉,飘逸照人,为我等心仪。便寻常一技之士,我等也不敢作态,褚兄须道出缘故!”

朱玲微笑一下,看了郑敖一眼,并不言语,德贝勒也问道:“褚兄恐是故作矫情之言,否则此话终不可解!”

“慢慢两位便知道小弟之言无虚了,现在且莫再提,败了雅兴!”

孙怀玉试探道:“纵使褚兄曾有犯上之举,我等也不介怀,请褚兄明白这一点才好。”

朱玲摇摇头,不搭这个茬儿,一眼扫到洞庭帮人桌上,发觉他们个个面色有异,有意无意地老是盯着这边。心中立刻犯疑,但一时却想不起是何缘故。

酒菜已经端来,德负勒和孙怀玉因先受徐元盛的邀请,便想回到那边席上。朱玲明知他们一过去,便会知道自己底细,这时不想他们立刻知道,情愿等分手后再让他们知道,便苦苦挽留他们,可是德、孙两人都认为这样做法,太不给面子与徐元盛,一齐解释着。

朱玲心中一急,竟急出法子,她道:“两位兄台所说的,小弟自然明白,可是有一桩,两位必须暂时留在这边,因为小弟这刻发现了一事,与两位大有关系。”

德、孙两人见她说得郑重,便暂时不动,等她说下去。朱玲先不说话,殷勤劝食,于是四人开始进食,德、孙两人不过应个景儿,稍稍动动筷子,但魔剑郑敖和白凤朱玲却真个饿急了,把一双筷子使得龙飞凤舞,开怀大嚼。德、孙两人以为她故意卖个关子,使他们等候一下,为了表现出风度,便忍耐地等候。

朱玲吃喝得差不多,心中盘算好一会儿立刻离开,另外雇船乘夜往武昌去,好得早点儿见到石轩中,免生岔子。一方面也可以避开德、孙两人。

她满意地放下筷子,然后道:“啊哟,两位兄台是留点肚子好过那边应付,小弟不再客气啦!小弟要告诉两位的,便是那一团桌子的人,尽是洞庭帮的人,不知两位可曾知道?”她说完话,暗中细察两人神色,以为他们既是和梁公子一道,定会对这一水面盗帮有所牵连,因为当她和林源交手之时,曾听林源解释过对魔剑郑敖下手之故,乃是误会他是暗中保护梁公子官船之故。这样洞庭帮一定和梁公子有什么牵涉。谁知德、孙两人疑惑地追问道:“洞庭帮么?我们倒是曾听过他们的来历,但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朱玲愣了一下,道:“有什么关系?”回眼瞧瞧郑敖,继续道:“郑兄你被他们暗算,不是为了误会你是保护官船之故么?”

郑敖大点其头,将那晚的遭遇说出来。德贝勒听完之后,想起那晚的遭遇,便恍然地点点头,笑道:“这样我就明白了……”他随即将那晚受到暗袭之事说出来,不过他并没有描述自己的武功,只诿称两贼的不堪一击。

不过四个人心中有数,除了孙怀玉被误会之外,彼此都知道各有异能,只没有怎样说出来,因为一说出来,那末师门渊源便非抖露出来不可,而朱玲和德贝勒都不想让人知道。

德贝勒既然知道内中底细,回头瞧着洞庭帮那一干人,嘴角微微带着冷笑。

毒蛟林源冷峻地瞪着他,面色丝毫不变。唐紫琼却忍不住勃然作色,忽然站起身。

朱玲冷眼瞧见,知道她的心思,低声道:“这妞儿的剑法极好,金兄如果有机会碰上,需要多加小心!”

德贝勒禁不住多瞧唐紫琼一眼,见她怒气勃勃的样子,又惊讶又怀疑地笑一下。

唐紫琼益发误会,忽地离席而出,林源喊一声:“师妹且慢!”她理也不理,径自走过去。林源和髯龙劳拱两人不约而同地站起来。

这一下突如其来的情形,荆楚派一席的人曾见他们拼斗,还没有怎样讶异。但徐元盛那一席的人,便都十分奇怪,尤其是唐紫琼冷冷地扫他们一眼之后,笔直向德贝勒走去,那样子竟是冲着德贝勒而去的。

小阎罗屈军霍地离席,正待走将过去,那边林源劳拱廖潜和几个洞庭帮舵主,纷纷起座,毒蛟林源蓦地飘身跃过两张方桌, 拦在屈军前面,冷冷道:“朋友且慢,有话好说……”屈军停步扬目打量他一眼,发觉林源双目神光充盈分明是武林好手,当下不则一声,看看德贝勒那边情势如何发展。

唐紫琼但觉一肚子说不出的闷气,走到桌边,瞪着德贝勒。

德贝勒心中好笑,站起身向唐紫琼抱拳行礼,带笑道:“姑娘请了,适才听得敝友说起姑娘剑法佳妙,心中十分佩服……”

“住嘴!你敢奚落姑娘?”她的眼光忽地扫过朱玲面上,这句话便像是向朱玲而发,她继续道:“姑娘也听说你功夫极为高明,杀死我的师侄,别人怕你,姑娘可不怕你!”末两句话说得相当大声,毒蛟林源禁不住低哼一声。

德贝勒皱皱眉,道:“敢情姑娘找我算账来啦!但令师侄的手段的确太于狠毒,使我留不住手。我可不是……”他本想说他并非是梁公子的保镖,但话未说完,唐紫琼已摆手叱道:“废话少说,姑娘此刻要向你讨教几手,看看六扇门的狗腿,有什么出类拔萃的人物!”她这几句话,说得甚为响亮,全层楼的人都听的清楚。

德贝勒为难地瞧着她,心中忖道:“褚兄说她的剑法极为了得,我如动起手来,岂不是要将师门绝技施展出来?这样江湖一下子都知道了,于我大是不利,但箭在弦上,又不得不发……”原来德贝勒向来韬光养晦,不使人知道他竟传有昆仑绝技,以免传到大内,让雍正晓得了,便不得不供职宫中,这一点乃是当年昆仑山隐士顾先生传技给他时谆谆嘱诫过的,不论因什么理由而以武技供职大内,危害着武林志士的生命,便立刻要逐出门墙,收回技艺一武林高手都能够用独门功夫废去叛徒武功——甚至取他性命。德贝勒为了求技心切,早曾立下誓愿,故此他等闲不敢露出武功。昨夜因为没有人看到,而且本身也是危机一发,不得不施展奇功。但如今当着这么多的武林中人,便不得不再三考虑了 。

所有的人都不知其中有这等为难的原因,甚至连小阎罗屈军也不知道。在众人想像中,认为德贝勒既敢加害洞庭帮主的侄儿飞鱼刺林渭,说什么也不至于是个懦夫或者是庸手,故此全都十分讶异地瞧着德贝勒尴尬的神色,测不透他何以不敢动手。

德贝勒讷讷道:“姑娘少释雷霆,金某情愿向姑娘赔罪……”

孙怀玉剑眉轩飞,霍地站起来,朗声道:“大哥你怎么啦?小弟奉陪这位姑娘玩几手好了……”

德贝勒吃一惊,回眸斥道:“怀玉坐下,不得多言。”语气中极有威严,神情十分肃穆。四周的人都浮起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仿佛他的身上散射出可以慑伏人的力量。孙怀玉不敢违拗,坐回椅上。

话虽如此,实际上情势并未改变,唐紫琼依然站在那里,瞧着他们。

小阎罗屈军心中一着急,蓦然一掌推向毒蛟林源,想过来接住德贝勒的场子。但毒蛟林源乃两湘水道第一把好手,焉会吃这个亏,抡掌疾拒,“啪”的响一声,两人同时退开,林源万料不着这个不经眼的矮子,竟有如许沉雄掌力,比之屈军多退了一步,把一张桌子险些儿撞翻。要知小阎罗屈军在北方名头极响,那金刚散手的掌力锻炼得雄浑非常,就吃亏在外家功夫虽是达到峰巔,但招数未够精奇,与及脚下较钝。林源无意中换了一掌,岂能讨得好去。

全楼的人都是行家,瞧见小阎罗屈军一伸手,便使林源吃了一点亏,哪有不惊奇相顾的道理。小阎罗屈军喝道:“屈某要过去向那姑娘请教几手,你这厮何故拦阻?”

毒蛟林源面上无光,冷森森地哼一声,尖峭地道:“本帮主若容你这匹夫闯过,可教江南朋友见笑,再试试看!”

正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小阎罗屈军大踏步闯上来,口中叱喝一声,“呼呼”两掌相继劈出。

那边厢的郑敖领教过他的掌力,当晚屈军凭着雄浑无比的掌力,硬硬逼住自己的宝剑,不能近身,他掌力之厉害,可想而知,正在忖想那毒蛟林源只要略微大意,非落个当场出丑不可。

要知屈军这种外家硬功掌力,已经当如兵器使用,正如当日碧螺岛主单剑战六魔时,其中的铁臂熊罗历也是以同样掌力驰誉江湖,虽是对着天下第一剑客的碧螺岛主于叔初,还是照样以一双肉掌进扑。如今毒蛟林源在这方面便大大吃亏,因为他势不能亮出兵器,对付一个空手的人,况且他是一帮之主,水道中第一人物,更加不能作使用兵刃之想。可是他又是个大行家,一见这等威势,又知方才的一掌不过是彼此猝出不意,故此没见什么功力。可是现在真个动手,又大不相同,这种掌力的确是自己硬挡不了的,必须以小巧功夫应付,连忙一式“雪拥蓝关”,身形如进还退,双手疾如闪电般去扣敌人脉穴。屈军“嘿”的一声,双掌改拍为截,但林源已忙缩手后退,没曾截着。却见林源身形微歪,又把桌子碰了一下,发出响声。敢情他虽以巧妙手法破去敌招,仍然被对方如山掌力带得身形不稳,倾倒了一下。

小阎罗屈军哪肯干休,“呼”地又劈出一掌,硬是要冲过这关。忽听德贝勒叫道:“屈兄别动手,有话好说……”当下立刻悬崖勒马,把劈出的掌力斗地收回,脚下力量太重了点,把楼板踏得“吱吱”地响。

唐紫琼可不管那边的事情,忽地拔剑出来,划起一道寒光,掠过德贝勒的眼前。她面上的神情非怒非嗔,却有坚持斗剑之意。

正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章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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