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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金刚趺坐,峨嵋降妖原一脉;羊角长驱,苗汗传功第几人

阴无垢眼光从一群天魔艳女中,却见一个老僧人盘膝坐在地上,方面长眉,耳轮垂肩,双眼并没有闭上,凝视着诸般妙景。但觉室相庄严,完全不为魔相所动。

这先后姹女迷魂大阵,乃是阴棠最厉害的一着,由十八个美艳少女,各个手持红纱,盘旋歌舞,另外阴棠自家也得亲身主持。她们手中红纱幻化成的天魔艳女加上她们本身便是先后天姹女。

阴无垢倏觉心神摇荡,好像自家也要参加这群魔女之中似的,不觉吃一惊,忖道:“连我修持过姹女迷魂大法的人,都会心旌摇荡,这大阵的威力可知!”

那十八个艳美女郎,在阵法催动之后,都昏迷无觉,竟不知是施法迷人,抑是自己被天魔艳女所迷。

榴花站在一旁,没有参加这个阵法,只见她望望天色,焦躁地等待着什么。一刻工夫,乐声已由淫荡绮靡变为凄厉悲哀,无垢更为吃惊,念道:“大阵已发动多时,何以此刻才到这十三界中的幽冥界,不过这是最具威力的一关,啊!赤阳子老前辈也闭目人定,抵抗幽冥诸般魔相了!”

榴花忽然举手向赤阳子比了几下,无垢一眼瞥见她手掌中托着一支五寸长的三棱毒药镖,心中一震,想道:“这种三棱镖十分沉重锋利,能破金钟罩等外功,榴花乘他不能分心之时,欲行暗算……”她急忙探手小囊中,摸出自己擅用的枣核钉,但榴花在她探手之际,蓦然一振手腕,那枝三棱毒药镖已电射而出,她已来不及出手相救,禁不住轻轻惊噫一声。

只见那支沉重的三棱镖一直打在赤阳子身上,当镖尖快要沾到他灰白的僧袍上时,就像碰上极坚硬的东西一样,倏然跌在地上。

赤阳子双目微睁,口中宣诵一声佛号,虽然并不大声,但在繁弦急鼓,鬼声啾啁的喧声中,仍然十分清澈悦耳,那声音在大堂中回旋返响着,久久还未消歇。

阴棠妙舞正急,媚相毕呈,此时像给人大力敲了一下似的,跄踉几步,再舞时已显见身形大为迟钝!

无垢不知赤阳子已施展佛家降魔大法,只宣诵一声佛号,便将阴棠元神反禁制住,使她如觉魔功奏效,敌人渐渐忍受不住,于是更加急施法。其实她的身形已逐渐缓慢,刹那间先天魔女已减少了许多。

榴花已看出不妙,因为她曾修炼过这个大阵,这时急叫一声,扬手打出一物,赤阳子宛如不觉,闭目趺坐如故,说时迟,那时快,只听石破天惊地大震一声,赤阳子身上发出红蓝两种火焰,裹住他全身焚烧。

大厅堂中倒下一片,几个在赤阳子身边一丈方圆以内的美女,都炸成几截,血肉狼藉,断肢横飞。其余距离得远的,也晕倒地上,动也不动!

两股火焰眨眼间熄灭,赤阳子依旧趺坐不动,嘴唇微微掀动,低声地宣念佛号,旃檀香味,一下子充满了整个厅堂。

这原不过眨眼间之事,榴花见再袭无功,顾不得厅中被炸死的人是谁,纵身便退,只听赤阳子大声朗诵几句真言,榴花立觉身重如山,移动不了分毫。

阴无垢惊呼半声,纵身出来,赤阳子忽然睁开眼睛,道:“阴无垢,你赶来了!”

她只见厅中横七竖八地躺着些人,一时看不见阴棠倒在哪儿,也不知究竟是怎样弄成这情景。她只记得一声雷震,两股红蓝火光冲起,之后便变成这样子了!

她纵身落在赤阳子面前,跪倒在地上,惊惶答道:“后辈阴无垢谒见,请老禅师慈悲……”

赤阳子垂下眼帘,戟指向着榴花道:“此女恶孽甚深,留她不得!”榴花蓦然尖叫一声,手足俱能动弹,她尖声叫道:“原来这老秃驴是你这婊子勾来的!哼,为了个男人,竟不惜背叛师父,你看师父已在血泊之中,是你勾人害死她的!”

赤阳子宏声叱道:“咄!妖女住口,你明知阴棠在我身侧,还使用那种火弹,老衲若无金刚护体,岂不早受你暗算?分明你居心歹毒,要乘机自立为一派宗主,使用这种歹毒下流手段。老衲无忧无嗔,却不容你信心诬蔑!”他庄严地注视着榴花,又道:“你好像还有些伎俩,不服老衲的金刚降魔趺坐,井底之蛙,原不足怪。老衲虽入佛门多年,却未除杀戒,待你使尽伎俩之后,方为世除害便了!现在你不必试图逃走,老衲决不能让你遗毒人间!”

阴无垢听榴花说阴棠在血泊中,扫眼看时,果然在赤阳子身左两丈许外,阴棠躺在地上,鲜血满身。她纵身扑去,只见阴棠双臂尽断,昏倒地上。不由得泪下如雨,抱着阴棠哭起来,口中含糊地念叨道:“娘啊!我千辛万苦求得爹爹答应替你讨情,饶你一命,哪知万里奔波,仍然徒劳,教我心中好苦,这个劳什子……”她从小囊中取出一面六角形的小金牌,两面都刻着梵文,随手一摔,道:“这劳什子有什么用处啊!”

那面金牌摔滑在赤阳子面前,他“哦”了一声,心神稍分,侧顾阴无垢,那样子似是要问他什么话。却听榴花厉啸一声,本来已经随着夜色降临而暗淡的厅堂内,忽然变成漆黑一片,风声呼啸而起,宛如千万恶鬼摧山裂岳地拥来。

赤阳子忽然发出一声禅唱,梵呗经声四下浮起,他手中托着一件东西,大放光明。厅堂内立刻看个纤毫毕现,只见榴花已变成光秃秃的尼姑,满头云雾也似的乌丝,不知何去!阴无垢在一明一暗,异声梵呗交迭涌现之时,抬起眼来,这时看得真切,知道榴花是用魔云网妖法,将自己满头青丝自行卸下,化为遮天盖地的魔网,欲将这厅中一切生物都置诸死地,哪知赤阳子一声禅唱,已破去这妖法,手中托着发出无量光明的东西,正是自己摔掉的小金牌。她还未来得及讶异,赤阳子已朗声道:“佛门无不渡之人,天意如此,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在赤阳子说话之时,榴花睁眼突睛,如有阴魔附体般,嘿然一叫,忽然一声暴响,榴花已倒在尘埃,但血光激射,雷声隐隐。她竟使用同归于尽的最狠妖法,“尸光血雨”大法,那血光分作两路,一向赤阳子,一向阴无垢激射覆盖而来。

她的动作原是一气呵成,作者正是一枝秃笔,难分两处描述。赤阳子本已心神微分,借着那面小金牌,用佛门降魔大法发出一声禅唱和无量光明,破掉榴花的魔云网妖法,在他说话未毕,榴花已使出最后杀手,当下便显出他面壁闭关的上乘造诣,他一心两用地使出内家最上乘的轻功心法,“移形换位”,蓦然灰影闪处,已挟起两丈外的阴无垢和阴棠退开丈许,同时之间,左手法诀一扬,香风过处,旃檀扑鼻,那两股漫天飞洒的血雨,金光闪烁跳腾,晃眼无影无踪。

赤阳子将阴无垢和阴棠放在地上,念一声“阿弥陀佛”,低首顾视身上道:“老衲昔年结习,未能尽除,杀心偶现,便遭一劫了!”敢情他宽大的僧袍上,已染有一点拳头大的血印。

阴无垢掩面哀啼,指缝间涔出鲜血来,赤阳子摇首道:“善哉!我有金刚护体,却让这点血的余沫飞溉,毁你花容,老衲心不能安!”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倒些药末在掌中,温柔地移开阴无垢的手,“噗”的一口气,把药末吹在无垢面上。当下阴无垢疼痛立止,赤阳子道:“这是圆法赠我的灵药,立刻能够止血生肌,你且抹净面上血迹,我替你救回你母!”

阴无垢举袖拭去面上血迹,低头见赤阳子已替阴棠止住双臂断折处的血,并且迅速地撕下僧袍,替她裹扎好,一面又放一粒丹药在她口中。

阴无垢失声哭道:“天啊!我的面……我的面尽是瘢痕,这如何是好……”

赤阳子微喟一声,过了片刻,阴棠哼叹几声,张开眼来。

她歇了好久,才把发生的情形弄清楚,抬起手来,想抚慰伏在身上哭的女儿时,发现自个儿已没有了手掌,只剩下光秃秃的手腕。她难过地用手臂围绕住女儿的脖子,温声道:“孩子别难过,娘会替你想办法,快别哭了,把娘的心都哭乱啦!”

阴无垢抽咽着抹眼泪,阴棠在地上向赤阳子稽首道:“老师叔,多蒙你法下超生,存我蚁命,大恩大德,永志不忘!”

赤阳子道:“老衲焉能居功,你女儿千里跋陟,去求圆法救你一命,虽然天数难逃,但一片孝心,冥冥中已解你死劫,她方是救你命的人。”

阴棠叹道:“真想不到榴花这孽徒,我这些年来,视如己出,认作唯一传人,但她却会使用火狐崔伟的霹雳追魂弹,包藏祸心,连我也反噬一口,唉……”

赤阳子佛相庄严地摩挲着手中的小金牌,微笑道:“孽由己生,与人何尤,而且她已代你受那阴魔附体之厄,否则我也无法解救,只能眼看你自焚而死,细算起来,你还要感谢她呢!当年江南乌木老禅师授我佛门降魔心法之后,曾将此面金牌賜我观看,微言异日再见这面金牌之时,便是我功德圆满之时。老禅师不久便圆寂了,我有时奇怪地想起这面金牌,不知怎样一个下落,岂知会到了圆法手上,又辗转由无垢带来,老禅师佛法深微广大,使人有仰止之叹。”

阴无垢忽然又流下泪来,阴棠起身来,劝慰她道:“垢儿别伤心,娘说替你想办法,总能还你原来皮相!”

她却在阴棠耳边说了好些话,眼泪又流将下来。阴棠微微叹口气,向赤阳子道:“弟子本来以为带小女去拜求圆法禅师,请他为小女改容易面,哪知小女日前和一位少年相恋,这样事情便难两全了!”

赤阳子道:“若请圆法施展易容大法,需要浸淫多年,虽然有永驻仙颜,在无垢这情形之下,却难等待这么久。而且圆法能不能为她再留人间多年,也是个问题,善哉,我执一除,革囊臭秽,又何足留恋?她不悟此理,徒多磨难!”

无垢插嘴道:“圆法老禅师说过为我再留人间十五年,难道是说这件事?哎呀!十五年这么悠长的岁月……”

赤阳子微喟道:“你实在不必再悲伤,此事已落圆法算中,也许另有深意!”

当下阴棠心口相商,便对赤阳子道:“老师叔,弟子有些不情之托,请老师叔帮忙则个……”

赤阳子点点头,道:“老衲因青大师所托,故此开关后便来此地,你化解去阴魔羁绊之难,幡然悟道,老衲如今代你靑大师收回逐出门墙之命,今后你是峨嵋苦庵的传人,你有什么事,不妨告我!”

阴棠大喜跪谢,又当空拜谢青大师宏恩。起来便将自己心事说出来,赤阳子考虑一番,认为主意不错,便应承了。

且说火狐崔伟自从被阴棠妖法迷昏,醒来后身在石牢中。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并无半点消息,不知阴棠到底要将自己怎样,直到一天晚上,忽然有女人的声音,把他惊醒,起来一看,那女人乃是在石室近顶处的隙穴向他说话。这女人便是阴无垢,只因开这石室门的枢纽乃在榴花外房,所以她便没有冒险去开门。

崔伟这时从她口中得知,自己所以日复一日仍然无事之故,乃崔念明认出了他的火器,从阴棠口中査出崔伟已然被擒之事,便向阴棠央求放他出来,因为火狐是他的叔父,这次入黑甸砦,必定为了自己缘故。阴棠当时却不过情,便答应不杀死崔伟,但因火狐崔伟知道底蕴,怕见面时将崔念明一家遭遇说出来,便不肯让他们见面。

火狐崔伟对无垢叙述来此的遭遇,提起司弟加,不觉说出司弟加的根骨极佳,心地光明义勇。无垢便因此而去猛家寨。

这天晚上火狐崔伟但觉浑身不舒服,不停地在小石室中踱步。对于这不生不死的囚犯生活,真个比死还难过,自己正在烦躁,忽然砉然大响,石室的门隆隆张开,目光到处,一个老僧人慈眉善目地望着他。

“崔檀越枷锁已除,还不急登彼岸?”这老僧人虽然相貌慈善,但声音宏大响亮,有如当头棒喝。

崔伟走出来,迷迷糊糊向老僧人拜倒,老和尚大袖轻拂,合十当胸,道,“檀越休得多礼,佛门广大,能尽庇众生!”

火狐崔伟此时所出老和尚话中含意,不便答这碴儿,同时又觉老和尚衣袖拂处,已有一股力量,恰到好处地将自己吸住,不能跪倒。他识得此是内家绝顶功夫“三阳功”。力量本是从三指发出,不论敌人用多大力景和从什么方向,他只要三指虚虚一引,便能借力生力,把敌人制住,身形不能移动分毫。进一步能在力量激荡之时,反震断敌人六脉,绝无挽救余地。如今这老和尚能够用衣袖发出这种力量,那和道家的罡气已有异曲同工之妙,任是千军万马驰突之中,也能够兀立如山,逼退敌人了!这老和尚已练到这种地步,真是他半生江湖闻所未闻之事,连忙拱手见礼,请问法号来历。

老和尚道:“老衲蛾嵋赤阳子,此番为着了结敝门中一件公案,故而来此南荒,能与檀越相遇,总是前缘!”

“原来是赤阳子老前辈,无怪具有超凡入圣的神通!晚辈久仰前辈令名,幸得瞻仰法颜,平生之幸!又蒙賜手相救,感激不已!”

“崔檀越以火器独步江湖,为武林有数人物,请勿太谦,彼此素无渊源,还望以朋友论交。令侄及令侄孙俱在外面院中,可同往相见。”

崔伟不胜之喜,正欲举步,赤阳子道:“尚有一事,要请崔檀越转致,此处堡主阴棠已皈归沙门,此堡托请檀越处置,据称屡年积聚,富堪敌国,除一部分留作布施救济之用外,其余悉归崔檀越处分,想是与令侄一段香火之情而出此计。另外其女无垢,与令徒司弟加结下不解情缘,她因受榴花妖女暗算,毁去花颜,不和即时往见令徒,今已随母返峨嵋,请另一高僧设法医治,可转告令徒谓彼终必归来相见。”

老和尚说完话,当先走出去,越过一道石梯,便到了一处通天院落。崔念明和崔敏都在那儿,见了火狐崔伟,连忙赶来相见,火狐崔伟为难地对崔念明提起处置此堡和财产之事,商议一番,决定由崔念明和崔敏久居于此,不再返川,反正要逃开满清统治势力,此处最好不过,以后还可以招纳一些同道中人,作用甚大!但崔伟暂时便不能离开,因为阴棠撒手一走,剩下这堡中的苗人,也是可虑,未知他们服从与否,所以暂时不能走。对于这一点赤阳子也认为是大问题,当时提议趁这个时候,召集全堡的人,晓谕这件事,倘有什么意外,他是阴棠的长辈,比较好讲话。

当下四个人一道走出禁院,这时四下已掌起灯火,尤其那座高楼,灯火辉煌。四人都不知道往日阴棠要召集堡中人时,用什么方法,赤阳子道:“我们到楼上看看,也许上面有铜锣钟鼓之类,可以召集众人。”

话犹未歇,忽见楼上冉冉升起一盏大红灯,跟着钟声敲了三响,声音清越悠扬,远近皆闻。

赤阳子忽然低叫一声道:“噤声,快退!”人随声起,两手分持着崔念明和崔敏的胳臂,如惊电一闪,已经飞退在禁院内,动作神速已极。火狐崔伟应变迅速,也自足尖急点,飞退回来。

老和尚道:“有人急匆匆赶来,老衲料此人必定是来报告什么事,我们且摸清楚底细再说。你们先躲在房子里,老衲出去应付!”

崔家三人服从地退回屋子中,只剩下老和尚僧袍飘飘地站在院中。

一条人影出现在禁院门外,扬声道:“里面是哪一位,请转告仙娘或榴花姑娘,有人前来投书!”

老和尚在院中因天色昏暗,那人看不淸楚,这时灰影闪处,那老和尚已经站定那人影前面,连风声也没有。那人斗的一惊,道:“老和尚是何处来的?”赤阳子随口答道:“老衲打峨嵋金顶来的!你找阴棠何事?”

那人愣住一下,不会作声,赤阳子道:“阴棠是我师侄,你有什么事告诉我也是一样!”那人恍然地“哦”一声,躬身行礼,道:“原来老禅师是仙娘前辈,小的苍背狼关平,奉命为本夜总巡,适才有个汉子,状似疯癫,持一面长幡,口中反复地说要见仙娘。有些苗人认得那人是受苗峒羊角神法力差遣来,不知要见仙娘何故!这堡中七八十个苗勇虽是猛勇狠斗,但见了这人的形状,都害怕得不得了,连面也不敢露。小的和粉面金刚张均两人不敢作主,只好闭住堡门,进来请示!”

赤阳子哪知苗峒什么羊角神,含糊地“哦”一声,问道:“堡中只剩你和那粉面金刚张均么?”

苍背狼关平此人本是滇川边境独行大盗,阅历丰富,武艺髙强。他知道阴棠出身峨嵋,故此当老和尚显了那一手移形换位的功夫,他连人家几时动弹也闹不清楚,忖测连阴棠也远未能够做到这地步,便相信老和尚是阴棠师叔无疑。他也闹不清到底阴棠与峨嵋的关系究竟变成怎样,因为上一次榴花带了他们几个人,遇见蛾嵋的万通镖局的镖货,一时贪玩地劫下,回来给阴棠叱责一番,立刻命令他们送回。他们几个人被榴花美色所迷,甘作鹰犬,虽能和榴花作那颠倒缠绵乐事,但根本榴花也不知阴棠实在的经历事故,所以他们不曾从榴花处得知底细。

这时老和尚虽是问得有点不对碴儿,他也不得不恭敬地回答道:“在仙娘手下效力的武师除了小可和张均两人之外,尚有夜猫彭三和铁头卢胜,共是四人,夜猫彭三和铁头卢胜奉命外出,明日便可以回来!”

赤阳子闭关多年,这四人虽是著名巨寇,却不曾闻过姓名,只好点点头,还未曾搭话,忽然风声飒然一响,崔伟已纵身出来,向老禅师赤阳子道:“老禅师,此四人俱是西南巨盗,作恶无数,留他不得!”

原来火狐崔伟既已动念在此间打下基业,好收容反淸的同道志士,自然不想有深知底细的江湖大盗,一如苍背狼关平四人等存在,这时怕老禅师不知底细,轻放此人,留下心病,便急不迭飞纵出来,指出苍背狼关平等底细。

苍背狼关平一听口气不对,退开两步,厉声斥道:“你们究竟是谁人,敢来此处蒙混?”

赤阳子微笑道:“老衲不打诳语,实是阴棠师叔……”火狐崔伟也大声道:“这位老禅师便是峨嵋三老的赤阳子前辈,谅你也曾听过峨嵋三老的威名!”

苍背狼关平眼睛一转,心中暗叫一声不妙,拨头便走,火狐崔伟脚顿处,身形如巨鸟疾冲,跟踪便追,眼角忽瞥见灰影急闪,跟着前面苍背狼关平呀地惊叫一声,一条黑影竟迎面扑来。他此刻前冲之势甚急,立地真力贯注双臂,向那人影当胸击去。

原来那人正是苍背狼关平,他拨头走时,身形如急矢电射,迅疾无比,哪知骤然眼前一花,自个儿撞在一件东西上,软绵绵的并不疼痛,定睛看时,竟是老和尚微笑站在前面,自己方才正是撞上他的身上。要知苍背狼关平,曾是一方巨盗,武功自有不凡之处,通常交手之时,对方出手攻来,夹有几个变化,还能够看出应付,可是老和尚这么大的一个人,打背后追来,站在眼前还迷糊地撞着才发觉,单这一手他就是练到老死那一天,也无法学到。这教他焉能不惊,转头又走。刚好火狐崔伟迎面飞扑,霎间便撞上了。他听风辨位,两掌急封,“噗”地响处,四掌相交,火狐崔伟稳稳落地,他却禁不住跄踉几步,双掌酸软。

忽听楼上钟声响了三下,赤阳子心念一动,叫道:“檀越手下留情……”语声中已飘然落在苍背狼的身侧,袍袖拂处,一股力量横里发出,挡住火狐崔伟的跟踪急袭。一面伸手去搭苍背狼关平的肩膀。

这次苍背狼关平看得清楚,不知这老和尚的手有什么古怪,脚下如风地斜踩七星步,努力一避。哪知老和尚的手已不徐不疾地搭在他肩头,竟无法躲开。赤阳子道:“你能先遇到老衲,算是有缘,若你听老衲说话,可饶你一命,若敢故闹玄虚,便老衲饶你,这位崔檀越也不肯!”

苍背狼关平对赤阳子的不测武功,心服已极,自知决无法脱逃,只好服输应承。火狐崔伟无奈地摇摇头,没有则声。

赤阳子道:“老衲师侄阴棠,已经改邪归正,返回峨嵋,可是去得匆忙,不曾向堡中众苗人宣布,老衲欲借你口,向众苗人宣布此事,此后此堡属这位檀越火狐崔伟所有,你可肯为老衲办妥此事?”

苍背狼关平听过火狐崔伟之名,知道又是个极硬对头,只好点头从命。火狐崔伟道:“老禅师,适才他提起的羊角神,乃是苗峒一种古老神秘的邪派,真个有点妖法……”当下把自己当日侥幸诛灭石洞两妖巫之事说出来。

赤阳子微笑一下,在苍背狼关平胁下摸一下,松开手道:“这些么魔小丑,有老衲在此,并不妨事!关平你已受老衲七煞手禁制,记着好好听从老衲之命!”赤阳子是峨嵋三老之一,当年在江湖是顶尖好手,岂有不知这些巨寇大盗,反复无常,故此用这一手镇住他的反心。

火狐崔伟向赤阳子询问地望了一眼,口中却没有说出来,赤阳子微笑道:“崔檀越苦心,老衲已经知悉,总还你一个如愿,不必担心事!”崔伟连忙长揖道谢。

这时因有羊角神派人传出这回事,暂时不能召集全堡苗人,赤阳子吩咐崔伟着崔念明和崔敏暂时不要出来,三人便一道走出外面去。苍背狼关平解释楼上钟声和红灯的信号,原来那口钟便是调派众人的信号,若要召集全堡,只须连敲十下便是,红灯乃是表示有瞥,着堡中众人戒备。刚才三下钟声,乃是向禁院告急,往常阴棠和榴花都深居在禁院,等闲不会离开,他们手下人又不能进内,只好用钟声告急。

他们一径走到堡门,门上有个碉楼,粉面金刚张均便在这儿。赤阳子命他传呼粉面金刚张均下来,告知一切情形。关平道:“他与小的素来面和心不和,小的怕他听了不相信时,激使苗人哗变,请老前辈和崔堡主三思!”

火狐崔伟微笑一下,忖道:“那厮不服更好,免得另找借口诛他。”赤阳子道:“这个不妨,你传呼他下来,其余的事老衲自会处理!”

苍背狼关平唯唯,转面向碉楼叫道:“张师父请下来说话!”

片刻,一个人影飞坠下来,正是粉面金刚张均,他讶异地盯着关平身后两个人,问道:“关师父,仙娘有什么命令?那两位是谁?”

苍背狼关平狡猾地笑道:“仙娘已经归返峨嵋师门,此堡传让与这位崔堡主,故此特地请你相见!”他故意不说出赤阳子来历,甚至连火狐崔伟的来历也不提,含糊交代两句。

粉面金刚张均冷笑一声,耸一耸阔大的肩膊,凝目打量崔伟两眼,断定自己从未见过,便道:“有这等事?仙娘本人怎不交代一声?倒教人难解了!”

苍背狼关平立刻迫问道:“你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信我的话?亦即不服崔堡主的管束?”

“嘻,嘻!我粉面金刚张均生平除仙娘一家外,未曾服过谁来,除非仙娘亲自下令,我决不让你们霸占此堡!”

火狐崔伟脾气率直,类乎暴躁,这刻垫步跃到粉面金刚面前,戳指道:“你这武林败类,还敢在前辈之前哓哓,容你不得!”

粉面金刚张均怒哼一声,道:“你是谁的前辈……”斜目一看,见苍背狼关平奸狡地微笑,气往上冲,大喝道:“姓崔的吃我一掌!”身形一伏,掌随声出,蓦然抢扑过来,竖掌一劈。

火狐崔伟所说的前辈,其实是指峨嵋三老的赤阳子,可是让敌人误会了。当下见敌掌劈来,不暇再说,斜跨一步,腾出一点空间,左掌一穿,使出“上分手”之式,疾地骈指急划。

正是行家一伸手,便知有也无,粉面金刚见敌人一举手,先划脉门,复指上盘穴道,毒辣老练,暗吃一惊,退马收掌。火狐崔伟立刻乘机一长身,一式“擒拿进步”,掌抓肘撞, 抢占主动。

粉面金刚张均喝一声“好”!扭身斜避,双手已捏拳如锤,往崔伟腰胁打去!这一招原是“回拳”的变式,火狐崔伟见他出手变招甚快,而且以攻为守,微嘿一声,口中喝道:“打得好一手花拳!”横掌一封,底下已一腿踢出。两人拳掌触处,粉面金刚张均蓦感敌人掌力刚中带柔,恰到好处地封粘住自己猛力一拳,识得是绵掌功夫,这当儿崔伟铁腿已起,忙不迭往侧跨步转身,避过底下一踢。火狐崔伟掌力一吐,他已站身不稳,差点摔倒地上。

火狐崔伟掌吐连环,风也似地连翻拍击,粉面金刚张均探手支地,双腿一踢一勾,俟火狐崔伟腾空跃起之时,蹿起来使出花拳,立地拳影纵横,堪堪抵挡住崔伟连环攻势。崔伟识得此人乃用少林精妙拳法“花拳”应敌,只因锻炼日久,不但招式极为纯熟,而且力量甚强,暂时不能冒险抢攻,便也使出绵掌,邀斗起来,霎间走了二十多招。

碉楼上的苗人已看到下面打斗,有几个燃着火炬下来,照得这儿十分明亮,在周围埋伏戒备的苗人也看到了,只因苍背狼关平站在一旁看着,并不相助或传令他们出手,故也同作观众。

石堡外忽然传来几声可怖的啸声,那些苗人的面上都禁不住露出惶恐神色,可是堡墙内的平场中,两个人依然拳来脚往,酣斗未休。

火狐崔伟全神贯注,务必要用毒手将敌人击毙,等到此刻,忽见敌人一式“扭步劈拳”招式用老了一点儿,哪肯放过这机会,左手勾处,正好搭着敌人拳头,粉面金刚张均奋力一挣,左拳捣出想补救败局。火狐崔伟矮身一冲,人影闪处,已从敌人身畔掠过,口中同时说道:“正要你如此!”他的声音未歇,粉面金刚张均已惨叫一声,尸身横扑在地上,敢情胸口已被崔伟在这小小破绽中,印了一掌。

他的掌力锻炼了数十年,非同小可,这一掌印处,虽然粉面金刚张均外面看不见伤痕,但内脏都打烂了。

赤阳子合十道:“檀越好精的绵掌,盛名之下,果然不虚!”崔伟忙躬身道:“后辈斗胆在老禅师之前擅开杀戒,但此人恶名久播,实是死有余辜!还请老禅师慈悲包涵!”

赤阳子念一声佛,道:“檀越手下自有分寸,老衲不便置啄!关平你现在可传告众苗人,如今已是崔檀越为堡主!”

苍背狼关平不敢违拗,高声用苗语说了好些话,站在场中的苗人便跪倒拜见。赤阳子又命他传语守门苗人,开放堡门,让那替羊角神下书的人进来,他呱啦地转说了这命令,可是那些苗人俱都面面相觑,趑趄不前,卒之由关平指定两人,那两人硬着头皮,去开那扇极厚重的大木门。

在堡门外,一个高大的人,抗着一面白色长幡,咻咻哼哼地打着圈子,偶然短嗥一声,刺耳可怖。他见堡门打开,放步便闯,口中含糊地用苗语叫着一些话!

三个人正当那人去路,那人首先走到老和尚面前。这时所有的苗人都躲起来,他们生怕开罪这位羊角神的使者,故此赶紧躲起来,若他们不是深信阴棠是法力髙强的仙娘,此刻早就走散了!赤阳子衣袖一拂,那人在他面前半丈处站定,进退不得。他问关平道:“此人说个不停,究竟说些什么?”关平道:“小的只听出他说及仙娘的名字,啊!还有报仇的话……但此人说得十分颠倒,不知是要来报仇?抑是要仙娘替他报仇!”

原来当日阴无垢诛戮羊角妖巫之后,曾在石洞中留下阴家表记,这样如有羊角妖巫发现时,冤有头,债有主,自会寻到黑甸砦来。她当时估量羊角妖巫得悉阴家法力高强,必不敢来惹事。哪知近年羊角教中,出了个十分出色的妖巫,把本来已经衰微快灭的羊角教振兴,调教了两个徒弟,专一代他四处巡视,密切联络全教,渐具组织规模。这为首的妖巫,名唤必甲,非是不知阴家威名,但倚恃自己经已炼成“呼魂大法”,妄想与阴棠争一日之短长,故此当他得悉阴家的人诛杀了教中妖巫,便动了复仇之念!赤阳子慧眼凝神一看,那人眼神迷惘散乱,脸部的肌肉,痉挛收缩得十分难看。便慈悲地微笑一下,向苍背狼关平道:“你替我传语众人,这个使者乃是普通凡人,受妖法禁制而变成这样子,老衲立刻替他救醒,着众人不必害怕!”

他等关平大声翻译之后,这才口诵真言,手挽佛家心印,缓缓一扬,旃檀香风过处,那人打个寒噤,扛在肩头的长幡也丢在地上,神色和肌肉都一齐松弛,像在梦中醒来般打个呵欠,定神—看,猛然发觉处身在陌生的地方,不禁惊异地“呀”一声叫出来!

苍背狼关平大声地盘问那人来历,果然那人是离此百里外的人,因为打猎远入深山,遇见了一个赤身露体的妖巫,那妖巫嗥叫一声,他便茫然失去知觉,一直到此刻醒来,也不知经历了什么事!众苗人听得一清二楚,不由得立刻对这慈眉善目的老和尚信服起来,大惊小怪地谈论着。

赤阳子吩咐关平着手下带那人去休息,自己去拾起那面长幡细看,幡杆乃是用两根胫骨接成,那幡则似麻非麻,上面用鲜血画着好些骷髅和奇怪的符箓。

他向崔伟招手,叫他过来一道视着,说道:“这教的茧法也忒不中用,你看他们杀了这么多的人,才祭炼成这样一面唬吓人的妖幡。”他数数幡上的骷髅头,一共是九个,继续道:“这九个无辜阴魂,已在老衲方才用佛家心光破法时,脱离妖法禁制,各自飘散!善哉,此教不除,不知还要残杀多少生灵,老衲似乎不能袖手了!”

当下他又命人将此幡用火焚毁,另外着人在土场四周插满火炬,大约二十多支火炬,照得四处通明。最后才安闲地趺坐在地上,双手合十,阖目不动。

歇了好一刻,众苗人渐渐散开,各自躲回碉楼中或屋中,在暗里窥看外面情形,场中只剩下火狐崔伟和苍背狼兀立在赤阳子背后。

砦外群山中,野兽嗥啸之中,此起彼落,再等了半盏茶时光,倏然一声极为尖锐惨厉的长嗥,从远处隐隐传来,立时群山兽声都静寂了,只有强风刮过山林的啸声。

堡中所有的人,听到那一下奇异凄惨的长嗥,不觉全都毛骨悚然,头发倒竖,而且心里十分难过。歇了片刻,又是一声同样尖锐惨厉的长嗥,发声之处,显然离石堡不远了!一众苗人,大部分毛战股栗,浑身发抖,直欲魂魄出窍而飞,难过异常,连赤阳子身后站着的火狐崔伟和苍背狼关平,也都牙关打战,快要熬不住。

赤阳子朗诵一声佛号,众人同时听到隐隐地升起梵呗经声,好像在各处飘浮着,瞬息之间,全都觉得心中舒服,一如平时。

同一时候,堡外不远的黑暗中,一声长嗥划空而起,仍旧是那么凄厉可怖,余音摇曳在群山中,众人虽然听这一声尖锐的嗥叫,但却泯掉方才惊怖感觉,心中泰然地倾听着。

老和尚大声诵一句佛号,那声音和婉悦耳,就像实体的东西般,向堡外一直响去,由近而远,一直响彻群山,激起一片极悦耳的和谐回声。

堡外黑暗中短嗥一声,像给谁迎头打一下似地那种发怒的声音,蓦见两条人影,直奔进堡来。

火光之下,照得分明,那两个人都是汉人装束,双目半开,脸无人色,动作极为僵硬,一扎一扎地跳进来。手中分持着一支短短白色的幡旗,一把苗刀,活像两具僵尸,直冲进来。

堡外嗥叫一声,那两人同时一扬手中短幡,蓦然四面卷起阵阵阴风,把火炬吹得摇摇欲灭,光线顿暗。跟着鬼哭之声,啾啾四起,堡外更传来连续的勾魂摄魄的嚎啕哭声。赤阳子慧眼倏然开合,诵一声佛号之后,道:“这两个不知是谁人,被妖巫弄死了,变成優尸来杀人!”后面的苍背狼关平应声道:“这两人是本堡的武师夜猫彭三和铁头卢胜,奇怪他们怎会被妖巫碰上害死?啊!大约是他们今晚赶回堡来,路上遇见妖巫啦!”

那两个僵尸冲到老和尚前面,赤阳子睁目喝一声“咄”!只见这两名僵尸同时翻身栽倒,声息全无,刹时阴风顿住,火炬复明。

两个僵尸倒地之时,堡外暗影中跟着负痛似地短嗥一声,赤阳子朗声道:“无知妖孽还想逃遁么?”左手法诀一扬,倏然发出一声禅唱,四山飘扬起梵呗经声……

堡中众人如入丛林古刹,心头涌起安详静谧之感。赤阳子缓缓起立道:“妖巫已受我佛法禁制,无足为虑,明日如在山林间发现尸体,可以用火焚掉。”

他又对崔伟道:“檀越所有心愿俱已达到,老衲祝你壮志得成,稍留人间正气!二十年后,少存忠厚之心,明辨是非,至要至要!”话声略顿,掉首对苍背狼关平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若随我返回峨嵋,我佛慈悲,不念旧恶。如若不愿,老衲毁去你此身武功,任你自便,你可仔细思量着!”

苍背狼关平沉吟一会,终于不舍得毁掉武功,情愿随赤阳子回峨嵋。

赤阳子不肯再事逗留,飘然而去,火狐崔伟留他不住,只好罢了!当晚检点禁院藏着的财物,为数甚巨,火狐崔伟无意间得此资本,心中甚喜,仍然藏好。

他将堡中的苗人大部遣散,堡中空下的房屋,便任由黑甸砦的苗家居住,只不准人到那髙楼以后的地方。自己在整顿完之后,嘱付崔念明父子好生看顾这石堡,便动身到猛家寨去。

他一走进猛家寨,许多人都认得他,俱都鼓噪欢迎,另有人飞报与猛禄。

司弟加和土加夫妇率先飞奔出来,大喜若狂地和他相见,猛禄也率伏泰迎接出来。

一直到晚上,他才能够清静下来,在他房间中,还有司弟加和土加夫妇三人。司弟加个把月来,虽学会不少汉语,但仍不能表达较长的意思;只好眼巴巴地坐在一旁,一个劲儿瞅着师父,那样子显然有满腔子话想说,却说不出来!

土加便对火狐崔伟详细地描绘出阴无垢来此,先后一切情形,火狐崔伟这才明白了来龙去脉。

他惋惜地瞧着司弟加道:“好事多磨!我怕有个消息,给他的打击不小!不过事情总得说个明白,土加你转告他,阴无垢姑娘暂时不能来找他,因为她容颜受毁,要医治一个时期……”

土加如言翻译,司弟加面上掠过一丝阴影,但立刻恢复原状,满有信心地点头表示明白。众人见他这样,都放心了!

翌日,崔伟向猛禄说明收司弟加土加两人为徒,要携他们到黑甸堡居住传艺。猛禄正是求之不得,当下便将司弟加出身来历暗中告知火狐崔伟,这一来司弟加报仇复位的责任,已转移到崔伟身上。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