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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劲弩六合,阵中泉眼命如蚁;妙计连环,袖里乾坤利似刀

话说石轩中扑到“天香幻境”的后门,扫目四看,杳无人迹,他用力吸一口气,之后便闭住呼吸,飞身一掠,已纵入园内。

他沿着记下的路径,居然一下子让他走到那茅亭处。身形毫不留滞,一跃数丈,又来到掷烟管较技之处。他记得当时易静曾经指过愚庐的方向,这刻唯恐走小石路会迷失,便飞掠上树梢,竟自踏枝而行。

这“天香幻境”之内,摆的是甚普通的五行阵,只要稍会此道者,都不致迷路,威力乃在于那些天竺异种“离魂香”,嗅了便会自动迷失理智。随念幻想,终于睡倒阵中。这时石轩中既闭住呼吸,自然无事。他在树梢,已可望见愚庐,乃在十余丈外。当下施展八步赶蝉的轻功绝技,身形活像飞鸟一般,在树梢几下起落,便到了愚庐。

只见那愚庐共是两座,前面那座是形式古朴的石墙单层房子,后面却是座木楼,面积较小,共有两层。只见那石房子还有灯光照射出来。木楼则楼下漆黑一片,楼上也有灯光,从湖绿色的窗纸间映射出来。

他绕着这两座房子走了一圈。原来这里是天香幻境的中心,故此四面都有园林花木。

他回到原来地点,迟疑了一下,便蹑足走到靠近那所石屋去,小心地掩到窗边。那窗户敞开着,他偷偷一觑,发觉那石屋原来隔开两间,这边是个卧室的陈设,家俱都很简单,四壁都摆满了书,室中一张云床,铺着卧具,室边便是一张书桌,摆着文房四宝,还有一个古香炉,室中阒(音去)无人迹。

因卧室的门掩着,瞧不到外间情形。他鹤立鹭伏地绕着石墙,转到这边窗户,刚好也是敞开着,便小心偷窥里面的情形。

只见这边一间。室中摆着好几张椅几,一个小童,坐在椅上,一手支颐,竟是倚几而睡。看光景像是这小童一时困倦,倚靠在几上睡着了!他暗中浮起笑容,不禁想起自己做小道僮时的日子。

壁上挂着好些字画,正中一幅山水画,乃是水墨山水,笔意苍古简淡,突兀奇怪,气韵高远,竟是宋代夏珪的《寒林晚岫图》,不觉凝目欣赏了好一会。

这小厅中只有那打盹的小童,他忖想道:“这处布置得十分清雅绝俗。隔壁那卧室又是典籍琳琅,相信便是公孙先生的居所了。我何不趁他不在之时,到卧室里一探!”想罢,悄悄绕回那边,脚下微微一垫,已如一缕轻烟般窜入室中。他在室中四处察看,先在卧具下摸索了好一会,枕头下什么东西都没有,被褥底也看过,一无所得。

于是走到书桌旁,桌上几件东西,一眼分明,不必再看,便伸手去拉那两个抽屉。先拉开右边那个。只听“嘀哒”一响,他吃了一惊,却无动静,便放下心,急急搜寻。只见这抽屉内满是盒子,那些盒子上都贴有一条白纸,写着墨字,他随手拿起两个看时,一个上面写着“乌灵脂”三字,一个写着“接骨藤”三字。他道:“此番找着藏处了,这两盒都是药料,那石螭丹许在其内!”

他连忙逐盒细看上面的字,一连看了七八盒,都是别些药名,心中渐觉焦躁,忽听有步履之声,传人室来,大吃一惊,侧耳听时,一个人道:“明月,你这孩子真贪睡,快快起来!”他认得这口音是公孙先生,心里着慌,连忙把抽屉关上。又听到易静的声音道:“公孙先生,明月还是个小孩,由他去睡吧!”

“明月,那你就回去自己房里睡吧!咳,静儿你看,这孩子要他替我守炉,岂不误事?”

“孩子总是这样的,你何必怪责他?”

步履之声移动着,似向这室走来,石轩中急忙拧腰一窜,打窗门就飞了出去,双臂一探,抓着外面的滴水檐,双腿一蜷,身形便如元宝一般,缩在檐下。

那公孙先生果然和易静走进室来,只听那公孙先生“呀”地一叫,抢步走到书桌边,拉开抽屉查看。易静问道:“什么事呀?公孙先生!”

“哼!那小贼好大胆,居然混进来,想偷灵丹哪!”易静也“哎”地一叫,公孙先生又道:“这小贼大概被我们的声音惊跑了,这抽屉里的盒子只移动了九个。”

石轩中听得清晰,忖道:“他怎么一进房就知道有人动他的抽屉,我本想待他一走开,便再下手搜寻,现在恐怕不成了,还是先离开这里为上!”

只听那公孙先生忽地哈哈大笑:“静儿,那性石的贼子,果真有胆,可惜他不知我的丹藏在什么地方。他再来这里一百次,也是徒然!”易静惊奇地“嗯”一声。

“告诉你也不妨,我的石螭丹是藏在九反绝门阵里的主坛上。那九反绝门阵便是在往西去第二座山的近麓处那座石洞,洞门不是用一块大石封住么?必须在大石右边顶上那条石缝钻进去……”

石轩中这刻大喜,不再听下去,腕上一用力,身形便像一片落叶似地飘退开两丈多,在他身形退走的一刹那,隐约听到易静诧异地道:“我知道那地方呀……”

他不假去寻味思索,急如飘风,疾如奔电,一径从原路扑出这天香幻境。

他微笑想道:“合该玲妹妹有救,这老家伙不打自招,自己给透露出来。他说往西去第二座山,不正是玲妹藏身的前面一座山么?”

这时他施展出八步赶蝉的轻功,在这迷茫黑夜中,只见人影一闪,便无踪影。要是普通村人看见,也会疑惑是眼花哩!转瞬间,他已奔到系马之处,解了马缰,便又策马飞驰,绝尘而去。

不久,已来到第二座山麓处,他本是自小练功,又是童身,故此目力绝佳。这时下了马之后,便往山麓之间搜寻,这面乃是山阳,树木较疏,好些地方全是岩石,他翻过一片斜坡,便见坡后一片石壁,寸草不生。石壁正中处,有块极大的山石,堵在那儿。他跃上这座石头,往右边看时,却不见有缝隙,只有一条长方形的大石头,好生失望,便试着用手去扳那石头,发觉这石头竟是活动的,用力一扳。那石翻个身,果然露出尺许宽的石缝。他双眸闪闪,立下决心,慢慢从这石缝爬进去。

飘身落地之后,便觉得这洞甚是温暖,而且鼻端还隐约闻得烟火之味,他戒备着往内走去,大约走了一丈多,迎面一堵石壁挡住,两边俱有通路。他两边一看,右面黑沉沉的。什么都看不见,左边却隐隐有光亮透露出来,使信步向左面走去,弯曲地走了丈许,那光亮更加强烈,转一个九十度角的弯后。前面又是一堵石壁,把路分做两路,他又朝着有光透来那边走去。这次只走了十余步,便在转角处发现了光亮的来源。原来这洞壁上插着一根火炬,火焰极大。他往去路一看,里面黑沉沉的,相信已无火炬照路,当下他纵身一跃,单臂握着那火炬杆身,入手冰凉,原来是铁柄。他轻轻拔了一下,觉得下面没入石里的一截,似有什么勾住。于是双腿往壁上一蹬,单臂用力一扯,火炬应手而起,却并不觉得太紧。猛听轧轧连响,那声音一直响到洞内深处。他已落在地面,蓦地灵机一动想道:“这声音古怪得很,方才听那公孙先生说是个什么阵,如今拔了这支火炬,料必是引动消息埋伏了。”他这一猜倒是猜对了。

这时他唯有小心地向洞内走去,转了两个弯,都没有什么事,反而令他迷惑不解。迎面又是一堵石壁,他走到近前,石洞两旁已有通路,忽然身后砰地一响,回头一望,身后通路已被一扇钢板闸住。他惊得一呆,又听吱吱连响,面前这堵石壁竟自动现出一扇门,他踌躇一下,使持着火炬试探地走进去,里面原来又是一条石洞甬道。于是迂缓地一步一步走进去,刚走了一丈左右,只见里面五六步远的洞壁顶上,轧轧一响,一块钢板缓缓降下来。

这一刹那间,他必须决定究竟飞身前进呢,还是束手被困在这段石洞中,因为外面的通路已被封住了。

他一咬牙。双足顿处,身形宛如漠漠长空中流星一划!倏然冲过那扇钢板。一穿过钢板,眼光到处,不觉叫声“苦也”!

原来那钢板后面,竟是一片十余丈大小的洼地,那块钢板正当石洞出口之处,故此一跳出来,便已身在室中,火炬微光照处,下面大概有四五丈深,入耳水声淙淙,乃是山洞中低洼之地,积满了水,微波荡漾,可不知有多深?

他唯恐掉在水里,仗着神妙轻功,在室中提一口气,微微停了一下,百忙中闪眸顾盼,只见对面有两个洞口,正和这边一般高低,可是相隔十余丈远,任他再佳妙的轻功身法,也不能到达。俯首看时,隐约看到那水面上,露出几根石柱,分作梅花之形,往尖离水约摸有丈许高!正是垫脚换力的好所在。更不迟疑,身形向最近的一根石柱落下。

脚尖一点柱尖,换一口气,拧腰一纵,忽听弓弦乱响,一排箭,从最近的石壁间射出来,极为急劲。

他听风声,辨方位,身躯一弓,缩成一团,右手的火炬挥舞处,已击落了攒射身躯的四五支长箭,还有十余支分从头上脚下飞过。他此刻身形一长,飘落向中央那石柱。

这时他深怀戒心。脚尖一点,蓦然凌空飞起,打算纵得高一些,好避开那些锋利长箭,然后落向那边的石柱,再换一次力,便可渡过这片洼水,到达那边洞口。猛听弓弦又是乱响,只见四面的石柱都射出数十支利箭来,不过各有方向,只有对面这根石柱的箭是正好向他攒射。他正待用手中火炬和左掌同时挥击那丛利箭时,蓦然又觉身后箭镞嘶风之声,劲袭而至。

石轩中吃亏在临敌经验不足,常常会慌乱。此刻也是心神稍乱,左右手连连挥舞间,猛然左腿一疼,已被一支利箭射着。他“哟”地一叫,那口真气一松,身形便如陨石飞坠,“扑通”一响,掉在水里。

这石洞的水其寒刺骨,他一直沉下去,“咕咚”连声地喝了好几口,鼻孔也让水呛塞住,十分难受。他不住手舞足蹈,更加向下沉没。连忙本能地闭住气,一会儿已沉到底,这时他早已抛掉那支火炬,右手触处,原来水底也是石头。

忽然他觉得水也并不可怕,只要闭住气,便再在水底睡一觉也未尝不可。于是他双脚找地,用力蹬处,霎那间又浮上水面,估量出这里大约有两丈多深,他两掌轻轻按着水,身体放松,便浮在水面不再下沉。

他慢慢地划动着,渐渐发觉在水中游动,和武功有许多相通之处。全身肌肉都要放松,四肢划动之时,力道不能太骤,也不能太缓,方能够随意进退。不知不觉,竟在水中到处游动起来。

游了好一会儿,渐渐觉得右腿箭伤发疼。便游到进口那边的石壁边。恰好离水两尺高处,有一块石头凸出来,有丈许大小。他爬上去,用冰冷的手指,去摸那伤处,长箭已不知何时跌掉,只摸到一个伤洞。原来他浑身肌肉,都极为结实,那么强劲的长箭,也不能深入。故当他划游之时,箭便甩落水中。

他也不着急,探手摸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两粒护心丹,一粒内服,一粒捏碎了撒在伤处。这护心丹,为崆峒秘药,这种轻微的硬伤,只要敷服一次,便立刻结痴痊愈。当下疼痛已止,便卧倒在石上。思量一会。

前路茫茫之感,充满了心头,自己也不知道怎样办才好!里面的埋伏必定更为厉害,可是即使想后退,也办不到哪!真是进退两难。渐渐觉得沮丧和一丝儿害怕。他的思想,随着那淙淙的流水声,片断零乱地活动。

他想起师父和崆峒山寂寞而安详的岁月!惹起他强烈的怀念。还有心心相印的朱玲,在他的思念中,她是那么荏弱可怜,要他去保护!

他的雄心渐渐奋起,慢慢地坐起来,思想也转移到现实方面,盘算着怎样走入这石洞恶阵中的主坛。

一些奇怪的声音,传入他耳中。蓦然头上轧轧地响着,听出是闸住退路的钢板,缓缓地上升,不禁仰起头去瞧!

只听有人叫道:“石弟,你在哪里?竟然是易静的声音。

他大喜道:“易姊姊,我在这里!”

一条人影堕下来,黑暗中认得出是易静。她“嚓”地晃亮火折子,火光照亮了两人的脸。她道:“呀!你掉下水去了?身上有没有受伤?”

“左腿上让箭射伤了!可是不碍事,快要好了!”

“咳,让我瞧瞧!”她移低火折,在他左腿伤处照着,只见血迹未干,但伤口已凝住一层白色的痂皮。她道:“别处没伤着么!”他赶快摇头。

她道:“石弟,不是我怪你,实在你太鲁莽了!想也不想,便跑到这里来送死,那公孙先生是何许人也?怎会自动告诉你藏丹之地?你以为他不知道你会在窗外偷听么?”

石轩中恍然大悟,心中浮起一阵羞赧,道:“小弟实在愚蠢,竟测不破是公孙先生之计!”

“不但如此,他还说起,在较量轻功和比拳脚之时,曾在脚下青竹上,弄了手脚哩!”

他不觉转羞为愠,道:“他果真如此,那就有辱令名了!我总以为以他的名望身份,不会有什么诡诈,哪知仍是不免,以后就再也不相信任何人了!”

“那也不能一概而论,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便是!”火光照在她脸上,只见她十分慈穆的神色,严然是个姊姊的派头!她又道:“公孙先生本要向你下毒手,故此才用诡诈的手段。”

“他为什么要向我下毒手呢?我又没开罪他!若说怪我求丹,他可以不给我呀!”

“说起来话长,我简略地告诉你便了!他对你起杀机,第一是因为那南连渔隐捕鱼的事,其次便是为了我的缘故!”石轩中这时不禁摇头称诧,张大眼睛,听她说出根由。

“那南连渔隐的来历,我不使细说,总之他是为了另外一个极重要的人,要求得一种灵药,使那人服下之后,能脱胎换骨,洗毛伐髓,这样便可以去练衡山那种有法无人的无上神功。所谓有法无人,便是其法虽在,但无人能够练成,现在衡山派中,只剩下猿长老是识练此神功的硕果一人。”

石轩中忍不住打岔道:“衡山的猿长老,我曾听师父说,怕有百岁开外了!他还健在么?”

“正是这猿长老了!那南连渔隐请了天下四个奇人,一个是猿长老,答应届时把神功传授那人,有两位负责采两种奇珍灵药,已经采到了!剩下那位便是公孙先生,负责炼药和守候另一种异宝,便是你刚好碰着那尾鲤鱼了!这尾鲤鱼乃千年神物,原产邵阳名为火鲤,沿汉水来这南连江,因为此处有个无底泉眼,据说直通龙宫。那南连渔隐十年前和公孙先生来此地卜居之后,每日在江中垂钓等候。他本来约定那火鲤上钩时,便用特制的“震地雷”,发出雷鸣般的响声报讯,以便公孙先生接应!那尾火鲤五百年变成黑色,再五百年变成红色,腹内有一粒内丹,便是他们苦候十年之异宝了!那火鲤浑身刀枪不人,水火不伤,只腹下有一道白痕,可以剖开。那鱼皮也是件至宝哩!可惜渔隐火气太大,那火鲤又十分通灵,自知人家要取那腹中内丹,便在江底的利石上,剖腹弃丹,落个两败俱伤,渔隐按捺不住火气,把火鲤抛落江去!”

“这是公孙先生告诉你的么?”他禁不住疑惑地打岔,“他又怎得知这火鲤的功用和灵性呢?我自谓也曾博览群书秘典,都未见过这等记载!”

“唉!你知道什么?枉你是崆峒传人!”

石轩中不觉脸红耳热,易静赶快道:“你一定会为我这句话伤了自尊心,其实我说出来,你便知道了。你们崆峒一位祖师,法号玉洞真人,便曾经在南越另一个泉眼处,捕到一条千年火鲤,内丹怎么样处置可不知道,那鱼皮却制成一件内穿衣裳,端的厉害非常,乃防身至宝,后来这火红衣怎样一个下落,我可不知道!”

石轩中诧道:“王洞真人!那是我太师祖苍梧子的师祖了!”

“所以你还不知哪!我也料你师父或许不曾说给你听,因为好像这件火红衣,曾惹起你们崆峒一场纠纷呃!”

他歇一下,那火折已烧得很热,她把火折灭了,再说道:“南连渔隐和公孙先生在这里眼巴巴地等了十年,每天风雨无间地,由晨至昏,在江边垂钓,好容易才等到那火鲤上钩了,你又不懂诀窍,用力扯它上岸。这大鲤知道敌不住你的内家真力,便剖腹流丹而死!那公孙先生虽怪南连渔隐不发信号,但他又想到倘若你不在旁边帮手时,即使那渔隐没带讯号在身,也会命人传信给他。所以公孙先生把一股冤气,都发泄在你身上。”

石轩中道:“真岂有此理,那渔夫当时十分吃力,鱼丝也快要震断,所以要我帮忙。若我袖手不理,他们连鱼影也瞧不见哪!”

“不管怎样,他已把一股冤气发向你身上,你不求丹,已难善罢干休,何况还苦苦乞取他的至宝石螭丹!”

“那么为何把你也拉下水呢?”

易静道:“你可记得公孙先生出现时,我正指点方向与你看。大概我们靠得太近,他看在眼内,已经不悦,到后来我处处袒护你,他更误会了我们有什么私情,其实我们一片光明,是他误会了!”

在黑暗中,彼此瞧不见表情,只听她声音变得凄婉地继续道:“他误会之后,更立心要杀你,后来却被我的神色和样子,使他改变了主意!”

石轩中不觉一愕,想道:“难道易姊姊跟那公孙先生……”

“他后来对我说,那时我靠在栏杆的神情眼光和姿态,就像当年我母亲一模一样!他当年狠心一击,铸下数十年的相思苦恋……”

石轩中不由得“哦”一声叫出来,只听她道:“他又说当他向你凌空下击时,也为了他侄儿公孙策的缘故,怀着当年的妒情,想斩草除根,谁知见到我的表情,便不由自主地改变了主意!我是公孙策的未过门妻子,年底便要成亲了!”她的声音显得有点不自然,石轩中好像在黑暗中还看出她颊上的羞红。

他又忍不住结巴地问道:“公孙先生……他……你母亲是怎样的事呀?……”

易静低声道:“这件事许多人都知道,连我父亲在内。公孙先生和我母亲自小相识,感情极好,后来我母亲的表哥,打学师处来,不知怎的,那公孙先生误会我母亲移情别恋,便和我母亲的表哥决斗,我外祖父家虽说是名镖师出身,别有技艺,但怎敌那公孙先生内外兼修,被他后来凌空一击,一下击毙了,我外祖父自然大怒,打算亲自去斗公孙先生。公孙先生事后已十分后悔,远走天涯!我母亲遂由外祖父作主,嫁给我父亲摩云剑客易峰。我父亲起初还不知道,及至生我之时,母亲难产而死,临终时把此事告诉我父,并请他转交一支碧玉钗。那原是公孙先生赠给她的,我父亲胸怀豁达,寻到公孙先生之后,交回那钗与他,并且八拜结为兄弟。公孙先生本来极爱我母亲,如今知她也未曾忘记他,更是悲伤,矢志此生不娶,以报我母之情,此后视我胜如亲生女儿。便因此故!”

石轩中陪她叹息了几声,想起自己,也甚为心乱。易静又道:“公孙先生不信我的解释,至今尚以为我对你不止姊弟之情,我只好不理他,由他去想便了!今晚他知你必定还在近处,故意对我大声说藏丹在此阵中,并且说明地点方向。当时我十分奇怪,因为近两年我随待他,以便学这些阵法,这九反绝门阵是他十年来刻意布置而成,我早就把这阵摸熟了,何以他要说明方向地点呢?后来让我想出这缘故,他也承认了,并且说那丹实是藏在这阵心一个水穴之内,这水穴下通南连江泉眼,水中回旋潜力甚大,那水井旁有一根钢丝长缆,在那长缆尽处,石壁间一个小穴中,那石螭丹便是用一个铜盒盛住,放于穴内。他说非内功甚佳者,会抵挡不住水底的回旋潜力,以致七窍流血而死!他估量你此刻已死在阵中,故此甚为得意,把内情都说出来!我听了心中大急,诈说头痛,回楼上睡觉,其实暗中急急赶来,幸亏你只在此处受伤,若再过去,那就难说了!”

石轩中骇然问道:“里面比这处更厉害?”她道:“一时也说不定,倘若你初时进洞,不为火炬光亮所诱,反而走向黑暗那边,便只被困绝户之内,迷了道路,走不出来。可是你必定会从光亮一边走,而且会去拔下火炬,把全阵最厉害的消息发动,你可瞧见有两个洞门?左面一个是癸水洞,只要走到石甬道中,洞中便喷溅出毒水来,沾上一点就得全身腐烂而死,任你轻功再神妙,也逃不了。这些毒水乃是苗疆癸天圣后代为设下。右面那洞为离火洞,埋伏大致一样,里面的火器便是火狐崔叔叔布置的,神仙难逃!我劝你还是息了求丹之心吧!”

石轩中道:“易姊姊,事至如今,有进没退,你带我去那水井处瞧瞧行么?”

易静微微叹口气道:“那有什么不行的?我且问你,你那受伤的朋友现在何处?”

石轩中道:“我把她藏在后面山麓的松林处!”

“不会是男朋友吧?”

“不敢相瞒姊姊,实是个姑娘!”

黑暗中听到易静轻轻一笑,随即亮火一闪,把火折点着。石轩中有点窘,把头低下来。

易静没有看他,叫一声“我们走!”身形蓦然纵起,向最近那根石柱跃去。石轩中知道一定已将消息止住,便一骨碌起来,跟踪跃去。起落之间,两人都到了右面的洞口。

石轩中随着易静,左回右转,穿过数十条石甬道,易静忽然止步,说道:“那水井便在此地!”他籍着火折微光,打量四周一眼。只见这里原来是个石室,十分宽大,当中一处深陷,走近去原来是个大洞,隐约可以听到下面有水声传上来。

易静指着井旁一根大缆,道:“这缆乃棕皮合钢丝拧成,极为坚韧,一头系在那石笋处,十分牢固!”

石轩中应了一声,便真个要下井去。易静道:“你真要下去?下面水可冷得很,而且左腿新伤,你最好考虑一下,或者明天再试!”

他道:“公孙先生既下得去,我也不妨试试,最多受不住之时,赶快爬上来便了!水冷和腿伤,都不碍事!”

易静轻叹道:“你那位姑娘,真有福气,有机会我定将你这次舍生忘死的情形告诉她,好教她更死心塌地去爱你!”

石轩中从囊中掏出两个盒子,一是上清秘箓那个五盒,一是那救命潜踪绿的铁盒,将这两件东西的来历说完后,请她暂为保管,免得在水底遗失了。易静忙郑重揣起。

他叫道:“易姊姊!我下去了!”

易静握一下他的手,道:“石弟多加小心,别要勉强!”他感动地答应一声,随即庄重地调息呼吸,待得丹田的真气,调运至极为纯匀。便缘着那粗缆,一直滑下去!

易静听到他没入水中的声音,不由得紧张起来,关切地向并下瞧着。

过了许久,还没上来的征兆,暗自焦躁地在井旁溜了一圈,打亮火折子,正想照照井中。忽然一条人影闯进来,嘿然笑道:“不出山人所料,静儿你果真助他取丹!”

易静吓一跳,抬头一看,公孙先生目光尖锐,紧盯着她,像要看穿她的心似的!她不胜委屈地哀叫道:“公孙先生,你别这样瞧我,我求求你!”

公孙先生在鼻孔间,喷一下气,道:“你还在此干什么?半夜三更,瓜田李下也不避个嫌疑?快随我回去!快走!”

易静见他声色俱厉,不敢违抗,无奈地回顾这水井一眼,跟那公孙先生离开石室!

公孙先生背地冷笑,想道:“谅你们也难逃我连环毒计,明天便把静儿送回京师家里去!姓石的即使不被那泉眼水力压死,也出不了这九反绝门阵!”

易静哪知此中另有文章,根本公孙先生在开辟这山洞时,已发现这井旁有这条粗缆。试缘下去时,不过丈半许,便重压难耐。当时癸天圣后也曾试过她的内外功,当今已算绝响,只落到一丈多深,便发觉有一股潜流,回旋激荡,力量奇大。尤其厉害的是,非待得你全身都受着那回旋潜力之时,无法感觉出来,到感觉到时,已经太迟了。癸天圣后的水性乃天下第一位,也险些着了道儿,事后还谈虎色变。石轩中这一下去,凶多吉少,已是了如指掌之事!

正是天将离恨恼多情,不辞冰雪为君热,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章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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