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36900000012

第一一回 古碣暗藏珍 冷焰寒光生宝带 班荆成至契 晶峰玉洞起仙韶

成全、南州见火势如此猛烈,知道二人日夜都须聚在一起,用宝光护身,否则便要活活烧死。无故尚难久停,再被妖道警觉,更是凶多吉少。立时同纵遁光,往对崖峰上飞去。原本峰崖相连,地震之后方始隔断。遥望峰虽光秃,寻一个洞穴藏身,当可办到。

到后一看,峰上山石竟和这面一样,通体酥熔。洞穴虽多,俱都不大,如蜂窝一样,内里更是崎岖不平,无法存身。本想往上找去,不料半山以上罡风凛冽,来时寒衣已全弃掉,峰顶高寒,二人又须同在一起,不能离开。没奈何,只得回到山腰,向峰阴绕去。

事有凑巧。本来妖道所居在峰阴之北,斜对峰阳危崖火窟,二人如往北绕,恰成对面。

妖道因想谋夺那本道书,又知火窟中女怪人既能在内久居,早晚必要逃出,成一心腹之患。为此在洞前高原上设下法坛,用一面主镜对准火窟,师徒数人,日夜防守查看。崔、成二人如无隐形法宝,固然一到便被发现;就是无意中绕往峰西,在未准备完成,援兵未到以前,也必难逃毒手。这一来恰巧避开妖道耳目,二人却不知道。那峰又高又大,二人绕行好远,才行到达。来时听说妖道设有法坛,恐被发现,本来打算绕过峰去。及见峰阳无处可住,迫不得已,沿着峰腰寻将过去,前半仍无崖洞可住。渐行渐远,不知不觉到了峰西。因见峰旁一带多半森林崇冈,与妖道所居百花城形势不同,先未留意,见一洞穴高大明朗,便住了进去。长途跋涉,未免疲劳,打算休息一夜,明早再作计较。

便把所带凉席铺好,吃了点东西,一同安卧,准备明日早起,打扫山洞,安设行灶,以为久居之地。

次早起身,出洞一看日色,才知落在山阴一面,先颇惊异。既一想:“钟灵曾说,离峰阴数百里外,便是妖窟,外人到此,立被查知。也许昨晚到时天已黄昏,那面隐形壁到了洞中方始收起,致未泄漏踪迹。照当地情势,还是不能久留。”略一商议,来路峰阳万难立足,反正要往妖窟窥探,莫如提前数日,先往一探,另觅栖身之所。商定起身。初意妖窟就在峰阴一面,忘了峰是圆形,地势广大,竟朝对面飞驰过去。匆促之中,竟未想到峰北还有大片奇景,隐藏在丛山峻岭包围的盆地之中,只记得妖窟是在平原中心一座峰崖之下。一见前途菁莽纵横,森林甚多,虽然不如来路那么广大繁密,中间时有小山突起,终以为邪法掩蔽所致。惟恐无心涉险,陷入埋伏,万里投荒,寄身绝域,李琦等援兵要在月余之后才来,妖道凶残,微一疏忽,凶多吉少。行时格外留意,特把遁光降低,贴着森林之上,隐了身形,缓缓前飞。后来成全看出那些山石林木全是真的,几经试探,均无异状,方始加快。经此一来,无意之中恰又将横互峰西北两面的一条山岭避开。再往前行,尽是乱山罗列,高出云天,妖窟一带花城已被遮住,无从发现。

二人始终不知机缘凑巧,老以为仙人之言不谬,前面丛林尽头又有大片平地,必是妖窟所在无疑,那些荒凉景物必是幻景。因已试出沿途森林不假,仗有至宝防身,稍见不妙,立可遁回,重又加急,一路小心戒备,向前飞驰。沿途并无异兆发生,胆子渐大,飞行更快,不消多时,便把峰西那片森林走完。顺着山势偏向西南,到了尽头广漠前面停住。心有成见,认定妖窟在此,不敢冒失走进,更没想到背道而驰,越走越远,二人固未发现妖窟。妖道偏在西北,井有大片山林隔断,也决看不出时腋之侧,来了两个敌人,隐患已伏,不久就要发难。

二人正在小心翼翼,顺着沙漠戒备前行,走了一大半,快到平原尽头的高山脚下,相隔不过里许来路,方觉当地并非幻景,猛瞥见峰前丛莽中飞也似蹿出一条大野猪,这类蛮荒猛兽,比虎豹还要厉害,差一点的小树,吃那大口长牙一咬,立成两段,端的凶猛非常。心想:“妖窟在此,怎有野兽?”再查地形,沙漠已快走完。已然至此,索性往那山脚下走去。到后一看,乃是一座山洞,入口有好几个,外有丛莽藤蔓掩蔽,均只五六尺方圆。初发现时,当是野兽巢穴,几乎错过。后来崔南州无意中看出洞中共是五个,形似一朵梅花,正中心虽是一片整的石壁,四围石色却不相同。试把苔薛铲去,仔细查看,果有深浅之分,并有一圈石痕,仿佛当中原是一洞,经人用一块圆形大石将其填满。一时好奇,索性把四围苔藓去尽,越看越像是个圆洞,石痕正圆,便画也无此整齐。猛想起来时钟灵所说,此行虽极艰险,只要胆大机智,也许还有奇缘遇合之言,忙告成全,令同查看。成全本就看出上下五洞,形似花瓣,大小一样,心疑有异,正用剑想砍去洞外藤莽,挨个查看过去。闻言忙即赶去,见那当中一团团,果似一个圆洞,被一块同样大小的坚石将其填没,看去十分明显。只奇怪四边缝隙仿佛天然生就,通体浑成,除石色深浅不同,当中圆石坚莹如玉,四边现出一大圈痕印而外,稍微粗心,决看不出当中是一大洞。也不由生出好奇之想,先寻小洞,入内查看。里面洞径甚是整洁,入口甚小,进约数丈,地势逐渐开展,看去甚深,分朝五面斜行,形式大小,却都一样:

料定当中大洞必有奇景,只是无法人内。意欲用剑一试,看能将封洞大石去掉与否。

二人匆匆退出,先用各人宝剑朝那合缝之处石痕上猛力刺去。以二人的武功,休说山石,便是一块钢铁,也被砍碎。谁知平日削铁如泥的两口宝剑,刺将上去,纹风不动,一任运用内家劲功,把周身真力全运于两臂之上,.朝石猛扎,全无用处,手腕反被震得生痛。成全笑道:“我看当中山石必是一件法宝,经过仙法妙用,将洞堵塞,决非常人所能砍碎。否则,以我二人的功夫,纵不应手立碎,何致连裂痕都没有?三哥何不取出王二哥的古神戈,再试一下?”南州闻言,忙答道:“此洞既是仙法封闭,如何可以蛮来?这类洪荒未辟,亘古无人的深山之中,忽有这等奇怪山洞,如是仙人所居,我们无知冒犯,或者还能原宥;万一有什精怪闭禁在内,我们不知底细,妄用古神戈将它破去,岂不惹出事来?依我之见,还是冒失不得。最好先向仙人通诚求见,看其有无回音,再作计较。如无回音,好在持有法宝防身隐形,先把这五个小洞走完,仔细观察一回,也许探出一点虚实。你看如何?”成全闻言,立被提醒,同向洞外下拜,通诚祝告了两次,并无回音。

南州终恐洞中禁有怪物,不敢造次,便照前议,往四外五小洞飞进。满拟内中必有奇景,谁知入内七八丈,只是一条五丈大小的圆形甬道,除四壁石质如玉,干净得出奇,与洞口草莽纵横,泥沙污秽,大不相同而外,空无一物,也不见有别的异处。行约里许,洞势忽往中心弯转,前面老似有光透出,却又不见一物,直到尽头,均是如此。二人反正无事,忙又飞出,把那五洞相继走完,看出五个小洞形式相同,连那远近大小全是一样,直似五根手指,当中抓着一物,到了尽头之处,指尖合拢,偏又不相通连。最奇的是洞口光景本来昏暗,等走到甬道前段,离口已七八丈,这类又深又长的弧形洞径丝毫不见夭光,竟能看人辨物,并能看清前面途径。洞前不远,又是一片沙漠,山风甚大,里面像人打扫过一般,不见一点尘沙污秽。

二人想了又想,决计冒险,用古神戈将封洞小石试上一下。主意打定,二次向洞跪拜通诚,先已试过,知无回音,拜罢便即起身。因那当中圆洞离地颇高,向外凸出,像个石馒头,必须纵向上半部,踏在洞旁藤树之上,才能下手,二人便飞将上去。南州刚得的古神戈,自经桓平二次传授之后,已能大小由心,随意施为。不用时长才七寸,藏在身旁革囊之内,一点也看不出。南州细心,为防变生仓促,万一有什精怪冲将出来,骤不及防,为其所伤,又恐封洞禁法生出反应,十分小心地把古神戈取出,未以全力施为,只将神戈放长三四尺,握在手内。同时由成全拿着隐形壁,紧随身后,稍见不妙,一同隐形遁走,以防不测。寻好立处,正待用神戈朝那合缝之处刺去,忽听石中有人低语道:“道友且慢,等我说完,再行动手。”二人听那语声隔石透出,声如婴儿,相去颇近。想起前往树王峰时途遇玉清仙子之事,以为又是一位被人封禁在石洞中的仙人,忙即停手,恭敬答道:“仙长贵姓?可容弟子等入洞拜见么?”

石中人答道:“二位道友不必大谦。此洞以前是一散仙所居,后来道成飞升,被家父母无心中发现,便搬了来。去年家父母海外采药,至今未归。行时恐我年幼受欺,本山附近又有一个妖道盘踞,人甚凶恶,我们和他虽无嫌怨,平日两不相扰,但我洞中还有家父昔年收来的一个异兽,表面十分驯善,实则疾恶如仇,性如烈火,恐其出外惹事,或被隔山妖道强擒了去,因此连我一起禁闭洞内。我虽另有出路,在你们所去左侧上洞之内,但是家父早已算好,每隔月余,禁法自开,许我一人出洞闲游一次,采些山果,共只多半日光阴,过时不归,洞便封闭,休想人内。上月我又出去,回来过了时限,内洞禁制已生妙用:将我隔断。因无安身之处,又恐妖道掩来,勉强在甬道内住了三数日。

正急得无法,一日想起当中洞门原经封闭,但家父道法甚高,善于前知,此番隔断在外,必早算出,也许有什用意在内。明知封洞的是一丸神泥,厚达十余丈,不是我那两件法宝所能攻破,因是无计可施,意欲一试。谁知宝光刚冲到石上,忽然一片精光将我卷进。

初意人已回洞,心还高兴。再一细看,谁知此洞原是上下两层,这丸神泥所化山石竟是中空,现出一条斜行向上的洞径,与前主人修道之处相通,我虽在此发现一座神碑,得知洞中藏有法宝道书,苦于寻它不到。我那朝夕相伴的异兽乌龙也被隔断。费了许多事,仅寻到一葫芦灵丹,人却休想出来。

“方才见你二人在外通诚,误认是凡人:后见你们走完上下五洞,取出法宝,竟与神碑之言相合。恐不知底细,将神泥毁损,方始发话,今日禁法将失灵效,破它不难,但神泥本身另具威力,收时声势十分惊人。你们那法宝我已看见,正是专破神泥之物。

少时听我招呼,只等我将神碑上的灵符撤去,禁法全解,再听我一声招呼,将神戈朝着中心画一个十字。如见烟光冒起,可速飞身暂避。只等烟光一散,洞门自开,那时上下两条洞径一同出现。下面一条尽头之处,有神兽乌龙在内,见了生人,难免冒犯,千万进去不得。只朝上洞斜行向上,往里直走,便可将我寻到。你们听完,不必回问,时机已然紧急,稍微疏忽,便要错过机会,悔无及了。”

二人因觉幼童语音就在石中,相隔不远,而听口气洞似极深。开洞之后,主人不出相见,却令人去寻他,好生不解。方欲询问,语声已住,只得静守在外。为防万一,由成全手持隐形壁,小心戒备。等有半盏茶时,忽听幼童隔石疾呼:“禁法已撤,可速下手。”语声并不甚远。匆促间不暇寻思,便由南州依言行事,手持金戈,朝那封洞神泥中心画那十字。因为先前石坚如钢,刺它不破,下手时用力稍猛。不料封洞神泥十分神妙,戈尖刚刺上去,立时火星四射,雷声隆隆,甚是震手。遥闻幼童疾呼:“下手轻些,放手不得,不可太猛。”南州总算沉着机警,尽管火星乱爆,另有一股强力迎面扑来,并未将手收回。百忙中一听幼童疾呼,忙把手放轻,就势画去,一横画过,中心便现出一条裂口,跟着便有千万点火星疾射出来。如换常人,早已不死必伤。幸而成全在旁防护,见此声势威力,立将隐形壁宝光往上一合。虽未受伤,裂口中的火星也越来越猛,二人仍难当那冲荡之力。成全方喊:“三哥留意。”南州把当中一竖也已画下,只听一片沙沙玱玱之声,随同戈头所到,火星迸射中,迅雷怒轰与金铁交呜之声同时大作,势疾如电。成全看出形势不妙,整座山头受了雷声震撼,一起摇动,仿佛就要崩塌神气。

左近崖石沙土,经此强烈巨震,已在纷纷崩裂,碎落如雨。慌不迭拉了南州,同纵遁光飞起。说时迟,那时快,就这前后一两句话的工夫,随同南州戈头朝下直画之势,轰的一声大震,眼前倏地一亮,一片五色毫光夹着大蓬烟火已突然涌起。二人总算法宝防身,逃遁又快,不曾受伤。就这样,仍被那五色烟光扫中了些,将人排荡出一二十丈。

成全起初以为隐形壁具有防身、隐形两层妙用,颇为自恃,及见烟光威力如此强烈,才知厉害,不禁大惊。立定一看,那五色烟光只涌起十来丈,忽然一闪不见,雷声震势立止,当中圆洞也已出现,封洞神泥无影无踪。因听幼童说得那么容易,差一点没有送命,未免生疑。继一想:“如是妖邪,早已就势冲出,为何不见形影?”略一商议,重往洞中走进。入内一看,那洞好似两个倒插入内的并头喇叭花,洞口只有丈许方圆,四壁晶莹如镜,倒影回光,幻为丽彩。前行十丈,方始逐渐加大。再往前走约有半里,路忽中断。对面现出一片椭圆形的尖崖,与来路相隔不下十来丈,上下洞壁均作弧形,往前溜去,乃两花茎分蒂之处,一上一下。通体浑成整齐,巧夺鬼工,绝不像是天然生就的奇景。

正要舍却下洞,朝对崖飞遁过去,忽听地底远远传来一声怒吼,空洞传音,分外震耳,知是异兽乌龙吼声。先破封洞神泥时尝过味道,想起幼童之言,料那异兽必是一个龙形怪物,厉害非常,惟恐万一敌它不过,慌不迭忙纵遁光飞越过去。刚到对崖,南州回顾身后,已有大串酒杯大小的紫色火弹,带着一股绿色光气,由下洞朝方才立处疾射上来,只要迟一步,便被打中。未等看清,火弹已经回收,其疾如电。惟恐怪物由后追来,忙纵遁光朝前飞驰,隐闻怒吼之声,不时隔着洞底传来。心想:“此时已飞进了十来里,幼童怎还未见出迎?”洞径本是成一直线,向上斜行,走着走着,上下洞壁忽往五面凹进,定睛一看,直似梅花一般形式。遥望前面,有光发出,越往前进越亮。且喜怪物不曾追来,只顾朝那有光之处飞驰,也不知走出多远。洞径越发宽大,前面光也越强。

又飞了一阵,方始到达。见前面尽头乃是一个梅花形的圆洞,光便由内射出,宛如千万个电炬一齐发射,照得来路明逾白昼。心想:“人在门外,已是耀目难睁,内里不知如何亮法。”幼童始终未见出迎,连声呼喊,也无回音。不敢冒失走进,同立门外,朝里观察。见门内似有一个小人影子,离地数尺,悬空而立,双手齐挥。定睛一看,正是一个年约十多岁的幼童,生得粉装玉琢,又穿了一身白色短衣,赤着双脚。宝光强烈,用尽目力,仅辨出一点形迹。料是方才说话的人,不知何故被困洞内。看神气似想开口说话,因被宝光逼住,不能出声,心想:“光芒如此强烈,不知是何至宝奇珍。对方父母久居洞内,尚且被困,不能脱身,何况自己。”想不进去,再一看那幼童,又觉可怜。

二人天生义侠性情,前途便无遇合,发现一个幼童遭此奇险,也决不肯舍之而去,何况此行与雪衣老人暗示好些相同。只是素来谨慎,惟恐无知涉险,救人不成,反受其害,故而迟疑。及见幼童已将力竭声嘶,手脚乱舞,情急求救之状,心越不忍,互相商议:

“凭我弟兄,所遇任怎艰危,断无见死不救之理。偏生对方不知何故犯此奇险,连话也不说一句,丝毫底细不知,如何救法?”为难了一阵,眼看幼童力已用完,瞪着一双俊目,人已奄奄待毙。

南州首先激于义愤,力主不问如何,也须尽力。成全先前已用隐形壁朝前强冲了两次,虽可通行,但是越往前进阻力越大,惟恐蹈那幼童覆辙,连自己也同困住,欲前又却。及听南州一说,暗忖:“是福不是祸,如该遭难,雪衣老人也不会命我们来此。”

本想独自入内一试,以防两败。南州不肯,说:“我二人应共吉凶成败,我如何独留?”

成全无法,只得一同冲光而入。开头在门外虽觉前行吃力,还可奋力前冲,才一入门,便被宝光逼住,寸步难行。光中所困幼童见二人仗义强冲,好似万分绝望之中露出生机,面上立现喜容,重又手舞足蹈起来。二人见他将手旁挥,心方不解,事有凑巧。成全觉出偶在无意之中,吃那强力宝光冲动,往侧一偏,觉出中心光力最强,如往旁冲,便好得多。南州救人情急,想起古神戈既能破那封洞神泥,此洞作梅花形,与外面五洞相同,何不再取金戈一试?刚把金戈取出,成全已试出正面光力要强得多,仿佛碑上宝光力量全在正面,如喷泉一般,只要把中心点避开,便能由横里越过。因事紧急,连话都不顾得说。又见幼童手往旁挥,正与相合,忙往旁边斜冲过去。二人恰是同时发生,正面光头先被避开。南州再用金戈一挥,一道金光过处,无意之中竟将碑光切断。

等到碑光回复原状,已由侧面飞入,绕向碑旁无光之处。这一来看出神戈妙用,心便拿稳好些,再定睛往碑上一看,见那神碑实高只有丈许,正面似有大片朱文古篆。幼童被光吸住,后背心一带只手足还能随意转动,满脸均是求助之容,神情十分惶急。先不知如何破法,只用神戈频频挥动,金光到处,虽被绞散,转眼便又复原。几次过去,碑光虽然逐渐消灭,幼童仍难脱身。本想幼童不能开口,只好用神戈再绞下去,等把碑光全数消灭,再作计较。后见幼童面上神情越发惶恐,似已万分支持不住,正在拼命挣扎。南州还未看出下手之法,空自愁虑,无计可施。成全始终手持隐形壁,在旁戒备,先前也代幼童着急。后来看出碑中心幼童陷身之处似有一洞,内有一股五色光气,幼童只一用力朝前强挣,便似一块场糖,将人粘紧,随同前挣之势,扯出尺许数寸长一段。

猛触灵机,忙喊:“三哥快看,这中心洞内光气吸力甚强,与碑光不同,何不用神戈贴着这位道友身后试上一下?若能斩断,不就脱身了么?”

南州还未及答,幼童已面现喜容,精神一振,立被光气吸紧,贴在碑上。二人看出幼童心意,自己所料不差,便说:“道友紧贴碑上,我们如何下手?”幼童闻言,将头连点,好似方才用力太猛,略微喘息。待不一会,忽朝二人把头一点,跟着神情紧张,全身都在用力,朝前猛挣。那光气直似胶质之物,立被扯出尺许来长一段。南州见状,更不怠慢,举戈一挥,那股光气立斩为两段,碑光立隐。幼童也离碑而起,因为用力太猛,没料南州下手这么快,碑光挨着神戈便已消灭,一下冲出十余丈。幸而幼童是个行家,尽管收势不及,冲到门外,微微往前一扑,立时落向地上。二人正要赶前问其受伤也未,眼前人影一晃,幼童已经飞回,见了二人,喘息不止。成全笑问:“道友怎会陷身碑上?”

幼童笑答:“实不相瞒,我是取巧,在二位道友初人洞时,我尚存有私心,才致上了大当,差一点没将小命送掉。白受许多冤枉罪,结果所得,还是命中应有之物。可见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取巧无用。不过方才你们来时,我只由神光中看出你们并无法力,没想到这一带尽是森林旷野,瘴疥之区,又有洛明尔峰火穴,方圆千里,常年布满火云烟雾,其热如焚,隔山又是妖道巢穴,向来不许外人涉足,你们怎么来的?起初发现神碑后面偈语,虽然年幼道浅,不能尽悉详情,细详文意,好似日内有人到此,便终日由神光中往外查看。先未看到一点形影,突有二人出现,当时虽曾心动,因见你们拿着两根顽铁,朝当中神泥乱砍,绝不似个修道之士,起了轻视之念,开头未理。反觉你们不知进退,万一封洞禁制突然失效,还要吃苦。正在隔岸观火,忽见这位道友取出神戈,虽不知它的妙用,但与碑后偈语相合。这才想起山后一带,常人足迹更不能到,你们分明是由前面隐形来此,连忙出声唤住。因知神碑里面藏有法宝,但非易取,又恐你们入洞,我便无份,一面指点你们破禁之法,一面赶忙遁回。本想封洞神泥与碑中宝库息息相关,各有呼应,神泥妙用一止,宝库似可开放。欲等神泥回收,你们被风雷烟光惊退时,抢在头里,捷足先登,把法宝挑好的多取一件,余下留与你们。谁知刚到碑后,便听古仙所留传音遗偈,只命我把应得之物拿到手内。可我心仍不死,重又回到碑前,行法取宝。其实我并不想全吞,只想把内中几粒雷泽沙取上一些,也就心满意足。等回到碑前,封洞神泥已化成四团金光,冉冉飞来。此宝乃家父之物,以前曾经见过,略知收法,意欲就便一起收下。不料神泥竟与神碑互相感应,发生威力,法宝不曾到手,反被碑中心一股五色光气将我困住,粘在碑上,休想转动,才着了急。

“我素不服人,先不愿出声求救。等到二位道友自己寻来,见我被困,义形于色。

我因生性大刚,好动喜事,家父母向不许我独自出山走动,见的人不多。以前遇见几个外人,大都不是善良之辈。内有两个同道,又性情不投。像你们这样锐身急难,对一个素昧平生的幼童待若良友,实是难得,不由生出好感。偏生当时我被神碑困住,不能言动。破那禁法,虽不艰难,你们偏不知底细,只朝正面猛冲,自然无用。后来我已忍受不住,正在着急,这位矮道友忽然醒悟,避开正面光头,由旁冲进。我只知神戈能破碑心禁制,不知会有那等神妙,手到成功,毫无耽延。以为碑中吸力大得出奇,不是当时可以得手。特意把本身真力元气运用停当,略微缓势,再行强挣。先见神戈虽将前面宝光挥断,但是随分随合,光力似乎逐渐减退,全数消灭仍非容易,还须费上些事,未能如愿。我挣时用力太猛,差一点没有跌向地上丢丑。此是二位道友应得之宝,我并未取。

方才看出你们为人义气,想交两个好朋友,不知心下如何?”

二人见这幼童立在地上,年约十二三岁,星眸炯炯,隐蕴威风,两道秀眉斜飞入鬓,相貌十分英秀。穿着一身黄色对襟短衣,下面赤着双脚。周身玉雪也似,看去灵慧俊美,竟在雪衣老人弟子钟灵之上。言动更是天真可爱,见面连姓名、来意一句未问,只把自己的事说个不住,料知大有来历。再听口气,似和隔山妖道是对头。心想:“此是前辈仙人之子,如与联合,同仇敌忾,岂不是个好帮手?”成全更擅词令,接口答道:“道友不弃凡愚,得附交游,求之不得。至于此间藏珍,原是往探妖窟,无意来此,事前并不知道。果真有此福缘,愿与道友共之,将来一同应用如何?”幼童喜道:“二位哥哥果然真好。不过仙人已有遗命,不能妄取。只请把那雷泽沙分润数粒,就感谢不尽了。”

成全随问幼童父子名姓。幼童答道:“难怪爹爹说我冒失,说了一阵,也忘了询问二位哥哥贵姓,是否与神碑遗偈相合,便自论交,岂非笑话?话须说明在先,听古仙人遗偈留音,命我和乌龙在此守护神碑。我已答应,并将应得之宝取到。你们如与碑偈所说的人不符,你们虽是我哥哥,碑中藏珍却不能取走呢。”崔、成二人机智,早料自己此行已有遇合,闻言笑答:“这个自然。”随将姓名说出。幼童好似有些失望,面带惊疑之容,听完答道:“那宝主人一个姓李,一个姓任。听口气,后一人像个女子。仙人留音大意,是说火窟藏珍快要出世,但须先把碑中所藏法宝神砂得到,才可同往,我也有份。本来我见你们虽是两人,并无女子在内,果然姓名不对。照这样,我想分粒雷泽沙,去寻妖人晦气,也办不到了。”成全闻言,早已醒悟。见他失望愁急之状,示意南州先勿开口。等他说完,才笑答道:“你说那两人,可是一对夫妻,男名李琦,女名兰珠的么?”幼童惊喜问道:“男的正是李琦,女的只知姓任,并有珠兰并秀之言,与你所说相合。你如何知道?”成全随把来意说了。幼童喜道:“听成哥哥所说,碑偈和方才所遗留音一点不差,连我先未解悟的话也全明白过来。但你所说那位李七哥和李七嫂尚未到此,仙人是否许我们取那法宝神砂,还不敢说。这些日来,因为我强取碑中法宝,不听仙人的话,苦头吃了不少,已然吓怕,实在不敢再和他强。好在不用我动手,只要仙人愿意,跪下一求,必有回音。真不能取,用尽心机,也是无用。我们不访试他一下。”南州答道:“道友姓名还未曾说呢,事情尚早,不必忙此一时。伯父伯母何日回山,隔山妖道新近有何图谋,均望明言,谈完再往一试如何?”

南州本意,对方是前辈仙人之子,自己虽是凡人,但主人意诚,年纪又轻,性刚好胜,必不愿人拒绝,与其多说虚话,转不如慨然应诺,就此订交,打算问明来历姓名,再改称呼。幼童误会二人不愿与之结为兄弟,气道:“你们不愿要我这兄弟么?”二人忙问:“道友何出此言?”幼童更气道:“古人一见如故,便成忘年知己之交,不知多少。我已连喊哥哥,你们老是道友道友的,莫非嫌我年幼道浅,不配做你兄弟么?”二人知他误会,同声笑答:“贤弟不必多疑。我们凡夫俗子,蒙你不弃,结为兄弟,哪有不愿之理。但自来神仙游戏人间,相貌年岁往往颠倒,不能以身材容貌来定长幼。再说伯父伯母名讳尚未请教。故想问明之后,分了长幼,再定称渭,并无别意。”幼童笑道:

“我也知道两位哥哥均是好人,因嫌你们客套,故意问这一声。”随说自身来历。

原来幼童名叫商清,父亲商肠,母亲晏玄瑛,均是得道多年的散仙,移居当地才数十年。隔山妖道洪霄盘踞此地在先,另一个同党杨攸也常来往。当商氏夫妻初来时,洪霄甚是疑忌,设下阴谋毒计,打算暗害。后来发现对方法力甚高,惟恐一战不胜,无法下台,意欲先礼后兵,前往求见。刚到洞前,便听传声发话道:“我和你路道不同,无法相交。但我在此原是暂居,时至自去,彼此两不相犯,请以洞右山岭为界,谁也不许越限如何?”妖道最担心的是洛明尔峰的道书和火穴藏珍,一听对方说是暂居,更疑是为藏珍而来。便向对方二次求见,暗示自己心意,求商氏夫妻休往峰前走动。商肠道:

“此峰非你私有,为何禁人前往?你那心意我全知道。实对你说,峰下道书藏珍全是有主之物,我固无缘,也未存这贪心,你也无异于是梦想,见我大可不必。”妖道闻言,愧愤交集,因对方语气活动,还想试探法力深浅,口里说着仰慕求见的话,人往前走。

进不几步,忽听洞中大喝:“道友怎不听良言?再不退走,悔无及了。”话未说完,烟光暴起,妖道差一点没受重伤。这才知道厉害,不敢再强,只得退去。受此挫折,自是怀恨,又疑心对方夺取藏珍,小心戒备,并用法力设下恶阵,准备到时一拼。后见对方从未去往峰前窥探,又知不是对手,渐渐缓和下来,但心中疑虑终是不解。

商氏夫妻移居洞中,另有深意,也未理他。只不许爱子出洞远游。后往海外一去不归,只留商清一人在洞。行时嘱咐:“全洞均有仙法禁制,令你同神兽乌龙留守。每次出去,均有一定时限,过时不归,便被隔断在外。隔山妖人本就怀恨,近知火窟藏珍将要出世,女怪人必乘此时带了道书遁去,事关他年成败,如不事先取到手内,将来决无幸理。为此百计千方,日夜图谋,将我父子认作心腹之患,早晚必来窥伺。你守在洞内,仗我仙法防护,固然无害,一离此洞,必被擒去。我和你母均在海外,那时却休想我救援。”只商妻终是心疼爱子,另给了一件法宝,方始起身。

二老走后,商清守在洞内,先颇听话。日子一久,不免静极思动,接连出去了几次,俱都无事。内有一次,发现妖道离山他往,只剩下几个妖徒代为防守,一时乘兴,前往窥探。看出众妖徒因乃师天性疑忌,只能代为主持阵法,别的法力俱都寻常。想起父母行时之言,本没打算多事,看了一阵,正要回洞。忽然发现一只小黑猴藏在身侧石洞之内,双目流泪,连打手势,意似求援。见那小猴周身油光水滑,灵巧可爱,不由动了童心。刚走过去,黑猴纵身一跃,便到怀内,抱着商清头颈,手指前面妖徒,满脸惊惶之容,口吐人言,直催快逃,迟便没命。商清听它竟通人语,料是妖徒擒来,不知受什虐待,故想逃走。喜其灵慧可爱,开头也未想到结怨,便将小猴抱了回来。到了洞中一问,才知此是东昆仑异种灵猩,并非小猴。因被妖徒无心发现,擒了回来。后看出小黑猩不特灵慧非常,并还天生神力,捷逾飞鸟,一跃便是数十丈高远。身长只有二尺左右,灵巧好玩,性更驯善,善解人意。正苦洞中寂寞,有此灵猩相伴,自是高兴。

过了几天,小猩背人垂泪,疑它不耐枯守。细一盘问,才知小猩还有一个同类,也被妖徒擒去,开头也颇怜爱。但这类妖徒多半秉性凶横,喜怒无常。二猩以前曾蒙一位散仙收养,颇知邪正之分。后因主人久出未归,偶往隔山采果,恰值妖徒奉了妖师之命,往东昆仑采药寻人,强擒了来,本非所愿。再见妖道师徒多行不义,所设阵势伏有邪法,心存鄙视。性又好动,这日妖师不在,偷往法坛窥探,一不留神,陷入埋伏,小猩虽得逃走,同类却被制住。知道妖道师徒天性凶残,情急害怕。想起前从散仙时,每值行法之际,曾经在旁偷看,仗着天性灵巧,略有一知半解。妄想逃生,乘着妖徒尚未发现,隐在中心法台之上,悄悄下手,妖幡虽被毁去一面,本身却受了重伤。妖徒原乘妖师不在,擅离阵地,去往森林残杀生灵。闻得风雷之声,遥望烟光大起,当是来了强敌,忙即赶回,查出二猩所为,又惊又怒。知道环山百数十里,凡是花城之内,均有邪法禁制,决逃不走,便把受伤的一只吊起毒打,同时分人搜索逃猩下落。幸而小猩机警,料定妖徒必往四外搜索,决想不到会藏在阵旁峰崖小洞之内。洞内隐秘,内里孔窍甚多,互相通连,但知不是久计。耳闻同类惨号之声已止,知遭毒手,自己如被擒去,命必不保。

正在心惊胆寒,商清忽仗法宝防身隐形,自空飞降,恰巧落在洞前。看出来人颇像妖道平日所说对头,年纪虽轻,法力甚高。初现身时,曾有银霞微闪,分明是正教家数。心想:“花城内外,埋伏重重,竟能来去自如,可知不是寻常。”认定是救星,但不敢出声,忙打手势求救。幸被救走,虽能活命,再一想到同类惨死,便自伤心。

商清间明了经过,又听说妖徒专喜杀生,无一善良,不禁激发义愤,便向小猩劝慰,愿为报仇。小猩虽是通灵异兽,到底是畜生,不知厉害;又见这位新主人年纪虽轻,法力颇高,所用法宝飞剑无一寻常,因报仇心盛,极力怂恿。恰巧此日便是出山之期,如非乌龙神兽通灵,对于两老主人之言,从来不敢违背,差一点也被带去。事有凑巧,二次前往,又值妖道为了盗取火窟藏珍,生擒女怪人,逼索道书,往寻同党相助,又复离山他出,此时杨攸又尚未与之同居。商清胆大任性,一到便仗法宝防身,飞入法坛,将二十五面妖幡毁了十面,又伤了一个妖徒。后来全阵发动,看出邪法厉害,形势不妙,方始遁走。下手以前,为防到时不能兼顾,曾将小猩放在左近高峰之上,令其遥望。归途往寻,已然不见,先疑妖徒擒去,重往窥探,并无踪影。又听妖徒惊惶谈论,连自己踪迹相貌,均未发现。受伤的一个虽曾对面,又为自己所杀,知道不曾泄漏,心中略放。

只那心爱小猩不知去向,万分不舍,在附近峰崖上苦寻不已,也忘了归洞时限。后来发现树上钉着一张纸条,得知小猩被人救走,不久还要送回,并劝速回。这才想起出来时久,赶回洞去一看,禁制发动,归路已断。想起当中洞口虽有神泥封闭,回忆父母行时之言,有法宝防身,试一冲进。不料封洞神泥与洞中禁制互有呼应,竟被卷了进去,困在洞中好些日,用尽方法,不能脱身。

那洞分上下两洞,当神泥未开以前,两洞交界之处由仙法隔断,不能相通。商清无奈,看出后面还有一层似经仙法封闭,试用法宝攻破,入内一看,发现里面有一神碑,上面满是朱书古篆。大意是说:洛明尔峰火窟藏有九宫塔上所失奇珍和古仙人所留灵丹,不久便当出世。峰下壑底石室之内,还困有一个怪人,名叫蛮都。隔山妖道因怪人关系其他年修道成败,用尽心机,想要生擒,迫令说出藏书之所,再行残杀。因为下面壑底煞火厉害,曾费多年苦功,练了几种邪法异宝,以备应用。近十余年,又听所交妖党说起壑底藏珍之事,更动贪心,意欲双管齐下。实则恶贯满盈,当藏珍出世之日,妖道也在此时伏诛,白费心机。藏珍虽然另有主人,但与商清颇有关系。神碑之中,并还藏有雷泽神砂和两件法宝,商清也有一件在内。只等取宝的人到来,照着后面偈语行事。再看偈语,共有二十四句。仗着夙根灵慧,细一参详,看出为首取宝的人名叫李琦,还有一个女子。不久当有两人来破神泥,所用法宝是一古神戈。神泥禁制也将失去灵效,只要用戈头朝中心画一十字,立可开洞而入。到时可引来人去往碑前取宝,静候时机,再往火窟同取藏珍。

这日发现崔、成二人洞前窥探,用剑乱砍,先当凡人,不曾在意。后见神戈与碑文相合,以为宝主人李琦寻来。心想:“来人只凭一柄神戈,无什法力,所得法宝比我还多。那雷泽砂曾听父母说过它的妙用,如能得到,便可先将妖道洞府炸成粉碎,将地底那本道书乘机取出,岂非绝妙?”想到这里,忽起贪心,妄想多取一件,并将雷泽神砂分上几粒。教完崔、成二人取宝之法,知道神泥一破,碑上宝库立受感应开放,自己飞遁神速,正可下手。及至寻到碑后,发现一个小洞,内里放着一座形似小山的美玉,上有无数洞穴,知是一件法宝。刚一拿起,便听碑上发出古仙人的留音。大意是说:这座小玉山,名为仙岳神座,乃商清应得之宝。下余法宝神砂,均在碑前洞内,须等宝主人自取。商清听完,忙用父传仙法往外查看。见崔、成二人刚刚飞回,以为还来得及,想捡现成。寻到碑前,果然发现一个小洞,神泥所化宝光正由前面冉冉飞回。刚想乘机取宝,并收神泥,忽听碑中留音大喝:“孺子不可再动贪心,速用法宝防身,否则来不及了。”心方一动,碑上神光突然大盛,那四丸神泥也急如流星,朝碑洞中打到,当时便有一股极强大的吸力由碑洞中喷射出来。知道不妙,忙即逃遁,已经无及,连人带防身宝光全被吸住,无法挣脱。后心好似被一块大胶粘住,时冷时热,不是冰凉透骨,便是奇热如焚,难受已极。正在忍痛苦熬,崔、成二人也已寻至。由此一见投缘,结为兄弟之交,互说前事。

商清又把碑藏两件法宝和一葫芦雷泽神砂的取用之法,照着神碑仙示,说了出来。

两人一听,法宝应为李琦夫妇所有,忙同记下。南州笑说:“此宝应为李七弟所有,我们便知取用之法,也只记下,等李七弟夫妇到时转告,由他自取,不应妄动。可惜不知仙人名讳,且去碑前参拜一回吧。”商清笑道:“我听仙人遗偈留音,虽然指明此宝应归李家兄嫂所有,但那口气,二位哥哥好似也有点份,偏是说得太快,未能记下,不能全数领会。依我之见,最好将宝取出,看是何物,或交二位哥哥保存,或是仍存洞内,均是一样,好在此洞有家父法力禁制,封洞神泥虽然收去,家父还留下一件法宝、一道灵符,可作防守之用。当家父母行时,传此二宝一符,说是将来有事,可以随时封闭洞穴,运用由心。因家父说话不喜人多问,心想,‘此洞内外,均有埋伏禁制,中间洞中还有一层神泥,多高法力也难侵入,如何还要小弟用法宝、灵符防守启闭?’本在奇怪,现才得知,今日之事,家父母早已算到,灵符不曾用过,所留法宝却具极大威力,决不怕人盗宝。我们先取到手,一开眼界,岂不是好?”成全知道商清法力虽非寻常,因其不曾与外人来往,从小便随父母隐居清修,稚气未退,又亟欲得那雷泽神砂,打算先把法宝取出,等李琦夫妇到来,再行转交。便笑答道:“老弟,事虽一样,但是我想仙人既说此言,必有深意,我看还是不要妄动,听其自然为妙。”商清道:“我不过是想看看,实不相瞒,便二位哥哥想带此宝出洞,我也不敢违背仙人之言的。”

成全见他坚持,不便再争,只得听之。随同入门,去至碑前,分别下拜通诚。碑上神光自从商清脱身以后,已全停止,先发光气之处现一梅花形的小洞,大只如拳。三人拜罢起立,商清朝洞略看,便自伸手,成全想拦,商清手快,已往洞中伸进。成全发现那碑不过三尺来厚,碑洞却是黑沉沉的,望不到底,暗影中并有云光闪动。知非易取,忙喊:“贤弟留意。”忽听一声惊呼,商清的手好似触电一般,连人蹦起,随手带出一道长蛇也似乌油油的光华。二人见状大惊,南州首先情急,那柄古神戈恰巧拿在手内,匆匆不及说话,举戈一挥,一道金光朝那乌光砍去。才一接触,便听玱的一声,银花四射,闪得一闪,乌光不见。再看地上,横着一条似蛇非蛇的玉带。再看商清,已吓得面无人色,好似常人骤中奇寒,冻得周身乱抖,脸都发青,便问经过。

原来商清初见碑洞中云光隐隐,看出内有奇珍,先前具有强大吸力的光气虽全消失,仍然存有戒心,曾在暗中行法防御,并未十分冒失。满拟试探着先摸一下,如见不妙,再退也来得及,以为决不至于受伤。谁知手才伸进,猛觉一股极强大的吸力猛吸过来。

先前吃过苦头,自知不妙,忙即缩手逃遁。不料那吸力来势比电还快,已将手吸紧。同时觉得一股奇寒之气,由手背起,贯彻全身,连骨髓也似冻凝神气。这一惊真非小可,慌不迭猛力一挣,连身飞起,那股吸力和奇寒之气竟被带了出来。百忙中瞥见那紧附手背之物乃是一条形似怪蛇的宝光,心方惊惶,待取宝抵御,无奈周身都快冻僵,奇冷攻心,连气都透不转,如何施为。心正发慌,甫州已用神戈朝那怪蛇砍去,居然克制,砍得又恰是地方,只由怪蛇身上激射起一蓬细如毫芒的银雨,便自落地。崔、成二人见银雨现处,奇寒透骨,方觉不妙,乌光已化玉带,横陈地上。南州为防还有他变,仍用金戈宝光罩在上面。

待了一会,见无动静,商清略微喘息,也和成全一同走过。见那玉带长约七尺,周身密鳞,并无环节。仿佛一条整玉,又可随意曲折,其形似蛇。前头生着一张圆筒形的长嘴,口中无牙,却有一条如意形的蛇信,其白如银,微露唇边,将上封住。双目内陷,约有绿豆大小,寒光如电,远射数尺,人立正面,吃那寒光射中,奇冷刺骨。遍体乌光黑亮,隐蕴奇辉。三人先因此宝连商清也未听人说过,又是那么奇冷,人不能近,惟恐有失,未敢造次。待了一会,还是商清胆大,说:“崔三哥这柄古神戈,必是专门克制此宝之物。否则,这条玉带威力十分神妙,小弟从小便随家父母修炼,法力虽然不高,仗以防身,似还有用,不知怎的,手才伸进,便被吸紧,周身血脉全被冻凝,几失知觉。

威力如此厉害,被神戈一挥,当时打落地上。此宝必是家父所说前古癸水奇珍无疑,可惜不知名称用法。三哥用神戈将它头颈制住,我再用手试它一下如何?”

话未说完,成全回顾身后碑洞,随同玉蛇飞出,宝光连闪了几次,最后一片烟云涌过,碑洞忽隐,仍是一座通体完整的神碑,只当中碑洞所在似有朱文现出。过去一看,不禁大喜,忙喊:“三哥、商贤弟,无须疑虑,此是北玄宫天乙水姥癸水奇珍,被古仙人借来,专为镇压洛明尔峰地底毒火烈焰之用,千余年来已然用过四次,只等最后一次用完,送还原主。峰下火窟自经仙法禁制,封闭年久,地底毒焰蕴积太多,只有极小一个火眼。平日所喷,多经仙法禁制,是故意容其往外宣泄的残焰。内中真火所积祸胎,到时仍要爆发,已非此宝所能克制,但仍有许多用处。只照碑上朱文符篆炼上些日,此宝便能由心运用,仗以防身,出入火窟,却是极妙。此宝乃两极宇宙寒光与千万年精英凝炼而成,奇寒无比。尤其那一双龙目,一经施为,所射出来的寒光,多厉害的毒火,遇上便即消灭。只要不与正面相对,此时便可收起。所附禁法,已为神戈所破,不会生出别的变化。细看碑文就知道了。”

崔、商二人一看,果与成全所说相符,后面并还载有收用之法。碑文说:因其形似十万年前神兽冷龙玄汗,取名为玄汗带。乃天乙水姥水宫四十六件奇珍之一。指明此宝应为崔、成二人暂时借用,等到破了洛明尔峰地底火眼,取出藏珍,大功告成之后,自有人来指点如何送还。此时除一葫芦雷泽砂在碑后洞中,可以取出一些而外,下余须等李琦夫妇亲自来取。

三人看完,惊喜交集,忙把收法学会。过去一试,那条玉龙竟似活的一般,离地而起,朝人手中飞来。连试两次,均能应手。只是光大强,难于隐蔽。南州接过一看,那带似玉非玉,刚柔随心,竟可束在腰上。成全说自己有隐形壁防身,固执由南州收用,南州只得应了。

再往碑后一看,中心小洞也和前面一样封闭,完整如初。商清方在失望,忽觉碑顶红光外映。抬头一看,原来那碑似玉非玉,色如翠墨,乌光晶莹。碑阴朱文符箓已完全隐去。碑顶作梅花形,当中好似一片墨晶,包着一片葫芦形的红光。南州笑说,“这葫芦嵌在碑内,如何取出?”商清笑答:“这个不难,此时我已领会。三哥那柄神戈,好似专破洞中一切禁制之宝。如我料得不差,只将戈头宝光朝葫芦中心一指,必有灵效。

何不试它一下?不行再打主意。”

南州依言行事,先朝神碑下拜,通诚祝告,并代商清求赐几粒神砂。说罢起身,还未下手,忽见碑顶红光连闪,旋起无数大小光圈。商清忙喊:“三哥快些。”南州因觉神戈宝光大强,惟恐不知底细,将碑损坏,微一迟疑,银光急转中,忽有手指大小的紫光由葫芦口内冒出。商清见是神砂飞出,不顾说话,忙即施展分光捉影之法,将手一招,便已收去。到手化为豆大一粒宝珠,紫色晶莹,奇光射眼,旋转不停,心中大喜。第二粒又相继冒出,一离碑顶,便自加大,晃眼暴长为尺许大小一团。如非商清前听父母说过,识得此宝来历妙用和收发之法,下手得快,几被遁走。方说好险,第三粒又已飞出,这次有了经验,自较容易。似这样,一连几次过去,全都顺手而得。同时看出碑顶所嵌葫芦渐现全貌,仿佛红晶所制,里外通明。那雷泽砂共分紫碧二色,只有绿豆大小,随着葫芦口内所喷光气,往外飞出,朝商清手中飞到,收得十分容易。内里神砂共有大半葫芦,各在里面星丸跳动,飞舞不停,闪变之间,映着红光,幻为异彩,十分好看。三人见那葫芦仍然包藏在神碑红光之内,只神砂一粒跟一粒,随同光气向外喷发,均以为一会便可全数收下,只不知葫芦是否可以取到。

二人正在寻思,商清已收到第七粒上。正要再收下去,忽听一片殷雷之声,碑上起了一片云烟。商清忙喊:“三哥还不下手,就来不及了。”南州始终觉着商清法力虽高,毕竟年轻胆大,行事冒失,呆得一呆,去烟暴起,毫光四射。葫芦口内所喷光气,本由碑中带着一粒接一粒的神砂穿碑而出,向外喷射,忽似灵蛇电闪,收了回去。同时又是一声雷震,眼前一晴,神碑猛然沉入地内,一闪不见。崔、成二人正在惊奇,商清已急得双足乱跳,直喊可惜。二人大惊问故。

商清想了一想,改容笑道:“二位哥哥哪里知道。也是下手太忙,不容细说,否则不致如此。当我发现神碑时,原是无意之中触动禁制,平地涌现,我还吃了许多苦头,才将禁制引发,得知大概。先因仙法神妙,威力大大,稍微疏忽,人便受伤,不敢大意,连想求取几粒雷泽砂我都拿它不准。后来悟出三哥这柄神戈专破禁制,有了成竹。本意只要把禁法一破,不特一葫芦神砂可取到手,连碑前宝库也可同时打开。谁知三哥行事过于谨慎,不听我的招呼。仙人又早算定,未等破禁,神砂先已飞起。我只顾忙着收取,忘催三哥照我所说下手,以致神碑重又沉人地内。看此形势,在七哥七嫂未到以前,休说借用碑中诸宝,去寻妖人晦气,连想先看一眼都办不到了。”崔、成二人才知商清仍想先将法宝全数取出,去往妖窟一试。不料仙人早已算定,到时自生灵效,只赐了七粒雷泽砂,下余均未如愿,因其人虽灵慧,却甚天真,初次见面,不特情如兄弟,连同盟诸友也全视兄长,天真已极,全都爱他,由此起,三人成了至交不提。

神碑已沉,除却等待时机,无什别的指望,互相谈了几句。商清便说:“这里除神碑外,无可流连。下洞才是我家,家母行时曾为我备有好些食物佳果。不料一时疏忽,陷入上洞,当初原有仙法隔断,不能通行。此时神碑下沉,上下两洞当已通连。我们姑往一试,如能过去,岂不比这里要强得多?就便还可看看乌龙近日是何光景。”崔、成二人方同笑诺,忽见最前面上下两洞分路之处,慢悠悠现出两点星光,初见黑色忽又变成紫蓝色。商清见此五色变幻,精芒远射,对面飞来,喜道:“乌龙前来寻我,上下两洞必可通行,我们快走。”随即高呼:“乌龙快来,这是我新交的两个哥哥,不可无礼。”那两点星光本来行驶甚缓,闻呼忽然轰的一声巨吼,急如流星,晃眼驶近。崔、成二人因洞口一带光景较晴,星光又强,看不真切,满拟先后所闻吼声如此猛烈,神兽又以龙名,身定长大。谁知到了身前一看,乃是一个头部似龙非龙,身具四手两足,通体乌黑,高才三尺的怪物,生得并不长大。但是目光如电,爪利如钩,两条后腿精铁也似,形态十分威猛。到了三人面前,咧着一张形似半边圆筒的怪嘴,露出一条前端带有吸盘的长舌,先朝商清低吼了几声。商清似和乌龙十分亲热,早赶过去,拉着形似鸟爪的怪手,笑道:“不要鬼叫讨嫌,我早知道了。这两位哥哥虽不姓李,却是宝主人的兄弟。如今神碑已然沉底。我得了一件法宝和七粒雷泽砂,足可寻那两个妖徒,为我小黑报仇,并试取那洞底道书,先给妖人一个厉害。以后你对我两位哥哥要和对我一样。”

乌龙闻言,吼了一声,将头微点,便朝二人跪倒,咧着怪口,笑个不已。商清随说:

“这里不好,到了下洞再谈吧。”

三人一兽,随同起身。到了两洞分歧之处一看,地皆晶质,平明若镜。下洞形式和上洞一样,便是有心制造,也未必有此整齐。南州方赞造物之妙,商清朝乌龙低语了两句,令其先走,接口道:“此洞甚是长大,形似两朵牵牛花,并蒂同生,形式大小全都一样。上洞经我用尽方法,不能打开,不知与下洞有无分别。至于下洞,因自家父母移居以来,多年经营布置,所居又是全洞尽头最好之处,二位哥哥到后,才知它的妙处哩。

我先到前面去稍微布置一下,你们后来如何?”二人方说无须,商清已先飞走。

二人知道上下途径一样,照直往前走去。开头光景也和初入上洞时相似,及至走了一段,眼前倏地一亮,大放光明。原来两边洞壁均有钟乳下垂,本就通体晶莹,在暗影中闪闪生光。忽然发出亮光,宛如两行火树银花,明灯宝炬,自顶倒悬,五光十色,竞彩流辉,照得阖洞通明,耀眼欲花,端的生平未见之奇。知是商清所为。一路观赏过去,行约里许,前面钟乳更多,到处璎珞垂珠,奇辉流射,气象万千,美不胜收。并有无数奇花异卉斗艳争妍,多是平生初见。越往前行,景越繁妙。行到尽头洞壁之下,忽然无路可通。估计路程和上洞差不多远近,洞壁完整,通体浑成,更无丝毫缝隙,此外又无路径。商清不知何往,也不见有踪迹。喊了两声商贤弟,也未答应。听方才所说口气,分明还有一座后洞,藏在石壁之后,怎会无门可入?又喊不应,均疑商清二次触动禁法,重又困人石壁之中;或是犯了他父母的禁条,被禁在内,不许与别人相见,少年好胜,不好意思回答。但未拿准,不便退出。再一想:“此时洞口已然封闭,非经主人撤禁,无法出去。所料如对,岂非进退两难?”南州先颇愁急。成全想了一想,觉着下洞和上洞一样长短大小,只是钟乳较多,主人如非有意延客,怎会全数发光,至今明如白昼,不曾丝毫减退?也许后洞大深,突然有事发生,主人知道自己法力有限,恐怕涉险,特将洞壁隔断,也未可知。思量无计,只得等在外面。

待有三个时辰,毫无动静。连喊多次,终无回音。正在惊奇,想不出是何缘故,忽听神兽怒啸之声,由洞壁内隐隐传来,心中一喜。忙喊:“商贤弟,你在何处?如何不见?”随听商清在内答道:“二位哥哥请再等上一会,见面自知,我事情还未完呢。”

二人闻言,才放了心。由此起,便不再听商清发活,只神兽乌龙偶然怒吼两声,听去颇远。二人料无他变,也就不再呼喊。

又等有个把时辰,商清仍无音信,二人却饿了起来。好在带有干粮腊脯,便寻一平整的矮钟乳坐下,准备同食。还未到口,猛瞥见尽头处的洞壁光影一闪,随听殷殷雷鸣之声,料是商清开洞出来,心中一喜。身在主人洞内,不好意思,便把食物匆匆收好,放回囊内。壁中雷鸣风吼之声竟越来越猛,洞壁并未开放。心方奇怪,忽听商清大喝:

“二位哥哥留意,莫放老鬼逃走,快些挡住。”声才入耳,还未听清,又是惊天价一声大震,四面洞壁一起摇撼,似要崩塌神气。二人不知是何吉凶,正在惊惶回顾,同时壁间云光电旋,霞影千重之中,突飞出一条身材瘦小的人影,在一蓬黑烟笼罩之下,急如电射,似朝洞外飞去。二人坐处正当那人逃路,本是迎面飞来,其势迅急。

成全应变机警,匆促之间,并未想到上前堵截,因见那人由正面洞壁中驾着一溜黑烟迎面飞到,一时情急,一按隐形壁,本意先把身子护住,以免受伤。谁知对方胆子更小,又听身后敌人连声疾呼,一见有人阻路,也是胆怯情虚,成全还未发动,已经往侧闪避,两下几乎撞上。南州素来谨慎,又听商清说过,那柄古神戈能破洞中禁制,一见有警,忙取出来,也和成全一样,误认逃人欲加侵害,一时情急,便将神戈朝前挥去。

二人恰是同时发动,一道金虹电掣而出。正值逃人往侧闪避,一见金虹电耀,飞将过来,看出为前古奇珍,知道厉害,心中一慌,又因追兵在后,情知不是对手,哪敢迎敌。无如南州小题大做,出手太急,神戈宝光强烈,晃眼便将全洞布满,逃人初与二人相遇,不知深浅,心想:“法宝如此神妙,主人决非寻常。”匆匆不暇查看,误认强敌,惟恐金虹追袭过来,一时胆小害怕,惊慌过甚,只顾保全性命,竟将手中所持之物朝后一扬,一团墨绿色精光脱手飞出。刚把神戈敌住,就势驾了黑烟,向外逃走,飞遁神速,一晃逃出老远。回顾敌人不曾进来,想将法宝收回,刚伸手一招,忽听敌人欢呼之声。回顾一看,一片五色云网起处,所发宝光已被网去,洞壁大开,商清也由洞中飞出。不禁长叹一声,便停了下来。

崔、成二人发现那团墨绿色的宝光甚是神妙,出手加大,竟将神戈挡住,心方惊奇,逃人已经飞走。同时洞壁开处,一片五色云网当先飞出,电也似急,将那宝光网住,随听欢笑之声。商清跟踪飞到,伸手一招,连网带宝光一起收去。过去一看,乃是薄如蝉翼的一片轻纱,内中网着一粒大如龙眼的宝珠,色如翠墨,奇光射眼。商清满面都是喜容,分明见逃人停了下来,那股黑烟也已收去,并不再追。仿佛没事人一般,朝着二人笑道:“想不到今日变出非常,如非先前淘气,想把里面布置停当,饮食也都齐备,再请二位哥哥入内,以博一笑,先将洞壁行法封闭,隔断逃路,几乎误了大事。此时已然无害,这粒北玄珠已被我收来。逃与不逃,均由他去,不必过问。最可气的是,这厮十分狡猾,我那乌龙竟被反禁后洞地穴之内,我差一点没上他当。须用这柄神戈,才能将它放出。我弟兄同到里面,放出乌龙,吃点东西。我先将洞壁闭上,免得这厮跟进去讨嫌。先前他想逃走,此时他想进去,我还不肯呢。”

崔、成二人遥望逃人站在前面,欲前又怯,神情似颇愁急。听商清口气,好似以前同住洞中,不知何故,想盗宝珠逃走,弄巧成拙。心疑是洞中役使之人,正要询问。商清暗使眼色止住。三人刚同往里走进,忽听一声哀鸣。回头一看,一片云光闪过,就在商清行法封洞的瞬息之间,方才用北玄珠抵御神戈,驾了黑烟飞逃的那个黑衣人,已跟着飞将进来。南州疑有他变,刚将神戈一举,待要抵御,黑衣人似觉厉害,一声悲啸,纵向一旁,动作神速已极。未容发话,商清已先拦道:“三哥莫要理他,我们放了乌龙同吃酒去。这厮平日全仗乌龙怜他受苦,常送东西与他去吃,今日恩将仇报,为想逃走,反用诡计,把乌龙关在里面。如非有此神戈,这罪如何受法,你看乌龙出来,饶他才怪。”黑人越发害怕,哭丧着一张丑脸,望着商清,欲言又止,意似乞怜,又开不出口来。二人越料黑人原在洞内,与主人必有瓜葛,心中奇怪,把敌意减去。

成全回顾洞壁已封,黑人同被关闭在内,始终尾随,并无逃意。这一隔近,见那黑人身材矮小,年纪在四五十之间。黑烟收后,与生人一般无二,看去是个小老头。穿着一身紧身短衣,更显生得精瘦,只比骷髅多着一层皮肉。相貌十分丑怪,神情尤为滑稽。

不知怎的,越看越对心思。见他跟在后面,一双鬼眼注定三人动静,骨碌碌乱转,精灵已极。见自己不时回顾,目蕴泪水,将头微点,虽似乞怜,却又带着三分傲气。忍不住笑间道:“商贤弟,这是人是怪?饶了他吧。”话未说完,商清接口笑道:“八哥,他是自作自受,且由他去,改天再和你说。看他还敢出什花样。”成全瞥见黑人听自己为他求情,立似箭一般飞射过来,刚一落到面前,听商清一说,重又飞遁回去,满脸都是失望之容,始终不曾开口。料有原故,只得罢了。

这内层后洞,景更灵奇。所行之处,是一广堂,方圆不下十亩,上下洞壁满是奇石怪峰,钟乳石笋之类。那些钟乳多半象形,有的天花宝盖,自顶下垂,流苏纷披,缤纷五色;有的虎跃猿蹲,龙飞狮吼,奇禽展翅,健羽摩空,一个个意态生动,飞舞欲起;再不便是巨灵当道,恶鬼胜踊,磨牙伸爪,似要樱人而噬。这些钟乳结成的鸟兽鬼物,又都遍体晶莹,自发奇光,照得一路光明,眼花缭乱,比起前洞所见,更加奇绝。南州说:“此洞又高又大,奇景天生,从未见过。可惜光辉稍强,目力稍差的人见此光怪陆离景象,恐怕连眼都睁不开了。”商清笑答:“洞中钟乳均是晶质。前主人是位女仙,清修多年,常用法力兴建。家父母以前所居,也有这钟乳,只无此洞奇丽。迁居到此,家母原喜布置宫室,便就前主人原有奇景,加以点缀,另施仙法,使其放光,乃有今日之胜。我因、位哥哥初来,特意使它大放光明。请到里面小琼林,便又是一番光景了。”

说罢,宾主三人已到前面一座约七八丈,平地突起,宛如朵云飞涌的小峰之下。商清笑道:“家父母在此多年,便为这座钟乳结成的灵峰而来。只因此间地脉与洛明尔峰火窟相通,不敢妄动。想等诸兄到来,破了火窟,把黑老鬼压在下面,听其自生自灭,便回海外去了。我因这厮处境可怜,累次代他求情,谁知他老改不了老贼脾气,我一离开,便想偷我东西。今日知我被困上洞,竟敢愚弄乌龙,盗了北玄珠,冲破禁制逃走,又将乌龙反禁在他所居小洞之内。本来还有商量,这一下变成自作自受,就能活命,至少也要禁闭地底千余年,才能出世了。此峰下有一洞,一头是黑老鬼的巢穴,一头与洛明尔峰火窟相通,并有一种奇处。”这时,黑人行离三人较近,听到未句,忽然面现喜容,凑将过来,刚把口微张。商清倏地回身一脚,喝道:“快滚!以为我又用你么?这次把我气伤心了,再不快滚,叫你好受。”黑人吃商清一脚踢了一溜滚,跌爬地上,颤巍巍爬不起来,仿佛年老力弱,受创大重,难于起立,带着可怜神情。南州天性义侠,同情弱者,正要劝说。成全看出商清口中喝骂,面上微带笑容,越知有因,忙使眼色止住,转问商清有何奇处。商清笑道:“八哥不必间了,免得老鬼得意卖弄,想我饶他。

话长着呢,少时坐定,我再详说经过如何?”

商清随领二人由峰洞中走进,一路盘旋上升,均在峰腹之中,很快走完,到了晶乳危崖之上,这才看出,那峰形式甚奇。如由峰下绕过,前面尽是奇峰怪石,交错纵横,虽有好些洞穴,均难通行。须由峰腹穿出,经过峰腰一条晶衖,由此曲折绕行,始达最后一层入口。入口也是一个梅花形的圆洞,大只方丈。进不多远,前面豁然开朗,耳听泉声潺潺,杂以呜玉之声。细一寻视,原来前面乃是大片花林,琼枝玉叶,与瑶草琪花互相竞艳争奇。一眼望去,花光如海,宝雾蒸腾,愈觉壮丽,从所未见。泉声来处,乃是一片疏落落的竹林,通体翠绿,丛生在亩许方圆一片小坡之上。尽头是一洞壁,上面有一条尺许宽的瀑布,似匹练倒挂,直注坡后小池之内。瀑大池小,顺着缺口,穿林而流,宛如数十百根银练,飞舞穿行于竹林之中。地皮质如晶玉,其绿如油,那百十股瀑布细流穿行其中,银光闪闪,好看已极。泉流所触,铿铿锵锵,发为碎玉交鸣之声,十分悦耳。二人因沿途地面不见丝毫尘土,以为那些花树均是仙法钟乳所制。近前细看,十九都是真的。内有数种,前曾在二老谷若虚洞中见过。

二人方在奇怪,忽听清音细乐,起自来路小峰之上,宛如广殿仙韶,音节之佳妙,竟是平生未闻。因商清暗中摇手,不令发问,只得随同前行。由竹林坡前绕过,到一白玉平台之上,方始看到仙居:精舍数槛,上下两层,前有平台,通体美玉制成,气象庄严,华丽无比。台上一条黄玉案,旁设玉墩,形制十分古雅,案上陈着好些酒果。商清便请二人入座。南州笑道:“八弟你看,这里瑶阶玉柱,琼楼飞阁,四围花光如海,更有霓掌仙乐,萧韶竞奏,平日所见画中仙山楼阁,何曾有此景象?自穿云顶寻取藏珍以来,又开了一次眼界。可见修道人未成功时,虽然受尽艰危,道成之。后,仙山岁月,何等逍遥自在。想不到蛮荒深山之中,有此奇景。如真到了蓬莱方丈,神仙宫阙,更不知有多么美妙庄严呢。”成全笑答:“这里天生奇景,又经仙人鬼斧神工,多年兴建,使这一所玉字琼楼,掩映于万花丛中,又有仙乐点缀,能在此间久居,已是平生所未梦见,何必还要什么琼岛仙居,神仙宫阀呢?”商清本来起立,朝着南州想要说话,闻言接口笑道:“什么霓掌仙乐,这是老黑鬼在来路小峰内鬼叫,谁耐烦听他呢。三哥把古神戈借我一用,去将乌龙放出,叫这厮尝点味道也好。”

说时,细乐忽止,变为繁喧巨哄,宛如无数黄钟大吕,杂以十万大鼓,同时怒鸣,震得前面千百株花树纷纷摇撼,飞舞如潮,顿成奇观。二人方疑有变,商清说完,巨声忽止。二人惊间何故。商清将背向外,接过南州手中神戈,朝二人使一眼色,故意怒道:

“还是这厮在那里闹鬼,他那鬼心思,我全知道。少时无论如何哀求,二位哥哥千万不可理他。”成全知道商清心意,将头微点,笑答道:“此人名姓来历,因何在此,贤弟均未明言,如何敢于多事。”商清冷笑道:“二位哥哥,你们不知这厮有多可恶呢。以前为了帮他,差一点没有挨打,他还不知好歹,专门生事。北玄珠关系何等重要,竟敢偷走。方才问他,反倒抵赖。说是因我多日未归,放心不下,乌龙又只知遵奉主人之命,守在洞中,不能商量,没奈何,才破禁而出,想用此珠为我出力,固然存有一点私心,多半还是感恩心甚。既有这样好心,我已回洞,为何还要盗珠逃走?如今宝珠被我收回,他无法回转老巢,取回他那替身,不久遭报,我已不再理他了。”说罢,匆匆走去。行时似听前面悲哭之声。二人知是黑人,再向商清求告,也未理会。

商清走后,哭声越来越近。侧脸一看,果是那老黑人由花林中一路东张西望走来,满脸都是惊惧忧疑之容。到了台前立定,仰望二人,欲前又却,好似想要走上,又有惧意,举棋不定神气。二人受了商清嘱咐,故作不见,也未理他。待了一会,忽听乌龙吼了一声,听去颇远,似由地底远远传来。黑人立时吓得浑身乱抖,慌不迭纵上台来,到了二人面前,躬身立定,两次想要开口,均似有什顾忌,欲言又止。二人仍不理他。跟着又听乌龙吼了两声。黑人越发惊慌,一双鬼眼望着二人,两泪交流,似要求告,不知何故,不敢开口。南州心直计快,看出黑人不是外来妖邪,颇似主人所收精怪,平日在洞中为奴,犯了规矩,受罚禁闭,乘着商清不在,想盗宝珠逃走,被主人发现,将珠收回。细查神情口气,分明是想自己代他求情。于是故示严厉,以作警戒。如真妖邪一流,或是存有恶意,罪在不赦,怎会令其随同走进。先想等他开口求告,再行盘诘。及见黑人神情实在可怜,老似想要求告,偏不开口,心中奇怪,忍不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是人是怪?因何犯规受罚?怎不开口?”黑人闻言,还在迟疑,忽听乌龙怒吼连声,不由面色惨变,朝后面看了一看,颤声说道:“二位仙长,快请救我一救。”底下又没了话。南州笑道:“你不明言,我知什事?如何救你?”黑人似听南州口气有望,面上方带出一丝喜容。

热门推荐
  • 大沙漠

    大沙漠

    破获天一神水事件之后,楚留香回到他的船上,却意外发现苏蓉蓉、李红袖、宋甜儿三女不见了,疑为黑珍珠所劫持。楚留香联合胡铁花、姬冰雁深入大沙漠找寻解救三女,却意外卷入龟兹王朝篡位与复辟的风波之中,同时另有一股势力想致楚留香等人于死地,经追查实为“妙僧”无花与南宫灵的生母“石观音”所为。“石观音”一面以龟兹王妃的身分与楚留香等人周旋,一面则暗中操纵了龟兹王国的政变。最后楚留香与石观音放手一搏,利用自己的武功与智慧打败了这位武功高强的女魔头……
  • 霸剑集
  • 鬼界
  • 冰魄寒光剑

    冰魄寒光剑

    这是一个域外传奇的故事,讲述武当派北支掌门之子桂华生在西域的传奇经历和其与华玉公主的爱情故事。“天山七剑”之一桂仲明次子桂华生败在天山门人唐晓澜、冯瑛剑下,决心寻访奇人异士,自创剑派。他来到西藏,救下被尼泊尔额尔都王子的围攻白教长老麦士迦南。红教喇嘛藏灵上人与王子勾结,图谋进入冰窟盗宝,被白衣少女华玉赶走了。华玉与桂华生情投意合,结为兄妹。在桂华生的帮助下,华玉打败了前来盗宝的藏灵上人和赤神子等,从冰窟中获得冰魄寒光剑和冰魄神弹两大珍宝。两人相聚数日,恋情暗生,但桂华生始终不知华玉的来历,分手之后不禁怅然若失。桂华生受麦士迦南之托前...
  • 女儿刀

    女儿刀

    熊沐《女儿刀》作者: 熊沐 类别:武侠全集 状态:连载中……这一天很不平常,凤园来了客人。客人有八位。先来的是一个瘸子,他坐着一辆华贵的马车。马车停在大门口。园门的几个守门大汉眼睁睁地看着这辆马车,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拉车的四匹马,一色的踏雪乌雅,白雪似的马蹄,一身软缎子般的黑毛,亮而光滑。这马车跑了很远的路,马儿身上却没一点灰尘,连那雪白的蹄上也见不到一点儿灰垢。马是好马,好得让灰尘只能在车后很远处飘飞,绝赶不上马车。车子是用一整块玉石雕成的。
  • 大侠的刀砍向大侠

    大侠的刀砍向大侠

    奇儒《大侠的刀砍向大侠》作者: 奇儒 类别:武侠全集 状态:已完结谈笑出刀,天下无兵。江湖传言,谈笑之师“刀王”忘刀先生八月十五将与“刀神”俞傲先生一战。然而却无人知晓其地点,也无一人知晓两位大侠行踪。难道是有人故造谣言,而有所阴谋?京师三大赌坊之一的天马赌坊此刻却开出盘口,忘刀先生与俞傲大侠一战输赢,以一对二,难道传言与天马赌坊有关?而京城宣家府也神不知鬼不觉的被人接管,到底何人所为?谈笑,王王石,杜三剑三位年轻侠士为弄清奸人所设阴谋的真相,夜探天马赌坊,宣家府……
  • 火并
  • 剑公子
  • 英雄泪
  • 铁柱云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