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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 欲求知己箫声咽 为救红妆剑气腾

那人正吹到最后一个音节,似是连自己也沉醉在这乐声之中了,被蓬莱魔女闪电般的疾攻几剑,不知不觉地退到了悬崖边缘,蓬莱魔女心想:“你还不挥箫招架,那就是自寻死路了!”一曲已终,余音袅袅,那人的洞箫仍是放在唇边。蓬莱魔女出手何等快捷,就在那人正要将洞箫移开来招架的时候,已又是“唰”的一剑刺去。她面临强敌,一有了制胜之机,本能地就使出最厉害的杀手,剑势如虹,隐隐带着风雷之声,那人的掌力封闭不住,明晃晃的剑尖,倏然间就刺到了他的胸口。

那人一步踏空,忽地似断了线的风筝,飘飘荡荡,坠下悬崖!蓬莱魔女刚才和他恶斗之时,一心一意想的就是如何制他死命,但却想不到胜利来得如此容易,这一瞬间,她却禁不住大吃一惊,只觉心中一片茫然,竟是带了几分惋惜的情绪,险险叫出声来:“呀,他就这么死了?”

幸而她没有叫出声来,就在这一瞬间,但见那人在半空中一个鹞子翻身,右脚在左脚脚背一踏,已是平平稳稳地落下来踏着了实地。只听得他朗声吟道:“我自飘零湖海去,嗟君此别意何如?告辞了!”亢声长啸,展开了绝顶轻功,转瞬之间,背影在荒烟蔓草之间,月色迷朦之下,已变成了一个模糊的黑点,再过片刻,连那模糊的影子也不见了。但那啸声仍是远远传来,宛如神龙夭矫,飞出天外!

蓬莱魔女一片茫然,良久,良久,才定过神来,心里想到:“此人武功实在我之上,看来他是有意让我,却不知是何用意?哎,完颜亮有了此人相助,我是绝不能再去刺杀他了。嗯,此人究竟是何等样人,真是难以猜测!”

蓬莱魔女独自沉吟,正要离开,忽又听得有轻微的声息隐隐传来,一听就知是有轻功高明的夜行人到了。蓬莱魔女瞿然一惊,沉思:“难道是这怪人又回来了?怎的却是两个人的脚步声?”不暇思索,便即跃上一棵树上,细观动静。

月光下果然看见两个军官并肩而来,但刚才那人却并不在内。这两个人,一个是金国的御林军统领檀道清,另一个蓬莱魔女叫不出名字,只认得是刚才也和她交过手的金国勇士之一。武功之强,仅在鸠罗上人、檀道清和北宫黝之下。在完颜亮那群武士中,也算得是出类拔萃的了。

这两人来到了蓬莱魔女刚才和那人恶斗的场所,察看地上留下的打斗的痕迹,檀道清朗声说道:“万岁有请,请公子容许我们拜见。”荒林寂寂,只有檀道清自己的回声。

檀道清叹了一口气,说道:“呀,看来他还是不肯奉诏!”那武士却忽地惊叫起来!

檀道清问道:“何事大惊小怪?”那武士道:“檀将军,你看这里,这崖边只有半个足印,这块土块缺了半边,是刚刚掉落的,哎呀,我看不妙,莫非是那人业已遭了蓬莱魔女的毒手了!”原来他正在悬崖的边缘察看刚才的打斗的痕迹,崖边只有半个足印,看得出不是女子的足印,故此他推想那人已被蓬莱魔女迫得坠下悬崖。

这推想本来不错,但檀道清却哼了一声,根本就不去察看,就冷冷说道:“胡说八道,咱们的武林天骄,怎会输给别人?”蓬莱魔女这才知道那人号称“武林天骄”,心想:“这称号倒是新鲜得很,口气却未免太大了。”

那武士很不服气,但檀道清是他顶头上司,他却不敢反驳,半晌问道:“檀将军,你见过这位武林天骄吗?”檀道清道:“见过一面。”那武士道:“我只是听说过他的事迹,檀将军,他的武功是否真有别人传说的那么厉害?依你看,鸠罗上人比他如何?”檀道清道:“那就如溪流之比大海,萤火之比月光,根本不能相提并论。你别以为那魔女胜得过鸠罗上人就天下无敌了,咱们的武林天骄定然可以将她制服。”那武士仍是疑惑不已,忍不住又说道:“但是你看这崖边的足印……”檀道清打断他的话说道:“足印安能据以推断,武林天骄的武功深不可测,做事每每出人意外,你又焉知不是他将那魔女杀了,或是将那魔女擒去了。”

那武士道:“这么说来,他现在已是去向皇上报功领赏啦,咱们还在这里等待甚么?”檀道清冷笑道:“武林天骄若是要向皇上领赏的人,他也就不会被称为‘天骄’啦!你不知道——”说到一半,突然停止,那武士道:“不知道什么?”檀道清道:“不必说了,这些事情,你知道了反而不好。”那武士道:“我也有点风闻,听说皇上是想用他而又怕他,这……”檀道清喝道:“皇家的事情不是咱们可以议论的。”随即叹了口气,道:“武林天骄不肯露面,那咱们只有回去了。”

蓬莱魔女正想从这二人口中,探听那武林天骄的来历,如今见这二人就要回去,怎肯放过他们?当下一声冷笑,从树上一跃而下,说道:“你们看我是谁?我还没有死哩!武林天骄是什么人,快说?”那武士吓得面如土色,心道:“果然是她把武林天骄杀了。”

檀道清身为御林军统领,武功胆量当然都是远在那武士之上,蓬莱魔女虽是突如其来,大出他意料之外,他却也并未慌乱,倏地拔出长剑,唰唰两剑就向蓬莱魔女刺去,蓬莱魔女拂尘一绞,檀道清的长剑居然能够及时变招,避开蓬莱魔女拂尘夺剑的绝招,随即和蓬莱魔女展开迅速的对攻。

那名武士拔出了月牙弯刀,也上来助战,他自料必死,反而忘了害怕,高呼猛搏,竟然每一刀都是豁了性命的进手刀法。蓬莱魔女卖个破绽,让他一刀砍进来,待他砍到跟前,蓦地倒持拂尘,当作判官笔使,尘杆一点,点中了那武士膝盖的“环跳穴”,那武士的月牙弯刀停在半空,登时不能动弹。

檀道清一口长剑遮拦击刺,兀是酣斗不休,转眼间又和蓬莱魔女斗了二十余招。斗到紧处,蓬莱魔女剑诀一领,突扑空门,檀道清反手一剑,只觉微风飒然,蓬莱魔女已自变招易位,剑尖在左侧晃动,指着他左肋的要穴,檀道清回剑一格,蓬莱魔女又到了他的右方,一缕青光,剑尖又已指向他的右肋要穴。檀道清运用几种身法,几种剑法,始终摆脱不开,蓬莱魔女总是抢快一步,剑尖指着他的要害穴道。

原来蓬莱魔女为的是留个活口,否则焉能容得檀道清拆到三十招开外?这时檀道清已被她完全克制住,她的剑尖只要往前一送,便可要了檀道清的性命,檀道清喝道:“你要杀便杀,却不下手,意欲如何?”蓬莱魔女笑道:“檀将军,你服输了吧?看你也是一条汉子,我不想杀你,那武林天骄究竟是什么人,你把他的来历说了,我便放你回去。”檀道清大怒道:“大丈夫宁死不辱,我岂能在你剑底求饶?要杀我容易,要我吐露半句却难!”忽地便要回剑自插丹田,蓬莱魔女拂尘一卷,把他的长剑夺出手中,但他的剑尖业已划破了自己的小腹,鲜血涔涔滴下。

蓬莱魔女见他如此刚烈,对他倒有几分敬意,有心让他逃走,便转过了身,不再理他,拂尘一拂,解开了那武士的穴道,剑尖指着他道:“你虽未见过武林天骄,也听过他的许多事情,只要你将你所知道的对我说了,我便饶你一命。”那武士有了一线生机,心中动摇,踌躇片刻,嗫嗫嚅嚅地说道:“我,我说……”刚吐出两个字,忽听得嗤嗤两声,蓬莱魔女拂尘一挥,将一枝袖箭拂落,但另一枝袖箭从不同的方向射向那个武士,蓬莱魔女却来不及扑打,只听得那武士一声惨呼,那枝袖箭已是穿过他的喉咙,活不成了。

蓬莱魔女骂道:“岂有此理,我放你逃走,你却来坏我之事!你以为我当真不敢杀了你么?”把眼望时,只见檀道清有如风中之烛,摇摇晃晃,断断续续地道:“大金国不能留这等没骨头的人,我是要你知道大金国也有好汉!”蓦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扑通”便倒,原来他在射杀了那个武士之后,自己亦自震断经脉而亡!

血雨腥风之后,荒林又归于静寂,只留下地上两具尸骸。蓬莱魔女想要知道的武林天骄的来历,仍然是一个难解的谜!

蓬莱魔女这次登上泰山,本来是为了追踪“笑傲乾坤”狂侠华谷涵而来,却不料碰上个“武林天骄”,一场激斗,倒把华谷涵暂时抛之脑后了。此际,激斗已过,华谷涵的影子重又泛上心头,蓬莱魔女不知不觉把两人连想起来:“武林天骄知道笑傲乾坤华谷涵的名字,不知他们是不是相识的?他们二人的武功也不知孰高孰下?武林天骄纵使不是金朝鹰犬,也是要保护完颜亮的人。听檀道清刚才和那武士的谈话,这‘武林天骄’多半是金国的贵族。嗯,笑傲乾坤华谷涵是大宋男儿,江湖奇侠,他们两人决计不是一路的。”但随即又想到:“他们两人虽然不是一路,但想必华谷涵也会知道这武林天骄的来历,可惜华谷涵却不知在哪儿?”

想至此处,蓬莱魔女不由得一阵惆怅,她自己的身世之谜,父母存亡之谜,以及武林天骄来历之谜,这种种疑团,都要等待华谷涵给她解开,但却偏偏无缘相见。蓬莱魔女寻思:“檀道清也知道寻声觅迹,寻到此处,倘若是华谷涵在此山中,他听到武林天骄的啸声,岂有不引起好奇之念?岂有还不出来之理?想来定是不在泰山的了。”

蓬莱魔女怅怅惘惘,不知不觉已是天色破晓。她这时站在泰山之巅,只见一团团白云聚集在一起,云中闪发白光,东方天色由朦胧逐渐变红,转眼间天际出现了一条闪动发亮的银线,那是数百里外的东海,眩目的半轮红日,突然从云雾中露出来了,映起了半天红霞,大地一片金黄的颜色。在泰山顶上看东海浴日乃是世上罕见的奇景之一。端的是:水面霞光,灿烂万道;旭轮突现,霄漠顿清。令人豁然开朗,胸襟顿广!

云雾散开,曙光一现,从山顶望下去,也见到了旌旗招展,蚂蚁也似的军队在山坡上移动。蓬莱魔女心想:“原来完颜亮还带有御林军护驾的。想必是他受了昨晚的惊吓,要调动御林军搜山了。昨晚行刺不成,今后要想刺杀他,那更是千难万难了。”

蓬莱魔女并不畏惧御林军的搜索,但见了完颜亮军容之盛,也不禁瞿然一惊。这时,她浴在金色的朝阳之中,目注东海,莽苍苍的祖国大地山河,奔来眼底,她心中那一些个人的烦恼,也就像云雾一般在阳光之下消散了。她瞿然一惊,忽地想到:“金国要兴兵侵宋,这是何等紧要的大事!我怎能尽是想着自己的事情?嗯,这件大事,须得设法报个讯给南宋的朝廷才好。”她最初的计划,本是准备若在泰山寻不着华谷涵,就出东海访东园望,探听华谷涵的消息的,这时则在想道:“东海之行,暂缓也罢。耿照、珊瑚正在前往江南,我得先追上他们。要是见不着他们,我就自己往江南一趟!”

蓬莱魔女心意已决,烦恼即消,将什么笑傲乾坤、武林天骄都抛过一边,胸中坦然,立即施展绝顶轻功,翻过了泰山的最高峰“玉皇顶”,从南面下山。那些蚂蚁似的御林军,还未曾爬到二天门。

蓬莱魔女趁着清晨时分,行人稀少,一口气跑了几十里路,过了泰安县境,将近徂阳,不知不觉已是日头近午,蓬莱魔女渐觉腹中有点饥饿,这才放慢了脚步。

到了一处三岔路口,忽见彩旗招展,唢呐沸扬,一队吹鼓手跟随着一顶花轿,“的的打打”的闹得正欢,但花轿中传出的哭声却极凄凉,吹吹打打的乐声也掩盖不了,组成了极不谐和的合奏。

蓬莱魔女心道:“原来是娶亲的。新娘子怎的兀是哭个不停?唔,敢情她不乐意这头婚事?”要知按照民间的习俗,新娘子出嫁之时,为了表示舍不得离开父母,总要大哭一场,但上了花轿之后,哭声就得停止,否则就犯了男家喜庆之忌。这新娘子在花轿里大声号啕,哭得又那么凄惨,绝不似是故意装出来的。故此,蓬莱魔女就不免觉得出奇了。还有几件出奇的是,按照当地风俗,新郎应该骑马来迎亲,女家的亲人也应该有人护送,但却只见吹鼓手和撑彩旗的人护送花轿。花轿前面,既没发现披红挂彩、骑马前导的新郎,花轿后面,也没有发现女家的人跟随。而那些吹鼓手和撑彩旗的个个都是健硕的汉子,连那四个轿夫,也是健步如飞。蓬莱魔女一看,就知道他们是练过一点功夫的人。山东向来“响马”(强盗)很多,民风好武,而且又是世局混乱的年头,乡下人多多少少练过一点功夫,也不算奇怪。但吹鼓手、轿夫之类的人,在当时的民间,却是一向被视为“贱民”的,尤其是吹鼓手,多半是没气力或者老弱的人才肯担当,而这一队吹鼓手,却个个都是壮汉,这就有点出奇了。

按照蓬莱魔女的脾气,若在平时她非得问个明白不可。但此际她心中有事,虽然觉得有点出奇,随即想道:“八成是抢亲的吧?乡下习俗,男家出不起彩礼,或者女家拖延不肯嫁女,新郎派人去将新娘抢回来,那也是常有的事。至于新娘子乐意不乐意,那又是另一回事了。呀,女孩儿家命运总是操在别人手里,本来就很难找到称心如意的新郎,你哪管得了这许多?她乐意不乐意,正是一池春水,干卿底事?”蓬莱魔女这么一想,就自顾自地赶路,那队迎亲的行列,也走过去了。

蓬莱魔女和他们所走的道路不同,走了一会,经过路边一家茅屋,忽听得屋子里也有哭声,是个老婆婆的声音哭道:“老汉啊,咱们的闺女被人抢去了。咱们都活不成啦。呀,不如死了吧!”

随即听得“咚咚”两声,是拳头捶击板壁的声音,一个老汉喘着气道:“可恨!可恨!可恨俺有病在身,眼睁睁看着闺女被人抢去,如今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老伴,我没气力上吊,你找条绳子来把我勒死吧!”那老婆婆尖声叫道:“喜儿她爹!”抱着老汉放声大哭。

这茅屋千穿百漏,墙上裂开一个拳头般大的窟窿。蓬莱魔女从路边经过,不但可以听到屋内哭声,还可以看得见屋中的情形。蓬莱魔女再也按捺不住,“砰”的一掌就推开板门,闯进屋内。

那老婆婆吓了一跳,叫道:“大王,你走错了人家啦。”她只当来的乃是强盗,定睛一看,始知是个美貌女子,但这女子又带有宝剑,不禁惊疑不定,哭声也不知不觉地停止了。

卧在炕上的那老汉说道:“女大王,你来得正好,我早就不想活啦,不怕你笑话,我穷得买不起砒霜,屋内连绳子也找不到一根,就请你大发慈悲,将我一剑杀了吧!”

蓬莱魔女微笑道:“我并没有走错人家,你们却看错人了。我是来救你的,不是来杀你的。”那老汉怔了一怔,半晌说道:“你是来救我的?呀,多谢你的好心。可是谁也救不了我啦!我的闺女被人抢去,我怎么还活得成?”

蓬莱魔女道:“你别着急,你先告诉我,是谁抢了你的闺女,我马上给你要回来!”那老婆婆道:“哪有这样容易的事情,她是给活阎罗抢去的,要不回来的啦!”

蓬莱魔女道:“活阎罗是什么人?”那老婆婆道:“他是个做过大官的人,养有许多打手的。姑娘,我不想连累你,你、你不用管啦。老婆子死了也感激你。”蓬莱魔女道:“你不用怕,活阎罗碰上我,我也要剥他一层皮!你说清楚些,他姓甚名谁,家住哪里,怎的抢了你的女儿?我才好去找他算账呀!”

那老婆婆听蓬莱魔女口气如此之大,吓得呆了,结结巴巴说不出话。还是那老汉有点见识,看出蓬莱魔女不是常人,心想:“不管她有无办法,姑且一试,那也无妨。反正我是要死的了,出口怨气也好。”于是说道:“这活阎罗姓严,名叫佛庵,以前做过莱州的知州,他名字中有个‘佛’字,对老百姓可是残暴不堪,因此人人都叫他活阎罗。”他喘着气一口气说了这些话,咳个不停。那老婆婆倒了一碗水给他喝了,蓬莱魔女道:“你歇歇再说。”那老汉道:“不,你让我都说了,我这口气已经忍了许久了。这活阎罗家里有几千亩田,不做官了,回到乡下,仍是作威作福,我家种了他几亩田,大旱失收,交不起租,利上滚利,他,他就硬要把我的女儿抢去做他的小老婆。我又得了病,不能做工。唉,唉,你说怎么还活得成?”

蓬莱魔女心中一动,说道:“我刚才在三岔路口碰到一顶花轿,轿里那个新娘子哭哭啼啼,想必就是你的女儿了?”那老婆婆道:“不错,就是那杀千刀的活阎罗刚才派了打手来抢去的。唉,苦命的女儿啊!”两夫妻抱头又哭起来。

蓬莱魔女道:“别哭,别哭,这活阎罗住在哪里?”那老汉道:“住在白沙村,就是三岔路左边那条路,大约走七八里,村子里最大的那座青砖屋,有围墙的就是了。”蓬莱魔女道:“好,知道了。我这就去把活阎罗杀掉,接你的闺女回来。”那老婆婆吓得叫起来道:“姑娘,这可不是当耍的,这,这要闯大祸的呀!我们死不足惜,别连累了姑娘你呀!”

蓬莱魔女正要跨出门槛,听了这话,又走回来,说道:“对了,我还应当为你们安排一下。”说罢就在囊中掏出一把银子来,那老汉只道蓬莱魔女不敢去了,要拿银子来救济他,心中虽然感激,可也有点失望,说道:“姑娘,多谢你怜贫惜老,但老汉多活几年,也没什么意思了。还是请你将银子收回去,让老汉死了算数。”

蓬莱魔女道:“你死了,你闺女回来可依靠谁呢?我又不能一直带着她,你忍心让她再落到坏人手里吗?”那老汉怔了一怔,道:“什么,你,你还是要去杀活阎罗,将我的女儿接回来吗?”

蓬莱魔女笑道:“当然,我几时说过不去了?这里有三个元宝,另外五两碎银,老婆婆你赶快雇定一辆骡车等我,你闺女一回来,马上上骡车就走,走得越远越好。剩下的银子你们留着医病,还可以做点小买卖,不必再种财主的田,受财主的气了。”说罢,扔下银子就走。那老汉见蓬莱魔女说得好像极有把握,似乎杀那活阎罗竟是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不禁半信半疑。喃喃说道:“当真如此,那我们就是遇上了活菩萨了。老伴儿,那你就听菩萨的吩咐,去雇骡车吧。”

蓬莱魔女找到了严家那座青砖大屋,只见门口张灯挂彩,果然是办喜事的模样,大门两边还贴有一副红纸对联:“喜有小星来伴月,愧无旨酒可迎宾。”这是将通用的娶新妇的喜联:“喜有香车迎淑女,愧无旨酒奉嘉宾。”改了几个字,便成了纳妾的“喜联”。蓬莱魔女心道:“可恨,可恨,强抢人家的黄花闺女做小老婆,还居然这样开心,贴出这等臭气熏天,不伦不类的对联。好,等会儿我看你是喜是悲?”当下,不通名,不送礼,一使劲儿的就往里闯。严家是个官宦人家,交游很广,家主纳妾,贺客盈门。蓬莱魔女衣饰不坏,更有一种威严高贵的气度,在门外迎宾的知客,见一个单身女子背插拂尘,既不似道姑,也不似富家小姐,很是觉得奇怪,但心想:“老爷所结交的什么人都有,这女子昂然直入,看来大有来头……”这么一想,竟是不敢拦阻。

蓬莱魔女迳行闯席,只见宾客满堂,红男绿女,好不热闹。这时恰正定好席位,宾客大致就坐。蓬莱魔女一眼望去,但见首席上都是蟒袍玉带的官员,坐在主位的则是个头发斑白年近花甲的老头,襟上插着一朵红绸花,笑得合不拢嘴,想必就是那满心欢喜,等着做新郎的“活阎罗”严佛庵了。

蓬莱魔女目光向严佛庵那边射去,严佛庵的目光也正对着她射来,不由得蓦地一惊,他平生见的女子也见得多了,却几曾见过如此花容月貌的美人儿?暗自想道:“这却是谁家的女子?比我抢的那个可要胜过百倍千倍!只不知是什么身份?”

金国的风俗,男女间的关防并不很严,男女客人混杂一堂并不稀奇,不过座位却是分开的。严佛庵见蓬莱魔女向他行来,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有点奇怪,忙站起来道:“请恕老夫记性太坏,记不起是在哪儿见过的了?令尊可有同来么?”

蓬莱魔女心里暗暗好笑:“你不是活阎罗,是活见鬼了。”有心作弄,信口道:“严大人,你贵人事忙,怎还记得我这个小丫头?你在莱州的时候,家父曾在你跟前当差,哈,你想起来啦?”严佛庵搔了搔头,突然作个恍然大悟之状,说道:“哦,记起来了,你是杨参将的女儿?”蓬莱魔女道:“不错,老大人你的记性还不算太坏。”严佛庵手下只有个杨参将有个小女儿,自幼姿容出众,他不知是也不是,姑且一撞,想不到一撞就着,大为高兴,笑道:“你那时还是梳着两条辫子的小丫头,现在呀,是越长越标致了,要不是你提醒来,我当真还不敢认呢。令尊大人呢?”蓬莱魔女说道:“最近天气不好,他的旧伤复发,起不了床。听说老大人纳妾,只好叫我代他前来道贺。”她心想做武官的人总难免受过伤,便信口开河,胡说一通。

这时仆人已在旁边等候上菜,严佛庵道:“哦,原来如此。请到那边就座吧,难得姑娘你来,可要多住两天才好。管家的,你带这位姑娘到夫人那一席。叫夫人好生招待。”

蓬莱魔女心想:“新娘子还未出来,我又正在肚饥,好,反正他是我手心上的蚂蚁,随时都可捏死他,且吃他一顿再说。”

严佛庵也并不是完全没有疑心,他也看得出蓬莱魔女身上藏有兵刃,但心想她是武官的女儿,年头不好,藏有兵刃防身那也不足为怪,何况她一个孤身女子,纵是刺客,那也济不了事。因此,他却是唯恐蓬莱魔女走了,心中在暗暗盘算,怎生把这美貌娇娥也弄到手中。

女客坐在另一边,严佛庵的正室是首席主人,陪着许多官太太。管家的把蓬莱魔女的座位安排在主座旁边,严夫人有点诧异,心里很不高兴,蓬莱魔女却不理三七二十一,大马金刀的就坐下了。

严夫人扁了扁嘴,冷冷说道:“我家老爷专爱弄一些骚蹄子上门,去年刚讨了一个,今年又讨了这个,现在又不知看上哪个了,真是缺德!”有个官太太劝道:“你家老爷富贵双全,做了这么大的官儿,不多讨几个小的,也配不上他的身份。夫人,你就看开一点吧。我家老爷,官还没做得那么大,也讨了七个小的呢。”又一个官太太说道:“俗话说:‘老尚风流是寿征’,但得你家老爷长命百岁,就让他多讨几个小的,服侍服侍你,也是你的福气呀!”这些官太太既要讨好严佛庵,又要奉承严夫人,说的都是一派肉麻的话。蓬莱魔女听得不耐烦,端起杯子说道:“严夫人,你的话说得不错,真是缺德!我敬你一杯。”严夫人那几句冷言冷语,本是指桑骂槐,暗里讽刺蓬莱魔女的,她心里也确是害怕她的“老爷”看上蓬莱魔女,想不到蓬莱魔女却抓着她一句话柄,就向她敬酒,一句“真是缺德”,既骂了严佛庵,又似骂了她。严夫人满肚子是气,但她又要维持官太太的身份,却也不便发作,只好忍着气和蓬莱魔女干了这杯。

男客那边也正在起哄,原来是催“新娘子”出来敬酒,严佛庵拈须微笑道:“小妾是个小户人家的女儿,不懂得礼仪,等会出来,倘有礼貌不周之处,还要请列位大人多多包涵包涵。”那些官员轰然笑道:“严大人果然是疼惜如夫人,还没出来,就先帮着她说话了。”严佛庵微笑挥手,吩咐管家道:“既然各位大人这样赏面,你就催新姨太快点出来给各大人磕头吧。”

严夫人在席上气得吃不下东西,揉着心口说心气痛。蓬莱魔女心想:“‘新娘子’出来后,我可就要动手了。这会儿可得多吃点东西。”她可不管什么礼貌不礼貌,端起杯子,提起筷子,旁若无人,就那么大吃大喝。同席的官太太们吓得呆若木鸡,心里都想:“这么美貌的姑娘,却简直像个女强盗!”她们哪里知道,蓬莱魔女本来就是个强盗。

过了一会,那管家的出来,咕咕噜噜的在严佛庵耳边说了几句,严佛庵面上变了颜色,原来那“新姨太”在新房里哭哭啼啼,抵死也不肯出来。严佛庵忍着气沉声说道:“你再去传我的命令,还不听话,就把她拉出来。”

严佛庵正在生气,忽听得有人报道:“杨参将来了。”严佛庵怔了一怔,道:“请他进来!”蓬莱魔女吃了一惊,随即想到:“也好!待他揭开了我的谎话,我便提前动手。”匆匆忙忙地喝了几杯,又吃了一条鸡腿。

那杨参将来到严佛庵面前,行了一个官礼,说道:“听得老大人纳妾,我特地从城里赶来。来得迟了,请老大人恕罪。”严佛庵问道:“你不是旧伤复发了么?听说起不了床,怎的好得这么快了?”

那杨参将呆了一呆,讷讷说道:“老大人是听谁说的?”严佛庵知道事有蹊跷,悄声问道:“你家小姐呢?”杨参将莫名其妙,道:“小女现在家中,改日再带她来拜见老大人、新姨太。”

严佛庵吃了一惊,心道:“好个大胆的女贼,竟敢冒充杨参将的女儿,莫非意图对我不利?”但他老奸巨滑,随即又想:“此时若戳破她,在这喜筵之上,动起手来,未免大杀风景。”就在这时,只听得又有人高声报道:“耿将军派辛大人送贺礼来了!”

严佛庵这一喜非同小可,连忙说道:“快打开中门迎接!”心想:“这女贼孤身一人,有何可虑?我还要纳她作新宠呢,可不能令她太难堪了。再说耿将军的人来了,要是在这个当口闹出笑话来,那更不妙。反正她是个送到口的馒头,慢慢我再把她吞掉,还怕她飞了不成?”当下向那杨参将说道:“我也记不起是听谁说的了,想是误传。好,好,你既然安然无事,那就恭喜了,就在这儿替我陪客吧!这位辛大人你也是相熟的。”

那管家的又来禀道:“新姨太还是不肯出来敬酒。”严佛庵面色一沉,那管家的小声说道:“她哭哭啼啼,硬拉出来,恐怕不好看。”严佛庵道:“你告诉她,她若还执拗,不肯敬酒,我马上就派人把她父母杀了,看她还敢不敢抗令!”那管家应了一声“是”,严佛庵道:“且慢,还有一件事情,你先去办。”在那管家耳边说了几句。

这时外面正奏起迎宾的鼓乐,宾客们听说“耿将军”派人送来贺礼,也都轰动起来,纷纷说道:“严大人好大的面子!”鼓乐声中,严佛庵和那杨参将说的话,除了他们同席的客人之外,谁都没有听见。

蓬莱魔女正准备事情发作,却见杨参将坐在严佛庵旁边,看也不向自己这边看一眼,显然严佛庵还没有对他说破。蓬莱魔女艺高胆大,心想:“这活阎罗不知打什么鬼主意?好,且不管他。这耿将军却不知是什么人物,他只是派手下人送礼物来,就弄得那么轰动,要是他亲自来了,那还了得?”

席上一位官太太道:“严夫人,你家老爷真是天大的面子,娶个小老婆,居然惊动了耿将军送礼,而且还派了他最亲信的记室(书记)辛大人亲来道贺!”另一位官太太道:“这辛大人又是谁?”那官太太道:“这位辛大人你不知道,他就是鼎鼎大名的辛弃疾呀,听我家老爷说,他文武全才,填得非常好的词,虽然什么词呀诗呀,我可不懂,但他们男人人人赞好,想来一定是了不起的了。又听说他年纪轻轻,还未定亲呢,可不知谁家的小姐,有那福气?”严夫人笑道:“可惜我没有女儿,王太太,你有几位千金,可不要错过此人。”那些官太太们相互笑谑,蓬莱魔女听了,可是吃了一惊。

原来辛弃疾(字幼安,号稼轩)的确是当时最有才华的北国词人,人们将他和北宋的一代文豪苏学士东坡相提并论,合称“苏辛”。蓬莱魔女不但久闻其名,而且也很喜欢读他的词,心想到:“他的词沉雄豪放,时怀故国之思,例如最近流传的他的一首新词:‘郁孤台下清江水,中间多少行人泪。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江晚正愁余,山深闻鹧鸪。’一片忠愤填膺之气,跃然纸上。如此之词,如此之人,他却怎样会替什么耿将军来到此间,向这个活阎罗送礼?这岂非不可思议之事?”

心念未已,只见那辛弃疾已然走了进来,果然年纪很轻,大约只有二十多岁的样子,剑眉虎目,英气勃勃,背后跟着一个武士,比他还要年轻。再后面就是一队扛着贺礼的兵了。那些官太太们啧啧称赏,“这位辛大人果然仪表非凡!”“难得他有潘安之貌,又有子建之才!”有的官太太甚至连带称赞他的从人,说道:“你们瞧,他这个随从武士也长得挺俊,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人人都注目辛弃疾,蓬莱魔女却更注意他那个随从武士。辛弃疾在这样一个场合出现,蓬莱魔女已是大大诧异,而那个青年武士随着他来,更是令蓬莱魔女惊奇不已!

你道这武士是谁?原来正是耿照!蓬莱魔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暗自寻思:“这事定有蹊跷!耿照怀着父亲的遗书,投奔南宋,他几次险死还生,报国之心,始终不改。他怎肯也来向一个伪官献媚?哎,看来他们定然是有所为而来了。”又想:“我那珊瑚妹子是和耿照一道的,可不知她现在如何,等下倒要问问耿照。嗯,他来得正好,可以省得我多跑一趟江南了。”那严佛庵眉开眼笑的连忙站出来迎接,同席的一个现任知府凑趣说道:“幼安兄来得好极了,严大人今日纳宠,新娘子迟迟未肯出来,请幼安兄写首新词代为催妆,那岂不妙哉!”那严佛庵连忙摇手说道:“张大人说笑了,岂敢,岂敢劳动幼安兄的大笔。”

辛弃疾道:“耿将军听说严大人纳宠,有点薄礼送来,这是张礼单,先请严大人过目。至于催妆词么,那不是别人好越俎代庖的,请恕我不能从命了。”那些官员掩着嘴笑,笑那知府附庸风雅,不懂避忌。但因他是现任大官,却也不敢笑得大声。

耿照将那张礼单捧过头顶,依着官场礼节,屈了半膝,献给严佛庵。严佛庵忙道:“承耿将军厚赐,真是太不敢当了!惶恐,惶恐!”正要接过礼单,耿照忽地大叫一声,礼单撕破,化为片片蝴蝶,空中飞舞,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大喝声中,他已揪着严佛庵,一举手就将他擒了!

辛弃疾喝道:“都不许动!哪个跑的,就把他一刀斫了!”他带来的那队兵丁,早已放下“贺礼”,掣出兵器,守着门口,监视全场。这“石破天惊”的意外事变突如其来,满堂宾客都吓得呆了!

那位“知府大人”抖抖索索地说道:“辛、辛大人,这,这是什么意思?”另一个胆子较大的武官试探道:“可是严大人有什么事得罪了耿将军了?但我们只是贺客,不该牵连我们吧?”辛弃疾冷笑说道:“耿将军说,你们平日鱼肉百姓,和这严佛庵一样,都是一丘之貉,你们还想走么?”那军官大叫道:“怎么,我们也被捕了?”辛弃疾道:“不错,从此刻起,你们不再是什么大人,是犯人了!来人,将他们都绑起来!”立刻有四名健卒应声而出,两个持刀,两个持索,分头去绑那些官员。

席上有个金国大官,官居“兵备道”之职,大怒说道:“耿京虽然是节度使,但也总得守点王法吧?他未有圣旨,岂能擅捕朝廷的地方大员?这样胡作非为,敢情是想造反么?”

辛弃疾哈哈大笑道:“不错,正是造反,我们汉人的地方,岂能任你们金狗来蹂躏?耿将军今日起义啦!”那个“兵备道”又惊又怒,手按剑柄,尚未拔出,辛弃疾已是“唰”的一剑刺出,喝道:“先把你这金狗祭旗!”这一剑从前心穿入,后心穿出,登时将那个“兵备道”刺了个透明窟窿!

这时宾客们才明白是这么一回事,人人吓得一佛出世,二佛涅槃。原来耿京以前本是金人在中原所立的傀儡刘裕手下的一个中级军官,刘裕后来失宠,被金国四太子兀术所废,耿京收容了刘裕手下一部份军队,又招集了许多草莽豪杰,自成一军,自封“天平节度使”,金国为了笼络他,承认他这“官衔”,但要他奉金朝正朔。耿京其时势力未大,也只好对金人虚与委蛇,做名义上的金国大官。这次是辛弃疾极力劝他归宋,他最后才下了决定,高举义旗的。

严佛庵家中的武士不少,但见主人已落在对方之手,投鼠忌器,都是不敢轻举妄动。至于那些来喝喜酒的文武官员,更是面面相觑,做声不得,只好任从捆缚。

但就在此时,却忽地有个军官把桌子一掀,一个酒盅飞出,朝耿照面上一泼,辛弃疾一剑刺去,“喀嚓”一声,剑尖嵌入桌子。说时迟,那时快,那军官早已拔出腰刀,唰的一刀就向耿照斩下!

耿照霍的一个“凤点头”,避开了那被当作暗器的酒盅,但已泼了一脸酒,眼睛睁不开来。这军官出手如电,那一刀倏地就斫了到来。他竟然丝毫不把严佛庵的性命放在心上,根本就不理会严佛庵尚在耿照手中。

这一剑来得凶狠之极,耿照听那金刃劈风之声,心头也不禁微微一凛:“想不到在此处竟也碰着一流高手!”在那人不顾一切的狠劈猛斫之下,耿照倘若把严佛庵当作盾牌,严佛庵自是难保性命,但那一剑劈下,余力未尽,耿照也难免受伤。在这瞬息之间,耿照无暇思索,只好先行避开。

那军官出手快极,竟是如影随形,跟踪追到,唰唰唰,连环三剑,狂风暴雨般的猛攻过来,有一剑几乎贴着严佛庵的颈项刺到耿照的手腕,耿照连退三步,这才腾得出一只手来拔出宝剑,迎御敌招。

耿照是用右手抓紧严佛庵的,就在他腾出左手拔剑,缩回右手避招的那一刹那,右手的腕力稍松,严佛庵猛地挣扎,对面那军官的剑招又到,耿照一时之间难以兼顾,竟给严佛庵挣脱了他的掌握。

说时迟,那时快,那军官抖起一朵剑花,一招“白虹贯日”,剑锋迳刺耿照胸膛,耿照横剑一封,同时举足猛蹴严佛庵的脑袋。不料那军官的剑法虚虚实实,变幻莫测,忽地中途变招,剑锋一转,倏然间改削耿照的双足,耿照急忙一个“游身滑步”,避招还招,脚尖踢那人的手肘,左手剑也横削那人的腰肋,好不容易才化解了那人的攻势,但严佛庵在地下一滚,早已钻入了人丛之中。

耿照左手使剑不便,被那军官迫得连退几步。耿照大怒,也学对方的办法,掀翻了一张桌子,挡了那军官一挡,立即剑交右手,一声大喝,便和那军官以攻对攻。

只听得“当”的一声,火花飞溅,那军官的剑刃损了一个缺口,可是却也未曾脱手。那军官喝道:“好一把宝剑!”剑法丝毫不松,唰唰唰又是连环三剑,剑剑指向耿照的要害穴道,竟是以强攻抑制强攻,他的剑法轻灵翔动,耿照再想用宝剑来削他的兵刃,已是不能。

这一来双方都是暗暗吃惊,也都知道了彼此的优劣。耿照自练了桑家的“大衍八式”之后,内功已到一流境界,功力要比对方高出一筹;但那军官的剑法却是比他更为精妙。那军官顾忌他的宝剑,不敢和他硬碰;耿照被他轻灵迅捷的剑法所制,要仗着宝剑护身,也不敢全力和对方抢攻。如此一来,一方是仗着宝剑之利和功力深厚,一方是仗着剑法精妙和经验宏丰,恰恰是八两半斤,旗鼓相当,打得难分难解。

耿照和那军官固然是各自暗惊,但还有一个暗暗吃惊的则是蓬莱魔女。这倒不是因为那军官的本领令得蓬莱魔女吃惊,而是由于他那一手精妙的剑法,蓬莱魔女蓦地想起了一个人来!正是:

喜席筵前腾杀气,画堂红烛剑光寒。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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