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飘香和柳青山缓缓地走下山去。
凄惶岭丢在他们身后。
当然,躲在一旁,把他们谈话听得清清楚楚的人,也被他丢在身后。
言光斗伸了个腰,低声道:“黄兄,长江帮会出了事,真是想不到……”
黄善大笑,道:“楚长江自命一世之雄,想不到也会栽在女人手上,这女人可真是沾不得……”
言光斗叹了一口气道:“谁说不是?红颜祸水,自古就有明训……”
他忽然一顿话音,向四面看了一看,低声道:“黄兄,这儿还有别人……”
黄善道:“有人?什么人?”
言光斗道:“不知道……不过,我想大慨还不会是我们的仇家……”
突然,有人轻轻一笑道:“言兄说的是,我们当然不是你们仇家……”
随着话音,金北岳和齐敢像由地下冒出来的一股。
像由一个土堆后面长了出来。
“金公子……齐老……是你们呀?”言光斗高兴的笑了,“真想下到……想不到你们也到了边关。”
齐敢笑道:“大家都来了,我们当然也不能不来了!一个人如果没有朋友,那多无聊……”
黄善也大笑:“齐老说的是!一个人如果没有朋友,还不如死了算了……”
四个人相视大笑。
他们笑得十分高兴。
千里他乡遇故知的感受,也不过是这样吧?
天下第一店的老板关大山。正在忙着。
打从他跟楚长江碰过面以后,他就一直在忙着。
虽然,楚长江已经走了,可是,他还是在不停的忙。
因为。他现在忙的,不单单是为了楚长江。
因为,最重要的是,是为了那位四贝勒。
在山海关做买卖,如果不能跟威震关外的四贝勒扯上了关系,他这个买卖也就永远做不大了。
天下第一店应该不是一个很大的店。
尤其当你看到这几间门面时,你决不相信这店很大。
可是,人既不可以貌相,海水不可以斗量,天下第一店,又怎能依门面大小来衡量他生意大小呢?
关大山忙的地方,是在店后的草料房中。
陪着他忙的,是帐房先生吴老四。
吴老四在山海关地面上,算得上是个人物。天下第一店很多事,都是由他出面去打交道。
关大山经常不在关内,所以,天下第一店真正守在店里的人,就是吴老四。
现在,吴老四和关大山正忙着在擀面。
天下第一店的店东和帐房先生擀面条,就本该是件不合理的事了,而躲在柴房里擀面,就更不合情理了。
但他们就是在做这种怪事。
一挂一挂的拉面,正在木架子上摊开,足足已经有三个架子摆满了,关大山和吴老四还没有停止。
他们似乎还要拉更多的面条。
因为,柴房中还有两个空的架子。
要把这两架子上八个畚箕里摆满面条,至少他们还得拉好三十斤面粉。
不过,有一点更出乎人意料的是:这些面条并不像一般人吃的,也并不很白,而是像羼着荞麦般的黑面。
这种面在山海关并不多见。
关大山似乎有些累了,喘了一口气,看看吴老四道:“老四,你看,咱们这计谋行得通么?”
吴老四甩甩手,笑了笑道:“一定行得通!除非蛇婆他们是神仙,否则,他们一定逃不出我们掌心。”
关大山也笑了笑,道:“但愿他们不是神仙,不然,咱们往后就没得混的了!”
吴老四大笑道:“老大,你放心,关内关外,从今而后都会是你关老大的天下了!”
关大山得意的哼了一声,道:“老四,这都是你的功劳,我会在四贝勒跟前好好地保举你的!”
吴老四微微一笑道:“老大,我先谢谢了!”
蛇婆一行都不是神仙。
不是神仙,当然要吃东西。
如果山海关每一家饭馆的面,都是关大山和吴老四的面时,他们就逃不过关大山和吴老四的计谋了。
但是,有时候人算究竟不如天算。
蛇婆和黄娟娟并不是住在关大山的天下第一店。
只有驼叟是住在天下第一店。
驼叟住在这儿的原因,是为了要等侯楚长江。
早在楚长江抵达之前,驼叟已由长江帮那边得到了消息。
李西施早已有心要借刀杀人了。
所以,四贝勒的计划,彻底在一个野心女人的破坏中,一败涂地。
楚长江临时抽腿的事,是关大山没有料到的事。
更糟的是,他一心一意和吴老四去擀面条,忘了交代手下的人注意驼叟的举动。
关大山一向自命很谨慎的,所以,他才能在山海关的内外,呼风唤雨,左右逢源。
然而,人太得意时,就常常忽略某些事情,而这些事都是不应该忽略的,也是不能忽略的。
偏偏关大山就疏忽了。
于是,他活该要倒楣。
面粉还沾在手上,第五个木架子上,才放下第一挂拉面,关大山的楣运就来了。
屋后的柴房,本来是不该有客人来的。
现在,却居然有客人来了。
而且,来的是关大山最怕见到的客人。
那个又高、又驼、又丑的老怪物。
关大山很希望有个地洞。
他如果早知有一天须要从柴房逃命,他一定会在这里打一个地洞通到街上去。
可惜他没有未卜先知之能。
所以,驼叟忽然推门而入时,他只能像个呆子一般的站着。
驼叟一进门就哈哈大笑。
他没有多说一句废话,抓起那些拉好的面,就往关大山和吴老四的嘴巴里塞。
害人者,人恒害之。
关大山大概一辈子也没有想到今天遇到的这种事。本是做来坑别人的面,还没有做完,竟然有人会拿着来喂自己。
有道是自作自受,还真是挺有道理!
驼叟一直在大笑。
但他手中的湿面,可也不断地向关大山和吴老四的口中塞。
关大山、吴老四闭紧了口。
但是,他们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躲多久。
海山居,是山海卫卫所地面上最大的旅馆。
山关收购人参的大参商,收购皮货的大老板,以及有头有脸的达官贵人,来来往往,大多会住在海山居。
金北岳和齐敢就是住在这里。
海山居的厨师,也是由京师请来的名厨。
所以,海山居的洒莱,也是边关一带最有名的。
美酒佳肴,就摆在桌子上。
齐敢、金北岳、言光斗、黄善四个人,正在吃喝。
海山居的老板娘小辣椒,正在侍候着他们。
她一身是红,就像红辣椒一样红。
但她做人并不是很辣。
其实,她很甜,甜得令每一个客人都想尝一尝。
不过,一旦尝上了甜头,小辣椒就会很辣了。
因为,你会孝敬出你的精力和钱财。
甚至,某些时候还会赔上一条老命。
当然,对待老客人她不辣。
细水长流的道理,小辣椒把握恰到好处。
今天,这四个人都是生客。
通常,她对生客,是会显得非常温柔,非常热络的。
金北岳就有些吃不消的感觉。
他很后悔林天香留在京师,否则,自己可就有个很好的挡箭牌了。
至少,也不必让自己的身子被挤到凳子一边去了。
小辣椒可一点儿也没发觉,她只知道用腿在金北岳腿上擦和挤。
把金北岳向一边推。
金北岳皱眉。
齐敢却在笑。
言光斗和黄善则装着没有看见。
有些事只有装着没见到,才不会有麻烦。
可是,今天却有些事很怪,佯装的人,反而有了麻烦。小辣椒的酒,忽然就泼在言光斗和黄善的身上。
言光斗和黄善还没有想清楚这是为什么,金北岳已经站在一边哈哈大笑道:“小辣椒,你失手啦!”
小辣椒羞红了脸,掏出了丝绢,忙着替言光斗和黄善拭去身上的酒渍,口中不停地赔罪,也不停地骂自己。
可是,她的眼睛却不时瞟向金北岳。
言光斗和黄善居然没有发作。
他们只是静静地坐着,顺着小辣椒那双小乎忙着给他们擦去衣服上的酒痕。
这双小手很轻巧。
但是,言光斗和黄善却感觉到这双手上传来一阵令人震憾的热力。
言光斗看看黄善,似乎想说什么,但当他瞧到黄善的脸上那股迷眩的神情时,不禁呆了一呆。
小辣椒还在擦拭着他们身上,好像她今天就是为客人拭去酒渍而来似地,忘了现在早该不再有酒渍了。
而她却居然不停的在擦拭着。
金北岳的笑容,忽然停在脸上。
齐敢则锁紧了双眉。
反常的事,总是很容易引起像齐敢这种人注意的!
小辣椒的这种举动,就是十分反常的事。
所以,齐敢觉得不对了。
门外,海山居的老板在探头。
老板娘在跟客人打情骂俏,老板如果要吃醋,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不过,老板显然并不是那种吃醋的样子。
他脸上充满了笑容,笑得十分诡秘。
仿佛正在欣赏着一幕不为人知的秘戏。
当然他没有料到齐敢却在这时候回头来向外看。
这一看,却看出毛病来了。
敢情那老板不是一个人在门外,而是有十个人。
侍候四个客人,那儿要用这么多人?
这情况,落入齐敢眼中,他还能不明白么?
齐敢拉了金北岳一下。
可是,金北岳居然毫无反应。
他仍然是发呆似地瞧着老板娘和言光斗、黄善。
齐敢吃了一惊。
打从他和金北岳遇到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发现了金北岳不够镇静。
顿时,齐敢一跃而起,转向门外的老板。
老板当然还是在笑。
不过,这一瞬间,他的笑不再诡秘而是阴险。
“齐敢,你没有料到吧?”
没料到什么?齐敢心中并不怎么明白。
他瞧瞧金北岳、言光斗和黄善之后,忽然才明白了。
几乎是被老板娘小辣椒碰过的人,都有问题。
小辣椒不止是很甜、很辣,更糟的是,她很毒。
她至少是浑身上下,都有毒。
否则,她不可能只是在碰擦之间,就让金北岳和言光斗、黄善中了暗算。
这种下毒的手法,齐敢还是第一次见到。
所以,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着了小辣椒的道儿。
因此,他没有冒失出手,他在瞧出了真相之后,立即暗中运气,查看自己是否也遭到了暗算。
还好,齐敢叫了一声侥幸。
他没有中毒。
不过,他似乎要比老板和老板娘更机警,在自己同伙中毒之际,又是以一对十二的劣势之下,他必须很小心的对付眼前的局面。
否则,自己固然无妨,而金北岳等三人就恐怕会遇到相当麻烦了。
这一霎那之间,齐敢脑子里不止转动了一千次念头,而这些念头之中,真正可行的似乎不多。
但是,他必须立即决定。
因为,老板带了十个人走入了房内。
齐敢忽然又坐了下来。
他在最后的一瞬,作出了决定。
他让自己跟金北岳他们一样,表现出一副也告中毒的姿态。
老板笑了笑,看看老板娘,道:“免了!他们已经没有反击之力,你还舍不得收手么?”
老板娘瞪了老板一眼,道:“够不够,是你知道还是我知道?要你吃飞醋?”
老板一怔道:“你……他们不都像傻瓜一样了么?你还有什么不放心呢?”
老板娘摇头道:“我若是放心,我为什么还要不停手?你以为我喜欢这两个邋遢鬼吗?”
老板笑笑:“娘子,你干脆点了他们穴道算了!”
小辣椒笑了,显然,她先前并没有想到点穴这件事。
现在,老板这么一提,她当然不再迟疑,小手双双一拍,点了言、黄二人穴道后笑道:“他们呢?要不是也点上穴道?”
老板看看金北岳,摇头道:“娘子,一客不烦二主的,我看,还是都由你自己来下手吧!”
老板娘嫣然一笑,转过脸,走向金北岳。
金北岳早已就坐下来了。
他呆呆地坐在凳子上,一动也不动。
齐敢也是这样的坐着。
他此刻完全不知道自己装的像不像。
因为,他要分心观察那另外十个人在干什么。
随着老板进来的十个人,并没干什么。
他们依然只是站在屋子的一边。
瞧他们的衣着,仿佛都是店里的伙计。
不过,齐敢决不相信他们是伙计。
因为,他们一点儿也没有店小二的味道。
所以,齐敢不能不分心留神。
当然,更担心的事,还是金北岳,至少,他此刻已经全神贯注,在注视着老板娘如何对金北岳下手。
老板娘笑笑地走到金北岳身前。
她娇滴滴地低声道:“金公子,我们听说过你的武功,所以,我们不能不点你的穴道……”
金北岳想笑,但似乎是笑不出来。
老板娘伸出了手。
那双小小的温暖的手。
齐敢心头一震,刚想到自己该不该出手制止那个老板娘时,老板娘的小手,已到了金北岳的肩头。
齐敢暗骂了—声:“该死……”
他后悔自己没当机立断,阻止老板娘,以致金北岳被点了穴道,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么畏首畏尾,实在是混蛋已极。
可是,他这份懊恼,很快就忘了。
因为,还有些事情,居然不是他所曾想到的!
老板娘的手刚刚搭在金北岳的肩头,她的眼睛当然也在瞧着金北岳的脸。
金北岳本该很痛苦。
可是,他没有。
他本来已经发呆的眼神,在一霎那之间,忽然变得神光暴射,逼人眉宇。
老板娘呆了一呆,余北岳已经站了起来。
而且,他的手已经缠上了老板娘的手。
那双小小的温暖的手,突然就变成了冰冷的小手。
不但手冷,连老板娘整个的人,都凉了半截。
金北岳没中毒。
他怎么可能没中毒?老板娘想不透。
他自信用毒手法已超凡入圣,所以,金北岳没中毒的事,令她就像见到了鬼神一般可怕。
金北岳淡淡一笑道:“小辣椒,你没料到吧?”
这口气和老板问齐敢—样。
所以,齐敢不由得哈哈大笑。
他笑声一发,人可没闲着,那又高又瘦的身躯一晃就到了那一排十个人面前。
没有人看到他是怎么出手的,一排十个人竟然就在眨眼之间,全都倒了下去。
老板脸色一变,闪身夺门而出。
但他慢了半步。
齐敢不但人高,腿长,而且,他的手臂也比一般人长了很多。
所以,他一伸手抓了出去,正好把老板那粗粗壮壮的头皮抓住,宛如抓着小鸡一般,提了过来。
想点别人穴道的人,现在反而被别人点了穴道。
老板和老板娘可怜兮兮地站在桌子旁边,一脸要哭都哭不出来的苦相。
金北岳大笑。
言光斗和黄善在喝酒。
只有齐敢既不笑,也没喝酒。
他在忙着查看那十个假扮的店小二。
齐敢没有料错,他们不是小二。
他们都是来自关外的武士。
他们是四贝勒手下的人。
齐敢摇了摇头,走回到桌子旁边,望着老板道:“张大老板,四贝勒要你来暗算老夫一行人,给了你多少银子?你没有想到,就算你成功了,那些银子会不会真到得了你的口袋?”
老板怔了一怔。
他不明白齐敢为什么要说出这种不通的话来。
他冷冷的应道:“为什么到不了我口袋呢?你以为张老三是个傻瓜吗?还是个死人?”
齐敢大笑道;“你张老三张大老板不是,但是,如果有人要你做傻,做死人,你又能怎么样?你相信你自己比四贝勒更强?你相信你这个山海居的人手,会比四贝勒的十万大军更多?”
张老三皱了皱眉,道:“齐敢,你不必挑拨离间了!我们已失手被擒,该怎么处置,你尽管放手处置,问这些话,全都是白废……”
齐敢笑道:“白废?不一定吧!如果我们不杀你,你还认为白废吗?”
老板和老板娘不由得呆了。
他们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般互看了一眼。
但齐敢确实是这么说了。
而且,金北岳和言光斗、黄善并没有反对。
老板娘原来已变成死鱼般的眼神,霎那间又呈现水汪汪的媚态,妮声向齐敢道:“你说不杀我们么?齐老前辈,你真的不杀我们?”
齐敢哈哈一笑道:“不错,老夫是说了!不过,那也得看看你们是不是有活下去的理由!”
老板娘又看看老板。
老板笑了笑,道:“齐老前辈,我们很想活下去,该有什么理由,你老人家不妨说出来,我……们和小辣椒会尽量遵命……”
齐敢微微一笑道:“你们果然很聪明……”
老板娘笑道:“老前辈,我们再聪明,也比不上你老人家呀……”
齐敢皱了皱眉,
他可不怎么喜欢女人捧他。
金北岳这时忍不住笑道:“大叔,这位辣椒老板娘,很了不起……”
齐敢道:“何止了不起,咱们刚刚差点着了她的道儿,就已经够明白了!”
小辣椒摇了摇头道:“我只是个笨丫头,要是我真的聪明,怎会失手被擒呢?齐老前辈和金公子千万别再给我笨女人戴高帽子了!”
她这话也不假。
因为她下毒失手,就算不得聪明。
但是,金北岳和齐敢心里都很明白,小辣椒不笨,她之所以失手,还是同为她低估丁金北岳和齐敢的武功。
他们两个人的武功之高,虽然没到百毒不侵的地步,但也差不了多少。
所以,除非是毒物见血,或是入喉之外,别的方法下毒,对他们两人而言,已是毫无用处。
高帽子是不会再戴到小辣椒头上。
因为,齐敢已经决定放了她们夫妇。
交换的条件,是说出四贝勒现在的行宫设在何处。
对老板夫妇而言,这是反掌之易的事,不过,张老板可不是省油灯,他也提出了一个相对的条件。
他要求齐敢杀死那十名关外武士。
齐敢也一口应允。
而且,还当场景开了张老板的穴道,要张老板自己去下手杀人。
当十名关外武士的尸体拖出去掩埋时,齐敢和金北岳也走出了海山居客栈。
言光斗和黄善没跟齐敢、金北岳同行。
他们到现在为止,还是认定秋桐才是他们要保护的目标。
虽然秋桐的下落,他们还没查出来。
但是,他们却不愿跟金北岳出关。
原因是,他们相信驼叟和蛇婆不会出关。
于是,他们去天下第一店找驼叟。
随他们同来的数十名武林人物,眼下正分布在山海关的很多家小客栈之中。
这些人都很惹眼,所以,他们人人深居简出,他们很信得过言光斗和黄善。
可是,他们却忽略了一件事。
言光斗和黄善,就算把他们四十个人全都加在—起,也不是驼叟和蛇婆的对手。
因之,他们失败了。
他们找不到秋桐,当然是没什么怨言可说。
天下第一店里面,已经找不到驼叟子。
没有驼叟,当然就没有了秋桐的线索。
言光斗和黄善刹那间就如同失却依凭的孤雁,茫然不知再往何处追踪、找人。
而且,更糟的是,他们想找店主关大山和吴老四去了何处。
言光斗所唯一能掌握的据点,忽然就没有了根。
这种事对言光斗和黄善而言,可是以前没有遇过的事。他们在天下第一店的门口,徘徊失措,无所适从。
黄善看看言光斗,叹了一口气道:“我们也许不该去海山居……言兄,现在咱们怎么办?”
言光斗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不过他却忽然想起那张老板的话。
四贝勒要迷倒齐敢和金北岳,是想拿他们来跟驼叟打交道,来胁迫驼叟放过黄娟娟。
这表示四贝勒似乎知道驼叟落脚何处。
即使不知道,四贝勒也会有办法和驼叟联络。
言光斗忽然向黄善一笑道:“如果我们能找到四贝勒的话,也许我们就能找到秋公子了!”
黄善笑了。
他当然也听到过张老板的话。
他当然立即明白言光斗之意,他拍手道:“不错!所以,我们现在应该马上去找金公子和齐老!”
言光斗抓了抓头道:“黄兄,你想出关去么?”
黄善点头道:“金公子和齐敢已经出关去找四贝勒了,我们可以跟下去呀!”
他看看言光牛:“言兄,你好像不怎么想出关?”
言光斗道:“是!”
黄善迟疑了一下道:“言兄,我们要找四贝勒,还有什么方法比跟着齐老更方便呢?”
言光牛道:“是没有,不过,我却在想,四贝勒只怕不会把真正存身之处告诉张老三……”
黄善怔了一怔,马上点头笑道:“有理!如果是我,我也不会……”
他又摇了摇头:“可是,这么浅显的道理,齐老和金公子怎地居然相信?他们居然就出关去了呢?”
言光斗道:“如果我料想得不错,齐老和金公子要找的不见得是四贝勒这个人……”
黄善道:“他们只找四贝勒的行宫,是么?”
言光斗道:“一定是!否则,他们必然不用出关,因为任何人都可以猜想得到,目前情况,四贝勒一定就在关内,正在和驼叟斗智斗力。”
言光斗和黄善没出关。
他们也没有守在天下第一店。
他们却回到了海山居,也住在海山居。
老板娘依然来侍候他们,连老板也亲自来了。
他们神态恭谨,这一回再也没有使诈。
因为,老板和老板娘心里有鬼。
他们杀了十名关外武士,言、黄两个人是亲眼目睹的人。
倘若言、黄两人能帮他们说一句话,他们夫妇俩可就能左右篷源,得其所哉了。
言光斗和黄善肯帮这个忙。
他们愿意帮忙,当然也有交换条件:“四贝勒一出现,就来通知他们。”
这个条件对老板和老板娘而言,不但是轻而易举的事,而且是他们求之不得的事。
老板要他们作证,说明那些武士是齐敢所杀的,当然最好由言、黄两个人亲口告诉四贝勒。
就算言光斗不提出要求,老板也会反过来要求他们的。
但是,言光斗不安的是,四见勒何时会来?
海山居的侧面,有一座望海楼。
望海楼一向是四贝勒入关时驻跸的地方。
现在,这儿住的不是关外来的赳赳武士,而是一群花枝招展的少女。
疯女帮的一群少女。
这一群少女中,夹着一个男人。
他是柳青山。
四贝勒的人,这儿一个也没有。
很显然是,四贝勒的人,真的似是个在关内。
可是,谁能认定,四贝勒的人除了海山居的望海楼之外,不在别的地方藏起来呢?
柳青山,过去很少有机会见到疯女帮的女人。今天,他终于是大开眼界。
七名彩女中的六位,那份衣着,就已经够叫柳青山为之瞠目咋舌。
柳青山在想,如果世上的女人,都像疯女帮的这六个彩女这么暴露,只怕人和狗的分别就越来越少了。
他皱了皱眉,叹了一口气。
忽然间,他觉得很后悔,觉得既然知道他们以疯女帮为名,自己就没有必要来跟疯子打交道。
不过,当花飘香为他引见了帮主的妹妹舒小倩之后,柳青山的心意又改变了。
舒小倩太美了。
她既然敢去冒充林天香,她当然很美。
柳青山一向自视极高,凡脂俗粉,他也一向是不放在眼中。
可是,他一见舒小倩,马上就入了迷。
当然,舒小倩这次并没有像冒充林天香时那么放荡。
而是一派淑女的神态,可望而不可及。
像柳青山这样的男人,光是凭着色字,是打动不了他的,舒小倩这股故作清新的味道,正是对了他的胃口。
所以,柳青山本来想敷衍一下就走了,结果,却是变成了拜倒在舒小倩裙下的不二之臣。
舒小倩似乎早已看出柳青山不喜欢女人暴露,所以,她隔离了六名彩女,让柳青山的眼前,只见到气质不同的女人。
而这些女人,都是很朴实,很土气的,她们本来是疯女帮的佣人,现在却都派上了用场。
花飘香和秦流水也避开了。
她们没有陪柳青山。
当柳青山和舒小倩见面之后,她们就带着六名彩女,办她们要办的事去了。
四贝勒的行宫,是一个庙。
越过伤心蜂,就可以看到这座巍然的寺院。
不过,庙虽然大,但是香火却不盛。
因为,四贝勒既然拿这儿当行宫,自然就不许闲人进出。闲人无法进入,那些香客当然也就进不来了。
所以,这个庙几乎没有前来烧香拜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