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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梦中会情侣

小公主嫣然一笑,挡住了他的嘴,仰首道:“我信的,你说的什么话,我都信的……告诉我,这些日子时刻在纠缠着的那些女孩子,可是比我……比我……的吗?”

在“比我”和“的吗”中间,她轻轻说了两个字。

宝玉听不清,问道:“什么?”

小公主轻咬樱唇,道:“呆子,讨厌,听不见就算了。”

宝玉却已突然猜到,失声道:“漂亮,你说的是漂亮……唉!江湖中的女子,哪有一人会比你还漂亮,你问都不该问的。”

小公主“嘤咛”一声,扑人他怀中,过了半晌,突又轻轻道:“我就走了。”

宝玉道:“你……你又要走了?你……你跟我见面,说了还不到几句话,但其中却不知道有多少个走字。”

小公主道:“我要来就来,要走就走,谁管得着我?”

宝玉呆了一呆,又说不出话来,而小公主口中虽说走,身子却未动弹,头也还埋在宝玉胸膛,柔发波浪般洒下。

宝玉轻抚着她的柔发,目光痴痴地瞧着窗外星光,轻轻叹息道:“你本不该来的。你若是不来,我的心虽然寂寞,却一直平静得很,此刻你来了便要走,我……我怎生是好?”

小公主突然站起,背转身。

宝玉道:“你……你真的要走?”

小公主道:“你说我不该来的,我还不走,等什么?”

宝玉怔了半晌,喃喃道:“你难道真要我勉强你……你难道真要我求你?”抬起头,却看到小公主双肩已抽动起来。

晚风中,她身子正有如风中柳丝般颤抖着。

宝玉道:“你……你哭了?”

小公主道:“谁哭了!我为什么要哭?我从来不会哭的。”突然扑倒在床上,痛哭起来,而且哭得甚是伤心。

宝玉有些慌了,道:“可是我说错了话?你……你……”

小公主啜泣着道:“你没有说错。我本是不该来的。我若不来,你本可平静一些,我又何苦来见你这最后一面?”

宝玉的心一刹那就变得有如铅锤般沉重。

他大骇道:“最后一面?为何是最后一面?”

小公主似乎发觉这些话自己本不该说的,伸手掩住了嘴,轻飘飘飞身而起,燕子般掠出窗外。

宝玉念头还未想到“追”字,但身子却已追出窗外,只因多年的训练,已将他训练出一种本能的反应。

小公主自也未想到他身法竟有如此迅快,她衣袖已被宝玉拉着,但脚下仍未停步,宝玉也只有跟随着她。

只见她娇靥上两行泪珠犹在不停地往下流落。

宝玉更是着急,不停地问:“为什么?为什么是最后一面?”

小公主咬住牙,道:“放手……放手……”

宝玉怎肯放手,两人身形流星般往前飞掠,掠过虫声啁啾的草地,掠过可望丰收的田野,掠人一片树木。

小公主终于停住,狠声道:“讨厌,谁叫你跟来的?”

她语声说得虽凶,但宝玉听得这一声“讨厌”,沉重的心情已为之轻了几分,轻轻道:“你若不说为什么,我永远都要跟着你。”

小公主嘶声道:“求求你,莫要逼我说,好么?”

她甩脱衣袖,再往前奔,但宝玉纵不抓着她衣袖,也是一样可以跟着她的,小公主道:“好,你定要问我,我就说吧,但这是你要我说的,可莫要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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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客栈中小院寂无人声。

魏不贪与西门不弱在院中徘徊踯躅,魏不贪不时仰视星辰,道:“大哥他们出去,只怕已有两个时辰了。”

西门不弱微笑道:“两个时辰是决计没有的,要知道等人的时候总要觉得长些,而他们喝酒时便觉时间过得极快。”

魏不贪苦笑道:“就因为咱们不喜喝酒,才会被派上这趟苦差使,留守在这里,唉!无论如何,喝酒总比等人好受些。”

西门不弱笑道:“你总是不肯吃亏的。”

笑容渐渐失去,终于长长叹息一声,以足尖拨动着地上小石,道:“这些日子来,大哥心情委实太过沉重了,咱们做兄弟的,让他有机会喝喝酒、解解闷,总是应当的。”

魏不贪惭愧地笑了,他还未说话,院外已传来人声笑语,接着,莫不屈、万子良、梅谦等人一拥而人。

莫不屈道:“两位贤弟辛苦了。”

指了指宝玉的门道:“他还在睡?”

魏不贪笑道:“到此刻还无动静,只怕睡得极沉。”

金祖林大喊道:“他已睡了许久,梅大哥也在这里等了许久,无论如何,咱们也得叫他起来了,不能再让梅大哥久等。”众人齐望向公孙不智。

公孙不智微微一笑,大步走了过去,拍手唤道:“宝儿醒来……宝儿醒来……”唤了两声,不见回应,当下推门而人,室内已空无人影。

众人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石不为、魏不贪齐地晃开火折子,燃起了室中灯火,只见灯台之下压着张纸笺,显然是宝玉留下的。

只见这信笺之上赫然写的是:

“各位伯叔大人膝下:侠以武犯禁,干戈本属不祥,侄天性本非好武之人,既不得已而战之,数战之下,实已身心交瘁,实不堪再经一战,此点侄虽隐瞒至今,唯迟早终有一日败露天下耳目之前。

故此,侄实已不敢再以武与天下人相见,亦不敢再与各位伯叔大人相见,从此当寻一山林隐僻之处,了此无用之生。江湖争雄之事,唯有留待他人。下笔至此,实不胜惶恐惭愧之至。

专此奉达 敬请

福体康健

侄方宝玉拜上”

这封信除了称呼不同、字句稍异之外,其余纸张、笔迹、语气竟都与“天刀”梅谦所接的那封完全一模一样,无论是谁,只要将那两封信都曾看过一遍,便已可断定这两封信必定是出自一人手笔。

众人轮流瞧过,俱都不禁为之面色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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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刀”梅谦酒意全消,面沉如水,瞧着金祖林,沉声道:“原来那封信真是方宝玉写的。”

金祖林酒也早已化做冷汗流出,顿足道:“宝玉他……他,唉!他怎会如此?他本不是这样的人。梅兄,梅大侠,他……他……他……”

梅谦冷冷截口道:“他只怕将你们也一齐骗了。”

莫不屈等人面如死灰,公孙不智沉吟半晌,将这封信送到一直站在那里发怔的铁娃面前,沉声道:“这可是你大哥的字迹?”

要知众人与宝玉相会以来,并无一人见过他握笔作书,是以自然无人能辨出此信真伪,只有就教铁娃。

哪知铁娃竟也垂首道:“我分不出。”

公孙不智仰天长叹一声,梅谦道:“字迹辨不辨得出,都已无妨……”冷笑一声,接口道:“这封信难道还会是别人写的么?”

他话中虽充满轻蔑冷锐之意,但别人也只有垂头听着。

莫不屈顿足道:“只恨咱们方才竟无一人进来瞧瞧宝儿是否还睡在这里……唉!此事若真是他做的,他怎对得住人?”

听他口气,便可知道他心意已动摇,已不能完全相信宝玉。其实此时此刻,又有谁还能完全相信宝玉呢?

梅谦叹了口气,拍着金祖林肩头,道:“不是我对宝玉有所偏见,试问以方宝玉那样的武功,普天之下,还有谁能强迫他做他不愿做的事,还有谁能将他掳走……即使有人武功还强胜于他,但两人必有一番挣扎响动,外面的人便必可听到。”

这番话说得更是人情人理,众人更是无言可答。

西门不弱垂首道:“这只怕真是宝儿写的,但……”

铁娃忽然大声道:“那封信上可是未曾提到我?”

万子良叹道:“未曾提到。”

铁娃大呼道:“这封信若未提到我,便必定不会是我大哥写的。我大哥若是真的要走,好歹也会问我一句。”

呼声未了,他已忍不住泪流满面。

金不畏亦是热泪盈眶,亦自放声大呼道:“对,无论如何,我也不信这会是宝儿自己做出来的事,这必定又是那恶魔所使的毒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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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公主如海般深沉的眼睛,犹在向宝玉凝睇。

她再说一遍:“这可是你自己要我说的,你听了莫要后悔。”

宝玉道:“只要是我自己情愿做的事,无论什么事,我绝不会后悔。”

小公主道:“好!”她身形并未停留,口中轻轻道:“你知道,我是被那些恶人掳去,在他们那些人身边,我受的是怎样的折磨,我不说你也该知道。”

提起往事,她似乎连灵魂都起了颤傈,身子更早已颤抖。

宝玉忍不住搂着她肩头,道:“轻轻地说,慢慢地说,不要怕,我已在你身旁,从今而后,无论遭遇到什么,都有我与你共同承担。”

小公主含情脉脉地瞧了他一眼,这一眼中的确有叙不尽的温柔,叙不尽的情意,就只这一眼,的确已足够令人蚀骨销魂。

宝玉突然发现,她在原有的那种绝俗的美丽之中又添加了一分说不出的媚态,这媚态看来虽有些做作,但却使她的美丽更令人无法抗拒,使地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令人见了要为之心旌摇荡,不能自主。

小公主轻轻道:“五六年的经过,在一时间也无法细说,总之这些年来我从未有一天自由,也从未有一天快乐,直到我听见你的消息,便不顾一切,想尽了千方百计,出来见你一面,然后……”

宝玉动容道:“然后怎样?”

小公主凄然一笑,道:“那些恶人知道我出来,怎会放过我?”

宝玉道:“你!你为何还要回去?”

小公主道:“我若不回去,他们更不会放过我,他们必定要想尽法子来害我。我不愿说出这些事,只因……只因我怕连累了你。你还有远大的前途,我……我怎能害你?我怎能害你?”

她满面泪珠如雨,宝玉却是满腔热血如火,手掌紧握着小公主肩头,指尖都已几乎嵌人小公主肉里。

他嘶声道:“我的前途,便是你的前途。你若终日受苦,我纵成帝王也无快乐!只要能将你自那些恶人魔掌中救出,我死了都不算什么。”

小公主脚步骤顿,反身扑入他怀抱里,道:“只要能听到你说这些话,我就算吃再大的苦、受再大的罪,都是值得的了,你……你抱紧我,莫要放我走……”

宝玉道:“我永远也不会放你走的,我要……”

突然一个森冷诡异的语声道:“你要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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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叶挡住星光,凄迷的荒林中已幽灵般出现了十余条身穿白布袍、头蒙白布袋的人影,四面将宝玉与小公主围住。

宝玉与小公主霍地分开,小公主颤声道:“这……这都是他们门下。”

其实她根本不必说出,宝玉也早已猜出这些白衣人必定是五行魔宫门下的魔徒。

方宝玉又复静如止水。

所有的痴迷,所有的欢喜,所有的紊乱,在他骤遇敌踪后的一刹那间,俱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心头又复晶莹如白玉,他双目又复清澈如明珠,他以身子维护着小公主,身形四转,目光也随着身形转动。

十余条白衣人手中兵刃无一相同,亦无一不是江湖中罕闻罕睹的外门兵刃。有的形如练子枪,但练子粗短,枪头却如火焰,有的形如方便铲,但铲头尖锐,却又如枪似戟;有的仿佛金花,有的宛如枯枝,有的骤看似是判官笔,细看却又如节筒……总之奇形怪状,不一而足。

十余条白衣人目中都闪动着一种妖异的光芒,既贪婪,又残酷,更疯狂,似是一群要择人而噬的野兽!一条白衣人独立树下,道:“放下她,便饶了你!”

宝玉一眼瞧过,便知这些白衣人之神智无一正常,也根本不愿答话,拉住小公主的手,沉声道:“跟住我,往外闯!”

小公主颤声道:“放下我,你快走吧!咱们闯不出去的!莫要管我,也莫要再想我,就只当我……我早已死了!”

白衣人森森笑道:“对,放下她走吧,你闯不出的。”话犹未了,宝玉身形突施,拉着小公主冲向左方。左面三件兵刃,一件如金瓣莲花,一件如落叶枯枝,一件但见银光闪动,也看不清究竟是什么。

宝玉身形方动,这三件兵刃已飞迎而来,黝黑的荒林中立刻闪跃起三种颜色不同的眩目光华。

三件兵刃形状固已怪异,招式更是奇诡怪异无俦,而且彼此之间配合佳妙,仿佛天生就该在一起施出似的。

金瓣莲花看来虽最沉,招式却最轻,一招“怒击飞龙”,看来虽似中原锤路,但却有锤法中绝不会有的撕、抓、锁、缠四种妙用,那十数瓣黄金莲花瓣,每一瓣都可锁拿对方之兵刃,撕开对方的血肉。

落叶枯枝看来虽最轻,招式却最沉重!光秃秃一根枯枝上似乎带着千钧重物,于笨拙中另有一种威力。

这两件兵刃拙灵相生,轻重相辅,已是令人难当,再加上那银光闪闪的兵刃,更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

金莲与枯枝两件兵刃使不到的空隙,全部被银光补满,漫天光华眩目,让人根本无法分辨这三件兵刃自何方向攻来。

宝玉身形骤顿,漫天金光银芒,虽已齐地当头压下,他目光却只凝注着金银光华中的一道黑影。

突然间,他手掌伸出,竟笔直穿入了金光银芒,眼见他这只手掌已将被这金花银雨剁成粉碎。

小公主惊呼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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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知就在她呼声方响的这一刹那之间,宝玉已抓住了金银光芒中的那根黑影——他竟自这看来密不漏风的招式里仅有的一点空隙中穿出,抓住了那枯枝,这空隙有如火爆星花,一闪即没,但宝玉手掌已在这更快过电光火石百倍的一刹那间缩回,金花银雨竟伤不了他一根毫发!

那手持枯枝的白衣人但觉一股大力传人掌心,这股力道虽然平柔,但却与天地自然之威同理——虽平柔却不可抗拒!

他手腕一震,身子一震,心头跟着一阵震傈,体内气血翻涌,踉跄后退数步,枯枝已到了宝玉手中。

金花银雨骤见空疏,宝玉掌中枯枝轻轻一引,轻轻左右挥出,两条白衣人便觉有一道锐风、一道黑影直击而来。

这两人虽摸不清这锐风黑影是自何方向击来,但却深信必是击向自己要害之处、不可抗拒之处,两人亦俱都深信自己若不撤招后退,唯有死亡一途——金花银雨顿收,两条白衣人各个退出七步。这情况笔下写来自慢,其实每一个动作的施出,每一个变化的发生,纵然用尽词汇,也不足形容其迅急。

在旁人眼中看来,宝玉仿佛只是挥了挥手,对面三个人便都已被击退。小公主神色亦不知是惊是喜,脱口道:“好!”

然而她这一个字方出口,已另有三件兵刃夹击而来!这三件兵刃如枪似铲,如盾牌,如火焰!

枪铲戳魂穿穴,盾牌拍魂碎骨,那火焰更挟带着燎原的威势——这三件兵刃光芒虽不眩目,但风声却更是慑人!

宝玉脚下只轻轻踏出了一步,然而他与小公主立足的方向却已完全变更,竟已完全脱出了这三件兵刃夹击的威力之外。

三条白衣人但觉眼前骤失敌踪,招式立时无从发挥。一拳如似击在空虚,那力道如泥牛入海,消失无踪。

这时宝玉掌中枯枝却突然划起一个极大的圆圈,将三件兵刃一齐围住,三条白衣人顿觉兵刃再也无法施展。

等到宝玉第二个圆圈划出,三条白衣人但觉自己所有的精神、气力、斗志都已被这圈子紧紧束缚。

但闻“叮当、噗落、哗啦”三响,三个白衣人手中的三件兵刃竟都不由自主落在地上。

这三个圈子划出,也不过是刹那间事。

除了这三个兵刃被他逼得脱手的白袍人外,别人谁也看不出他划出的这三个圆圈有何威力。

在别人眼中看来,这三条白袍人直似自己将兵刃抛出手似的。然而兵刃落地,圆圈划完,对面树上突有一篷树叶离枝飞出,仿佛群蜂归巢一般投入宝玉所划的圆圈之中,显见宝玉圆圈虽已划完,但那绵长的内力尚未?肖竭,连两丈外树上的叶子都被他吸了过来。

白袍人们疯狂的目光中,这才露出惊骇之色。

但这时又早有另三人填补了前三人的空缺,还是将宝玉与小公主围住。也就在这时,宝玉掌中枯枝凌空一拍,那一窝蜂般投来的树叶突又向下飞激而出,暴雨般飞打十余条白袍人的胸膛面目。

虽是普通树叶,但带出的风声却有如利刃破空一般尖锐、迅急!前面的白袍人竟不敢挡其锋锐,身形闪动,两旁避开。前面的道路让出,宝玉也正想以这树叶作开路先锋,随叶闯出。

但他身形方展,突听“蓬”的一声,一股青红色的火焰,迎面飞出,飞射的树叶只要沾着这股火焰,立时化为飞灰,无影无踪。

小公主轻呼道:“不好,魔火……”

她呼声方自发出,那奇异的热力已至,使他们两人有如置身洪炉之中,她短短四个字说完,魔火已几乎烧着他们衣衫。

宝玉似乎还在考虑对策,但身子已被小公主拉得弩箭般后退而出,这股火焰反而替他们打通了一条退路。

小公主身形不停,拉着宝玉直退出数十丈外,白袍人竟无一人追来。小公主长长透了口气,道:“谢谢天,总算未被魔火烧着。”

宝玉道:“此火怎能伤我?”

小公主瞪眼道:“如此说来,倒是我不该拉你走的了?”

宝玉笑道:“我岂有此意,只是……只是我本想擒住一人,盘问盘问,如今他们既不敢追来,想必已逃了。”

小公主冷笑道:“你放心,你纵然不去找他们,他们也会来找你的……”冷笑渐渐消敛,面上渐渐泛起忧郁恐惧之色,仰视着苍穹,缓缓接道:“从今而后,你只怕永远也无法安定了,随时随地都可能潜伏着足能致你于死的危机。连我爹爹的师兄那样的人物,昔日与金河王结仇之后也觉棘手,只因他深知五行魔宫中人若要向人报复,向来是如蛆附骨、不死不休的。”

她突然一把抓住宝玉衣襟,嘶声道:“你还是让我走吧……你还是让我走吧,你要我留在你身边,你所要牺牲的委实太大了。”

宝玉缓缓道:“我早已准备牺牲一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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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那一战,交手虽仅有数招,但所经的惊险、所费的精力却委实不少,宝玉体力显然还未恢复,此刻目中已有劳瘁之意。

他长叹一声,道:“魔宫门下弟子果然无一庸手,方才那十余人,无论任何一人都已可与今日江湖中诸雄争锋,尤其那些奇形怪状的外门兵刃,看来必定俱都另有妙用,只是被我先发制人逼住了,仓猝中未及使出。”

小公主瞧着他,眼波中似有无限深情,轻轻道:“无论是谁,也比不上你。”

宝玉微微一笑,突又皱眉道:“闻得五行魔宫彼此间本势如水火,极不相容,多年来虽未明争,却不断暗斗,然而今日这十余人显然包括了金、木、水、火、土五宫弟子,难道今日之五行魔宫竟已互相联手了么?”

小公主眨了眨眼睛,突然轻呼道:“又有人来了!”拉着方宝玉狂奔而出。

两人又奔出数十丈开外,宝玉道:“方才哪有什么人来了?”

小公主轻轻喘息,道:“我……我明明瞧见的。”

宝玉怜惜地瞧着她,轻轻叹道:“可怜的孩子,你已被他们吓怕了,就像是一只受惊的鸟儿,听见琴弦,也当是猎人的弓响。”

小公主垂着头,不声不响地走着。两旁松柏夹道,树影下不时可瞧见残破而阴沉的石翁仲。

中原地带本是英雄辈出之地,在这一片平原上,不知曾经过了多少朝代的变幻,经过了多少次血流成河的大战,也不知曾经埋葬了多少显赫一时的英雄、帝王与名将的白骨。

小公主与方宝玉竟在不知不觉中走入一片陵墓之中。这地下埋葬的人物,昔日想必也有过盖代的威风。

然而,如今威风已随人俱逝,风声凄切,松柏摇动,唯有那些无知的石翁仲犹在凄风里陪伴着陵墓的凄凉与寂寞。

小公主眼波四转,娇怯的身子又偎人宝玉怀抱中,道:“我……我怕!”

宝玉道:“咱们走吧!”

小公主抬起头,道:“走……哪里走?”

宝玉道:“这里怎能停留?咱们该找着我那些叔父、伯父,一同商量如何应付魔宫弟子的对策。有他们相助,咱们还怕什么?”

小公主突然推开了他,道:“你难道不愿和我单独在一起?你难道一定要别人插入我们之中?他们与我素不相识,我为何要求他们相助?你……你……你还说愿意为我牺牲一切,原来你只是个懦夫!无用的懦夫!”

她轻顿着足,眼中又泛出了泪光,突然嘶声呼道:“你回到你那些叔伯面前去摇尾乞怜吧,我不要他们相助,我也不要你相助!”呼声之中,竟又狂奔而出。

宝玉苦笑叹息着追去,只见小公主轻灵的身子已奔上石阶,奔向残破的墓碑,奔向满生青苔与荒草的陵墓。

她似乎要一头撞向墓碑,宝玉失声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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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墓碑后转出一条人影。

这条人影身法之迅速、灵活、诡异、滑溜,俱都已接近人类难以想象的地步。他虽是自墓碑后转出,看来却有如自墓碑里涌出来的一般。宝玉眼看着小公主收势不及,竟往这人身上撞了过去。

这时宝玉与小公主之间距离最少也有两丈,这短短的两丈,此刻竟变成段不可攀越的距离。

但闻小公主一声惊呼,那人影一声厉叱:“站住!”

宝玉仿佛被人一锤自头顶击下,钉在地上,果然再也不敢动弹,只因小公主此刻竟已落入那人手中。

朦胧的夜色中,犹可辨出这人影从头到脚都被一种灰黄的颜色紧紧包住。他自然是穿着紧身衣衫,罩着面具,但看来却生像被人以灰黄的颜料直接涂在他赤裸的身上似的。小公主便倒在他面前,只有一只纤手被他悬空拉住。她显然已被点了穴道,已连挣扎都无法挣扎。

宝玉手足冰冷,道:“你是谁?放开她!”

那黄色人影哈哈笑道:“你若还要她的性命,再退后两丈,听我吩咐!”

宝玉盯着小公主被他拉住的那只纤纤玉手,目中似要喷出火来,但脚下却不得不向后退去。

他方自退了四步,便赫然发现方才那十余条白袍人又自四下阴森、凄黯的树影中幽魂般无声涌出。

这一瞥之下,宝玉更是大惊失色!

他吃惊的倒不是这些白袍人武功之高,而是他们行踪之奇诡,竟似宝玉无论走到哪里,他们都能追着,又似他们本有着幽魂般不可思议的能力,根本早已算定宝玉要走到这里,他们早已在这里等着。

夜色凄黯,风声凄寒,在这凄凉阴森的古墓里,幽魂般摇曳的树影中,被这么幽魂般的人物团团围住。

宝玉不觉自心底泛起一阵悚傈——他此刻若要逃走,犹可脱身,但小公主……他怎能舍下小公主?

他不能舍下小公主,又怎能救得小公主?

那黄色人影突然将小公主抛在墓碑后,向宝玉一步步走了过来。他身材已有些臃肿,脚下却轻如无物,甚至踏在满地落叶上都未发出任何声息。宝玉不用去想,便已知道此人必是自己生平未遇的高手。

他为何还要向宝玉走来?他是否要与宝玉交手?他明明已可将宝玉完全要挟住,为何还要过来与宝玉交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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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衣人目中正散发着疯狂而炽热的光芒!

宝玉突然发觉了这种光芒的含意:“他必定要亲自与我动手,他必定要亲手将我撕裂,才能满足。”这种心理虽是疯狂的变态,但在武林中却并非绝无仅有。宝玉一念至此,不禁狂喜。他要救小公主,唯一的希望,便着落在此人身上——他若能制住此人,以他为质,何愁别人不放小公主?

黄衣人已狂吼一声扑了上来!

宝玉轻退三步,心头负担却突然沉重。

这一战他是万万不能败的——他昔日之战,胜负只不过关系他自己一人,然而此刻之战,胜负不但关系着他自己的生命,还关系着小公主的,而此时此刻,他实将小公主看得比什么都重。

黄衣人一招出手,猛烈的攻势瞬即施出。

他招式与其说是迅急狠毒,倒不如说是无情残酷。他出手并不攻向对方那一击便可毙命的要害之处。他似乎觉得一招便将对方毙于掌下,犹不能令自己满足,必须将对方百般凌辱而后置之于死地,他心头那一股残忍的火焰才能消泄。

四下白衣人俱都木立不动,绝无丝毫出手之意,这也自是因为黄衣人与人动手只是为了发泄心头的火焰,自是万万容不得别人插手,来破坏他这一份藉虐待别人而获得的满足。

夜色中,但见他黄色的人影如豺豹、如山猫,扑、剪、掀、搏。他不但感情有如野兽一般,却又与七禽掌、虎豹拳、通臂拳、猴拳这些以模仿野兽为主的武功决不相同。

只因七禽掌这些招式虽是模仿禽兽的动作,但其中却已有了技巧,有了变化,有了人性。

而这黄衣人的招式却全都是最最残暴的野兽们最最原始的动作,他身体里流着的,仿佛根本就是兽性的血液,这些招式、动作,似乎本就是他与生俱来的。这些招式虽缺乏技巧,但那一股野兽的原始残暴之气却弥补了技巧之不足,当真要令任何一个与他动手的人自心底泛起悚傈!

阴森、凄凉的气氛中,又混合人一股杀机,一股血腥气,死一般的静寂已为之沸腾!

宝玉骤然遇着此等非人类应有的招式,沉重的心情中又多少加了些慌乱,更是不敢随意出手。而他越不出手。那黄衣人之招式便越是残忍疯狂,那咻咻的鼻息便与豺狼一般无二。

宝玉瞧他的神情,瞧他的招式,突然发觉他实与那土龙子几乎完全相似。但土龙子天生聋哑,这黄衣人方才却明明说过话——那么此人是谁?难道五行魔宫中还有许多天性与土龙子同样残忍、武功与土龙子同样狠毒的角色?他以一身之力与五行魔宫对抗,能胜得了么?

他心情一寒,黄衣人突然整个人扑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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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香令

    东方玉《流香令》作者: 东方玉 类别:武侠全集 状态:已完结一轮明月,从东山缓缓升起,照得山林间清澈如洗!这时正有一个身穿蓝布夹袍,年约三十左右的汉子迈开大步,直向独龙岗东首奔去,只要看他步履矫捷,便知是位武林中人。独龙岗东首,有一座著名的古刹,叫做灵谷寺。青衫汉子到了的灵谷寺前面,他卷起长衫下摆,双足一点,凌空掠起,落在那土黄色的围墙之上。当下一提真气,飘落天井,越过长廊。走过第二进大殿。厅上挂着白色的灵帏,中间一方灵牌上,写着:“显考江公上峰府君之灵位”。
  • 小白钩

    小白钩

    周郎《小白钩》作者: 周郎 类别:武侠全集 状态:已完结名侠白牧与双艳金盏花、文丹丹比武情交,联袂行侠江湖,闯下了“小白长红越女扇”的美称。正当春风得意之际,却被严父逼着与江湖另一艳女萧丽娘成婚。白牧忍痛离开双艳与丽娘结婚。不想新婚之夜白牧发现丽娘已身怀他人之后。原来萧丽娘已情钟他人,白牧意识到这是一个阴险圈套。白牧忍辱抚养丽娘生下之子十九年,孰料十九年后,其子不但不承抚养之情,反而刀剑相加为母讨情债。白牧含愤再出江湖,寻找过去的红颜知己金盏花、文丹丹,可此二艳女已成侯门夫人和青楼馆主。二女见白牧之后如同路人,并都声称要向白牧讨还风流之债,由此引起了江湖上的血腥风雨……
  • 冰魄寒光剑

    冰魄寒光剑

    这是一个域外传奇的故事,讲述武当派北支掌门之子桂华生在西域的传奇经历和其与华玉公主的爱情故事。“天山七剑”之一桂仲明次子桂华生败在天山门人唐晓澜、冯瑛剑下,决心寻访奇人异士,自创剑派。他来到西藏,救下被尼泊尔额尔都王子的围攻白教长老麦士迦南。红教喇嘛藏灵上人与王子勾结,图谋进入冰窟盗宝,被白衣少女华玉赶走了。华玉与桂华生情投意合,结为兄妹。在桂华生的帮助下,华玉打败了前来盗宝的藏灵上人和赤神子等,从冰窟中获得冰魄寒光剑和冰魄神弹两大珍宝。两人相聚数日,恋情暗生,但桂华生始终不知华玉的来历,分手之后不禁怅然若失。桂华生受麦士迦南之托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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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诸葛青云《南海明珠》作者: 诸葛青云 类别:武侠全集 状态:已完结暧昧的灯光下,暧昧的爵士乐声中,衣香鬓影,笑语声喧。舞池右边,靠近乐台的一个座位上,有两位衣冠楚楚的男子在“摆测字摊”。“波司,感到无聊吗?”说话的是个头已半秃的矮胖子。被称作“波司”的那个男人露出了自嘲的笑容,看来他年纪还轻,也没有什么老板的架子。他拿着酒瓶,先把对方杯子斟满,然后懒懒地说。“嗯,做人本来就够无聊的了,何况又碰到等人的时候。”
  • 灭绝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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