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34800000016

第十六回 招赘十年始还家

至于他之所以未把南蕙留在司马山庄,说起来也有他的苦衷。

因为他知道南蕙暗恋着他,若说她也住在司马山庄,天长日久,难免也会引起蓝秀的误会。

女人的心胸总是较为狭窄的,贤如蓝秀也不能例外,为了顾全夫妇间的感情,他也只好让南蕙住在金陵老家。

常福见常玉岚黯然不语,已猜出南蕙必不会来,不由摇摇头道:“南姑娘也真是,老太爷老夫人以及全家都待她很好,她就这样不声不响的走了。”

陶林插嘴道:“待她好是一回事,人家南姑娘也是二十六七的人了,老太爷和老夫人可曾想到人家的终身大事?”

他的语气,分明对常老太爷和常老夫人有所不满,但常玉岚却无法口出责备之言。

常福是个老实人,干咳了一声道:“陶总管这话虽然说得是,但南姑娘一直不肯讲出心事,别人又怎能知道?”

陶林忍不住笑道:“常福,这种话也是姑娘家自己讲的吗?如果你到了三十岁还没讨老婆,是否要向你爹你娘嚷着非讨老婆不可?”

此语一出,常玉岚和蓝秀也不禁失声笑了出来。

常福神情尴尬的摸着脑袋道:“是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呢?”

陶林道:“等你想到以后,只怕南姑娘要跑掉第十八次了!”

常福哦了一声道:“这样说她是出去找婆家去了,那我就放心了,像她那样标致的大姑娘,要找一百个女婿都找得到。”

陶林哈哈大笑道:“找一个就够了,这话若让南姑娘听到,她不甩你耳光才怪。”

常福道:“那我又说错了。”

常玉岚不愿陶林再拿常福开心,整了整脸色道:“常福,你放心了我可不放心,我一定要设法找她回来。”

常福道:“那正好,小的还有一件事没告诉三少爷,老太爷和老夫人这次打发我来,是要转告您,要您回一趟金陵。”

这使常玉岚再度内心感到愧疚。

十年来他和蓝秀住在司马山庄,竟然绝少回金陵老家向年高的双亲省事请安,可说丝毫未尽人子之道,如今反而要让父母派人来要他回去。

想到这里,真要让他无地自容。

“常福,你先回去,我随后就回金陵家里去。”

“玉岚!”蓝秀望了常玉岚一眼道:“你真要回金陵去吗?”

“父母之命,我如何能不回去,而且我也的确应该回去探望两位老人家了。”

常玉岚嘴里虽这样说,内心却难免对蓝秀方才一问感到不悦。

这是他和她结缡十年来第一次的对她不满,因为听她方才的语气,分明是希望他不回金陵去,他天性纯孝,怎可为了妻子不顾父母?

事实上他之所以十年来绝少回家,有蓝秀在旁正是主因之一。

常福走后,常玉岚正要准备起程。

忽然迎宾馆一名剑士匆匆过来家报,说是少林掌门明心大师和武当掌门白羽道长连袂造访,正在迎宾馆待茶。

司马山庄自司马长风时立下的规矩,来访客,不论身份如何,必须在迎宾馆下轿下马,并解了兵刃,经通报后再决定庄主是否接见,即便接见,也是由迎宾馆派人带进庄来,庄主绝少到迎宾馆迎接的。

但常玉岚不能与当年的司马长风相比,当年司马长风在真面目未被揭破前,在武林中称得上年高德劭,艺压群伦,常玉岚则终究属于后生晚辈,对来访客人,除在迎宾馆下马外,可直接引进大厅。

尤其在一年三次桃会时,只要持有请柬,根本不加管制。

但明心大师和白羽道长,愈是身份地位崇高之人,愈能尊重司马山庄主人,他们都是主动在迎宾馆留下以便等候通报。

少林派和武当派在八大门派中,一向声誉最隆,居于领导地位,常玉岚自然要亲到迎宾馆迎接。

他匆匆赶到迎宾馆,只见明心大师和白羽道长脸色都十分凝重。

常玉岚随即把两人陪至大厅。

这时蓝秀和陶林也在大厅等候。

十年来,一年三次的桃会,明心大师和白羽道长每次都如期前来,从不缺席。

因此,身为女主人的蓝秀和总管的陶林,都和他们相处得很熟,自然不能不陪同常玉岚招待。

明心大师和白羽道长落座后,早有人献上清茗。

常玉岚首先搭讪着说道:“上次老禅师派遣贵门弟子大缘师父到舍下来,常某一切都知道了,老禅师和白羽掌门今天辱临舍下,不知有何见教?”

明心大师歉然一笑道:“每年三次桃会,是常令主亲手所订,十年来已形成武林中最大盛会,不知常令主今年为何要把开春后第一次的‘赏花大会’取消?”

常玉岚苦笑一声道:“莫非大缘师父回去后没对老禅师禀报过?取消‘赏花大会’的柬帖,常某到现在还没查出是何人假藉名义所发。”

“大缘回去后已对老衲讲过,但当今武林中有谁与司马山庄过不去,老衲却一直思解不出。”

“说实在的,就是常某真有心恢复‘赏花大会’,也是不可能了,方才两位路经庄外,想必已经看见,那片桃林,已被人砍得破碎不堪了,又何况现在‘赏花大会’会期已过。”

“老衲和白羽道长方才自然见过,这样看来,五月五日的‘品桃大会’和九月九日的‘畅饮大会’,也可能要被迫取消了?”

常玉岚沉吟了一阵道:“常某也曾仔细考虑过,今年余下的两次盛会,不宜轻言取消,桃林虽然被毁,所幸并未全部毁去,预料五月五日仍有桃可品。”

“至于九月重阳的‘畅饮大会’到时候若今年的‘桃花露’不够,还有些往年未动用的陈酒补充,总之,常某必当尽力促成其事,不使往例轻易言废。”

明心大师颌首道:“那就好,老衲担心若下两次盛会仍不能如期举行,可能会越发引起武林同道猜疑,进而人心骚动,扰攘不安,那就非常令主和老衲等人所乐见的了。”

常玉岚道:“两位可是专程为此事而来。”

明心大师摇头道:“这乃是贵庄之事,一切应由常令主决定,老衲和白羽道长前来,实在是另有一件大事向常令主请教。”

常玉岚不由神色一紧道:“老禅师有何吩咐,只管明言,用不着客气。”

明心大师叹了口气道:“这事常令主也早已知道,那就是当年的司马少庄主在本寺皈依佛门,斋戒十年相安无事,不想教月前却无故离寺出去,至今不知去向。”

常玉岚道:“这事常某早已知晓,上次贵寺大缘师父来敝庄时,曾特别转知过常某。”

明心大师再叹口气道:“其实这十年来,老衲早看出他六欲未净,凡心仍在,绝非佛门中人,他的离寺出走,也早在意料之中,只是时间迟早而且,不过……”

这位老僧似有难言之隐,望了白羽道长一眼,不愿再说下去。

“彼此不是外人,老禅师只管请说。”常玉岚紧盯着明心大师的脸色。

明心大师摇摇头道:“下面的话该由白羽道长说了。”白羽道长紧蹙双眉,稍微停顿,才缓缓说道:“事情自然是因司马少庄主而起,半月前,本观的五名弟子,由合肥至官渡途中,被人无端拦途截杀,当场四人丧命,只有一名侥幸得以逃生。”

“哦!有这种事,可查出是何人所为?”常玉岚紧口追问。

“据侥幸生还的一名弟子回去向贫道报称,对方是位年轻和尚,而且双目已盲,在这种情形下,贫道怎能不联想到此人会是司马少庄主。”

白羽道长为人谦逊随和,他之所以不称对方为无我和尚,而只称司马少庄主,分明是不愿刺激明心大师。

常玉岚在这刹那,心念电转,他回想自己是在合肥逍遥津中了飞天银狐阮温玉的暗算,又是在官渡被无我和尚和纪无情所救,而杀害武当四名弟子是半月前的事,那应是自己遭阮温玉暗算之前。

若果真是位年轻的盲和尚所为,无我和尚实在嫌疑最大。

因为据他所知,年轻僧人双目尽盲者不多,而又能连杀四名道人,必定身手高不可测,当今之世,除了无我和尚,又有何人?

他虽未见司马骏出家后的武功,但据杨海涛所说他数日前为解救司马山庄灾难断去白君天一手之事,便不难想见他现在的武功如何了。

但他却思解不透无我和尚为何要做出这样残害无辜的事?纵然那四名武当弟子曾惹着他,也不该下此毒手。

白羽道长似乎已看出常玉岚估想些什么,又补充说:“常令主,据本观生还的那名弟子报称,他们并未惹着对方,反而是对方故意找岔,把他们五人引到一处僻静所在下手的。”

“说起来本观这五名弟子武功都不弱,但对方身手之高,实所罕见,能有一人生还,也算侥天之幸了。”

明心大师心存仁厚,一向最为明理,并不推诿责任,接下去说道:“据老衲所料,小徒无我,的确嫌疑甚大,他的武功,在本寺后辈弟子中,无人可及。”

“其实这十年来,老衲并未另外授他武功,全是他凭着原有根底,再加苦练而成,说来惭愧,他的一身武学,原是得自司马长风,较之司马长风,老衲实是望尘莫及,若再授他武功,那反而画蛇添足了。”

他语气略歇,再继续说道:“所以,当白羽道长找到本寺,老衲自感难以推卸责任,便决定陪他到贵庄一行。”

常玉岚一皱眉头道:“莫非两位认为常某知道无我师父的下落?”

明心大师道:“常令主千万别多心,只因无我这十年来,曾有意无意间透露过他有两件事念念不忘,一件是到回疆和当年的沙王子沙无赦见上一面,一件便是再来司马山庄拜访常令主。”

常玉岚吁口气道:“实不相瞒二位,常某在前些天曾在合肥逍遥津遭人暗算,多亏无我师父在官渡相救,数日前舍下也有人前来寻衅,也是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才化解一场大难……”

明心大师打断未完之言,道:“这样说他果然到贵庄来了?常令主和他见面后总该得知一些端倪?”

常玉岚苦笑道:“也许两位不信,无我师父在官渡相救常某时,常某正在昏迷不醒,以后路过本庄施以援手,常某又尚未回来,两次竟然都不曾谋面。”

白羽道长道:“常令主在合肥遭人暗算,在官渡被司马少庄主相救,这路线正是敝观五名弟子所要经过的,看来杀害敝观四名弟子之人,越发可以断定是司马少庄主了。”

明心大师双手合十道:“道长所料不差,老衲早已说过,绝不推卸责任。”

他顿了一顿,忽然神色一变,道:“常令主方才说在合肥逍遥津遭人暗算,当今武林,不知有谁竟与司马山庄为敌?”

常玉岚道:“此人乃是个年轻女子,名叫阮温玉,人称飞天银狐,据她自己说,是从云贵八贡山来的,至于为何与常某过不去,常某目前还不便明言,总之,这实在是件莫须有的事。”

明心大师仰起脸来,想了想道:“云贵八贡山姓阮的,老衲还不曾听说过。”

他望了白羽道长一眼,道:“贵观离云贵较近,不知有否耳闻?”

白羽道长思索了一阵,摇头道:“贫道也不曾听说过。”

明心大师再望向常玉岚:“那么数日前来贤庄寻衅的又是什么人呢?”

常玉岚道:“据事后庄上的人描述,很可能是‘塞外三凶’,这三人常某在逍遥津曾见过。”

“‘塞外三凶’?”明心大师脸色一变:“这三人老衲也听说过近日已由塞外进入中原,而且他们都是骷髅会,骷髅会销声匿迹多年,莫非又已死灰复燃?”

常玉岚道:“很有可能。”

明心大师神色沉重,叹口气道:“常令主十年来无疑已是中原武林领袖,江湖同道及八大门派莫不以司马山庄马首是瞻。”

“如今竟有人找上常令主的岔,看来中原武林,很可能又有一场劫难了,常令主不可不防。”

“常某几天来也正为这件事烦心。”

明心大师黯然一叹道:“万一司马山庄有什么风吹草动,老衲和白羽道长,义不容辞,必定大力相助,目前的事,还是尽速找到无我要紧。”

常玉岚道:“常某蒙他两次相救,寸恩未报,这几天也正派人在开封附近寻访,可惜并未找到,若老禅师和白羽道长找到他,不知要如何处置?”

白羽道长心知这问题明心大师很难答复,为免伤了少林武当两家和气,忙抢着说道:“自然应该先查明真相,若万一真是司马少庄主所为,也应由明心掌门按门规制裁,贫道怎敢迳行决定。”

常玉岚望向明心大师,面现恳求之色道:“老禅师,司马长风当年虽罪孽深重,但他终究只此一子,佛门慈悲,不宜绝了司马之后。”

明心大师诵了一声佛号道:“敝门之事,常令主最好不要过问,老衲自有斟酌,但也总要对白羽道长有所交代。”

当日,常玉岚在司马山庄设素席款待明心大师和白羽道长,直到天晚,两人才告辞而去。

莫愁湖的夜,淡月疏星。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远处,吟啸阁的影子,静静的映在水上,像是一个黑衫的舞者,随着水波摇曳生姿。

夜湖,是宁静幽美的。

金陵世家后园烟雨楼的辉煌灯火,为湖面带来灿烂金波。

多年不曾返回金陵老家的常玉岚,难免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常玉岚在明心大师和白羽道长走后的次日,便由开封启程返回金陵。

本来,他准备要蓝秀也随同返家向公婆请安,但司马山庄正在多事之秋,为防万一,只有让她和陶林留下。

又因在路上遇到了几位相识的武林人物,多耽误了一些时刻,不免晚到了几天。

此刻,已将入更,他正到达家门门首。

守门人认出是三公子,早有人飞也似的进内通报。

常玉岚不免和遇见的下人们多谈了几句,等进入仪门时,常福已慌慌张张的迎了出来,道:“三少爷,老太爷吩咐下来,先请你在外院东厢房稍等会儿,然后再派人招呼您进去。”

常玉岚不由弄得一头露水,自己多年来未回家,为何一回来反而不准立即进内索见,事情实在大违常理。

但既老太爷吩咐下来,只好闷在心里,不便多问。

足足过了顿饭工夫,常福才又回来道:“老太爷在内室起居间等候三少爷,你就随小的来吧!”

常玉岚总算放下心头一块石头。

老太爷常世伦是住在第三进敞厅的正室,寝室外面的起居间,也十分宽敞,等于一间中型客厅。

他除了经常在此静坐之外,凡是和家人商议事情,以及接待至亲好友,也多半在这里。

常玉岚一跨进门去,就觉出气氛有些不对,只见老太爷常世伦和常老夫人居中而坐,脸上不带半点表情。

在两位老人家的左首,站立着常玉岚的大哥常玉峰。

右首则是大嫂王氏和业已守寡十年的二嫂林氏。

这三人也都面孔冷冷的,像罩上一层寒霜。

常玉岚无暇多想,慌忙三步并做两步,走上前去,拜倒在地,激动不已的叫道:“孩儿叩请爹娘万福金安。”

常世伦看也没看常玉岚一眼,却向门外挥挥手道:“常福,你出去,注意不准有人在这附近走动。”

常福显然也弄不清是怎么回事,怔怔地应了一声而去。

常老夫人有些不忍的道:“老爷,儿子虽然不好,总是自己生的,自己养的,最好让他站起来说话。”

常世伦哼了一声道:“早知如此,你我就不该生他、养他了,你用不着心疼,就让他跪着吧!”

常玉岚久居司马山庄,多年不曾回家,连自己也有愧于心,早就料到回家后必定会使双亲不满,但却没想到事情有这样严重。

这时他头也不敢抬,伏地说道:“孩儿不孝,远离膝下,久未晨昏定省,有亏人子之道,但孩儿也是迫不得已,但求两位老人家原谅。”

常世伦冷笑道:“畜生,你说得也太轻松了,不过我明白,你现在已是武林共仰的桃花令主,俨然是黑白两道盟主之尊,这体面可比你老子强多了。”

“我们金陵常家出了像你这样一位了不起的人才,该是祖上有德了,你自己的事情都忙不过来,哪还有工夫回家来看望你爹你娘?”

这几句话,只说得常玉岚顿时通体冷汗,湿透衣衫。

他惶悚无地的道:“孩儿不孝,惹得您老人家如此生气,您老人家如何责罚,孩儿绝无怨言!”

“你现在翅膀硬了,又有什么百花夫人、桃花仙子撑腰,为父的哪还敢责罚你,你不责罚老子,老子就谢天谢地了。”

常夫人坐立不安的抬手推了推老伴的肩道:“老爷,他既然已经知错了,你就饶恕他吧!孩子已经这么大了,而且又在外面独当一面,总要给他留点面子。”

常世伦再度冷笑道:“他要面子,难道我不要面子?仰女人鼻息吃饭,不知他哪里来的面子,难道我们这金陵世家还养不起他?”

常玉岚心里明白,父亲所说他的仰女人鼻息吃饭,这女人当然是指的百花夫人与蓝秀,但此时此地,他却不敢为百花夫人和蓝秀辩护。

常世伦再道:“自古女人是祸水,但想不到会祸到我常家头上。”

大公子常玉峰见父亲似乎越来火气越大,一来担心父亲年事已高,恐怕气坏了身子,二来也觉得三弟常玉岚实在下不了台,只好硬着头皮轻咳了一声,道:“爹!三弟好不容易回趟家,他已知罪,您就饶了他吧!”

常世伦两太阳穴抽搐了几下,厉声大喝道:“住嘴!我还没死,哪有你开口的份儿,即便我死了,也还有你娘在。”

常玉峰只吓得猛打一个冷颤,僵在当场。

大少奶奶王氏和二少奶奶林氏,本来也想找机会讲讲人情,这一来也都噤若寒蝉。

只听常世伦继续喝道:“畜生,即使你因那女人绊住了脚回不了家,但我派去的人,你也不能不理。”

常玉岚愣了一愣,茫然问道:“你老人家这话从何说起?”

“嘭!”

常世伦猛地抬手一拍茶几,险些把茶几拍翻,沉声道:“你还敢问,为父派常福到司马山庄送讯,他千里迢迢走到以后,你竟连顿饭都不肯留他吃,畜生,即使他是个要饭的,你也应当拿点东西打发打发,照这样看,即使有一天你娘和你大哥到司马山庄去,你也必定六亲不认了。”

常玉岚这才想起不久前常福到司马山庄去,他确是连饭都不曾留他吃一顿。

想到这里,怎不令他惭愧。如今父亲出言责骂,他也实在无言可答。

说起来这也是他在司马山庄庄主做久了,很多事情都不需自己操心。

当时只认为常福下去之后,必定在庄上吃过饭,或者歇息一晚再走,而这事也必定有下人招呼。

岂知常福非常有骨气,当然他心里也有气,自己看着他从小长大的三少爷,竟然如此相待,干脆便饭也不吃就走了,偏偏别人也忘记招呼他。

如此看来,常玉岚的确不是一位称职的庄主,一年三次的桃会他能招待数百上千的外人,自己家里派来的老家人,他竟毫无照顾,这是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的,常世伦的一番责骂,他又如何能不哑口无言。

常世伦余怒未息,抬手又拍着茶几,道:“混账东西,有了直着抱的就不要横着抱的,你被那女人迷住了不想回家也就算了,大不该还给家里添麻烦。”

常玉岚终于嗫嚅着说道:“爹可是说的南蕙不辞而走的事?”

常世伦转头道:“把桌子搬过来给这畜生看看。”

常玉峰应了一声,连忙从墙角边搬过一张方桌来。

那方桌上蒙着一块蓝布,而蓝布像是被什么东西顶了起来,中间高出桌面足有七八寸。

“掀开!”常世伦喝道。

常玉峰依言揭去蓝布,但见桌面上赫然插着一柄明晃晃的匕首,并且另有一张纸也被匕首穿在桌面上。

“把那张纸拿给他看!”常世伦冷声吩咐。

常玉峰拔出匕首,把那张纸递给常玉岚。

常玉岚伸出颤抖的手,接了过来,上面竟写着四句似诗非诗的话:

金陵何曾有世家,

霸占开封称司马。

欲知今夜留刀事,

且问常三与桃花。

常玉岚明白,常三指的是他自己,桃花则指的蓝秀,他双手把那张纸交还常玉峰,顿了一顿,问道:“大哥,到底是怎么回事?”

常玉峰叹口气道:“爹命常福要你回来,主要就是为了这件事,这人插刀留书那晚上,家里所有的人,连下人在内,竟然没有一个发觉的,来人武功之高,也就可想而知了。”

常玉岚呆了一呆,再问道:“这张桌子当时放在什么地方?”

常玉峰道:“就在这里,里面就是爹的寝室,你是知道的,所幸来人没闯进爹的寝室去,否则,爹在熟睡之中,后果就实在难以想象了。”

常玉岚如受雷击,连头脑也有被炸裂的感觉,默了许久才说:“从那以后,可还有什么动静?”

常玉峰道:“这一次就够了,还问的什么另有动静。”

从常玉峰的语气里,显然也对这位在外起炉灶久不归家的三弟极为不满。

只听常世伦道:“我们常家不知哪一代祖先烧过牛粪,会养出你这样的畜生来。”

常老夫人忙道:“消消气吧!别只顾骂了,他是我养的,你也有份儿。”

常世伦根本不理会老伴在说什么,继续在骂:“十年前你在外胡作非为,为了一个黄毛丫头,竟然一切都不顾了。”

“后来又甘心受那淫贱女人什么百花夫人驱使,一个男子汉大丈夫窝囊到这种地步,我看你不如碰死!”

常老夫人实在听不过去,带点无可奈何的摇摇头道:“老爷,你这话就不对了,百花夫人和我曾相处过一段时日,人家可是正正派派的人。”

“她不但对咱们常家有过大恩,十年前司马长风那场乱事,没有她联合武林同道,只怕当时的浩劫大难,还不知要延到什么时候呢?就以你来说,还不是她设法从司马山庄地牢里救出来的。”

常世伦冷笑连声,越发怒不可遏的道:“她是个正正派派的女人,你可知道她的身世吗?”

“妾身当然知道,她是当年大司马岳撼军的夫人,为了替夫报仇,所以才必须在江湖上抛头露面,司马山庄本来就是岳大司马的产业,她能除去司马长风收回司马山庄,正可证明她是个有始有终了不起的人。”

常世伦哼了一声道:“你懂什么,她凭什么做岳大司马的夫人?

她不过岳大司马不知排名第几的小星而已,如果我预料不差,当年岳大司马满门抄家的事,说不定祸根就由她而起。”

“你说话可要有根有据,不能随便诬蔑好人?”

“我这还是嘴上留德呐?否则岂肯说这些就算了。”

“就算你说的对,可是人家并没做出对不住咱们常家的事呀!

她把唯一的女儿都给了咱们的儿子,连司马山庄也陪嫁过来,这能说是坏吗?”

常世伦全身颤抖,不屑的摇摇头道:“当真是妇人之见,就是因为这件事,才使咱们常家祖先蒙羞。”

常老夫人不服的道:“即使她没把女儿交给咱们岚儿以前,她对岚儿也不错呀!”

“她叫这畜生不要父母,替她卖命,她当然要对他不错,夫人,儿子既是你养的,他为什么不在家好好孝顺你,反而去孝敬她,不但孝敬,连卖命都干,这原因你可曾仔细想过吗?”

常老夫人吁口气道:“不管怎么说,咱们并没吃什么亏。”

“还说没吃亏?咱们的庄院,是为什么被烧的?老二玉岩是怎么死的?我被囚禁在司马山庄地牢里是因何而起?这些难道还不够吗?”

他说到伤心之处,不禁也老泪纵横,几乎接不下去。

常老夫人和二少奶奶林氏因常世伦提起常玉岩之死,也都不禁掩面啜泣起来。

常杨伦默了一默,继续说道:“畜生,十年前你也是二十开外的人了,为什么会笨到受人利用而不自知的地步,为了追逐一个黄毛丫头,连父母也不要了。”

“想想看!当时你闯了多少祸事,烧毁了庄院可以花钱再盖,你二哥的一条命由谁来赔?你二嫂为什么要守寡一辈子?我这一条老命又险些送在你手上,你还有什么面目活在世上呢?”

连番责斥,只骂得常玉岚哑口无言,而这些事也确是因他而起。

十年前他因受百花夫人驱策,江湖上所发生的连番祸事,几乎被完全误认为是他干的,不但他自己成了最大的罪人,金陵世家也因而被武林同道所不齿。

这一切的一切,不外是百花夫人促成的,而他自己也绝不能推卸责任。

想到这里,他把心横了一横道:“爹请保重身体,孩儿不幸,愧对祖先,只有在你老人家面前一死谢罪了。”

说罢,长剑霍地出鞘,就要往脖子上抹去。

常玉峰正站在他面前,迅快地夺下剑来,喝道:“老三,休得胡闹!”

常玉岚伏俯在地,泪流满面道:“大哥,小弟罪孽深重,看来是不会获得爹的谅解了。”

常玉峰道:“他老人家自有处置,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毁伤,你若一死,岂不越发不孝。”

常玉岚揩拭了一下泪水,满面无助之色,道:“也好,兄弟听大哥的。”

常老夫人实在不忍心再让儿子折磨了去,搭讪着说:“老爷,你写也骂够了,气也该消了,别让他老在那里跪着,怪可怜的,即使还要处分他,也该趁早说出来。”

常世伦不动声色的道:“刚才这畜生说要听他大哥的,峰儿,你就代为父处置他吧!”

常玉峰心头一震,顿时脸上变了颜色,慌忙也跪了下来,道:“爹请开恩!”

常世伦道:“这畜生现在已经是别人的人了,我哪有权骂他,又哪有权打他,很简单,限他一月之内,查出插刀留柬之人是谁?

他的人留在家里也好,回到司马山庄也好,总之,一月之后,我要等他的消息。”

常老夫人忙道:“畜生,还不起来向你爹谢恩。”

常玉岚这才站了起来,垂手侍立一旁。

常老夫人叹口气道:“孩子,你爹责备的对,你虽然讨了个如花似玉的好媳妇,在我们常家来说,却等于你嫁给了她,娘不想多说,自己想想吧!”

常世伦站起身来,什么话也没再说,气冲冲地一个人迳自进入内室。

常老夫人道:“峰儿,你也带你三弟下去休息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次日,金陵世家仍然大开筵席,当然,这是为了欢宴常三公子回家,比起在司马山庄连顿饭都不留的常福,实在是体面太多了。

常世伦也照样参加了欢宴,昨晚的一场“训子”,因为是在内室举行,下人们都不知情,所以欢宴席上,下人们也看不出有何异样。

同类推荐
  • 三十三剑客图
  • 神剑腾霄
  • 神笛金刚
  • 妙贼丁小勾续
  • 两代情仇

    两代情仇

    西门丁《两代情仇》作者: 西门丁 类别:武侠全集 状态:已完结山东“双喜坊”赌场的老板唐匡与宋大全本是一对共患难、共富贵的好兄弟。无奈因时失义,唐匡在自保的情况下杀了宋大全。宋的妻子带同儿子宋建城逃奔上海,并栽培儿子成为一个文武双全的人,务求为夫报仇。宋建城回山东后,却重遇了唐匡的女儿唐珍珍。珍珍的痴情令他感动,动摇了他对复仇的决心,加上唐匡的势力雄大,令到建城屡次身陷险境。幸得有“山猫”之称的侦缉队长王森帮助,才能脱险。究竟建城会否杀死唐匡为父报仇?
热门推荐
  • 飞虹玉女
  • 血统
  • 江湖之狼
  • 美人如玉剑如虹
  • 漠野英豪

    漠野英豪

    司马紫烟《漠野英豪》作者: 司马紫烟 类别:武侠全集 状态:已完结一望无际的黄沙,绵绵无尽的路,景色是荒凉的,极目远眺看不见一个人,蔚蓝的天空显得那么高,那么空旷,即使偶而飘过的白云,也是那么匆匆,大概白云也怕这儿的寂寞与空虚,无意留驻。路,经过千百年来,亿万旅人的践踏,无数马蹄车轮的辗压,已经变得很结实,很结实了。路虽是沙粒与泥土混合铺成的,但路面却是无数人的血汗揉合了泥沙而成,血汗使泥沙结合得那么密切,几乎已成为一体,展延成无尽的路。一片无尽的黄,连生长在上面疏落而干枯的茅草也是黄的。在这大漠上的这一片黄却孕育着生命。
  • 血手
  • 游侠郭解

    游侠郭解

    大小两间土房,里间紧靠外墙是土炕:炕上只有一领旧席和两床打着许多补丁、五颜六色的旧薄棉被。炕南头靠墙是灶,余烬已灭,灶头上有半锅水还冒着热气。此外除一些破旧木瓢陶碗之外,更无长物。由东墙小方洞射进来的朝阳,照见室中到处都打扫得很干净,便知这家人虽穷,日子过得很勤谨。“妈!我饿!”女主人田寡妇的五岁幼子眼泪汪汪望着她那面容憔悴而又带着一脸苦笑的母亲跳脚。“幺娃,忍着点,莫叫妈再伤心。你先趁热喝碗水搪一搪,莫看是清水,这里头有妈的眼泪呢。”田寡妇的十岁儿子田豹抢先发了话,一面却拭着眼泪。
  • 飞铃
  • 新武器
  • 鬼斧神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