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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寻根究底府中客

十一、寻根究底府中客

王知府听了似有转机,看了大家一眼,又转向铁翎。

“留下的犯罪痕迹,应该就在这方圆数丈之内,至多不会逾越这座新房。”王知府道,“铁总捕头心中如有疑虑之处,可以再仔细地搜查一下。”

“对!请工匠把这幢房子拆了,慢慢细活地拆……”金百年道,“我就不信找不出一点痕迹。”

天枫道长突然站起身子,奔向新房。

王知府低声对张师爷道:“马公子的尸体该如何处置?”

“最好是原地保存,但这恐怕不容易。”张宝善道,“只是保存尸体不腐坏,就要大费周折。”

“大费周折的意思是……”金百年道,“要花费很多钱,还是需要些珍贵的药物?”

“都需要。花销的庞大,恐非一般人所能负担,扬州府虽然有钱,但那都是公款!”张宝善道,“耗用过度,很难交代。再说一些珍贵药物,也不是花银子就可以买到……”

“张师爷,银钱花费上,不用担心,由我金某人承担,你放心大胆地支用。至于珍奇的药物,我们金家收藏不少,你开个清单出来,只要扬州城中有的,我可以高价购买……”

“好,有金员外这番话,事情就好办多了。”张宝善道,“尸体不坏,常存于此,是用黄金堆出来的成绩,马提督也会明白金员外这番情义深重的心意。”

这时,天枫道长已匆匆走了回来。

铁翎起身迎了上去,低声道:“道兄,有什么发现?”

天枫道长神情肃然,未理会铁翎,却望着金百年道:“东主,近月中,可有人到府中拜望过你?”

这番话问的突然,但看天枫道长的严肃神情,就知道这位武林高人说的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连王知府也凝神倾听下文。

“你是说武林中人?”金百年道,“还是一般的访客?”

“是武林中人,东主也未必能看的出来,”天枫道长道,“他该是一个很会隐藏自己的人。”

“这就无法说的清楚了。”金百年道,“近月中,我至少接见十位客人。七位是生意上交往的朋友,两位是京里来的夫子先生,他们都是十多年来的老朋友了,绝对不是武林中人。”

“还有一位呢?”天枫道长道,“不是老朋友吧?”

“不是,是第一次见面的访客,一个年轻的姑娘!”

“东主向不单独见客,尤其是见陌生人,不知这次是哪一位陪在东主身侧?”

“总管贾英,近月来都由他陪我见客。”

“很好,很好,”天枫道长接道,“贾英胆大心细,技艺精湛,应该会看出一些苗头才对,我要和他谈谈。”

“我差人叫贾英,要他一道留在家中,”金百年道,“我担心是马提督到家里抓人。”

十二、接木移花梦幻刀

一直忍耐着未再多言的铁翎,再也忍不住了,冷冷道:“天枫道兄,你究竟要说什么,何不畅畅快快说出来?”

道兄上加了天枫的名号,铁总捕头显然是有些火了。

“铁兄听过鬼刀的传说么?”

“听过一些,只是听得不多,说他的刀术已入化境,杀人于不知不觉之中!”

“鬼刀也到了扬州府,”接口的竟是王知府,道,“也就是杀害马公子的凶手么?”

“鬼刀,又称梦幻之刀,杀人的技巧,已经到了不着痕迹的境界,”天枫道长道,“能利用人、鸟、花树,布置下各种巧妙的杀人方法,使人防不胜防!鬼刀之名由此而生,此一奇技,前无古人,也未听过江湖上哪个门派有过这门技艺。”

“利用花树杀人,虽是耸人听闻,但花木果树,都是植物,任人摆弄布置,”王少卿道,“利用飞鸟杀人,就得有一些特别的技巧了。用人杀人,倒是顺理成章,多埋伏一些杀手,择机出手……”

“大人,如是这样简单,鬼刀还有何可惧?也不配称作梦幻之刀了,”天枫道长长吁口气,道,“杀手也无法接近他要杀的人,只有最亲密的人,才能杀得不着痕迹,使人无法防范!”

“就像这件新房血案一样,”王大人道,“你我都认为金姑娘不是凶手,但却无法帮她洗脱嫌疑。”

“抓到了鬼刀,就可以查个水落石出了,”铁翎道,“道兄如能提供鬼刀其人的形貌,铁某人愿尽出扬州府捕快精锐,全面追缉他到案。”

天枫道长沉吟一阵,道:“没有人能够指出梦幻之刀,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甚至无法确定他是男是女……”

铁翎接道:“可是,道兄断言鬼刀已到了扬州,难道也是臆测之词?”

“那倒不是,”天枫道长,“鬼刀有两个特别怪癖,一是不杀初次会面的人。也就是说他出手之前必须先要见被害人一面……”

金百年打了一个冷颤,道:“老夫不是见过他了?”

“你见的那位姑娘,是不是鬼刀的幻变形像,贫道不在现场,无法断言,但贾英定会瞧出一些痕迹……”

“马公子是被害人,一定见过鬼刀了。”金百年道,“小女呢?是不是也算是被害人呢?”

“当然是!”王大人接口道,“杀人嫁祸,金姑娘成了第一嫌犯,如论被害之谋,似应在马家之上,只是一个大家千金,深闺佳人,又怎么会涉入这些恩怨之中呢?”

“大人!这只是一件杀人命案,只是过程诡异,案情棘手,”张刑案道,“未必就会牵涉上鬼刀这等江湖怪人,属下再三的推想,一直都想不出鬼刀涉案的因由何在?”

“也没明确的证据,说明梦幻之刀已到了扬州府城。”铁翎道。

“有证据。在你铁总捕头之前,贫道如无三分把握怎敢妄言?”

十三、翻地三尺,捕头立誓

果然是请将不如激将,这老道士人虽跳出三界外,但心仍留在凡界中,摆不脱名利枷锁。铁翎心中忖思,口中说道:“道兄,证据何在?”

“这就谈到鬼刀其人第二个怪癖了,刀过不留痕,人到必留名。”天枫道长紧握的右手,缓缓张开,道,“这就是鬼刀标志,如是他涉案杀人,必会在原地停留一月,三十天之后,才会飘然远去。”

是一个小小的玉雕人像,一手拈花,一手执刀,长发散开,眉如弯月,雕工精致,栩栩如生,仍然给人一种迷蒙的感觉,你无法由玉雕人像上,判定他是男还是女?

“道兄,能确定他仍在扬州中?”铁翎道,“兄弟就要下令各路线民,配合府中捕快,全面搜查了。”

天枫道长微微一笑:“听说,你早已在扬州城中布下了天罗地网,各路的盐枭帮会,都在你监视之下,才把这座天下第一府,治理的风平浪静。”

“惭愧呀,惭愧!风平浪静,又怎会发生如此重大的血案?牵累所及,很可能断送了惠我很深的恩官前程,”铁翎道,“翻地三尺,我也要把他找出来。”

“铁翎,我不太了解江湖中事,但用不着急于找寻鬼刀。”王知府道,“就算找到了,也不能证明他是凶手,何不再等一两天,等金陵的杜望月到了再作计议,配合行动。”

“大人说的是,”张宝善道,“没法证明鬼刀和血案有关,似乎用不着去招惹这么一个江湖怪杰。”

铁翎点点头,道:“师爷说得对,属下一切遵命行事。”

“道长,你看这件事咱们是否要插手进去?”金百年道,“先查出鬼刀的落足之处,一切照江湖人规矩行事,不和官府扯上关系,就不用有太多的顾忌了!”

“东主追查鬼刀行踪,贫道倒不反对,不过,等贫道和贾英谈过之后,东主再下令行动不迟。”

这时,一个四旬左右中年人,迈快步行了进来,看着他人入庭院,只不过一眨眼间,已进入了厢房,对着王知府做一躬身,却转向金百年:“东主急令召见,不知有何指教?”

“是天枫道长找你,”金百年微微一笑,道,“你们好好地谈谈吧。”

王知府一直暗中打量贾英,只见他身躯修长、双目中神光逼人,想到了刚才行动的神速,心中暗暗赞道:又一位江湖高手,这金百年府中聚集的高手实力,只怕要强过扬州府了。

“道长召见贾英,有何指点?”

“这近月之中,都由贾兄陪着东主,接见宾客,个中是否有可疑人物?”

“道长是指七天之前,东主接见的一位妇道人家?……”

十四、书房一面,员外惊心

贾英不愧金府的总管,一下子就猜出了天枫道长想要问的人。

“慢慢慢,是姑娘家的装束,还是一位少妇?”

“桃红夹衫,水红长裤,裤腿拖地,掩住了双足,裹一件玄色披风。”贾英凝目思索了一下,道,“浓眉大眼,长发披肩,左眉中有一颗红痣,小如粒米,不留心很难看得出来。没有女人的妩媚,却多了一份逼人的英气。仔细地品评一下,就很难说她是男是女了。”

“以贾兄目力之强,阅历之丰,也无法辨出她是男是女么?”

“她双手一直隐在披风之中,我担心她会突然有不利东主的举动,吸引了我大部分的精神,未作更仔细观察,粗略的印象,就是如此了。”

“东主向不轻易见客,怎会接见这么一个人物呢?”

“来得太快了,”金百年道,“下人通报,我还未来得及回绝,她人已进了书房,幸好贾总管及时而至……”

“贫道记得东主身侧应都有从卫,寸步不离,怎会让她冲入书房中?”

“事后,我仔细地查问过这件事情,那天,负责守护书房的是飞刀康三,一直守在书房外面,竟不知有人冲入书房。”贾英叹息了一声,道,“康三的武功不错,飞刀更是一绝,当今之世,能由他身侧经过,不为他发觉的人,只怕是很难找出几个的。”

“这么说来,那人十之八九是鬼刀本人了?”金百年道,“老夫和她无怨无仇,怎么会一到扬州就找上老夫呢?”

“东主,那一天,她和你谈些什么?”天枫道长道,“要据实而言,不得有一点错误、遗漏。如果那个人真是鬼刀,你们已经见过面了,下一步很可能是出刀。贫道希望能在两位的交谈过程中,听出一些蛛丝马迹,既可预作防范,也可以用作下定决心的参考!”

下定什么决心?天枫道长未说清楚,但如金百年感觉到确有危险时,必不甘坐以待毙,很可能先发制人,动员高手,全力一搏。

王大人明白这个意思,张师爷和铁翎,也听得心中明白,但却无人开口。

“她要老夫一支千年老参,一颗石珠,一柄短剑,”金百年道,“这些东西,都是老夫花尽心血,收购到手的东西,岂肯割爱!所以,一口回绝了她。”

“千年老参的功能能起死回生,本府也只是听人谈过,从未见过……”王大人道,“但石珠一颗、短剑一把,能值几何?金老怎会如此吝惜呢?”

金百年双目转注在王知府的脸上,瞧了一阵,道:“大人可是要盘盘老朽的底子么?”

“言重了,”王少卿道,“如是有不便之处,那就不用说了。”

十五、亦白亦红,石珠无价

话虽如此说,但听知府的口气,有点不大愉悦。

“东西虽然名贵,但入老朽之手的经过,却十分清白。”金百年道,“我是花用大把金银买来的,而且,都有凭证,大人如果想追查来源,老朽愿提供全部的证据。”

“那倒不用了,”王大人道,“本府只是感到好奇,什么样的石珠和短剑,能价值连城,让你金员外如此地珍惜?”

“剑名鱼肠剑,石珠叫水火相济……”

“是专诸刺僚的鱼肠剑?”王少卿有些吃惊地道,“那可是传世之宝,据说能切金断玉削铁如泥。”

“是的,大人,径寸铁条,一挥而断,迎风断草,吹毛离刃,”金百年道,“是一把好剑,不能让它沦落江湖之中,用作杀人利器。”

“金老有此一念,已具仁人之心,本府好生佩服。”

“大人渊博,无所不知,想必对水火相济石珠,亦有所知了?”金百年道,“我虽然珍藏了此珠,只因它的外形奇特,是否还有别的作用,就一无所知了。那疑作鬼刀的女人,指名索求此珠,想来绝不是用来把玩鉴赏了。”

王大人沉思了一阵,道:“珠名水火相济,应该由两种颜色组合而成了,一种是红色,另一种是……”

“白色,白的比雪,红的火红,两种完全不同的颜色结合成一体。初看似是由人工黏合而成,但你仔细查验,完全没有人工结合的痕迹,自然界造物之奇,绝非人力可及,”金百年道,“浑然天成,红白合璧,老朽曾和一些对山石古玉,有过研究的人,把玩过数次,又反复切磋,觉着它是石中之胆,可以合药,是治疗风瘫的珍品。”

“可惜本府读书有限,又少务杂学,也想不出石珠来历。不过,金员外如真想寻根究底,倒非难事。”

金百年道:“大人指点。”

“鱼肠剑切金断玉,也许能切开这石中之胆,”王知府道,“石胆虽然破裂,但应无损它的合药效用。”

他读书万卷,智谋反应之快实非这些江湖人物能及,但江湖中事,别有规范,有些事,王少卿虽然早已领悟,而且也想出了应变之法,但却能藏收机锋,隐忍不说,以免锋芒过露。水火相济这等天材地宝,可遇而不可求,也引动了王少卿强烈的好奇之心,如能诱使金百年切石查看,就算别无发现,但却无损它的合药价值。鬼刀能探出此石下落,必然花费了不少工夫,指名索取,绝非用以合药,这个石珠的价值,就非同小可了。

“大人说得是,切开瞧瞧,也许能看出一些玄机。”金百年心念既定,高声说道,“和那女子谈话,就是这些了,道长替金某拿个主意,该如何应付?”

“她要你三样东西,你一样也未应允,难道她就未作表示,转身走了?”

“贾英已到我身侧,康三也在她身后出现,手中还握着飞刀,杀我的时机,已暂消失。”金百年道,“不过,她临去之时,倒是说了两句话,语意含混,似诗似偈,不知她表示的什么。”

十六、似诗似偈,怪客留言

“什么似诗似偈?”天枫道长朝王少卿看看,道,“王大人是一代状元之才,博览古今,还有什么解不开的诗偈?请东主快点说出来,让大家听听。”

金百年沉吟了一阵,道:“三宝属祸首,繁华尽成空,劫火连十居,泣血一名城。好像就是这四句了,当时我还暗暗背诵了两遍,应该不会有错。”

“这算不上诗,也不是偈语。”王知府缓缓站起身子,道,“而是一个讯息,一个血淋淋的警告,只不过,还有两点本府思解不透……”

“说说看,老朽或能提供一些帮助。”

“三宝属祸首,那是说你金员外持有的宝剑、石珠、老人参,是引起这次劫难的起因。”

金百年点点头,显是已接受了王知府的推论,道:“繁华尽成空呢?”

“这里的繁华将成往事云烟,一去不再。”王知府道,“劫火连十居,这里的居字应该当家讲,扬州城千家万户,为什么只有十家有此劫难呢?”

“这个,我知道。”金百年道,“扬州城中有十大富豪,他们的财力合起来,应能超越过扬州城所有的财富七成以上,这本是相当机密的一件事,竟被他鬼刀打听的清清楚楚,鬼刀这个人的确可怕极了。”

“泣血、名城,是指这场劫难之后,这座富冠一国的名城,繁华落尽,变成一处令人伤心泣血的废墟了。”王大人道,“照这么说起来,也不全是你们十大富豪家的事了,扬州府岂能坐视不理?”

金百年道:“知府大人说得对,扬州城不能在你手中沉沦毁灭,十大家族也应联手拒敌。明天老朽就邀请他们九位过府饮宴,公开出这件事情,十家人如能诚心合作,鬼刀纵有翻云覆雨之能,也难在扬州城中横行。”

王少卿本已有告辞之意,但望了天枫道长一眼之后,重又坐了下去。

“不论来人是男是女,是不是鬼刀的化身,但传来的警讯,却十分可怖。”天枫道长道,“诸位和贫道,似都在这场劫火之中。梦幻之刀虽然诡异,但贫道还是不太相信他敢如此地自不量力,这中间只怕是另有曲折。”

“道长,自那次事件之后,贾某自觉有失算之责,这些天我重新作了些布置、调整,除了加强府中的防卫之外,另设三个机动小组,随时可赶援各处,还抽出了十二个人组成一队,可供东主调遣,以作搜索鬼刀之用。”

王知府暗暗忖道:这金府之中,究竟有多少江湖高手?作为护守宅院的武师,只听这番调配,人数至少有二三十位之多,这些护院,大都是叫得响字号的人物,虽非个个都是一流高手,但也都得有一手绝技,且才能站稳脚步。

十七、一剑随身,飘然而去

王知府又忖:这些护院武师加起来,至少有百位高手以上,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保护扬州,对付梦幻之刀,非得借重他们不可。刑部的总捕司,江南分司,只怕也未必有这股强大的力量。

“不论鬼刀是否是杀人凶手,”金百年道,“也不管他是否已准备对我出刀,但他既入扬州,就应该把他找出来。这件事由天枫道长领导策划,贾总管全力支援……”目光转注王少卿身上,道,“大人可有指教?”

“金员外调度有方,用人适才得当,本府很是佩服。”王大人道,“回衙之后,我将和铁总捕头商计一番,会合刑部、江南分司人员一起行动。铁总捕头和天枫道长是多年朋友,必能合作得圆满愉快。本府先行告退了。”

回到府衙,王知府并未转入后宅休息,却迳自进了二堂书房。

这是王知府处理要案所在,张师爷、铁总捕也跟了进去。何大光未入书房,却站在书房门口,目光转动,四下打量,谨慎中透着机警。

“金百年不过是一个平民百姓,府中聘养的江湖人物,比起扬州府捕快班役,力量似是还要强大一些。”王少卿道,“扬州城中十大富豪之家,家家有此力量,哪里还会把官府放在眼中。”

“天枫道长剑术上的成就极高,放眼当今江湖是数得着的名家。”铁翎道,“贾英也是个厉害人物,但却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如非他今天露了一手‘蝴蝶穿花步’,也不会引起属下的注意,这种南荒奇技,中原一向少见。”

“大人,他们这十大家族,可能也是全国最有钱的人,诱人觊觎,在所难免。他们对抗的不是一方一地的鼠窃狗盗之辈,而是举国的妙偷高手。”张宝善道,“但目下情势诡异,倒是希望他们的实力越强越好,如能把他们串连一起,对抗鬼刀,应该是大有可能。这件事,我看要铁总捕多费些心思了。”

这时,一阵急快的奔跑之声,传了过来,副总捕头王坚带着一身风尘冲入书房之中。

王少卿站起身子,微微欠身,道:“辛苦了,先坐下喘口气,休息一会。”

知府大人如此体惜下属,张宝善、铁翎也不能坐着不动了,齐齐起身,道:“一路辛苦。”

“属下惭愧,没有见到杜司主。”王坚道,“据司内执事林司案说,杜司主已离开金陵半月之久了。”

“又发生了什么重大案子?”王少卿道,“行向何处?”

“好像是来了扬州,”王坚道,“林司案说,他只身一剑,未带从属,是一次很机密的行动,依照刑部总捕司的规定,每隔半月要传回一次讯息,杜司主已经逾越了一次限期,逾限三次,要立刻呈报刑部总捕司,目下金陵分司已集结大部分好手,等候杜望月的讯息、差遣。”

十八、全城布网,怎的不来?

这个消息使在座的人都大吃一惊。

“到了扬州?”铁翎心中忖道:我在扬州设下严密的监视网,进入扬州城中,很难避开,如若杜望月和鬼刀,都进入了扬州城,我怎的得不到一点讯息?难道这些苦心布设的网路,竟然全无作用?那鬼刀本就神秘难测,行踪飘忽,难以测度,杜望月竟也能在扬州城中潜踪隐形,轻易地避开了我重重埋伏和监视,江南名捕之能,果是非同小可了。

“本府中这件血案,案发不过一日,江南刑捕分司想必还不知道此事吧?”王少卿道,“他们拆阅了呈文之后,说些什么?”

“林司案看过呈文之后,只说了一句来的好快。”王坚道,“听口气他似已经得到了讯息。”

“东南西北四大刑捕分司,虽以侦察重大刑案为主,”张宝善道,“但亦暗负查访各地官吏政绩之责。”

王少卿微微一笑,道:“王坚,林司案对我们呈报的血案,如何批复?”

“他说,杜司主一有消息,立刻把呈文转交过去。”王坚道,“属下曾经追问过一句,杜望月是否已在扬州?对方无法肯定回答,只说杜司主这样交代过,要去扬州。”

“大人,请早些休息,杜望月来得如此神秘,也许早已得到了什么消息。”铁翎道,“自从新任刑部总捕头上任之后,成立刑捕总司,补强了人手,也扩大了权责,东、南、西、中四大分司,相继成立,掌控了全国刑案,追缉凶手,破了不少积案。属下准备暗中走访一下,布署的线民网路,就算找不出鬼刀,也要把杜望月的行踪找出来。”

王知府点了点头,说道:“别忘了和天枫道长接触的事,金百年拥有的力量很强大。”

“属下知道,希望天枫道长,凭藉在江湖上的声望,能号召十大家族中的武师们和他密切合作。”铁翎一抱拳,道,“我先告退,一有消息,立刻回报。”转身大步而去。

望着铁翎的背影,王少卿一挥手,道:“王副总捕头,风尘未卸,也请你休息一下,再打起精神,襄助铁头儿一臂之力。”

“是!属下告退。”

“宝善,”王少卿目睹王坚的背影远去,叹口气,道,“目下处境,咱们应该如何行动?”

“等!等机会。”张宝善道,“铁翎这两年来,办了不少大案,但这一次,似是遇到了挫折。鬼刀行踪飘忽,似有若无,杜望月的行踪,铁翎也无法掌握。这两件事,对他信心折伤很大。其实,也并非全无头绪……”

“说说看?什么头绪?”王知府忍不住问了一句。

“线索还在金百年的身上,那神秘人物既然开了口,岂能轻易退避?”张宝善道,“金家珍藏的三宝,石珠、宝剑、老人参,很可能引诱鬼刀行动,在那里布上了天罗地网,应该有很大等到他的机会。”

“高明啊!”王少卿道,“我立刻遣人找回铁翎……”

十九、铁捕头暗自逛街

师爷张宝善用手做了个姿势,道:“慢慢慢,大人,这件事不能张扬。就算在金府中设下了十面埋伏,也要安排得声息不闻,纤尘不扬,才能引人入伏。人手如何调配,也要铁翎费番心思,要能误导敌人的判断,但也要引起敌人关心,这方面,恐怕还要劳动大人亲自出马才成。”

“只要我能出上力,定当全力以赴。”王少卿道。

“我相信金百年已启动了强烈的好奇之心,但大人不在现场,是否会影响到他切开水火相济石珠的决心,还很难料。”张宝善伸出手指拈着山羊胡子,沉吟了一下,道,“再说以大人学识的渊博,看一看切开的石珠,也许会别有所得呢。”

王少卿点点,道:“明天我去拜访金百年,希望能增长一些见闻……”

“大人,借机要求金百年、铁总捕头配合,尽量邀请高手在府中埋伏。这种事不宜人多,却要武功高强,”张宝善道,“别担心金百年花去大把银子,这种豪富盐商,聚集之丰,实非我们所能想象,手段之广,也非我们所了解,大人不用存体恤之心。”

“好!我会见机行事。”

事情就这样定了。且说铁翎心中有些郁闷,为什么精心安排的线民暗桩,竟然未发挥一点效用?以鬼刀的神秘,逃避他这些监视,还可以忍受,大名鼎鼎的杜望月竟然也避过了这些苦心布署的监视,铁翎心中就不服气了,他要查明原因何在。

自出任扬州府的总捕头以来,铁翎从未单独一个人在城中逛过,今夜,不但一个人独自行动,而且也改了装束,青绸长衫,福子履,一部花白连鬓大长髯,不但形像改变,连一张脸也被连发胡子遮起来,就算是长年跟他的人也很难认得出来。

是华灯初上的时刻,扬州多姿多采的夜生活,也正式展开。

铁翎逛过了两条街,突然停了下来,到哪去呢?这身富豪翁的打扮,不像是逛街的人。事实上,他已引起了人们的注意,有人在暗中监视他了。

他发觉了那些都是他布置的暗桩、线民,心生好笑。这些布置的效用不错,为何找不到杜望月和鬼刀的踪迹,我这个布桩人,一出现就被他们盯上了,这毛病究竟出在什么地方?

铁翎想得头都有点痛了,但仍然想不出原因何在。四下张望,盯上来的暗桩,都已散去,这也正是他和各方线民的约定,发觉了可疑人物,立刻转报上去,除留下一两个最隐秘的桩脚监视之外,其他人尽快散去,以免引人动疑。

自布下这些暗桩、埋伏之后,铁翎还没有接到过呈报,今夜似是应该有讯息上报,可是铁翎却不在知府衙门,想一想很好笑,第一个被定为可疑的人物,竟是他这个安桩布线的扬州府衙总捕头。

二十、店小二殷勤待客

能引起暗桩的怀疑,足证明这番易容改装的手法不错,杜望月如是有备而来,只要用点易容化装,以扬州的繁华,人如潮水、接踵擦肩,找一个杜望月谈何容易?既然出来了,何不走访一些酒楼名店,碰碰运气。

但到哪里呢?

他虽是维护扬州治安的首脑人物,但却很少冶游,扬州城中哪里好玩,真的一无所知。

信步行入了一间酒楼,看座无虚席,生意极好。

一个店小二迎了上来,带铁翎在一处角落的客位坐下,道:“大爷,要吃点什么?”

“配四样佳肴,一壶老酒,酒要好酒,菜要可口。”铁翎道,“贵一点也不要紧。”

“客官放心!酒菜如不可口,怎会座无虚席?再晚片刻,就很难找到一个座位了。”店小二低声说道,“看样子客官似是初来扬州……”

“对!”铁翎接道,“久闻扬州繁华热闹,似是名不虚传,但不知这美酒佳肴之外,还有什么好玩的所在?”

店小二道:“扬州城集天下声色之最,好玩的地方很多,不过……”店小二打量了铁翎一阵,看他穿着不错,才低声说道,“好玩、新奇的所在,银子就得花费多些,当然,你如有本领,也可以白吃白玩,一个铜板也不用花。”

“有这等好地方,岂可错过?就请你指点一下,那是个什么所在?”铁翎也明白如不花点小钱,很难问出真相,掏出一块碎银子,道,“那地方在……”

店小二熟练又快速地接过银子,收入怀中,道:“不远,不远,转过两个街口就是,那里叫作四凤楼,进门就要十两银子,是一处非常高雅的地方,但如没有点文才武功,最好别去,去了也是白送银子。”

铁翎道:“我只是去花银子找乐子,可不是去考举人。这等地方,难道也用得着文章武功?”

“百货卖百客呀!不但有人去玩,而且,生意好的邪气。”店小二道,“究竟有什么动人之处,你老如不肯花十两银子,去开开眼界,只怕很难说得清楚了。”一转身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铁翎微微一笑,忖道:这小子拿了银子,却又说不出一个名堂出来,但入门就要十两银子,不是一般人所能负担的,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所在呢?玩乐要用到文才、武功,可是从所未闻过的事,值得一探内情。他暗暗定下了主意。

衙门中王如府也行动起来。他便服简从,只带了一个保镖何大光,安步当车,在落日余晖中赶到了金百年的府中。

出来迎客的是总管贾英。贾总管耳聪目敏,一眼就看出了王知府的身份,也不多问,就把王少卿接入金百年的书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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