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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月黑风高,杀人者至

一八一、月黑风高,杀人者至

起更之后,天色忽变,一阵狂风刮过,大雨倾盆而下。

惜玉突然低声说道:“我去看看小文姑娘。”转身急步而去。

“这一阵风急雨骤,雷鸣电闪,很可能惊醒了小文姑娘,”吴铁峰道,“惜玉机警,处置得当,也希望这一阵风能持续到天色大亮。”

谈话之间,雨势突然小歇,却传过来一个冷冷的声音:“可惜天不从人愿,急雨停歇,就变成月黑风高夜了。”

吴铁峰吃了一惊,忖道:好精深的内功。我说话的声音不大,大风呼啸中,仍能听得如此清楚,是真正的高手。

“月黑风高杀人夜,但能不能杀得了人,”岑啸虎接道,“还要凭藉点真实本领了。”

“善者不来,来者不善,东、南、中、西四名捕,已经耀武扬威了将近五年,”仍是那冷冷的声音,接道,“江湖上朋友有不少栽在四位手中,今宵要以四位身上的鲜血祭奠他们在天之灵。”

口气托大,说明了要为四大捕头追杀、缉捕的江湖朋友们,讨还这笔血债。

“很好,敢自诩能代表江湖道上人讨这笔血债的,绝非无名之辈,区区长安于承志,请教阁下的尊姓大名?”

一改杀手不留姓名,不露形貌的作风,来人竟然答了话,道:“不知姓名不见人,彼此之间,还留有余地。一照面,或是通了姓名,那就是一个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箭在弦上,事到临头,也就用不着假惺惺了。”岑啸虎冷冷说道,“四大捕头确实抓了不少恶人,我们执法时,也尽量排除屠杀的手段,但恶徒拒捕顽抗,那就各凭武功一决生死了,你这位朋友如肯报上姓名,现身相见……”

“不用说下去了,我通名报姓,也以真面目和你们相见,你们四大捕头是一起上呢,还是一个个来?”

这人口气,大得离谱,四个人全听得上了火。

“这个不劳费心了,一个打不过,我们会上两个。”吴铁峰道,“阁下的技艺,真如口气一般的大,也可能四个一起上了。”

“最好是四个人一起上了。”对面丈余处,浓浓夜色中,站着个全身黑衣的人,衣袂在风中飘动。

四大捕头个个神目如电,就是没有看清楚那黑衣人几时出现的,似是很久之前,他就站在那里了。

杜望月见多识广,立刻感觉到遇上了从未遇过的劲敌。暗暗忖道:这人武功之高,当非我等能敌,在我江南道的地盘上,冒险犯难的事,舍我其谁?

一八二、词严义正,挺剑相迎

想定了,杜望月冷笑一声,道:“江南道上潜隐了阁下这么一位高人,杜某竟无所知,实在惭愧……”

“惭愧于事无补,”黑衣人冷冷地接道,“重要的是要付出代价,明年今日,就是你们四大捕头的周年忌日了,四位同时成为名捕,也同时毙命于此,生不同年死同日,也算是捕头行业中一段佳话。”

“夜风如剪,也不怕剪了你的舌头!”吴铁峰道,“四大捕头侦办刑案多年,遇上了不少的奸狡凶残之徒,但我们依然健在,至于威逼恐吓之言,我们也听得多了。四大捕头也不算是刑捕司中的高手,老实说,你们出动的这批杀手,武功之高,技艺之精,大出了我们的意料之外,但你们低估了刑捕司的实力,却是你们致命的伤害。你们会在今夜的搏杀中,大开一次眼界,见识到剑法之最。其实不久之前,你们已经遇上过一次,回忆前情,或是探询一下你们的朋友,当知吾言非虚,那夜最后出现的金刀杀手,相信也是杀手之王血手方轮手下最精厉的杀手群了,但他们呢?却受伤惨重铩羽而归……”

这等有凭有据的说法,显非恫吓之词,诡异难测的黑衣人,似是也有点震动了,沉吟了。一阵,才缓缓接口:“希望他仍在扬州的府衙中……”

“不错,他仍在此地,随时可以和阁下照面。”吴铁峰哈哈一笑,道,“不过,咱们还是不太相信阁下。”

黑衣人强按下一腔怒火,道:“阁下的意思是……”

“试试阁下的手段,是否如阁下所言……”

“好!你出手吧!”黑衣人微一跨步,身子突然飘了起来,虽然在黑夜之中,仍可看到他脚不着地,就那么在空中停下了。

四大捕头也都凝聚了全神,注视着这黑衣人的举动,而且,吴、于、岑三人也缓缓向杜望月的身侧集中。这个黑衣人的口气太大了,大到连四大捕头也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压力和威胁,心有所惧,就自然想到了联手拒敌的念头,四大捕头可以硬着头皮战死,却不能躲避敌势,一走了之。

一盏热茶的工夫过去了,但那黑衣人仍然稳稳地悬空站着。好像有一根目力难见的绳子吊着他。一个人武功再高,也不可能不借任何物力的帮助,悬空而立,而且,还能说话,手足亦可行动,历时甚久。只此一桩,四大捕头就感觉到对方技艺高过四人很多,这等悬空而立的技巧,如非是一种特殊的气功练成此技,那就更为可怖了。

杜望月最先出手,迎面一剑刺向对方前胸。谈不上奇幻变化,却深得一个快字。悬立在空中的黑衣人,身如杨花飞絮,在空中飘荡起来。随着剑势浮动,杜望月连刺了十余剑,竟然无一剑刺中黑衣人,心中震骇已极。吴铁峰、于承志、岑啸虎全都看呆了。

一八三、露真容,谁能识我

原本夜黑如墨,四大捕头目力虽强,也看得不甚清楚。杜望月剑如流星,快速刺点,就借那剑上的微弱光芒,他们看清了这场搏击。杜望月剑如闪转的星光,黑衣人却似剑上蜉蝣,人随剑飘,毫发无伤。

突然间,火光闪动,幽暗的夜色中,亮起一支火把。黑衣人飘浮的身子也同时落着实地,铮铮两声金铁大鸣,黑衣人手中多了一把剑,杜望月也被这两剑震退了五六尺远。

火把耀照下亮如白昼,四周景物已清晰可见。四大捕头目光一掠四下的形势,不禁为之一呆。不知何时,十余位黑衣剑手,已把二堂外面全围了起来。在火把亮起的同时,她们手中的宝剑也出鞘对敌。王大人、石琪、张麟和四大捕头,全部陷入了这批剑手的包围之中。

那黑衣人哈哈一笑,扯去了掩遮在脸上的一片黑布,露出五绺的白色长髯,在夜风中飘动,道:“诸位一直想见老夫的真正面目,现在,老夫完全以真面目和诸位见面,如有识我之人,当知老夫是谁!”

四大捕头个个凝神静思,一时之间,竟然无人出声。显然——四个人都无法认出他的身份。

白髯老人哈哈一笑,道:“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差距了,我对你们了如指掌,尤其是这段时日中,你们举动大都在我们的监控之中。原以为程小蝶赶来扬州,会合你们四大捕头,应该有些作为,所以,我一直等待,现在看来,程小蝶的忽隐忽现,只是故作神秘,作为不过尔尔。所以,我们也不想再等她了,评估整个事件的结果,我们决定按照自己计划行动了。”

“你们计划是……”臭铁峰道,“不能说,还是不敢说,悉听尊便。”

“用不着再用激将法。”白髯老人道,“老夫会说,而且说得很清楚,就凭你无法认定老夫身份这一项而言,你们都是一群蠢才,不足为敌。过去老夫有些高估你们了,所以,我们决定,早一些结束这场游戏……”抬头望望天色,道,“三更时分了,天亮之前,这里将会发生一场巨变,扬州知府王少卿今夜必死,有你们中、西、南、北四位大捕头为他殉葬,这份荣耀,也不是常人能得,王少卿也是死而无憾了。”

“谁说我死而无憾,”在重重护卫之下,穿着衙役装的王少卿突然开了口,道,“我遗憾得很啊!我不知道你是谁,只知是个白髯如雪的老凶手,也不知你们受何人之命来杀我,但我知道,绝非出于你们的本意。我死得如此混淆不清,不明不白,岂不是一大憾事?”

“那不能怪到老夫的头上。”白髯老人道,“冰冻三尺,岂是一日之寒?你连谁要取你的性命都懵无所知,说你是一位能吏,未免有些讽刺了。第二个要怪的是刑部总捕和眼下的四位大捕头,他们号称办案能手,却查不出任何线索……”

一八四、凭记忆,一语惊心

说到这里,白髯老人停了停,脸上一副挪揄的神色,道:“我对他们的无能非常失望,所以也不愿再和他们玩下去了。今夜就要结束这个游戏,你王知府和四大捕头,也都将在今夜步入死亡,天亮之后,是另一个新的开始,扬州知府会有新人取代,四大捕头也将成明日黄花,四人名在人不在,留下青冢向黄昏。”

社望月没有开口,适才对了两剑,已使杜望月有着完全失败的感觉,也无法在口舌上逞强。动手三五回合内,对方就有取他性命的能力。

吴铁峰也只有哑口无言,合四大捕头之力,认不出对方身份;同时,也看出了杜望月被那两剑交接,震伤了内脏,这一阵调息,是否已恢复了再战的能力,还无法肯定。真不知该如何开口,说些什么。

四周包围的黑衣剑手,已亮出了长剑,只看那包围形势,已知是全面的袭杀,一旦发动,场中所有的人,都将面对剑手的攻袭。如何一种部署,能在拒挡敌人全面攻势中,又保护了王大人的安全,是目下四大捕头心中最紧要的事情……

“四位大捕头既已认明了目下情势,当知反抗无益,”白髯老入道,“四位如分头逃命,也许还有一位能保住性命……哈哈,老夫之言……”

“住口!四大捕头岂是贪生怕死之辈?阁下看人当真是有眼无珠了。”惜玉扶着小文缓步由二堂中行了出来。

白髯老人缓缓把目光移注到惜玉的脸上,身躯微微震动了一下,道:“你是谁?”

“冷面神医谭执中的遗女谭玉凤,现在叫惜玉!”

“惜玉?是……”

“我的艺名,也是文阁的酒女……”

“这与老夫何关?老夫又是谁?”

“四凤楼主,”惜玉接道,“也是先父的大师兄,不老书生呼延远,是神医门中一代医学天才、高手,也是先父最敬服的人。”

白髯老人哈哈一笑,道:“胡说八道!你在随口编故事了!”

“本来,我也不能肯定,老实说,当年我还很小,儿时记忆辨依稀,但你见到我时,身躯微微震动一下,”惜玉道,“想是还有我儿时前印象,也启发了我的思路,本来模糊的记忆,也陡然清晰起来。你墨发、雪髯,却是本来面目,是神医门中分老术,必需借药力的帮助,才能把老迈分开移置。大师伯,侄女可是说错了?”

白髯老人道:“你爹还告诉了你神医门中多少不传之秘?”

我爹知道的,我都知道,当然不如大师伯那么技艺精湛。”惜玉道,“现在,侄女有一件事,要当面请教,以大师伯威望、身份,定然不会以谎言欺瞒侄女了?”

呼延远点点头,道:“好!你说吧!”

一八五、奇技练成杀无赦

当然,这句话,也承认了他化身四凤楼主的身份。

“先父是怎么死的,是不是被大师伯捉去合药了?”惜玉道:“还望大师伯给侄女一个答复。”

呼延远笑一笑,道:“你爹可是把合药神术也传给你了?”

“大师伯的看法呢?……”

“那是神医门的绝对机密,你爹竟传授此术给你。”呼延远道:“老夫拿他合药,心中还有一份愧疚,但现在想来,老夫是心安理得了。”

“我爹没有传给我以人合药之术,”惜玉道:“大师伯冤枉了我爹……”

呼延远接道:“你聪明伶俐,是承继我衣钵的人选,但你知道得太多了,非死不可。丫头,神医门不但是医术如神,剑术也是武林一绝,这套剑法,不是神医门流传下来的,而是大师伯花费了数十年的工夫,集天下剑术之大成,创出的奇技……”

自现身就未开口的小文,突然冷笑一声,道:“拾人牙慧,就谈不上奇技了……”

“温故知新,老夫把剑术中最恶毒、最凌厉的剑招组合起来,创出十三招杀人剑法,叫作必杀十三剑,”呼延远道:“没有人能逃过这十三招剑法的追杀……”

“应该叫杂碎十三剑,”小文道:“全是偷人家的东西,姑娘今夜让你们开开眼界,见识一下剑法之最。”

口中说话,人也缓步向前移动,行出了一丈多远,才停下脚步,剑也出了鞘,斜指右上方,和一般剑法大不相同。

四大捕头都是通达之人,只争千秋,不争一时,立时向小文身后集中,缩小了对敌的正面,对王少卿的保护,也就更为严密了。

呼延远扫掠了一眼布守在四周的黑衣剑手,都已横剑而立,就等着命令出手了。估算形势,虽已稍有变化,但大体而言,仍在他布局的控制范围之内,而且辰光还早,也不急于出手,两道目光,转注到小文的身上,很仔细地看将起来。

小文很沉着,摆出应变的姿态后,就任凭对方打量了。

她明白,争取一些时间,对四大捕头很有利,让他们调整一个新的迎敌阵势。小文也在这临阵的时刻,思索如何拒挡四面八方一齐卷袭过来的攻势,剑法的扩张极限,能拒守多大一个正面,快速的杀敌手法,需多少时间才能把敌人攻击力量消除。

呼延远看了又看,在火把的照射之下,把小文姑娘看得十分清楚了。

他是医学大家,观察的能力非常人能及,只可惜双方的距离远了一些,又不能“闻、问、切”,只能以一个“望”字取决,但仍然被他看出了一点门道。

小文习的是一种极高的内功,在和人动手时,内家元气,亦在运转不息,可久战不疲,如想用一阵强猛的连环攻势,迫使她气力尽绝,将会大失所望。

一八六、美人如玉剑似虹

除此之外,再也瞧不出小文姑娘有什么特殊之处,白白的皮肤,秀丽的轮廓,弯月眉儿,杨柳腰,是个惹人爱怜的小姑娘,手中的宝剑,似为特制,比一般的宝剑稍稍短了两寸。

呼延远轻轻吁一口气,道:“久闻程小蝶身侧有两个美丽的女婢,你姑娘想是其中之一了。”

“大师伯,你失言了,”惜玉道:“她们是比县长还要大两级的刑捕司带刀捕快,不是婢女、丫头。”

惜玉姑娘好修养,面对着追觅多年的杀父仇人,仍然能保持镇静。

这时,又亮起了一支火把。

紧接着火光闪动,一连亮起了十几支火把。

这二堂四周,驻守了数十名衙役、捕快,但杜望月让他们守候待命,不准卷入二堂的防守埋伏之中。

这些衙役、捕快,也明白这次是第一流的高手对决,本人技艺不入流,加入进来只是白送性命,于事无补,而且,还会妨碍到四大捕头的行动。

大雷雨后一阵惊扰,这些人全惊醒了,隐伏暗影四周,默察变化。

这些人不能参与决战,但燃灯、点亮、插火把,却是内行得很。片刻之间,十几支大火把,遍布在二堂侧门外面的院落中,火光熊熊,把二堂侧门外的一大片空地,照得一片通明。

火把插在地上,也有些绑在树上,人却隐入暗影中不见了。

四凤楼主呼延远突然放声一阵大笑,道:“本是暗夜袭杀,现在,却变成明火执仗的拼战了,事情的转变,竟是如此的难以预料。”

“大师伯深得神医门的真传,医术、武功都已入化境,名成利就,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惜玉道:“为什么还要甘作杀手,计价取命,赚取这些血腥钱呢?”

“好可爱的丫头,分析事物,亦能言之成理,只可惜你和大师伯没有缘份。”抬头看看天色,语声突然一变,道:“时辰已到,你们这些人,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给我杀!”

小文早已暗中数计,分布在四周的黑衣剑手,一共是十一个。为什么动员了十一个围杀剑手,小文没有细想,战场上情势多变,小文也无暇去想,想的是什么样一招剑法,才能把攻击的敌人揽多一些。

四大捕头也都全神凝注,准备迎战强敌。不过,他们的重点是两翼侧面,小文武功再好,也无法一剑封住三面敌势,两翼就成了最大的漏洞了。

惜玉算是第一次正式地准备和人动手,就遇上如此重大的场面,心中既紧张、又兴奋,初生之犊不畏虎,心中没有去想胜败的事,想的是如何在这一战中,尽出八宝,克敌致胜。

她站在小文的左侧,相距五尺,只见她双手紧握,却不知道她手中抓的什么东西。

一八七、流星一掠,鲜血淋漓

神医门的诡奇医术,冷面神医谭执中在江湖上的威望,再加上今夜的镇静表现,一下子使惜玉姑娘也披上了一层神秘外衣。

王知府只感觉一种紧张的气氛在空气里弥漫,人也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火把的照耀下,连串飞虹突然闪起,黑衣杀手展开了袭杀的行动,十一道闪动的剑光,分向王少卿和四大捕头飞射而来。

小文飞身而起,迎了上去,手中宝剑画出一道光焰,犹如流星,一剑拦住了七个黑衣剑手,剑上的光焰拖出丈多长。但仍有四个人避开小文的拦截,分由两侧扑向王少卿。四大捕头也分成两路,迎向四个剑手。

在火把照耀下,只见到四大捕头和四个剑手在空中撞在了一起,也看到光刃闪动的冷芒相互撞击,耳际间也听到金铁撞击的声音。

但看得稍为清楚一些的,是两个守在王少卿身侧的武当剑客石琪、张麟。

他们看到双方手中的兵刃,在空中交接了数次,突然分开落在了实地。

看得只是稍为清楚一些,并不是很清楚,直到双方落着实地,两人才看出四大捕头受了伤。

看不到伤在何处,但四大捕头的身上都有鲜血不停地滴下来。

不停地流出鲜血,那说明四大捕头都伤得不轻。

但四人全不顾伤势的恶化,无人包扎止血,手中横着兵刃,一副坚冷如铁的神色。

惜玉的眼中流出泪水,但她不敢为杜望月包扎伤口,甚至不敢惊扰他。她精于医术,也明白四大捕头凝聚全身功力不散,是准备迎接四个剑手的再度攻击。

如若此刻惊扰他们,他们恐无再一次凝聚功力的体能了。

谁敢在这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冒此大险?惜玉也不敢,只有把希望寄托在小文身上了。

事实上,小文正在和七大剑手展开搏命的杀戮,小文犹如鬼魅的化身,从很难出剑的角度,出剑伤敌。

但必杀十三剑,确也是剑法中的毒学奇招,小文已杀死四个黑衣剑手,但她也身中四剑,鲜血披洒,似已影响到她出剑的速度和变化,但她仍在和三个黑衣剑手鏖战。

这等剑快如闪电,鲜血淋漓的杀法,看得人直冒冷汗。

王大人看得目不转睛,但身上冒出的冷汗,也已湿透了衣裤。

事实上,他没有看得很清楚,寒芒入肉,冷刃断骨,他看不清楚;只见到一个结果,但那已经使他手足冰冷,心跳加速。

一八八、纤手微张,香气飘来

忽然,一柄长剑剌入了小文的左肩,剑尖由前肩胛直透后肩,鲜血随着透穿的剑尖,喷射出老远。

但小文的一剑横切,斩下了三颗人头,人头被激射的鲜血冲飞起七八尺高,落在丈余开外。好凌厉的一剑,好悲惨的屠戮。

但小文两道冷漠的目光,却转注到呼延远的身上,柳腰一挺,人剑欲飞。

四凤楼主突然大喝一声:“剑海浴魂!”转身疾奔而去。

四个黑衣剑手紧随身后,去如飞鸿,一瞬间,消失于夜空之中。敢情他认出了这套杀戮恐怖的剑法。

四大捕头突然吁一口气,跌坐在地上。石琪、张麟和隐在暗影中的衙役,全都跑了出来,扶起四大捕头,替他们裹伤包扎。

四大捕头都有两处剑伤,但都非要害,只是受伤后没有包扎,失血很多,真气已散,都有些萎靡不振了。

王大人也跑了过来。今夜之战,全是高手对决,衙役捕快,无一人受到伤害,这些人心存感激,王大人也是感动莫名。四大捕头不但武功高强,机智过人,而且都有着一颗舍己为人的心,对他王大人的保护,更是不惜以身相殉。

杜望月一睁眼,就发觉了身上带剑、鲜血淋淋的小文站在面前,她两只带着凶光的眼晴,盯住在王大人身上,似乎又已失去理性……

这是非常危险的一刻,强敌退去,却面临了另一个更大危险,如是王大人受到伤害,这一切的努力都变得毫无意义。

小文的伤势处处,血透衣衫,身上还扎着一把剑,看上去,可怕极了。

但更可怕的是她两道凶狠的目光,竟然使人退避三舍,无人敢近她之身,替她包扎裹伤。

惜玉悄然行了过来,闪在小文身后五尺处,那是可以避开小文挥剑一击的距离,停身处,也避开了小文的视线。

王少卿也发觉了,小文目光中透出恨意,不禁心神震颤,他看到了小文出剑的快速,只要她杀机一动,立刻将脑袋搬家。

幸好,惜玉出手了,屈指一弹,一点白烟,袭向小文。

那是一种强烈的迷魂药物,小文闻到一股异香,立刻向地上倒去。

惜玉行动如风,一把抓住了小文的身躯,顺势拔出她穿在肩胛上的长剑,投置于地。

四个衙役跑过来,一齐动手,替小文姑娘包扎伤口,但却被惜玉拦住了,道:“你们抬一张软榻来,木板也行,打两盆热水,她伤处太多,伤得也重,让我替她敷药裹伤。”

一八九、大人何以动情如此

昏昏沉沉的小文被抬进了里面的卧室。惜玉忍住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先仔细地看了一下小文的伤势,然后才动手给她敷药和包扎,一切都做得那么小心、周到。

好像背后有人。惜玉猛地回过头来,原来是府台王大人,不知什么时候踅了进来,先不声不响地站在门口远远观望,直到惜玉已经完全料理好小文的伤势,这才轻手轻脚地走向小文躺着的木榻面前。惜玉本来坐在木榻边上,这时连忙站了起来。

王少卿做个手势,要她仍旧坐下,再低声问道:“谭姑娘,小文姑娘不会残废吧?”

惜玉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流满了一脸,道:“她太急于求功了,否则不会受到这样的重伤。都是为了救我们,才那样不顾性命地猛砍猛杀。那最后一剑,幸亏那呼延老头跑得快,不然也非死在小文姐的剑下不可。不过小文自己也会送命……”

王少卿听了半晌不语,眼眶里似乎也有泪光闪动,声音也有点哽咽:“谭姑娘,拜托你,请你无论如何要医好小文姑娘。这么英武的小姑娘,一定不能让她残废。我要想尽一切办法救她,要什么样的药,你只管说。”

惜玉擦了一擦脸上的眼泪,道:“大人不忍心看小文姐残废,我也不忍心啊!大人放心,我会尽力的。我相信小文姐在大人的感召下,也不会残废的。”

王少卿仿佛悟到了什么,道:“对对对,我要为小文姑娘祷告天地,祈祷上苍。谭姑娘,你说说看,该怎么做?焚香顶礼,求神拜佛,斋戒三月,不动荤腥……只要能救小文姑娘,我王少卿什么都肯做!”

惜玉听得倒有点诧异起来。这位府台大人为救治小文怎么会如此动情,莫非……?想到这里,只怔怔地看着王少卿,一时倒不知说什么才好。

主少卿看惜玉不响声,急着问:“谭姑娘,难道下官说得不对么?”

惜玉又迟疑了一会,才说:“大人,我有句很冒昧的话,说出来请大人不要见怪!”

王少卿道:“你只管说,我决不见怪。”

惜玉露出一丝笑容,道:“大人,看样子你是很喜欢小文姐姐的了?”

王少卿很坦然地道:“是啊,我现在确实很喜欢她。她心里越是恨我,我心里越是喜欢她!”

惜玉想不到王大人如此坦率,倒有些感动,道:“那小文姐伤愈以后,大人预备怎么安置她呢?”

王少卿道:“等程总捕头回来,我是要同她商量这件事呢!”

一九〇、小女从今依托有门

惜玉听了,心中不由得“咯噔”一跳:啊,你还要跟程总捕头商量事情!商量什么?难道你看中小文姐的美貌,想讨她做小不成?

想到这里,再看看眼前这位王大人,不过三十几岁的光景,生得是一表人才,学问又好,在仕途上也是前程无量。可惜你已经有了家室。虽然做官的讨个三妻四妾,也很平常。但小文姐的脾气、志向,岂是甘心屈居侧室之人?不要看她和小雅都跟在程总捕头的身边,好像两个贴身的丫头,其实她们三人是情同姐妹。只因程总捕头更有一种非常人可及的智慧、识见和气度,小文小雅打心底里敬佩她,才对她是那么唯命是听。从现在她们担任官职来说,也只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罢了。

王少卿见惜玉沉吟不语,顿时省悟,是自己刚才说的话不明确,惹得她生出误会,想到邪路上去了,马上定色道:“我要请求程总捕头,让小文认在我的膝下,做我的干女儿,这样我就可以更加名正言顺地照顾她了。”

惜玉这下才松了一口气,忙说:“好好好,大人肯屈尊认养小文姐,真是再好不过。我听说小文姐出身孤苦,如今有了大人这样一位义父,也可以感受到长辈亲情的抚慰了。”说到这里,忽然想起前不久为救自己而惨遭毒手的那位隐身于钓者的义父,眼眶不禁又红了起来。

王少卿何等样人,一下子就看出惜玉的伤感之由,因道:“惜玉,你不是已经做了我的侄女儿吗?可不能因为我有了小文这个干女儿,就断了我们的叔侄关系啊!”

惜玉怎会不明白王少卿的意思,展颜一笑,道:“只要大人不嫌弃,我也只有弄假成真,在府台衙门内摆侄小姐的架子了。”说着看了一眼正在木榻上沉沉睡去的小文,对王少卿说:“我们出去吧,敷了药,就是要让她睡,睡得越充分,伤势也好得越快。但这里不能断人,叫两个丫头来轮流看着吧。”

王少卿说:“我这就叫她们去。”转身走了。

惜玉跟着也来到前面的庭院。她最不放心的是杜望月。但四大捕头都受了伤,她不好对杜望月表现得太亲密,只好从岑胡子等一一巡视过去,最后来到杜望月身边,低低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杜望月闭着眼正在调息,只略为做了个手势,示意她不用担忧。

火把熄去,天色微暗。程总捕头今天总该回来了吧?今晚说不定又会有一场厮杀!

(连载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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