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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雪夜凶

两个骰子打出手,口中也大声叫道:“顺吃顺赌啊!”骰子打得很用力,活蹦乱跳了好一阵才停下来。

初门和尾门,都是十几二十两的小赌注,这一把等于是庄家和天门对赌了。

骰子也很怪,滚动了半天,出了个三、七、初门、层门,连插花的机会也没有了。

吴铁峰一翻牌摊在桌面上,叹口气,道:“完了!人牌加猴三,钢弹一,这一把又输定了!”

上门摊开牌,叹口气,道:“老兄,你该换换门子啊!我这把地杠,连上四道,可是白摸了。

尾门也不错,是蛾牌配板凳,上蛾字八。

庄家手中先现一张么六七,微一拉牌就露红,不禁大笑起来,道:“出么六是对字,出个红小五字,可也七五浪当二,专吃钢弹一,蛾牌已经出过一张,我不信还有张蛾牌!”

任何人都觉得庄家十赢八九了,头伸一点红,至少有六张牌配,么五的铜锤六,么六的七对字,地牌地字八,就算杂牌红小五吧!可也吃定了天门。

庄家高兴,看的人也认为庄家笃定得很。

程小蝶笑一笑,低声道:“大掌柜,是不是输定了?”

忽然间程姑娘也似对这等变化万千的牌九,生出了兴趣。

“谁输啊!还有一张蛾牌呢!蛾七一,就没有人一大了。”

吴铁峰笑道:“运来,赌牌九,有点就不为输啊!”

“你老兄可真是乌鸦口了!”庄家用力拉开牌,邪啦!就是那么一张蛾牌配上了,七四一。

庄家输的血压上冲,一张脸胀的像猪肝颜色,拿着面前的银票,数了四五道,也只四百九十两,再算银锭子,一百三十五两,不禁叹口气,道:“早知有六百二十五两银子,我该先把房子地契赎回来的。”

把银票和银锭子,推向吴铁峰,双目中也滚下来两行泪水,和刚才那种眉飞色舞的味道,全不一样了!

他现在想的是,赌场老板一翻脸,要他年前搬家,寒冬腊月天,一家人往哪里住啊!就算能够租到房子,可也没有银票付租金,就是一把牌呀!真天堂地狱不一般,盘算着家里还有些什么值钱的东西,拿到当铺去当些银子,付些利息,等过了年再搬家。

可是他想不出来了,值钱的早就被当光了。

他也不相信朋友会帮忙,过去,他有很多朋友,那时,他很有钱,自从染上嗜赌的毛病,田地卖光了,朋友也走光了。

突然,他全身颤动了一下,似是有人拿针刺了他一下,他想到了一个很值钱的人——女儿。

十四岁的女儿,名叫水仙,人也长得像一朵水仙花似的,记得这赌场的钱老板曾和他开过玩笑,如肯把女儿押给他做小的,钱老板愿意付一千两银子,那是非常令人心动的价钱了!

“我说童老二啊!你不推了,让让位行不行,客人们还要玩下去啊!”

童老二抬头看,说话的就是钱老板,脸上一片大麻子,嘴里含着翡翠烟嘴,湘妃竹的旱烟袋。那个烟袋锅,更是金光闪闪,就算不是纯金打造的,至少也是用金叶子包过,就这一根一尺多长的短烟袋,可也值上一、二百两银子。

“钱老哥,我……”童老二只觉日乾、舌燥,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童老二,金赌银换哪!想再推一锅,拿银子出来!”钱麻子冷冷地说道:“你这么占着毛坑不拉屎,我这个赌馆,还能开得下去吗?”

“我,我……”童老二想提提女儿的事,但见几十道目光看着他,怎么也无法开得出口了。

钱麻子重重咳了一声,道:“移移你那两条狗腿好不好?还有五天,押借期满,还不出五百两银子,我可要轰人收房子!”

越说越难听,翻脸不认人了。

童老二低下头,泪珠儿往下流,缓缓转过身子,准备走人了。

“童老弟,还想玩两锅是不是?我借钱给你!”

说话的竟是赢光他银子、银票的吴铁峰!

中州一笔吴铁峰,也经过一些化妆,看上去老了很多,一件紫羔为底的黄缎面皮袍子,像足了有钱的大老爷。

他不是说着玩的,一下把面前的银票、银锭子,推到了童老二的面前,包括那一千五百两银票在内。

乖乖!二千多两啊!存在银号生利息,省点用,一辈子也花不完了。

四周的赌徒,全都看直了眼睛,钱老板脸上的大麻子,也闪闪生光。

童老二像做梦,呆了一呆,道:“这……这要是输掉了,我可是还不起呀!”

吴铁峰哈哈一笑,道:“我是远客,来京里做卖买,被大风雪阻了归期,天一放睛,我就要走人。所以,你可以放心,我不会留下来向你讨债,输了!算我的,赢了!咱们除本分利了。伯什么?切牌打骰子了。”

真是财神爷下了凡啦!人世间怎么会有这种人、这种事呢?说不出其他的赌徒脸上表情样子,流露出那份羡慕,连口水都滴了下来。

“我……我……”童老二嘴里我我我,十个手指竟然真的切起牌来!

赌徒嘛!管它什么钱,明天买棺材,今天先赌几把再说。

程小蝶看得心神领会,暗暗笑道:“又学一招啊!赌场里套交情,是这个样子。”

吴铁峰没再下注,庄上本钱多,注码也逐渐增大,钱老板也看的心痒难熬了,竟然也占了门子赌起来!

童老二时来运转,连吃几把通庄,银锭堆了半桌子,银票也像起一大叠,大输家竟是钱老板!

回头看看站在身侧的吴铁峰,低声道:“收了吧!”

吴铁峰笑一笑,道:“随你便啊!”

“童老二,这算什么啊?”钱麻子叫道:“老子已输了五千两,你怎么能不推呢?至少再推一条,也要我输得心甘情愿哪!”

一听说钱麻子一个人就输了五千两,童老二丢下骰子,道:“收庄了。”

他迷迷糊糊地推,迷迷糊糊地赢,不是钱麻子鸡毛子喊叫输了五千两,童老二根本就弄不清楚自己赢了多少银子。这一嚷,把他叫醒了,打死也不肯再推庄了。

清点了银票银锭子,可真是发了财,竟然赢了八千多两!除了大输家钱麻子之外,七、八个赌徒也输光了口袋。

童老二倒也光棍,拿起了一千银子,其他的一把推给吴铁峰,道:“赌本是你的,赢的归你,我拿一千两,五百两赎回我的房地产,五百两,够我们一家人过两年好生活,我会放下赌性,看看做个什么小生意。今夜是我最后一次进赌场,今夜里出了这个门,我再不会赌下去了。”

吴铁峰笑一笑,取回自己的本钱,又取出两千两银票,笑道:“我赚个对本,两千二百两,变成了四千四百两,余下是你的,还要做生意嘛,本钱是越大越好,走!你请我喝一杯去。”

童老二呆了一呆,道:“老爷子,你知道这里还有多少钱?”

“大概四千多两吧!都是你赢的啊!我已经赚了一倍。”吴铁峰一面说话,一面挽起了童老二。

敢情童老二已经跪了下去!

程小蝶心中忖道:

这倒不错啊!赚了银子,还把一个人的心全收买了,他若是知道什么?会一股脑地全说出来,老江湖就是老江湖,由我来,就不会处置得如此完满了。

哪知道事情有变!一只大黑手,突然伸了过来,按在银票上,道:“童老二,别人出本钱,收个对本利,那是应该的。你过了赌瘾,又赎了押掉的房子地契,怎么?还想把白捡的五千两银子也带走啊?”

童老二抬头一看,不自禁打了一个哆嗦。

程小蝶看得奇怪,暗道:难道赌场规矩,赢了钱不能带走啊?这个童老二全身发抖,心里怕什么呢?

目光转移,只见那人身高六尺以上,黑堂脸、扫帚眉,身着羊皮大袄,腰里横束着一条三寸宽的皮腰带,一脸凶悍、冷厉之气,看上去确实有点吓人!

“羊古兄,钱老板也说过,金赌银换啊!我这是钱拚钱赢来的。”童老二道:“为什么不能带走呢?”

“对!金赌银换,你遇上了财神爷帮你一把,是你的运气好。”羊古道:“但你童二爷借我羊某人的银子,该不该还给我呢?”

程小蝶第一次进入赌场,不知道赌场里有些什么规矩?只有瞪着眼看热闹的份了。何况,有着阅历丰富的吴铁峰在场,也用不着她出面干预。

原以为是赌场的保镖,吴铁峰准备出面了,但又感觉情形不对,赌场保嫖,就算不想赌客大赢之后带着银子走人,也绝不会在赌场之内,当着众多赌客之面闹事!那会砸了赌场招牌,吓跑了客人,这件事恐怕是别有隐情?忍一忍,看下去了。

“对对对!我借过羊兄二两银子,现在,我加十倍奉还。”

童老二抓起一把银锭子,道:“请羊兄收下。”

看那一把银锭子,二十两只多不少。

羊古也不客气,接过银子,藏入怀中,道:“羊某人收了你十倍利息,总不能白占便宜,年关之前,宵小活跃,我送你一程吧!”

敢情是诚心帮忙啊?吴铁峰心中暗道:倒是看走眼了,但加了这么一个人,打听贵妃案件的事,增了一些不便。

童二还没有忘记吴铁峰,回头说道:“老爷子,咱们一起喝酒去!”

吴铁峰只好跟着走!

目光过处,发觉钱麻子一脸懊恼之色,对羊古横插一脚的事,似很恼火,却又无可奈何。

程小蝶既好奇,又有着无奈的感觉,只为了探得一点讯息,竟要如此地大费周折。

一座小酒馆,但酒客还不少,店小二迎上来,先对羊古一躬身,道:“羊爷,还有一个雅室,一直替你老留着的。”

原来,早就订好位置,这当事不是偶然了。

看上去羊古不是简单人物,在北京地头上,很罩得住。

程小蝶跟着吴铁峰身后走!幸好雅室的小方桌,可以四面坐,程小蝶也捞了一个位置,多上一个人,这位总捕头,就得站着吃了。

酒馆几道小菜相当可口,酒过三巡,羊古突然把目光转注到吴铁峰的脸上,笑道:“光棍眼睛里不揉砂子,老爷子有什么事,可以明着说出来了。”

吴铁峰微微一笑,道:“好!我只要请教童老弟一件事,皇宫中发生一桩贵妃命案,是个怎么一当子事?”

他问得很技巧,范围也大,要使童老二无法推托。

“老爷子是当差的?”接口的又是羊古。

“你看我像吗?”吴铁峰道:“我只是好奇……”

“只为了一点好奇?就拿了二千两银子,买消息啊?”羊古冷冷一笑,道:“这也许可以骗过童二,可是骗不过我。”

程小蝶心中忖道:这个羊古,究竟是什么身份?横得很啊!倒要看看吴铁峰怎么应付了!

“老爷子!”童二接口了:“我好赌,一大片家业,被我输得十去八,如非老爷子你今夜周济帮忙,我童家祖先留下的一座宅院,也被我押作赌资,钱麻子翻脸不认人,年前就要我交屋走人,昨夜我在赌场中,口无遮拦,提到了皇宫中发生命案,用心只是在自抬身价,表示我消息灵通。”

“老朽没有追查的意思!”吴铁峰接道:“我只是想知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

“这么说来,老爷子真的是官差了?”童二道:“我不敢欺骗老爷子,可是也不敢说出消息来源,银子我不要了,你老就放我一马吧!”

果然是大消息,程小蝶忖道:今夜是不虚此行了。

吴铁峰也在思忖,但他想的和程小蝶不同,如果没有羊古插一脚,童二一定会说,这羊古又是什么样个人呢?童二似乎是很怕他,但他又不像讹诈为业的地痞混子,二十两银子,就能让他心满意足,应该是盗亦有道的人,不是京城地面土混子,会是什么身份呢?童二为什么会那么怕他?

这一连串的疑问?连经验丰富的中州一笔,也有些拿捏不准了。

但他毕竟是阅历过人的办案老手,拿不准,就忍下不动。

“银子是你的!”吴铁峰笑道:“我收回了本钱,也收了利息,你肯说,我很高兴听!不能说,我也不会勉强。咱们喝酒吧!”

举杯敬童二、羊古一杯,道:“我先走一步,相逢总是有缘人,其他的事,不用放在心上了。”

站起身子,向外行去。

童二起身要送,却被羊古一把拉住。

程小蝶跟着吴铁峰走!转过了两条街,才停了下来。

吴铁峰道:“夜深雪寒,总捕头请回家休息,属下还要去摸膜羊古底细,童二只是败坏祖产的赌徒,羊古就有些难测了。”

“吴兄已找出头绪,不宜再浪费宝贵的时间了。这件事交给小妹吧!”突然脱下青衣棉袄,翻个身,颜色变了,变成了黑毡帽,伸手一抹,脸色变黑了,还多了一片胡子。

吴铁峰看呆了,低声道:“快速易容术,总捕头高明啊!片刻间形貌大变,属下难及万一呀!”

“骗骗人的小把戏!吴兄见笑了,我走了。”

飞身一跃,人已消失夜色风雪中。

临去秋波,又表演了一下绝佳的轻功。

“轻功也不在踏雪无痕杜望月之下。”吴铁峰摇摇头,自言自语道:“一流身手,绝世智慧,我们实低估她了。”

程小蝶又回到小酒馆中,挤在雅室门口一张小桌子上,叫了两个小菜,一壶酒,自斟自饮起来。

个子不高的小老头,北京城中太多了,平凡的没有人会多看他一眼。

羊古走出雅室,只不过目光一掠而过,怎么想,也没把他跟吴铁峰的跟班串起来。

站在小酒馆大门外,四下探视良久,羊古才转回小酒馆的雅室中。

这就显得有些不同寻常了,程小蝶微闻双目,凝聚全神倾听雅室中的谈话声音。

“那位老爷子如果是衙门中人,可以把我拘入官府。”童二道:“哪里会被你几句话就给逼走了!”

“这种事,躲避都来不及,还会有人多问?”羊古道:“你在赌场里借酒装疯,高谈阔谈,大家都听而不闻,只有他拿出了两千多银子和你攀交情,只为问你几句话,你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吗?”

“说的也是啊!”童二道:“不过,拿这么多银子,只为想问我几句话,未免代价太大了,如果我把银子输光了呢?”

“他会再给你,问明白消息来源,就很可能杀你灭口,我是救你性命,才不惜出面搅局!”

“不会吧!那位老爷子,像财神爷似的,怎么会杀人呢?”童二长长吁一口气,道:“我有些不明白,你让我在钱麻子的赌场里,说出宫廷命案的事,又是为了什么呢?”

“我说过,挑你发财!不是已经兑现了吗?”羊古道:“走!我送你回家去。钱麻子不会让你吃下他那么多银子,说不定早在你家门口设下埋伏,夺钱取命,我要不送你回去,可是凶险得很啊!”

“对对对!钱麻子不是好东西,输了五千两绝不甘心。”童二道:“你老兄这样帮忙,兄弟要不表示一下,心中不安,我再分你一千两银子给你,有钱大家花嘛!”

似已是有所警觉了。

“什么话?我一个崩子也不能收你的,不过,酒帐由你付了,咱们走!”羊古站起身子,当先向外行去。

童二付了帐,紧随而去。

程小蝶忖道:“原来,问题出在羊古身上,宫廷命案,怎么会牵扯上这些八竿子也打不着的人呢?”

心里疑心重重,丢下一锭碎银子,起身追了下去。

羊古果然是非常小心的人,每到一个街口,转角的地方,就突然停下来回头探看。

但程姑娘也很机警,羊古头一转,程姑娘就仰身倒入雪地中,轻巧的声息不闻,雪不溅飞。任是羊古奸似鬼,也瞧不出一点痕迹。

夜已三更,行人绝迹。

羊古突然拍出一掌,击在童二的后背上,童二身子向前倒,一头栽入雪地里。

程小蝶看得心里泛出了一股冷气,黑白杀人,如此冷酷!变生肘腋,救援不及。但程姑娘竟也能忍下不动,重要的是羊古,这个人才是真正知晓案情的人物!

“童二爷,祸从口出啊!别怪我心狠手辣了。我会照顾你老婆和你的女儿,绝不会让她们冻着饿着,你就放心地死吧!”

伸手取出童老二手中银票、银锭子,连尸体也不处理,就转身走了。

程姑娘好为难,不知应该先救童二,还是该追踪羊古。

就在这当儿,一条人影突然出现,扶起了倒在地上的童老二。

程姑娘一个飞跃,已近那人,认出正是吴铁峰,心中暗叫了一声惭愧,低声道:“吴兄救人,我去追那姓羊的。”

也不待吴铁峰答话,人又飞跃而去。

吴铁峰扶起童二,只见耳、鼻、口间,都已凝血堵塞。

天气太冷了,血一流出,就被冻住。

羊古是高手,这一掌,打得很重,完全断绝了童二的生机。所以,不用第二掌,也很放心,连尸体也不查看。

但童二仍然留着一口气,他心有挂念,死不瞑目,吴铁峰扶起他时,他还能说一句话,道:“水仙,水仙……”

水仙是什么?已经说不出了,眼一闭,气息全绝。

“水仙,水仙,水仙什么呢?”吴铁峰这等办案老手,也有些惶惑不解了。

程姑娘去得快,回来得也很快,吴铁峰正在推想着水仙两个字的含意,程小蝶已手中提一个小包袱,回到原地。

吴铁峰经验何等丰富,只看程小蝶的脸色,已知道又生了不测之变?但未出言点破,故作不知的低声道:“羊古练的是铁砂掌一类硬工夫,出手奇重,童二死了,临死说了四个字,水仙,水仙,属下正想推敲水仙二个字是什么意思?

“羊古连一句遗言也未说,凶手出刀奇快,一刀断喉,尸体也被靠在墙壁上,只是转了一个弯呐!”程小蝶道:“就这么阴阳殊途了,我在离他身边三丈处,看着他掌起掌落杀了童二,却不料稍一迟疑,他又被人一刀取命,我跟踪他们,却眼看他们被杀,真的是惭愧极了。”

有点气馁,也有些歉疚,泪珠儿竟然也滚落下来。

“总捕头,不用懊恼,羊古杀童二,我也在屋面上看着,不是不救,只是未料到会发生这件事?”吴铁峰道:“杀机陡起,变生意外,也可能我们心中都想着追踪羊古,所以……”

“羊古是主角,童二在赌场里大放厥词,只是羊古的授意。事实上,童二什么都不知道。”程小蝶道:“但羊古被杀,就完全断了线!”

“这说明整个事件,牵连更深、更大。”吴铁峰道:“最重要的是,介入了江湖高人,能一刀杀了羊古,未让他叫出声音,可资为证。走!再去看看羊古的尸体。”

羊古的尸体,仍在原地,全身僵直地靠在一面墙壁上,喉头一刀,割开了半个脖子,刀法快,下手又狠。

吴铁峰仔细查看死者的脸色之后,低声道:“咱们先回刑部。”

“到我住的地方去!”程小蝶道:“我会通知郭副总捕头,要他把尸体冰存起来,杀人者志在灭口,连这包银子都未带走!”

吴铁峰目光转动,打量四周形势一眼,摇摇头,道:“天子脚下的大街上啊!风雪之夜中连夺二命,可真是目无王法,猖撅得很哪!”

脸上泛起忿怒之色,显见他心中很火。

程小蝶心头也火,但却只能忍下去。

小文、小雅很机灵,两人进了门,她们已披着衣服迎出来,手中还拿着兵刃。

程小蝶挥挥手,道:“泡壶茶,顺便去请郭总捕头来!”

看小姐脸色不对,小文一溜烟似的出了门。

小雅燃上客厅灯火,泡上茶,吴铁峰心情平静下来,笑一笑,道:“杀死羊古的是熟人,所以,他脸色平静,也完全没有防备。”

“羊古很谨慎,每到一个转弯处,就会停步转身。向后查看。”

程小蝶道:“我为了躲他,耽误了那么一点点时间,就这样害了他一条命!”

“倒不用为羊占的死亡惋惜!”吴铁峰道:“他利用了童二的烂赌个性,只花了二两银子,让他放出风声,竟然又杀了他谋财灭口,想不通的是,为什么又杀羊古?他们应该是一伙才对。”

“心够很,手段也辣!”程小蝶道:“可能,我们这一切行动,也都在他们监视之下!”

“原认为这件宫廷命案,只是一两个人的事!现在看起来,好像有一个多人的组合参与……”话到此处,突然一跳而起,道:“尸体

吴铁峰准备向外蹿,郭宝元和小文也刚好进厅门,双方几乎撞了个满怀。

“尸体在哪里?”郭宝元道:“这些事不劳吴见费心,我已招呼班房当值兄弟们,带着仵作赶来。”

“恐怕是来不及了!”吴铁峰缓缓归座道:“尸体也是线索,他们不会留下来的!”

半夜之间,目睹两条命案,程小蝶长了不少见识,也相信吴铁峰推断正确,但仍然要郭宝元带着捕快件作去收尸,以为求证。

郭宝元很快回报,也证实了吴铁峰的推断,不但找不到尸体,也看不出痕迹。

“就算有痕迹,也被大雪掩去了。”程小蝶道:“要仵作和班头兄弟们回去休息吧!”

郭宝元遣走了捕快、仵作,却留下了一个精干的张班头。

张班头武功不怎么样,但他在刑部干了二十年捕快,任苦劳熬成了班头之一,北京城内的街道胡同,熟得如数家珍,市面熟,人头也熟。

“既然放出风声,却又杀人灭口?”程小蝶道:“用心何在呢?”

程姑娘是真的想不明白,觉得有点自找麻烦?

“总捕头,风声放在钱麻子的赌场里,何不就由钱麻子的身上追下去?”张班头道:“钱麻子的赌场开了有十四、五年,童老二至少在那里赌了十年,一大片家业,也都断送在那家赌场里。”

“羊古这个人呢?”程小蝶道:“是不是常在钱麻子赌场出现?”

“他不是本地人,出现的时间不久。”张班头沉思了一阵,道:“一年多一些吧!绝不会超过两年。”

“张班头对羊古这个人记忆如此清楚!”吴铁峰道:“可有什么因由?”

“吴大人高见!”张班头道:“去年腊月吧!也是飘着大雪的天气,羊古喝了点酒,在钱麻子的赌场闹事,打伤了六个人,刑部得报,派人去查,拘押了羊古,但他们自愿和解,六个受伤的人,也呈上状子,伤势已好,保释了羊古。”

“一件赌博伤害案子,要动刑部捕快出动?”郭宝元道:“京兆府尹的班头捕快,就全不管事吗?”

“回副捕头的话,京城地方上,公侯云集,府尹衙门,很难插手办事,锦衣卫、刑部捕快,就成了维护京城地方的治安主流。”张班头道:“不过,近年来厂卫势力日渐扩展,逐渐插手各方事务,刑部捕班的力量,也正日渐衰落。”

“厂卫是什么人组成的?”程小蝶道:“他们受命于谁?”

“厂卫是一种秘密组合,就属下所知,他们不受吏部籍录,等于是无案可查。”张班头道:“名义上是直接受命皇上,但由太监负责兼领指挥,现在的东厂指挥是汪直公公,他们广聘江湖高人,身份隐秘,行动快速凌厉,在朝中权威日增,除了皇上之外,王公大臣,一概不放眼中。”

“刑部也受他们的管辖了?”程小蝶目注张班头,十分关注地问。

“名义上互不相干。”张班头道:“但厂卫一直想谋夺刑捕权力,期便能掌握全国官民,但杨尚书风骨磷立、拒不妥协,暂时保住了刑部的逮捕、审讯的权柄。”

他知道郭副总捕头,是新任尚书大人的亲信,却不知道年轻美丽的女总捕头,是新任尚书的女儿。

但程小蝶心中已暗自拿定主意,在刑部任职一天,绝不让刑部的权力,受控于厂卫之下。

这时,吴铁峰脸色一变,突然站起身子,程小蝶却摇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但闻厅外传来一阵兵刃交击之声,耳际间响起了杜望月的声音道:“强将手下无弱兵,两位姑娘好凌厉的剑法!”

“诸位见笑了,小婢们目力差了一点,一下子没看清楚,还望诸位大人鉴谅。”

是小雅的声音,娇若黄莺,不亢不卑。

“江南杜望月。”

“长安于承志。”

“关东岑啸虎。”

“求见总捕头!”

“三位请进!”程小蝶迎出厅外,三人已齐步行过来,抱拳作礼。

吴铁峰坐着没动,心中却在暗暗忖道:杜望月心性高傲,如非她们的身手不凡,绝不会出口称赞,听兵刃交触之击,似非两人交手。小文、小雅合力一击,挡住了三人来势,功力、技艺,绝非小可了,程小蝶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难道两个丫头,也都有极为高明的武功?”

“我们回到刑部,准备向郭副总捕头面报案情。”杜望月道:“听到当值刑班传言,赶来晋见总捕头。”

程小蝶一面请三人入座、一面笑道:“今夜中,随吴兄进入赌场,可真是大开了眼界,只恨小妹历阅不够,目睹惨案发生,竟是援救不及。”

小文、小雅进厅来,手中捧着茶盘儿,奉上香茗。

三大捕头竟然都站起身子,欠身为礼。

适才交手一招,两个丫头似是已在三大名捕心目中奠下了相当的地位,已不把她们再当作下人看待。

小文、小雅也表现了温柔风貌,含笑鞠躬,飘然退出。

“案情好像不单纯,皇宫中竟有高手巡夜?”杜望道:“属下在宫内遇袭,被迫还手,招来围攻,于兄及时援手,双双逸出宫外,似是已有人在宫中布下了天罗地网。”

“出手的四个人,技艺不弱,攻势锐利,招招取命!”于承志接道:“意在杀人,似是没有留下活口的打算。”

程小蝶一扬秀眉,道:“是不是锦衣卫的人!”

“不像!”杜望月道:“穿的是一般夜行衣服,而且早已有备,一发动,就是四人合击。夜探深宫,法理不合,属下不便亮身份,只好接战。四人都可列入江湖上一流高手的武功,如非于兄及时驰援,望月能不能全身而退,就很难说了!”

“杜兄说的语气沉重,是真的遇上一流高手了?”吴铁峰道:“当年太湖水寇十二高手围杀你,鏖战一个时辰,终被你一一残杀,那一战之后,江南大盗,闻风而逃,涌入中原,逼得兄弟邀请几位好友出山,忙活了好一阵子。”

这番话有两方含意,一是给杜望月一些安慰,二是提醒程小蝶要想个应付之策,要不要放开手干?还是早一些避锋而退?

果然,程小蝶动容了,叹一口气,道:“这些高手,藏于宫中,是有意阻止我们查案了!”

“只是阻扰暗查,”郭宝元生恐程小蝶一时冲动,做了有背圣意的决定,急急接道:“圣上有旨,谅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地阻扰查案。”

“大概是厂卫作梗了?”程小蝶沉思了一阵,道:“明天晚上,我们一起去……”

“总捕头!”于承志接道:“去之前,要做三思,我们一旦遇上阻扰,是要全力抗争?还是要忍让撒退?”

郭宝元道:“最好是不要当场冲突,刀剑无眼,在皇宫弄出伤亡,就不好善后了!”

程小蝶微微一笑,目光一掠四大名捕,道:“四位的意见呢?”

四大名捕微微一怔,忖道:厉害呀!这是要我们表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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