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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初探案情

仍然在刑部的暖阁中,开始了又一场的酒宴,人数也一样,只是人物稍有变更,程尚书换成了新任刑部的总捕头的程小蝶。

四大名捕千思万想,也未想到,新任刑部的总捕头,竟是一个娇滴滴的大姑娘!

程小蝶以真面目和四人见面,一件月白皮袄,一条淡黄长裤,峨眉淡扫,脂粉未敷,穿着朴素,一身淡雅。

但美女就是美女,不着颜色亦多娇。

四大名捕听完了郭宝元的介绍,愣了好一阵子,不说话。

程姑娘也沉着,轻启樱唇,只管微笑,一对灵活的大眼睛巡视着四人打量。

你看我,我看你,就是没有人开口说话。

四大名捕,一时之间,还无法调整出接受一个大姑娘领导的心态。

郭宝元也明白这码子事,不宜插口,也想不出一种理由去说服四个大捕头。

但他对程姑娘有信心。他亲眼看到过她应付江湖高手的能力,再听了程尚书告诉他,程小蝶和皇上的应付,简直是精彩极了。现在,只有冷眼旁观这位大小姐,如何来征眼这四位望重一方的高手了。

酒菜上桌,程小蝶端起酒杯,道:“四位请啊!”

四个人嗯了一声,一口就喝干杯中之酒,但却仍是不说话。

可是,程姑娘有办法,挽起酒壶,亲自替四人斟酒。

这就逼得四个人不得不说一句客气话。

“不敢当!”

简简短短三个字,说完了又闭上了嘴巴!

局面之僵,连郭宝元也有点气馁了,如此委屈美丽如花的大姑娘,实在是有点那个。

但程姑娘却是微笑不改,一连替四人斟了三次酒,自己也陪着喝了四个满杯。

她的酒量并不好,四杯空腹酒,立刻喝得她双额泛红。

这哪里像统率他们的总捕头,简直是变成了侍酒的丫头了。

“小妹程小蝶,前天未能亲迎四位,是因为还未争取到皇上的大力支援。今日面谒皇上,争取到查究韩贵妃的权力,才敢和四位会晤,四位屡破奇案,经验丰富,此案离奇诡异,还要借重四位的破案才智了。”

面见皇上,争取权力,题目很大,也引起了四大名捕的好奇,四个人对望了一眼,关东岑啸虎首先开了口,道:“我们四个人商量过这个案子,感觉到很不好办,岑某尤觉无从下手,准备辞谢了。关东地区还有要事待理,顺便也向总捕头提一声,岑某要辞去关东地区的捕头职位,请总捕头另聘贤能接任。”

“确是一件很麻烦的奇案,破之不易,岑兄知难而退,小妹倒也不便责备,但岑兄是杨盛杨尚书力聘的高手,辞职的事,侯由杨尚书决定如何?”

“他不是下入天牢了吗?”岑啸虎道:“哪里还有问事之权?”

“杨尚书是拘入了天牢,但只是办案不力。有负圣意,没有审讯定罪,也没有免官除籍。”程小蝶道:“只要韩贵妃一案破了,杨大人不但可释放出狱,还可能升赏重用,关键就在能不能破了韩贵妃这一件诡谲奇案?岑兄是杨大人情托礼聘的人,小妹怎么敢轻言准许岑兄辞职呢?”

这番话情理兼顾,动人心弦,岑啸虎沉思了良久,叹道:“总捕头说的是,岑某人应该留下来,为救杨大人出份力量。”

“小妹这里谢过了。”程小蝶站起了身子,恭恭敬敬地一个万福。

岑啸虎被整得一张脸胀成了猪肝颜色,慌忙离座,一揖到地,道:“不敢当啊!这成什么体统,你是刑部总捕头的身份,是我的顶头上司啊!”

不管岑啸虎心中真正的感受如何?但他一口承认了程小蝶总捕头的身份,也认了是他顶头上司。

扛着一个理字走,再加上温婉谦和的态度,硬把关东岑啸虎给摆平了。

但另外三个人呢?

不敢再提辞职了,但心中可是仍不愿接受一个小美人的领导。吴铁峰第二个发难,轻轻咳了一声,道:“吴某远在中州,可也听说过太监弄权,皇后、宫妃,个个都非等闲人物,这个案子要怎么查呢?总不能把皇后、贵妃,也抓来讯问吧?这种无法讯查的案件,吴某人可不愿干!”

“有何不可呢?小妹争取的就是这份权力。”程小蝶道:“抓字也许太过分,请他们来应讯,绝对可以。”

“他们不肯来呢?”吴铁峰道:“来了也不回答,摆出个一问三不知态度,我们有什么法子?”

“他们不敢。”程小蝶道:“请不来,就把他们拘来,不肯回话,就让他们吃点苦头,太监、嫔妃,个个娇嫩,我想用不着弄出血淋淋的场面,他们就会知无不言了。”

四大名捕同时眼睛一亮,道:“总捕头是说,可以动刑啊?”

程小蝶道:“我没有说可以动刑啊?我只说给他们一点苦头尝尝,吓唬他们几下。”

四大名捕相视一笑点点头,于承志道:“总捕头说的是,能动手让他们吃点苦头,相信可以问出不少内情,不让他们皮肉受伤,让他们心里难过,不过说到吓唬他们几下,于某人还不明白,拿什么吓他们?”

“杀!”程小蝶道:“我请了上方宝剑,虽不便真的杀他们,但可以霜刃加颈,必要时,也可以让宝剑见红,但可不能杀死人,要杀得有分寸。”

“江南杜望月,想向总捕头请教一、二!”

“杜兄请说,小妹这厢恭听了。”

“你真已经请领上方宝剑?拘询嫔妃,审问太监的权利?”杜望月道:“这当事马虎不得,案子一查下去,就不能中途住手,天下四大名捕头,合力办案,可是从未有过的事!中途罢手,不但声誉尽失,杜某这江南捕头的身份,也干不下去了,从此得退出江湖。”

程小蝶道:“查案的权力,我已取得,但不能诬陷蒙蔽,罗织罪状,找人顶替,要查得清楚,破得漂亮,我们要破得中无遗憾,小妹取到查案的权力,也对皇上许下了承诺,两个月内不破案,我会在皇上的面前,横剑自刎。”

这番话充满着正义豪壮,哪里像娇美的红粉小佳人,简直是言出如山的大英雄。

四大名捕心服了,齐齐站起,抱拳一揖,道:“见过总捕头。”

程小蝶一面躬身还礼,一面微笑道:“小妹胆敢许下了生死承诺,是因为我相信四位办案能力,密室奇案,一定能破。”

她既然赢得了四人承认她总捕头的身份,立把一顶高帽子反扣过去。

四大名捕都把话说得很满、提出了各种查办上的困疑问题,但却想不到程小蝶一一解决,回答得出他们意外的满意,一顶大帽子反扣过来,四个人也只好硬顶上了。

于承志道:“鸿爪留痕,我想定有线索可寻!”

吴铁峰道:“满天迷雾一旦消,就是真凶就逮时,两个月的限期应该够了。”

夺啸虎道:“任他奸计狡似鬼,总有线索可追寻。”

杜望月道:“身经奇案百余件,从无一案成疑云。”

四大名捕表现了信心,也夸了海口,和强烈的支持破案心愿。

程小蝶心中欣慰,举手互击两掌。小文、小雅,分别手捧腰牌和上方宝剑行入暖阁。

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啊!小姐美,两个丫头竟也娇艳动人。

小文先把手中捧的上方宝剑,交给四大名捕看过,小雅又把腰牌各送一面。

“诸位兄台,请好好地收起腰牌,锦衣卫和太监就不能放刁留难,皇宫之内,都可行动,今夜我们放怀一醉,明日一早入宫,勘查现场,小妹向诸位请罪的是,明日入宫之时,小妹要稍作易容,不是这付面孔了。”

“总捕头姿容,是美人中的美人,属下可真是眼睛一亮啊!”杜望月道:“江南佳丽多俊秀,尤逊总捕三分娇。”

吃起豆腐了。

“姿容勘入诸君眼,此刻就请多赏见,明日入宫办疑案,小妹的面孔不一样,狐假虎威一番,还望诸位多海涵。”

这番话说得笑靥如花,但四大名捕心中明白,这是先行告罪,明天不但稍有易容,也要端起总捕头的架子,摆一付冷厉的办案面孔了。

以四大名捕的经验之丰,都能体会程姑娘易容的原因,似这般春花容色,一旦引动了皇帝的凡心,那就麻烦大了。

想到可笑之处,四大名捕忍不住微微一笑,也齐声应道:“如有失误,总捕头只管斥责,我等理当承担。”

“好!咱们现在放量喝酒,最好只喝到八成量,微醺才能见真情。小文,记着吩咐厨下,明天一早准备醒酒汤,和早餐一起端上来。”

郭宝元简直是看傻了,四个桀骛难驯的高手,就被她这一顿酒饭,给摆得四平八稳,服服贴贴,心中那份佩服,真想仰天大笑,一舒欢愉。

宫门戒备森严,有如千墙横阻。程小蝶带着四大名捕,再加上小文、小雅、郭宝元,一行八人,早朝尚未散班,已向内宫闯去。

不知锦衣卫是否有意和程小蝶等为难,戒备竟比程小蝶昨日进宫时加强甚多,一排二十四的佩刀执钺的武士,雁翅般排例在宫门前面,形态冷厉,充满着敌意。

这似是有意地阻扰了。

程小蝶心头升起了怒火,忖道:

难道这件案子牵入锦衣卫中的头目,或是他们受命于权妃、太监,故意阻扰侦察,这第一关如若遇上挫折,四大名捕哪里还会服我这个小女人!

心中念转,人却挺身而出,小雅怀着上方宝剑紧随身后。

四大名捕,目光何等锐利,一眼就看出局势不善,都把腰牌取出,执在手中。

但他们却停下未动,虽然心中已承认了程小蝶总捕头的身份,但还未见到她处事的魄力,站在一旁看热闹了。

一个佩刀的班头,一横身,拦住去路,道:“姑娘看到了告牌吗?”

果然,宫门之前,一块木牌,上面写着内宫禁地,未得宣召,不得擅入。

“你看到了我手中的腰牌吗?”程小蝶也早把腰牌执于左手,神情冷冷地回答。

她已经易容,颊上有两道横纹,一发怒,横纹立刻暴现,看上去形容冷厉。

领队班头道:“是皇上御赐腰牌?”

“既然认出御赐腰牌,还要藉故刁难,你眼中还有天子吗?”

程小蝶冷言多刺,语气奇重,听得班头,脸色微变,道:“但在下还未得执班太监传知,姑娘请稍候片刻,在下代为通报。”

“我问你,天子权大,还是太监权高?”程小蝶道:“御赐的腰牌,还要太监认可,岂不是造了反啦!”

语声更重了,不但领班头儿,听得脸色苍白,二十四锦衣卫也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刷地一声,程小蝶抽出了小雅的上方宝剑,接道:“看仔细些,认识这把宝剑吗?”

领班的头皮一麻,道:“是上方宝剑。”

“对!先斩后奏,你是第一个阻扰皇命,违抗查办韩贵妃案件的人。”程小蝶道:“心存叵测,拒抗圣命,就拿你来开刀吧!”长剑一探,已架在了班头的脖子上,而且刃入皮肉,血流半身。

是真的要切脑袋了,领班的一张脸全青了,身体也抖颤不停。

一个姑娘家,敢在禁宫门前,动手杀人,可是他从未想到过的事情,真是三魂冒亡、七魄离体,连话也说不清楚了。

锦衣卫专以拘拿朝臣,执法屠戮,横行惯了,连一品的朝臣,也要时他们礼让三分,今天算是碰上了硬钉子,弄得皮破血流。

“总捕头手下留情!”一个太监,急步跑了过来,接道:“圣上忧怀未舒,昨日饮宴百花殿,汪直陪侍在侧,还未来得及把令谕转达于锦衣卫都指挥,致令有此误会。”

“看在公公份上,饶他不死。”程小蝶道:“昨日公公在场,亲睹卑职在皇上面前,许下死约。破不了韩贵妃这一案,我要横剑自绝,卑职承办此案,生死已置度外,不管什么人?敢于阻扰,当心上方宝剑无情。”

“是是是!汪直目睹耳闻,全属事实。”

“多谢公公厚爱!”程小蝶把上方宝剑还入鞘中,接道:“卑职请公公赐助。”言罢,躬身一礼。

“理当效劳,理当效劳,总捕头有何吩咐?咱家无不照办。”

口气中,隐隐也透出了他掌握的权势。

“请公公转告各宫,后、妃、嫔女,各级执事公公,锦衣卫指挥、班头,一律留在宫中待命,等候传讯。”

“这个……”汪直面有难色,道:“宫中人口众多,轮休有制。何况,后宫、妃院,也不是咱家能够管得的。”

“公公是代传皇命啊!如有疑难,卑职也只有面圣请示了。何况,逃避应讯,也就是身有嫌疑了。”

乖乖!这顶大帽子扣上去,汪直也有些吃不消了,点头说道:“咱家尽力而为,遇有疑难,再向总捕头说明就是。”

“好吧!”程小蝶道:“那就劳请公公,派个人,先带我们到韩贵妃停尸的宫院,勘查现场、尸身。”

“咱家亲自带路吧!”举步向前行去。

四大名捕相视颔首,对这位红粉女总捕,心中又多一份认同和敬重,只觉她办事的魄力之大,杨尚书也难及得。

雪覆楼台一般样,梧桐庭院也凄凉。

韩贵妃住的地方就叫梧桐宫,原是帝宠爱妃,隐寓凤栖梧桐之意,却不料竟在深宫中发生了离奇命案,凤折于梧桐宫内。

停尸处,也就是韩贵妃生前的寝室,由太医院派来了两位大夫,两个宫中太监,四名锦衣卫武士驻守。

侍候韩贵妃生活的宫女,大都遣离,只留下两个生前贴身的女嫔侍花、司乐,还留在梧桐宫中。

四大名捕一进入韩贵妃的停尸室,立刻开始了仔细的现场检查。

四个人好像已有了分工的默契,各人检查一定的位置。

程小蝶没有查案的经验,但已向郭宝元领教了勘查命案的经验,倒也能不慌不忙,问了经过情形,是侍花、司乐,候妃时近中午,尚未起身,叩门亦不闻应对之声,发觉情形有异,禀报了汪直,皇上闻讯亲自赶来,撞开寝室门户,发现了韩贵妃的尸体。

明白点说,是皇上、汪直、侍花、司乐,一起进入现场。

程小蝶沉思了一阵,决定留下侍花、司乐和两位太医院的大夫,请退了汪直,也令四名锦衣卫退出梧桐宫。

她生恐留下凶名昭昭的锦衣卫,大夫和女嫔都不敢畅所欲言。

四大名捕检查过现场之后,神色都很凝重。但并未立刻检验韩贵妃的尸体,请求程小蝶先听听太医院大夫对韩贵妃的死因说明。

寝室中药味深浓,程小蝶等转入西厢房中。

侍花、司乐被小文带往旁室,程小蝶和四大名捕也展开了初步的盘诘、侦讯。

太医院也似是早有准备,带来了诊断的记述案卷。

两位大夫,一位姓张、一位姓阎,张大夫就是第一次应旨入视现场的大夫之一。

程小蝶看过了记述死因的案卷,传阅给四大名捕。

“郭副总捕!”长安于承志道:“刑部中可有干练的仵作!”

“已有两位任职二十余年精干仵作,现在刑部候命。”郭宝元道:“可要招他们入宫验尸!”

“先听听张太医的说法。”于承志道:“再传仵作查验!”

这是一种隐示的警告,要太医尽说详情,不得有所隐诲,一旦和仵作查验不符,就会形成一场麻烦风波了。

张大夫任职太医院近二十年,诊视过皇宫中病人甚多,经验丰富,也深知皇宫中弊端百出,陷害、鸩杀,屈指难数。

当然,他也听懂了于捕头弦外之音。轻轻叹息一声,道:“我心中明白,此案非同小可,圣命如此追查一个妃子的死亡,事无前例!”张大夫道:“皇宫中嫔、妃争宠,各逞手段,太监弄权,推波助澜,这些天下选进的美女,每年都有不少的意外死亡。

皇上临幸,正是数千宫女声香祈求的事,但却并非个个能列身才人、妃位。珠胎暗结者,更是凶险万分,不能善谋自保,十九死于意外……”

“大夫!”程小蝶接道:“皇后监督三宫六院,管理妃嫔宫女,难道就没有一点法度?宠幸的宫女,就没有一点的保障吗?”

“法度虽有,执行不力啊!”张太医道:“皇上临幸,随心所欲,春风一度,早置九霄,非才色动人,再加上有着掳获帝心的本领,能得帝眷之外,十九是被皇上忘怀了。”

程小蝶心情激动,忿忿不平。

为女人抱屈了,但却也能隐忍不发,叹息了事。

她明白是查究韩贵妃的案情而来,不是发掘皇宫中的秽闻弊端。

“大夫!”吴铁峰眼看程姑娘情绪平复,接道:“以你的诊断,韩贵妃是怎么死的?”

“应该是谋杀……”

“大夫!”吴铁峰冷冷说道:““谋杀就是谋杀,为什么加上应该是三个字呢?身为太医院的大夫,连这一点也不能断定吗?”

“老朽不能断定的是,”张大夫道:“她脸上的伤痕是否和真正的死因有关?”

“怎么说呢?”吴铁峰道:“大夫请说得仔细一些?”

用了一个请字,显然心中对张大夫的医道,有一种另眼相看的意味了。

“老朽诊查过韩贵妃的脉象,内息早无,尸体已僵。”张大夫道:“至少死亡在十二个时辰以上,脸上伤痕血肉模糊,面目难辨,但血色凝紫,而且份量不多。”

“太医院的大夫,果然医术高明!”江南杜望月道:“大夫的意思是说韩贵妃死亡的时间,超过了一夜以上?”

“这是其一。”张大夫道:“流血不多,可能为死后所伤!”

四大名捕震动了一下。

程小蝶道:“大夫的意思,是说韩贵妃死了甚久,才被发觉,死后才被人破坏面目?”

张大夫点点头,道:“老朽有此疑想!”

“大雪寒风,人血易冻,身体易僵。”关东岑啸虎道:“关外的冻寒,能让人片刻毙命,大夫想过这个因素没有?”

张大夫道:“韩贵妃的寝室中,有壁炉暗火,而且门窗紧闭。”

“大夫!”岑啸虎道:“是否发现了韩贵妃别有致死伤痕?”

“诊伤不足验尸,做大夫的不能遍查尸身。老朽只能禀复皇上,贵妃已气绝多时,回天乏术了。”

“皇上也在现场?”程小蝶道:“现场还有哪些人?”

张大夫点点头,道:“贵妃深获圣眷,皇上十分哀伤,在场的人,除了皇上之外,还有大太监汪直、侍花、司乐、老朽和太医院的主事。两个撞破宫门的太监,守在寝室门外。”

他说的非常详尽。

“锦衣卫是否可以在宫中行走呢?”岑啸虎又问了一句。

“这方面侍花、司乐应该比老朽清楚,但就老朽见闻所得,除了都指挥,可以出入禁官之外,未得宣召,是不能擅入宫中。不过,也有例外的。”

张大夫情不自禁地,转动目光,四下瞧了一阵,显然是对锦衣卫,有着畏怯之意。

“放胆直言吧!”郭宝元道:“他们都被逐退到远离梧桐宫十丈之外。”

“有些班头,勾结太监,还是可以在宫中行走……”言未尽意,却悠然住口。

没有人再追问他们为什么要进入内宫?大家心照不宜了。

“阎大夫!”杜望月目光转注到另一位大夫身上,道:“寝室药味深浓,真能够保住尸体不坏吗?”

“三、五个月绝对可以。”阎大夫道:“而且还可以使尸体肌肤恢复柔软,问题是配药主料,价值甚巨,得之不易。除了皇宫之外,就是豪富之家,也用不起;何况,此物只能保住尸体不坏,却无法使人复生,一次耗费千金,就大大的不值了。”

“一次耗费千金,但不知能撑多长时间?”杜望月道:“这韩贵妃的尸体,已用药多少次了?”

“韩贵妃尸栖榻上,不能移动。”阎大夫道:“只能燃耗药物,使药力遍布全室。唉!紧闭门窗,也要一日夜加添一次,老朽量度加药,已有十五次了。”

言来似是对耗损的名贵药物,大有可惜之感!

“总捕头,让两位大夫退下休息吧!”杜望月道:“请两位女嫔进来,问过二女之后,应该有个轮廓了。”

程小蝶点点头,举手一挥,守在门口的小雅带走了两位大夫,小文却带来了侍花、司乐。

是两个很美丽的女官,年纪都在二十一、二之间。

大概是受到了看守尸体的折磨,两人都有点清瘦、憔悴。

四大名捕目光如电,八只眼睛都集中向二女打量,看得二女有些不安起来。

“两位追随韩妃多久了?”吴铁峰冷厉地道:“韩妃之死,两位似乎是并无哀伤之感?”

“奉侍贵妃,刚满三月。”司乐道:“我们是皇上指派到梧桐宫中听差的!哀伤虽有,不够逾恒深刻。”

“噢!这么说来,你们不算是韩贵妃的心腹了?”吴铁峰道:“贵妃生前对待你们如何呢?三个月之前,奉侍贵妃的女嫔何在?”

“宫中女嫔,都受过严格的训练,我们名为女官,事实上也就是宫女的领班。”侍花道:“分派到那里听差,就成了妃子、才人的大丫头,久侍候一宫妃子,自难免日久生情,形同骨肉姐妹,但也要脾味相投。才有这等情事。韩贵妃沉默寡言,绝少和我等交谈,三个月相处下来,虽然每日相见,但却一天说不上十句话……”

“如是皇上驾临呢?”程小蝶接道:“韩妃也不肯笑谈承欢吗?”

“韩贵妃笑得好看。”侍花道:“用不着多言承欢,只要笑几次就行了。”

“两位还未回答,三个月之前侍候韩妃的女嫔哪里去了?”吴铁峰绝不放弃要问的事情。

侍花道:“死了。”

四大名捕听得同时一怔!

“怎么死的?”程小蝶道:“是自戕?还是被杀?”

“都不是!”恃花道:“是皇上踢死,她们能不死吗?”

“是皇上赐死,也该有个什么原因吧?”程小蝶道:“何况,皇上宠爱韩贵妃,怎忍心处死她身边的女官呢?”

“原因不详了。”司乐道:“知道原因的,大概只有韩妃和皇上了!韩妃已死,皇上是唯一知道原因的人了。”

“如若韩贵妃肯开口求情,十个女嫔,也能救下。”侍花接道:“就是因贵妃不开口,皇上才赐她们饮鸩毙命。”

“赐死几人?”于承志道:“死在何处!”

“只有两个女嫔,倒未牵扯上别的宫女。”司乐道:“就在这梧桐宫中,当场饮下毒酒,被抬离此地。我和侍花,就奉旨接下了她们的位置。”

“听起来这梧桐宫,似是一处凶宅?”杜望月叹口气,道:“两位姑娘就记忆所及,提供给我们一些线索如何?譬如说韩贵妃死了多久时间,才被你们发现?”

“我们侍候过贵妃的晚餐,奉上香茗后,退出寝室。”侍花道:“初更时分,还见到贵妃寝室灯光,次日叩门不见回应……”

“且慢,且慢!”杜望月道:“你说初更时分,应该是戌中时分了?”

侍花沉吟了一阵,点点头,道:“除了皇上留宿在此之外,贵妃的安歇时刻,总在酉末戌中之间,我们侍候得非常小心,见她寝室灯光息去,才敢入室上床。”

“戌时仍在人间。”杜望月道:“次日午时撞门而入时,韩妃已气绝多时,这中间最长也不过七个时辰。”

“我们辰时已觉不对,勉强等候到巳时禀报,撞门而入,应该还不到午时!”侍花道:“召来太医施救,才不过近午辰光。”

“你怎能把时间记得如此清楚?”岑啸虎道:“似乎是下过一番工夫去记下它了?”

“宫中女嫔,都受过辨认时间的训练,以免误事。”侍花道:“我们对时间,有着一种自觉的敏感。”

“现在什么辰光了?”岑啸虎道:“要说得正确一些。”

侍花行前数步,探首看天,天上阴云密布,仍然飘着大雪。

“是辰末时刻。”侍花说得斩钉截铁,表现出了肯定的能力。

岑啸虎飘身出室,仰首望天,好一阵子,才回到室中,道:“不错,辰末时刻。姑娘认时之准,在下也很佩服了。”

他久居关外,大雪天分辨时间之能,于、杜、吴等三大名捕,都自知难以及他。

程小蝶目光一掠四大名捕,四人都未再开口,心知问讯暂告一个段落,笑一笑,道:“两位姑娘请退出休息,需要帮忙之处,再向二位请教。”

小文带走了侍花、司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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