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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樊九道:“你为何要杀他?”

邹百龙道:“老夫随他练功数载,掌力是否具有腐骨之威,老夫在离洞之前,自然要得印证。”

樊九道:“所以你用授你掌法之人作为印证的对象?”

邹百龙嘿嘿笑道:“不错。再说,双雄不并峙,武林中练就腐骨掌的人只能留下一个。”

樊九已逐渐将怒火形之于色,冷声道:“你作法很绝,也很毒。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但是,弑师却为大逆不道,必遭天谴。”

邹百龙哈哈大笑道:“弑师?你的话可要老夫笑掉大牙。老夫偌大年纪还拜什么师?樊敌邪他够格收老夫作徒弟么?”

樊九道:“一旦受教,终身为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于受教功成之后,手刃师父;来日你的子女也终将杀你。此乃天理循环,一丝不爽之理。邹老先生是否想到这点?”

邹百龙瞪眼竖眉,哇哇大叫道:“樊九,你倒教训起老夫来了。若不是因为你贡献给老夫一笔大财富,老夫就要给你一招腐骨掌。”

樊九道:“待明珠黄金到手之后,早晚你势必要用对付樊敌邪的方法来对付我。”

邹百龙怒叱道:“樊九!你想找死么?”

樊九道:“唇亡齿寒耳。”

邹百龙突地一愣,目中精光暴射,沉声道:“樊九,那樊敌邪是你什么人?”

樊九暗忖:“方才那一阵砂烟弥漫之际,想必高如登已趁机混进洞中。那么,揭开事实真相的时候到了。”

于是,他沉声道:“乃是家父。”

邹百龙面上浮现出一丝阴狠之色,嘿嘿笑道:“那么壁嵌明珠、地埋黄金之说,也是你信口胡诌的了?”

樊九道:“不错。为的是要你到先父的埋骨之所来受死。”

邹百龙道:“也好!待老夫成全你的孝心,让你们父子同穴……”

他的花未落,忽听高如登的声音在洞外叫道:“邹百龙!你的女儿在高某人手里,若想她活命,立刻交出疗治腐骨掌伤的一味药丸。”

邹百龙神情大变,立刻飞旋身形。

这是樊九预先设下之计,以便分散邹百龙的心神。当对方甫一旋身,他的双手连扬,三十二支麻药连环飞羽箭悉数打出。

那三十二支羽箭呈各种不同的角度向邹百龙射去,形成漫天花雨,只要邹百龙中上一支,他今天就必然要遭大劫。

孰料,邹百龙在旋身之际竟然发现了樊九的诡计,双袖连挥,将那一片箭雨悉数扫落。

樊九以暗青子驰名江湖,平时五箭齐发,就必定伤人。而今天他已将施发羽箭的巧妙手法用到极限,在一瞬间打出三十二支,其结果却全部落空。

匿于洞外的高如登想必也发现了这一情势不妙的结果,连忙大叫道:“邹百龙!你如果不立刻将疗伤之药交出,老夫的五指就要插进你女儿的咽喉。快些扔出来,不然老夫立刻施展毒手。”

所谓虎毒不食儿。不管邹百龙的心机是如何奸险,他也不会置他心爱的女儿于不顾。当即狂怒道:“高如登!如果你胆敢伤我女儿一根汗毛,老夫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他这里急怒攻心,自然又给予樊九一个机会。他一扬手,又打出了无数颗飞蝗石子。

邹百龙低呼了一声,像是中了石子。麻药羽箭可以使他功力涣散、行动缓滞。而飞蝗石子充其量只能使他受一点轻伤,功效差别很大。樊九事前将全部希望放在麻药羽箭上,计划落空之后,此刻打出飞蝗石子,只是迫不得已之事。

当邹百龙发出一声低呼之际,樊九知道他必然会向自己展开凌厉的攻势。于是飞快地打出另一件法宝。

那是一粗烟墨弹,只听轰的一响,洞内笼罩一片黑烟。樊九又摇熄了火折子,四下里什么也看不见了。

樊九道:“邹老先生!上了年纪的人多半会返老还童,我陪你捉捉迷藏吧!”

话声一落,人已腾空而起,施展壁虎功静静地贴在山洞的顶壁之上。

果然,邹百龙循声劈出一掌。只听一阵碎石之声,洞壁必然又塌了一处。

樊九飘身落下,道:“邹老先生,我在这里……”

话声未落,人已腾空而起。

邹百龙又劈出一掌,自然这一掌又是落空了。

邹百龙并不糊涂,他似已发觉樊九在施展消耗战术,于是连声冷笑道:“樊九!你自以为很聪明,但是却瞒不过老夫。”

樊九贴在顶壁上屏息静止,不敢答话。

邹百龙又道:“老夫可没有闲情和你玩捉迷藏,老夫出洞去,在洞口烧一把火,看看你熬不熬得住。那是熏野兔的法子,你等着吧!”

匿在洞外的高如登可急了,他振声叫道:“邹百龙!你若走出洞外,老夫要你那宝贝女儿的命。”

邹百龙道:“高如登!你最好少耍花样,我女儿不在你手里。”

他虽然如此说,却未敢轻率走出洞外。

高如登道:“信不信由你。”

邹百龙道:“你教我女儿说一句话,她若真在你手里,老夫自认栽了。”

事实上,高如登并未掳获邹怀英作人质,凭邹怀英为姚杰送药的那一点情分,他也不能如此作,这原是樊九所订下的计,目的在使邹百龙分神,使樊九能趁机发出麻药羽箭。

现在,樊九未曾得手,这个把戏还要演下去,高如登只得答道:“你女儿被我点了昏穴,此刻无法对你说话。”

邹百龙道:“你可以为她解开昏穴。”

高如登道:“老夫从不听人指使。”

邹百龙吟吟笑道:“高如登!你露出狐狸尾巴啦!为了讨药为姚杰那娃儿治伤,即使听任老夫指使,你也会心甘情愿。我女儿不在你手里,这一套诡计别在老夫面前耍了!”

他似乎已经如此认定,但他仍站在洞内没有走出来。

这是一场心智的较量,高如登判断对方未必拿得准,不然邹百龙早就扑出来了。于是,他沉声道:“既然如此说,你为何不出洞来试试?”

邹百龙冷哼道:“你以为老夫不敢么?”

高如登道:“谅你不敢……”

他一语未落,邹百龙已飞快纵出,全力拍出一掌。原来这老狐狸暗中在听声辨位,准备一举击毙高如登。

高如登全未防备,眼看这一掌万难逃避。

幸而,贴于顶壁的樊九早已察知邹百龙的诡计,当邹百龙一纵身之际,他已打出了活套绳索,准确无比地套上了邹百龙的足踝,全力一拉。

邹百龙脚下一斜,掌势一偏,砰的一响,掌风撞击到洞壁之上,又造成了一次碎石飞、砂烟弥漫。

那邹百龙却已带着绳索向洞口奔去。

樊九飞快奔去,低呼道:“高舵主!情况大为不妙,看来你我将困死洞中。”

高如登道:“目下情势对我等极为不利,看来只有全力一拼。”

樊九道:“走!跟上去。只是连累高舵主了。”

高如登也不答话,飞身向洞口扑去。

当二人来到洞口时,却见邹百龙背向洞内,在洞口处静立不动;再从邹百龙身边的空隙处望出去,却发现洞外站着一个笔直的身影。原来那是重创初愈的姚杰,手中长剑在暗淡的星辉下闪闪发光。

樊九久经江湖,阅人甚多;他从未见过任何人能有姚杰那种如渊渟岳峙般的气势。利剑在手,却未发动,仇人见面,却未眼红。但是樊九可以想见,在姚杰的心中,必有一股升腾的怒火燃烧着。

以邹百龙当前的功力来说,他不会将姚杰看在眼内。但是,他此刻却是狂态尽敛,似已经发觉,仅仅几个时辰的间隔,对手已经脱胎换骨,成为一个不可轻侮,也不可轻与的劲敌。

所以,他没有动。十根指头时伸时缩,站在他身后的樊九和高如登二人可以清晰地听见指头儿清脆的声响。

姚杰也没有动,几乎连呼吸都停止了。就那样静静地瞪视着他的对手,似乎在等待一个利剑穿进仇家心窝的机会。

经过一段冗长沉默之后,邹百龙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娃儿的造化不少。”

姚杰沉声道:“怎么讲?”

邹百龙道:“老夫的腐骨掌竟没有送掉你这娃儿的小命。”

姚杰道:“此时此境,说这些话已属多余。我姚杰在此静候尊驾出招。”

邹百龙嘿嘿一笑,道:“身中腐骨掌风之人,虽经疗治,得以保全性命。若不服下老夫亲手调制的复原药丸,功力绝难恢复。娃儿利剑在手,形同朽铁。趁老夫未上肝火之前,赶快逃命吧!”

姚杰冷声道:“尊驾因何如此仁慈?”

邹百龙道:“法场杀人只一刀,老夫伤人不二次。尤其不愿杀害毫无反击能力之人。算是你这娃儿走运。”

姚杰道:“尊驾久走江湖,阅历深厚,应该看得出来我姚杰内力充沛,蓄势以待。”

在洞内的樊九,突然想到兵法所载“两军对峙,攻心为上”的至理名言,不禁扬声道:“邹老先生老眼昏花,看岔啦!姚少侠不但功力尽复,而且倍增于前。次乃通情达理的邹姑娘所赐,尊驾该想不到吧!”

邹百龙怒叱道:“你休要胡说!”

樊九嘿嘿笑道:“那么尊驾尽可放胆出手,姚少侠的长剑正想饮血哩!”

姚杰并不知邹怀英为他送药之事,心中难免一怔,连忙高声道:“樊老九,在下自信尚能和邹某全力一拼,用不着施展扰乱人意的诡计。”

樊九正想说明原委,高如登在暗中却将他的衣袖扯了一下。

樊九连忙飘身而退,悄声道:“高舵主因何阻我说明真相?”

高如登道:“老夫知你用意,不过是想扰乱邹百龙的心绪。”

樊九道:“不错。”

高如登道:“你却忽略了相反的后果。姚少侠如知邹姑娘送药之情,难免会心存顾忌。一旦放不开手、狠不下心,必然会为邹百龙所乘。万一姚少侠遇害,你我也不想活了。”

樊九猛然有悟,连忙点点头,道:“我樊老九三缄其口就是。”

他二人说话声音虽然极其轻微,却是尽入邹百龙耳鼓之中。姚杰要杀他为父报仇,而女儿却送药救了姚杰之命,恢复了姚杰的武功,自然使得他怒不可遏。但他却知道逞怒之害。不愧是老姜辣,竟然将心中升腾的怒火按捺下来。

跨前一步,吁叹了一声,道:“这大概是老夫一命该绝。怀英那丫头竟然私自将复元丹丸送给你这娃儿。来吧!老夫的胸膛等着接你一剑,也好让怀英那丫头知道,与你这娃儿打交道会有什么下场。”

姚杰冷冷道:“我姚杰在受伤之后,并未与怀英姑娘见面,也没有吞下什么复元丹丸。你我之战,最好不要将令嫒牵扯在内。”

邹百龙道:“如此说来,你这娃儿对怀英那丫头的印象还不错。”

姚杰道:“她是个好女儿,只是错在不该有你这样一个恶毒的父亲。”

邹百龙道:“如果老夫作一个好父亲呢?”

姚杰道:“如今已来不及了。”

邹百龙道:“你长剑在手,似乎已决定要取老夫之命。”

姚杰道:“不错。”

邹百龙道:“可惜老夫已失去斗志,否则倒可以测验一下你这娃儿此刻的功力强劲到如何程度。”

姚杰道:“我不了解尊驾因何突然失了斗志。”

邹百龙道“因为你的性命,你的武功,都是我女儿赐给你的。老夫若杀死你这娃儿,岂不使我女儿的一番苦心白费?”

姚杰道:“那是樊老九的攻心之策,其实并无此事。”

樊九高声接道:“邹老先生!尽管使出你的狠招,所谓邹姑娘送药之说,全是我樊老九胡讲。难得姚少侠如此光明磊落,我樊老九也只得实说了。”

邹百龙沉声道:“这绝非信口胡诌。若非怀英那丫头私自送去了复元丹丸,姚杰那娃儿绝不可能重复他的武功。”

樊九道:“姚少侠天赋奇佳,伤其筋骨,损其元气已属不易,何能毁其武功?”

邹百龙道:“老夫不信。”

樊九道:“信不信由你。”

邹百龙道:“老夫要亲自去问问怀英那丫头。”

两手后负,状至轻松地向洞外走去。

姚杰手中长剑缓缓抬起,拦住了邹百龙的去路,冷声道:“尊驾可知此处何名?”

邹百龙道:“听说名为‘绝龙涧’。”

姚杰道:“既知名为‘绝龙涧’,因何还想生离此地……”

话声未落,猛地抖腕起剑,在茫茫夜空中,宛如幻起一道银龙,直刺邹百龙咽喉。其势之速。使人目不瑕给,身不及避。

然而邹百龙却避开了。

姚杰既已先手动剑,自不会中途停下。沉腕压剑,欺身上步,招走中盘,扫向邹百龙的腰际。

邹百龙再度闪身避开,疾声道:“娃儿住手。”

姚杰收剑贴身,冷声问道:“有何遗言?”

邹百龙道:“老夫已相让二招。”

姚杰道:“只要长剑贯胸之时尊驾不悔,尽管相让下去。”

邹百龙道:“娃儿不要过分猖狂,老夫只是看在怀英那丫头的份上才相让二招。”

姚杰突然发觉了邹百龙的阴谋,不禁沉声道:“尊驾太无耻了,竟然想利用令嫒作护身符。不错,邹姑娘的确是一个好女儿,但我却不能舍父仇而不报。”

邹百龙道:“你杀老夫之后,她的父仇又如何?”

姚杰道:“只要邹姑娘索仇,我会闭目受死。”

邹百龙道:“也许她不忍杀你。”

姚杰道:“那是她的事。”

说到这里,突闻飕飕破空之声,原来是樊九趁邹百龙心神分散之际,打出飞蝗石子。

其实,邹百龙正在全神戒备,闻声知警,轻易避开。

在这一瞬间,樊九和高如登业已相继纵出洞外,成犄角之势将邹百龙困在中间。

姚杰道:“樊老九!相助之情在下感激不尽。不过,在下此刻要作一不情之请。当在下与邹老先生过招之际,请勿施放暗青子。”

樊九道:“少侠何出此言?”

姚杰道:“在下的父仇,要自己了断。”

樊九语气沉痛地说道:“腐骨掌乃先父敌邪公所创,不幸所传非人。邹百龙于功成之日,狠心杀师。是以少侠之仇家也即我樊九的仇家。少侠若阻我索偿血债,就不近情理了。”

姚杰不禁为之一愣。

高如登也接道:“老夫适才为讨公道,也被姓邹的魔头所伤,险些丧命。此刻狭路相逢,自然免不了要找这老魔寻的晦气……”

话声未落,人已暴射而出,屈指如钩,抓向邹百龙的咽喉。

樊九双腕连扬,发出一把牛毛钢针。

当高如登扬腕前抓之际,邹百龙已暗中凝聚内力,打算反击。不意樊九所发出的牛毛针如细雨般疾射而至。邹百龙只得飞跃起,横闪八尺,躲过了高如登和樊九的夹攻。

邹百龙的落足之点正好在姚杰的右侧,姚杰以逸待劳,若是挥剑出击,即使邹百龙能躲过,也会身法大乱。在这三名强劲的对手围攻之下,绝难逃过再度的凌厉攻击。

但是姚杰却一动也没动。

他不但没有动,反而喝阻道:“二位且慢动手。”

高如登只得停住攻势,道:“姚少侠有何吩咐?”

姚杰道:“邹百龙虽为我等共同仇敌,却不可能联手而攻之。否则,非但姓邹的死而不服,也将贻江湖中人以笑柄。”

邹百龙哈哈笑道:“姚杰这娃儿倒懂得江湖规矩,你二人难道不觉羞么?”

高如登道:“姚少侠!与这匹夫千万不可讲什么江湖规矩,武林道义。叩头兄弟可杀,授艺之师可杀,已是大恶已极,人神共愤,武林同诛。以任何方法对付皆不为过。”

姚杰道:“高舵主!以在下之意……”

他刚说到这里,邹百龙突然向他拍一掌。

这一掌看似轻淡,其实暗隐汹涌波涛。姚杰吃过亏的,自然知其厉害。在邹百龙一扬掌之际,就已飞快地腾身而起。

怦然巨响,山崩石裂、烟沙滚滚。

这正是邹百龙的奸诈处,他已看出姚杰不但功力尽复,而且倍增于前;再加上高如登和樊九的联手围攻,自己绝难占到上风。于是,全力出一掌,挟着滚滚烟沙,逃之夭夭。

姚杰不知其诈,待烟沙被风吹散,才发觉邹百龙已不在现场。

高如登也疾声叫道:“姚少侠!那老魔头溜了。”

姚杰游目四顾,突地发觉樊九也不在现场,忙道:“樊九呢?”

高如登道:“想必尾随邹百龙而去,我等快追。”

说罢,率先跃起,登上峭壁。

姚杰正待跟着腾身而起,突然听到连声闷哼。

那声音仿佛是从山洞中发出,想必邹百龙在烟尘滚滚中遁入山洞之内,被樊九跟了进去,此时正展开了惨烈的缠斗。

一念及此,姚杰连忙喊道:“高舵主请回。”

高如登闻声飘然落下,道:“姚少侠发现了什么?”

姚杰抬手向山洞一指,道:“他二人在这山洞之内,樊九轻功虽佳,在洞内却施展不开,缠斗的结果,必遭邹百龙毒手,你我要及时救援才好。”

高如登侧耳倾听一阵,悄声道:“此刻已无有响动,想必一时还不会遭到老魔头的毒手。你我不妨在此地等他。”

姚杰道:“樊九的父亲真是被邹百龙所杀么?”

高如登道:“此乃千真万确之事,高某亲耳听邹百龙供认其事。”

姚杰喟叹一声,道:“邹百龙作恶如此之多,真该死无葬身之地矣!”

高如登道:“听少侠的口气,莫非原有饶他之意?”

姚杰道:“先父身前最讲究恕道,是以在下并不想置邹百龙于死地;何况邹姑娘送药之情,恩同再造。却想不到竟然忤逆弑师,真是不可原宥了。”

高如登吁叹一声,未再接口。

洞内也是一片沉寂,似乎一切已经过去了。

突然,一阵饮泣之声传进了二人的耳里。

高如登振声道:“听!有人在哭。”

姚杰循声望去,草丛中似乎蜷曲着一个蠕动的身影。定睛一看,那人竟是邹怀英。

高如登也看到了,忙走过去轻唤道:“邹姑娘!”

邹怀英拭干了颊上的泪珠,哽咽道:“我为姚少侠送药,并不想他感恩图报,放我父亲一命,只是希望代父赎回一些罪孽……”

姚杰走到她面前,柔声说道:“姑娘的心意在下深深了解。请姑娘唤令尊出来,只要他自毁武功,在下绝不伤他一毛一发。”

邹怀英道:“可是家父还杀害了‘锦衣盗’樊九的父亲。”

姚杰道:“在下可说动樊九存下恕道之心……”

一语及此,忽听山洞之内响起一声厉喝。

邹怀英一面大声叫嚷,一面抢步窜进了洞内。姚杰疾声道:“高舵主!请亮火折子照路……”

语声未落,人也跟在邹怀英身后进入了洞中。

洞内黑黑,姚杰一无所见,疾步前行之际,猛地撞着一个软绵绵的身体。

他连忙收住去势,悄声问道:“邹姑娘!你怎么了?”

邹怀英幽声道:“家父死了。”

姚杰惊道:“姑娘如何得知?”

邹怀英道:“我闻到了血腥味。”

高如登亮着火折子随后赶到,在火光照耀下,姚杰发现樊九和邹百龙相拥着倒在地上。邹百龙的右掌嵌在樊九的胸骨中,而樊九手中的一把匕首也插进了邹百龙的心窝中。

邹怀英没有哭也没有叫,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姚杰拉着高如登缓缓后退,退到离开邹怀英相当远的距离,才低声说道:“高舵主!樊九的后事要拜托了。”

高如登道:“少侠要离去么?”

姚杰道:“烦向邹姑娘致意,此时此境,再和她见上一面,似乎是多余的了。”

高如登道:“高某明白。少侠如有空闲,不妨京里走走,高某定当克尽地主之谊。”

姚杰道:“届时定要叨扰。”拱一拱手,扬长而去。

侠影渺、魔踪歼,旭日将升。

那一轮红日将如同往常一样照射那如血般殷红的枫叶,却照不到山洞中如枫叶般红的鲜血。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