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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道是无情却有情

初更时分,蓬车行到了一座村落之前,突然出现了十二盏气死风灯,一排横立,拦住了去路。

四先生迎了上来,道:“姑娘,要不要休息一下?”

于飞虹心中一直在思索周杰告诉她的话,虽然不是完美之策,但却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一个受尽尊敬的人,看不到任何真正的面目,那些尊敬,也就是距离。

她必须想办法缩短这种距离。

只有掀开人与人之间那一层虚伪、掩遮的面纱,才能发现一个人真正的面目。

“这是什么地方?”于飞虹掀开车帘,露出一张美丽的脸。

脸上带着醉人的微笑,目光凝注在四先生的脸上。

好聪明的丫头,立刻就施展出来了。

四先生突然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肃容说道:“这只是一座农村,但为了不让姑娘劳累,我们已准备了姑娘的行宫——”

“行宫?”于飞虹道:“我只是一个跑江湖的人!”

“行宫的意思,是表示姑娘在我们心目中的高贵,一个人的身份,自己很难去决定什么。”四先生说:“必须别的人作出评断。”

“好!我们歇下来——”

“是!替姑娘带路!”四先生吩咐完一句话,立刻转身而去。

奇怪,四先生似是有心要避开于飞虹。

虽只是一座农村,但于飞虹的宿住之所,仍是布置的极为清雅,一色的淡黄绫壁,檀木的大床上,铺着白色全新床褥。

“这地方有些奇怪……”瑶华低声说:“好像只有姑娘一个人住,我们都住在数丈之外,那里房舍绵连,为什么要姑娘一个人住在这里?”

“不用为我担心!”于飞虹目光转动,四顾了一眼,道:“也许这个地方比较清静。”

“我留在这里,为姑娘守夜?”

“不用了,你们该好好休息一下,要刘星和茶花也好好休息,四先生一定会有着很安全的布署……”

“可是……”

“听我的话,你们出去吧。”于飞虹十分坚持的说:“除了我招呼你们,不要轻易闯过来。”

瑶华、若华对望了一眼,悄然退出,顺势带上了房门。

熄去火烛,于飞虹和衣躺在床上。

她毫无睡意,瞪大眼睛出神。

她在测验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

三更时分,微风飒然,一个轻微的脚步声,停落在后窗之外。

于飞虹耳目灵敏,又是全神贯注,听得十分清楚。

但她忍下来,未作反应。

窗外人轻轻弹动窗楹,低声道:“姑娘睡熟了么?”

于飞虹挺身坐起,道:“是四先生?”

“是!在下有事奉告,不知是否会惊扰姑娘?”

“那倒不会,等我点起灯火。”

“最好不要!”四先生说:“如是姑娘觉着有所不便,在下就在窗外和姑娘交谈几句!”

“那怎么行?”于飞虹打开窗子,低声道:“四先生请进吧!”

人影一闪而入,未带起一点声音。

于飞虹心中忖道:看来,他刚才飞落窗外,是故意发出声息了,这个人胆大心细,每件事,都似是经过算计。

四先生目光转动,打量了房中各处一眼,笑道:“对在下深夜来访,姑娘是不是有些怀疑?”

“不是怀疑,是有些奇怪。不过,我相信,四先生一定有要事指点?”

四先生淡淡一笑,道:“孤男寡女,深夜中雅室晤面,姑娘不怕坏了名节么?”

于飞虹心中有点冒火,忖道:你既然知道会玷污我的名节,为什么要深夜来此。

不容于飞虹回答,四先生又微笑接道:“在下已精心安排,在半个时辰之内,不会有人发觉,但不知姑娘的人……”

“他们未得我的招呼,不会来此惊扰。”

四先生微微一怔,道:“怎么,姑娘已料定了在下会来么?”

“不是……”于飞虹平静的道:“我相信四先生的布署,要他们安心休息!”

“姑娘果然是善体人意……”

这话十分轻佻,于飞虹沉吟不语。

四先生道:“姑娘要见金百轮,在下已传出飞讯,我想三五天,就该有消息传来了。”

“多谢四先生。”

“姑娘想知道什么,现在可以问了!”四先生道:“我们的时间不多。”

“待我如贵宾,总非无因而起吧?”

“难道令尊一点也没有告诉你?”

“没有……”于飞虹说:“所以,我希望四先生能告诉我。”

“兹事体大……”四先生说:“我想迟则三月,快则一个月,以姑娘的聪慧,应该就可以明白了。”

“我希望尽快知道!”于飞虹说:“四先生不会让我失望吧?”

“目前,这还算一个秘密,如是在下泄漏了,姑娘,可知道这个后果吧?”

于飞虹道:“不知道,是不是很严重?”

“可能会丢了性命,算不算严重呢?”

于飞虹道:“这个……”

她本来,早已想好很多应付的办法,但此刻,却又无法施展。

她究竟是个很纯洁的女孩子,有些事,想想可以,但临场表演,却有所不能。

“当然,这件事对姑娘的关系很大……”四先生说:“能够早一点知道,可以先作仔细的考虑,再作策划应变,那就从容多了!”

“可是四先生不肯说啊。”

“唉!事关区区的生死,自然是有些顾虑了!”

于飞虹暗暗吸一口气,道:“四先生,要如何才肯说呢?”

四先生目中神光一闪,道:“如能使在下觉着死的值得,自然就可以说了!”

于飞虹心中忖道:不知他心中想些什么?我是否能够做到?

“姑娘,请保重,只要再忍耐一两个月,就可以真象大白,实也用不着作痛苦的抉择,使在下也拿生死作注……”四先生抱抱拳,道:“在下告退。”

“等一下……”于飞虹暗咬银牙,说:“怎么样,才能使你不计生死?”

她想到了杜秋寒,已经葬身在那山崩地裂的深谷中,此心所属,已成了明日黄花,还有什么值得珍惜的呢?

这是个很可怕的想法,这一念之间,可以沦入魔道。

四先生皱了眉头,道:“你真的急欲知道?”

“是……”于飞虹说:“我希望立刻知道,你有什么条件开出来吧?”

讲沉着、老练,欲擒故纵的手法,于飞虹实难和四先生抵抗。

“姑娘觉得在下这条命,能值多少钱呢?”

原来,他只是想要银子,于飞虹暗暗忖道:这就容易解决了。

“我有很多钱,四先生请随便开价吧!”

四先生道:“钱,在下这一生大概已花用不尽了!”

于飞虹呆了一呆,道:“那你要什么?”

“姑娘有什么?”

“我?除了钱外,就没有什么了。”

四先生道:“应该有的,瑶华、若华……”

“你要她们……”于飞虹道:“这我不能作主,要和她们商量一下。”

四先生微笑道:“瑶华、若华,虽然是很美的姑娘,但她们算不得人间绝色,确难和在下之命相比。”

于飞虹“噢”了一声,道:“那你是——”

“要你!”四先生道:“当今之世,大概只有姑娘之美,可以让在下拿命一搏了!”

“我……”于飞虹虽然早已料到了他的用心,但一旦对面锣、当面鼓敲了起来,仍不免心头鹿撞,惶惶不安的说:“你要作什么?”

四先生叹息一声,道:“姑娘难道还不明白么?我想不是区区一个,任何人,只要见了姑娘,也难免会兴起拿命一搏之心。”

“不会呀……”于飞虹道:“周杰、姜金,他们都没有这样的想法。”

“他们不会……”四先生道:“姑娘如当空皓月,他们不过萤火之光,自不敢有些妄想,在下就有些不同了。”

“你!你有什么不同?”

四先生道:“区区这身武功,放眼天下,能和我一战的人,屈指可数,何况,区区自信胸怀的谋略,也足以助姑娘一臂之力。”

“你要帮助我?”

“对!我告诉了姑娘这件秘密之后,咱们就要开始精心筹划,大约有一个月的时间,然后,咱们即将和江湖上,一股最强大的势力对抗。”

于飞虹道:“你要我作什么?”

“妻子……”四先生说。

“这……太突然了,四先生,能不能让我仔细的想一想,再答复你?”

“好!不过,我要一个时间,于姑娘,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十天,好不好?”于飞虹说:“十天之内,我会给你个肯定的回答。”

四先生摇摇头,道:“恐怕没有那么长的时间给你考虑了,我也要时间准备呀!”

于飞虹突然间,陷入了一个完全无助的空间,她心中累积的疑问,形成了一种很大的压力,竟然无法和四先生的要求抗拒。

“那你要给我多少时间?”

“三天……”四先生说:“你必需在三天之内,作个决定,当然,在下不会压迫姑娘,你可以忘了我今天的谈话,在下也会尽快离开此地。”

“离开这里,你要到哪里去了?”

四先生道:“离开你,越快越好。”

“好吧!就是三天,三天后,可给你答复。”

“姑娘!”四先生说:“你可以拒绝,与姑娘无损,对我也没有坏处,我可以走的很远,这一生,都不会再见到你,但如果你答应了,要立刻兑现……”

“立刻兑现,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立刻成亲,姑娘,只有让我得到你,我才有帮助你的勇气。”

预期于飞虹定会生气的,但于飞虹竟然平静的点点头,说:“好!我答应你了,就嫁给你。”

四先生微微一笑,道:“姑娘,这是终身大事,你要仔细的想想啊?”

“我会想的,三天过后,你来听我的回音吧!”

四先生不知是太过兴奋,还是不相信自己的听觉,呆呆望着于飞虹,竟然规规矩矩的抱拳一礼,道:“姑娘是答应了在下,那在下不打扰了,告退。”

身躯微晃,破窗而去。

“好妙的轻功!”于飞虹心中暗忖:这人武功之高,当真是前所未见。

无影门以轻功驰誉江湖,但于飞虹却自知没有那份能耐。

木门呀然,瑶华缓步而入,道:“小姐,没有跟踪他的人,也没有发现他们有什么阴谋诡计。”

“他的武功太高了,我们就想监视他,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于飞虹轻轻叹息一声,说:“他害怕的不是我们,而是躲在他身后的人,唉!我该怎么办呢?”

瑶华听得怔了一怔,道:“姑娘的意思是?”

“像四先生那样的高手,我们该不该把他引入我们之中,让他帮助我们呢?”

“当然应该……”瑶华说:“可是,四先生肯帮助我们么?”

“唉!瑶华,这就是我为难的地方了,不知该如何应付。”于飞虹低声道:“目下,我们对敌人知道的太少,似乎是只宜智取。”

瑶华道:“姑娘的意思是要婢子……”

“我们要好好的商量一下,这件事充满着神秘,他们展现出来了惊人的实力,四川唐门在江湖上是何等的威风,但却甘愿俯首听命,看起来,懒龙、怒狮、闪电豹,也似和他们有关……”于飞虹似是突然间成熟了,条理分明的说:“四先生更是莫测高深,但他也在一种威权下听命行事,那个人,又是什么样一个人物呢?”

“是的,姑娘,处此情景,只宜智取……”瑶华道:“利用他们对你的崇敬,争取时间,套取内情。”

“不容易,他们都是年老成精的人物,论经验、阅历、察颜观色,咱们绝不是他们的敌手,那位四先生,更是一只千年老狐。”

“说的也是啊!我和若华虽然跟着爹跑了几年江湖,但如要人家较斗心机,只怕也是顾虑不周。”

“在那不归谷山腹之中,我看到江湖三奇遗留的法体,一女二男……”

“这和我们目前的处境,有什么关系?”

“给我一点启发……”于飞虹苦笑一下,道:“他们坐化石室,遗体不腐,说明了三位老人家都已到内功神化之境,被困石洞之后,以内功逼干身上的水份,便遗蜕不坏,那说明了石室被山壁移动封闭之后,他们还有一段很长的时间没有窒息,但就观查所及,却没有破壁而出的行动,你可知道,那表示了什么?”

瑶华沉吟了一阵,道:“他们都不愿离开那里?”

“对!为什么呢?”

“情爱!”瑶华道:“三人同穴……”

“瑶华,你果然是聪明的很,我细看他们的留言,用字简略,不用心思去揣想,很难了解他们的意思,他们都不愿花费太多的功力,用在石壁留言上,以便保留元气,多活一些时间。”

“那时,石室中空气渐少,多活一些时间,岂不是痛苦多些?”

于飞虹目中神光闪动,道:“如果他们心中都有所属,再大的痛苦,也可以忍耐。”

瑶华双目眨动,道:“姑娘,咱们要用计?”

“美人计!”于飞虹黯然说道:“我心已死,情已尽,能把全部的心思,用在运筹谋略之上,和他们一较高低,胜固可喜,败又何妨?”

“好!婢子听命行事,一切在所不惜!”

于飞虹微微一笑,道:“瑶华,在翠园红楼中,爹让我读了很多杂书,当时,甚觉无味,现在想来,爹是早有用心,不过,此事,不能太多人知道,你、我之外,连若华也不能说明。”

“小姐放心,我会保守秘密。”

于飞虹道:“这些日子,我细想三奇留下的武功,都是精萃绝伦之学,但言简意深,不易了解,我们一面研究,一面练习,我想总有一天,双方会图穷匕现,兵刃相见。”

瑶华似是也被激起了豪气,笑一笑,道:“小姐这番话,使我豪气生动,觉得好玩,咱们就抛去女儿心,逐鹿江湖一番……”

于飞虹笑接道:“瑶华,这不是好玩的事,这是玩命……”

“我知道,婢子不怕死……”

“不畏死亡,也只是匹夫之勇,重要的是咱们要掀开一个江湖大秘密,懒龙、怒狮、闪电豹,都非门派宗主,一方豪雄,但他们所到之处,却使江湖上人人畏惧,盛名正著时……”于飞虹微一沉吟,接道:“他们却突然而隐。”

“是啊!”瑶华说:“好不容易闯出来的名头,却又一下子弃之不顾,又是为了什么?”

“那说明了,他们只是受命行事,表面上英雄盖世,其实只是一个受人遥控的傀儡,现在,又突然出现江湖,便是证明。”

瑶华道:“当今之世,谁能控制这龙、狮、豹,三大凶人呢?”

于飞虹轻轻吁一口气,道:“这大概是武林中从未有过的大隐密了,我们何幸,竟然卷入其中,何其不幸,在我们一入江湖,就遇上了这样的神秘、强敌……。”

瑶华心中一动,道:“小姐,老爷断了双腿留在翠园红楼,可也和他有关?”

于飞虹低声接道:“这就是我们要查的事了!”目光凝注在瑶华的脸上,沉吟不语。

瑶华被看的有些不安,道:“姑娘,有什么事,只管吩咐,水里火里,婢子万死不辞。”

于飞虹突然推开窗子,飞身而出,四下瞧了一阵,重入室中,道:“瑶华,你是我唯一可以商量秘密的人。”

“是!婢子承小姐看重,当以血泪相酬,小姐要婢子作什么,但请下令。”

于飞虹道:“我虽很幸运,连番奇遇,在不归谷中,得到江湖三奇留下的武学,但可惜,咱们却没有时间去研究学习。”

“是啊!”瑶华说:“这倒是一个难题。”

于飞虹道:“除此之外,咱们的后援不多,何况,敌势强大,放眼武林,也没有什么人可以帮助咱们!”

瑶华道:“南宫慕白似乎对姑娘寄情很深,以南宫世家在江湖的实力……”

于飞虹摇摇头,接道:“我不想牵累到他们,因为,南宫世家的力量,只怕也不是人家的敌手。”

“看四川唐家的委屈求全之心,敌势的强大,确很可怕,慕白公子只是少主的身份,不知道能不能使南宫世家精锐尽出,抗拒敌势……”

“最重要的是,咱们要找到真正的首脑人物。”于飞虹说:“能够在暗中统率龙、狮、豹的人,这个人已经纵横江湖数十年,但却一直隐在暗处,江湖上没人知晓他,我爹也许知道,但他却不肯告诉我们!”

瑶华道:“对!这一点,小婢一直想不明白,他老人家既然知道敌人是谁,为什么不肯说出来呢?”

“开始我也很迷惑,但我想了很久,总算想通了!”于飞虹说:“那个人可能有着很特殊的身份,他可能默默无闻,没有人会相信,他是暗中统率江湖的枭雄人物,但最重要的是为了保全我们的性命,如果,我们知道了这个隐密,直接的说出来,找上他,岂不是自投罗网,也逼的他非杀我们灭口不可!”

瑶华道:“但他还是找上了我们。”

“这有些不同,他找上了我们,但我们还是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于飞虹低声说:“他展现了强大的实力,要我们屈服,现在,我们屈服了,我们忍辱负重,一步一步的接近他,这给了我们很多的时间。”

瑶华点点头,接道:“但我们的力量太单薄了,一旦见到了,动手一战,也只有我们几个人。”

“所以,我们要珍借这些时间,一面苦练武功,一面要建立实力。”

“建立实力?”瑶华说:“咱们被置于他们的重重保护之下,和外界隔绝,如何能建立实力呢?”

“我发觉了我们有一种很有力量的武器!”于飞虹笑说:“如若运用的好,可能会把敌人的力量吸引过来。”

“那是什么力量?恕婢子愚昧……”

“我也刚刚想到……”于飞虹双颊泛起了羞红,说:“姿色,属于我们女孩子特有的武器!”

“美人计!”瑶华笑一笑,道:“我懂了,可是,这方面,我们都是外行,如何能引人入觳,实在是很难把握分寸。”

“我想,这应该不是太难的事,过去,我们从来没有想过,现在,只要用心想一想,就可以找出很多方法了。”

瑶华目光转动,不停在于飞虹的脸上打量,只看得于飞虹双颊如火,心跳加速。

“瑶华,怎么这样看我,我知道,这样作十分不该,可是,我们需要时间,也没有外援,我们几个初出茅庐的人,是在和当世武林中最大的神秘力量对抗啊!我们不出全力,有什么办法呢?”

“小姐!”瑶华微笑说:“以你之美,自可以颠倒众生,小婢和舍妹虽自负也有几分姿色,但和小姐一比,就变成丑丫头了。”

“你们不能妄自菲薄!”

瑶华接道:“婢子虽自知难和小姐竞美,但卖弄风情,亦自信可诱人上钩,我担心的是……”

于飞虹说:“担心什么?”

“色欲之境,愈陷愈深,会不会引火自焚?”

于飞虹接道:“这个,我也是有些害怕。”

瑶华道:“男人家得寸进尺,越迫越紧,咱们要如何应付,难道真的让他们随心所欲,玷污了咱们的清白身躯?”

“我……”于飞虹黯然说道:“我也正为此事发愁呢!让他们稍亲芳泽,尚可忍耐,要纵容他们得寸进尺,我只怕也难忍受。”

“小姐,看起来,咱们都不是这种料子,这美人计不用也罢。”

“不行,瑶华,咱们目前,全无反抗的力量,除了动以风情,引敌我用之外,恐怕别无良策。”

“小姐的意思是……”

“佛能舍身喂虎,为探明真象,索出仇家,不管付出多大的牺牲,也是在所不惜了!”

“小姐,你要多想想啊。”

于飞虹道:“我来试试吧!还有三天时间,希望我能想出一个应付他的办法!”

“小姐是指?”

“四先生!”于飞虹说:“他武功高强、心机深沉,他如被臣服于石榴裙下,定然会对我们有很大的帮助。”

瑶华微微一怔,道:“小姐,难道,你已经对他有了什么承诺?”

“是!他要求娶我,三天内,我要给他一个答复。”

“这不成啊!你如嫁给他,岂不是一切心愿,都成了泡影。”

于飞虹已经冷静了下来,吁一口气,缓缓说道:“我想他还不敢真的娶我,他要的只是我的身心。”

“不成,那更不能给他,小姐如仙露明珠,美凝天人,怎能轻易的布施色身。”

于飞虹苦笑一下,道:“明知山有虎,但又不得不向虎山行,但愿上天能助我一臂之力,让我有能力逃过此劫。”

凝目思索一阵,接道:“瑶华,那些火龙呢?”

“带在行囊之中——”

“好!由此刻起,你要多用心机,除了苦练,我传你和若华的武功之外,找机会制造火龙衣,如果传言不错,它可避刀剑,日后,对我们大有帮助。”

“这个婢子当可安排,只是,小姐要多多保重!”

“我会小心应付,这是一场斗智游戏,只是四先生这个对手太强了。”

瑶华未再多言,但心中已暗自决定,必要时宁可代于飞虹牺牲自己。

第二天日上三竿时分,于飞虹才起床梳洗。

她在争取每一寸可用的光阴,全力练习那记在脑际中的武功。

瑶华更是留了心,一直留心看于飞虹房中的动静,她要尽全力保护于飞虹,她江湖飘零,见识较多,心思亦极缜密,心中明白,于飞虹一旦失身成恨,必将性情大变,这位姿容绝世的姑娘,如若心怀悲忿,以她的过人才智,定然会在江湖上闹个天翻地覆。

果然,天色一亮,四先生竟然亲率了两名女婢,奉上了精美的点心。

他神情悠闲,恭侯厅中,脸上泛出微微的笑意,一坐半个时辰,全无不耐的表情。

瑶华暗中偷窥,心里暗暗佩服,这人能屈能伸,傲中有柔,当真是一个莫可预测的人物,小姐虽然聪慧,但要和这么一个人物互逞心机,胜算只怕很微,心中暗道:“好吧!咱们就比比耐心吧!”一咬牙隐伏不动。

只见四先生行近木桌之前,低声吩咐道:“去换一份新的点心,举止小心一些,不要惊动于姑娘。”

二婢一躬身,摔起点心,悄步而去。

四先生表现了惊人的耐性,三换点心之后,于飞虹才梳洗完成,打开房门,缓步而出。

这是古老的房屋,于飞虹和瑶华分住在两侧的房间,但中间却有一条三丈远的厅廊,青砖砌的墙壁,使两侧房中的动静,很难听到,如非瑶华早有用心,选择了横梁穿过壁间的空隙偷窥,也无法看到厅中的景物。

四先生缓步迎了上去,道:“姑娘,早点已送到多时,请姑娘品尝一下,看看是否还可口。”

于飞虹目光凝注在四先生的脸上瞧着,但四先生却一改昨夜那种一脸渴求的神色,变得十分庄重肃穆,不禁心中忖道:这个人果然是人中之精,把自己控制成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人。哼!我要逗逗他看他究竟有多少的定力。轻轻吁一口气,柔声道:“四先生,我们今天要走么?”

四先生眼观鼻,鼻观心的,正容说道:“这一切都要姑娘决定了。”

“我?”

“是!”四先生说:“姑娘要走,咱们可以立刻动身,姑娘想住下来,咱们就住下来。”

于飞虹忖道:“这头狐狸,狡猾得果然让人难分真假,莫非,他也在受人监视不成?”

目光转动,大厅中除了两个垂手而立的女婢之外,再无他人,更感奇怪,低声道:“四先生!我想了大半夜……”

四先生的眉宇间,泛起惊慌之色,接道:“姑娘不用多费心思,你吩咐的事,已经有了回音!”

“噢!”于飞虹正想问什么事情,四先生已抢先接道:“金百轮正以最快速的方法赶回杭州,我想,姑娘到达杭州时,金百轮已在恭候了。”

“他在怕什么,这样答非所问……”于飞虹淡淡一笑,说:“四先生,我还想找一个人。”

“是!姑娘找什么人?请说出来,在下一定会尽力而为。”四先生一直保持了十分恭敬的神情。

“魔郎君西门玉,四先生听过这个人么?”

“他……”四先生脸上泛起了惊奇的神色,说:“姑娘这次离开翠园红楼,未曾遇到过他,怎会认得此人?”

于飞虹嫣然一笑,而且故意使自己的笑容看起来十分动人,道:“他是不是很坏的一个人?”

她由瑶华口中知晓西门玉,是江湖上一个有名的色狼。

“江湖末流,声名狼藉,姑娘可是要取他性命?”

“不!我要见见他的人。”

“这个……”四先生沉吟了一阵,道:“好!在下想办法找他。”

四先生的拘谨神态,引起了于飞虹心中更多的好奇之念,故作娇柔的说道:“你怎么了?”

“在下很好!”

于飞虹忖道:你想逃避,我就偏偏要说。接道:“我想过了你说的话……”

四先生皱起了眉头,接道:“姑娘先请进用早点,在下已恭候多时了。”

于飞虹微微一笑,道:“去叫瑶华、若华来,陪我进餐。”

“是!”如得大赦一般,四先生快步退了出去。

两个侍餐的女婢,摆好了碗筷,垂手而立。

于飞虹一直打量二个女婢,发觉两人恭谨中一片冷漠,颇有翠园红楼中哑仆的味道,忍不住道:“你们是不是哑巴?”

“不是!”左首一婢低声应道。

“那为什么不说话?”

“婢子们奉命侍候。”

另一个女婢接道:“初度侍候,不知姑娘的口味,如有不合之处,姑娘只管指教。”

“噢!两位是?……”

“咱们今晨刚到!”左首的女婢说:“小婢理厨。”

右首一婢接道:“小婢调味。”

“好奇怪的名字,理厨、调味,都是厨房伺务的事,你们怎会取了这个名字?”

理厨道:“小婢们的名字,就是以职伺而定,名位合一,一目了然,姑娘想到什么,只要点名吩咐一声就行了,用不着多花心思。”

于飞虹愕然说道:“你们是专门为我取的名字?”

调味说:“是!小婢们人如其名,在这方面,都受长久的训练,自信自己有甚多的心得,相信很快会找出姑娘的口味。”

于飞虹道:“只有你们两个人么?”

理厨道:“厨下的事务,由小婢和调味负责,其他的人近日会陆续赶到。”

这时,瑶华、若华、四先生缓步行入。

于飞虹似已和理厨、调味谈出了兴趣,接道:“你们知道么,会有多少人来侍候我?”

调味道:“食、衣、住、行,至少有八个人来照顾姑娘的生活,至于还有多少人来保护姑娘的安危,听候差遣,婢子就不知道了。”

于飞虹奇道:“理厨、调味,职有专伺,难道衣、行住宿,也要学有专长么?”

“是的!”调味说:“就婢子所知,她们都是天下最好的老师调教出来的,每人都花了八年以上的工夫去学习,她们也是千百人中选出来的人,梳装的能梳出一百多种不同的发髻,何服的能调配出百种以上不同的服色,理行的人,能使姑娘行如闪电,渡水不觉船幌,车行不觉颠动,……”

于飞虹吁一口气,接道:“世上真有这种人才么?”

“是的!”四先生突然接口说道:“这些人都是早为姑娘准备的,设想之周,纵然富有四海的帝王之家,也是无法比拟。”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于飞虹说:“单是训练这些人才,岂不就要花费了很多的时间?”

“总要十年的准备吧!”四先生说:“这些准备,目的要使姑娘成为天下生活最舒服的人,放眼当今之世,再无第二个人能和姑娘相比。”

调味接道:“姑娘,请进早餐吧!再冷了,又要回锅,味道就不够鲜美了。”

经过这一番探询,于飞虹心中的疑问更多。

但有一点于飞虹心中明白了,四先生一夕之间态度大变,判若两人,是理厨、调味两个丫头来到的原因。

若华忽然叹一气,道:“小姐,我听了半天,当真是越听越不明白了。”

于飞虹淡淡一笑,道:“那就吃饭吧!品尝一下理厨、调味的手法。”

三人开始食用,果然味道十分佳美。

调味更是双目圆睁,看着于飞虹的反应,似是要从她的神情中,找出哪里调味不当。

忽然间,一声低低的号角声,传了进来。

四先生一皱眉头,飞身而出。

若华放了筷子,正要开口,于飞虹已说道:“吃饭,这么可口的小菜,岂可不吃?”

若华隐下去,开始进用。

大约几道小菜,烧的真好,三个人竟然吃的点滴不剩。

于飞虹放下筷子,调味已躬身说道:“姑娘指教。”

于飞虹道:“很好啊!非常可口。”

调味道:“多谢姑娘,但婢子看到姑娘进餐时,用牙箸微顿,可能是那盘拌三丝,醋放多了一点。”

“酸味稍重了一些。”

“是!婢子记下了。”

但见人影一幌,四先生出现在厅中,道:“姑娘,有人入侵,已被在下打退了。”

“噢!四先生瞧出了来的是什么人么?”

“来人有意隐密身份,青巾罩面,在下和他对了一掌。”

四先生说:“就他武功路数上看,似是南宫世家中人。”

若华大声叫道:“什么?南宫世家中人!”

瑶华右手食指轻弹,打了若华一下。

“怎么?若华姑娘认识南宫世家中人?”四先生两道目光凝注在若华的脸上。

“南宫世家在江湖上很有名望!”若华已平静下来,缓缓说道:“如是和咱们成了敌对之势,那可是麻烦很大了。”

四先生微微一笑,道:“不错,近年来,南宫世家的声誉,尤在各大门派之上,但请若华姑娘放心,区区在下,还不把南宫世家中人放在眼中!”

于飞虹道:“你肯定是南宫世家中的人么?”

“不能肯定!”四先生恭恭敬敬的回答:“但他用的武功,确是南宫世家的五行掌。”

于飞虹道:“五行掌可是南宫世家的独门武功?”

“不错!”四先生说:“五行掌介于少林大力金刚和武当的绵掌之间,是一种刚柔互济的掌力。”

若华接道:“这种掌力是不是很厉害?”

四先生笑道:“刚猛中含蕴有阴柔之力,是一种不易抗拒的掌力。”

“那一定是南宫世家中人了!”于飞虹说:“我在翠园红楼中时,见过南宫慕白。”

这时,理厨、调味,收拾好桌上的碗盘退了下去。

望着二婢去远,四先生长长吁了一口气,道:“南宫慕白是南宫世家的少主,姑娘和他很熟吧?”

“我想金百轮已经呈报的很清楚了。”

“是的,南宫慕白在这三年之内,一共去了四次翠园红楼。”四先生说:“瑶华、若华两位姑娘,也是他引荐入红楼之中!”

若华冷笑一声,道:“别人的隐私,你们倒是打听的十分清楚。”

瑶华道:“他们派了金百轮守住门,自然是什么都知道了。”

四先生微微一笑道:“两位明白就好,以后举止言谈,最好小心一些,需知,人后有人,要当心祸从口出啊!”

于飞虹一挥手,道:“瑶华、若华,你们去准备一下,顺便通知周杰、姜金一声,一刻工夫之后上路。”

“四先生……”于飞虹目送二女子出了大厅,低声说:“我想过了你昨夜的话……”

四先生急急接道:“在下昨夜多喝了一点酒,说些什么,已经记不起来了,姑娘最好把它忘去。”

“为什么?”于飞虹说:“你这样朝东暮西,岂是男子汉的气慨?”

四先生低声道:“暂请息怒,在下心怀苦衷,日后自当找机会解说明白。”

于飞虹昨夜苦思,一直想不出如何应付四先生,想不到对方竟是先行收兵,心中暗笑,脸却紧紧绷起,道:“上路,快马兼程,我要尽快的赶往杭州。”

一路东上,四先生未再出现,理厨、调味,除了在进餐时奉上菜肴外,也很少出现,但晓行夜宿,却是安排的井然有序。

于飞虹冷静观察,发觉了一切都在对方精密的控制之下,但围绕在于飞虹身侧的,都是她自己的人,刘星驰车,周杰、姜金双骑开道,茶花随行车后。

瑶华、若华陪着于飞虹坐在大车厢中。

于飞虹充分利用了这段时间,习练江湖三奇留下的武功。

到了杭州,一路上未出现的四先生,突然现身,引导蓬车直驶入一座青砖围绕的大庄院中。

于飞虹启开车上垂帘,只见金百轮肃立在大厅阶前,抱拳作礼。

“金叔!”于飞虹快步迎了上去,道:“别来无恙,翠园红楼中景物如何?”

“一切如常!”

“我爹呢?”

金百轮低声道:“他自封于密室之中,但有哑奴照顾饮食,供应无缺。”

“没有骗我吧?”

金百轮道:“姑娘,令尊十数年不肯离开地下密室一步,早已习惯那种与世隔绝的生活。”

“那座铁门,重逾千斤,既已封闭,只怕爹永远也不能出来了。”

金百轮微微一笑,道:“控制那铁门的按钮,都在密室之内,室外人如想破门而入,固然困难万分,但令尊却能开关自如。”

于飞虹沉吟了一阵,道:“你说爹还活着了?”

“是!令尊的一切希望,都在你的身上。”金百轮说:“只要姑娘好好的活着,令尊怎会自入绝境!”

谈话之间,行入了大厅之中。

这是座豪华的敞厅,雪白的绫壁,鹅黄的地毡,白玉茶几,黄缎坐垫,八盏垂在大厅的宫灯,也都是黄绫为罩,整座的大厅中的布置,只有黄、白两色,气派尊贵、雅洁,给人一种崇高的感觉。

六个黄裙白衫的少女,垂手肃立,神态间一派恭谨。

于飞虹已逐渐的习惯了接受尊敬,莲步缓移,行至中间一张太师椅上坐了下来,瑶华、若华不待吩咐,分站木椅两侧。

六个少女身躯移动,排列在瑶华、若华的身旁。

刘星、茶花、周杰、姜金,不知何故,未入大厅。

不待于飞虹询问,金百轮已抢先说道:“姑娘,周杰、刘星等,暂留厅外,此处乃姑娘治事、会客的地方,除了瑶华、若华两位亲随可以随行出入外,其他的人,未得召唤,均不可自行出入。”

于飞虹目光一掠六个少女,道:“她们呢?”

“她们是姑娘的随身丫头,她们年纪不大,但都各有专长,和理厨、调味,分别照顾你的衣、食、住、行,当然,也负责保护你的安全。”金百轮说:“她们的年纪不大,但受过严厉的调教,身手都还可以。”

于飞虹目光转动,仔细的扫过六婢,果然发觉她们和理厨、调味一般,有着一股莫名的冷肃气质。

看上去,她们五官秀美,身材苗条,都是美人胎子,又正值花样年华,应该是娇媚横生,风情动人的少女,但她们内蕴着一股冷肃之气,使人有不敢接近的感觉。

“金叔,你说,她们都有着很好的武功?”

“是!寻常的江湖武师,很难是她们手下三合之敌。”

于飞虹冷笑一声,道:“我可不可以考考她们?”

“当然可以!”金百轮说:“她们已拔入你手下听命,生死都由你决定了。不过,先请办理一件大事之后,再考她们不迟!”

“大事,什么大事?”

金百轮脸上掠过一抹痛苦的神色,道:“是关于四先生的事。”

于飞虹怔了一怔,道:“他……怎么了?”

金百轮道:“他对姑娘心存不敬,应予惩罚!”

于飞虹心头一跳,双颊上也泛起了一片红晕,赶忙吸口气,镇定一下心神,道:“他在哪里?”

“厅外候传。”

“好!叫他进来。”

金百轮高声说道:“请四先生入厅。”

于飞虹强自压制着激动的心情,凝目望去。

只见四先生双手被一条丝索绑起,缓步行入大厅。

他面色苍白,神情落寞,行距于飞虹身前六尺之处,停了下来,道:“在下有罪。请姑娘处置!”

于飞虹心中忖道:他武功卓绝,才气纵横,什么力量,竟使他心甘情愿,在众目睽睽之下,束手就缚,这等忍辱的勇气,比起死还要难受,想他心中,必是痛苦万分了。

那一夜四先生表露心迹,四外无人,这件事又怎会泄漏出去呢?

但闻金百轮低声说道:“请姑娘下令!”

于飞虹回顾了金百轮一眼,道:“要我如何处置?”

“这就全凭姑娘了。”

于飞虹道:“我全权作主?”

“是!姑娘如何决定,悉凭己意。”

于飞虹点点头,道:“四先生能不能自去手上的索绳?”

四先生道:“这白龙索代表了无上的权威,在下不敢擅自取下。”

于飞虹略一沉思,缓步离位,行近四先生,伸手一拉丝头,丝索自解。

敢情,这捆绑只是一个样子,以四先生武功之高,就算是重枷铁索,也未必能捆得住他。

于飞虹把丝索交给了金百轮,轻轻吁一口气,道:“四先生,你请吧!”

四先生双眉耸动,神目放光,道:“姑娘就这样放走在下么?”

这两句话,语意双关,既流露出了感激之意,又替于飞虹开脱,把罪行一肩担起。

于飞虹心中一动,低声道:“想来,你也是无心之过,你请吧!”

四先生道:“多谢姑娘大度不究,在下告退了。”

金百轮突然抱拳一揖,道:“四先生好走!”

四先生苦笑一下,道:“你在翠园红楼中住了很久,对于姑娘知之甚深,希望你善为照顾。”

金百轮道:“金某遵命。”

四先生目光一掠于飞虹,突然一长身,去如轻烟,消失不见。

于飞虹低声道:“好高明的轻功!”

金百轮道:“四先生内功深厚,文武全才,放眼武林也算得顶尖高手了。”

于飞虹点点头,道:“但不知派在我手下听差的八个丫头,比起四先生如何?”

金百轮道:“这不能比,但她们也称得一流高手!”

于飞虹道:“噢!那我就要真刀真枪的试试她们了。”

金百轮道:“可是,没有对手啊!”

于飞虹道:“我!我要亲手试试她们!”

金百轮道:“她们对你心怀畏怯,如何敢和你动手?”

于飞虹道:“这就奇怪,我和她们不过是刚刚见面,怎么对我心怀畏怯呢?”

金百轮叹口气,道:“她们虽然各有专长,但却是死士,你有任何损伤,她们就要以身相殉!”

于飞虹呆了一呆,道:“素无渊源,她们为什么要对我如此的忠心?”

金百轮道:“她们受到了天下最好的训练,受命从主,既终身如一,这些人,就是专门替你训练的啊!她们由千百人中,选出这八个来,训练了十年以上。”

于飞虹心中不禁有点感动,忖道:什么人,对我如此之好,花了十多年的工夫,替我训练八个女婢?

这是她心中之言,却未说出口来。

但闻瑶华说道:“小姐,由婢子和她们过招如何?”

于飞虹道:“好!我考验她们,也试试你们,叫刘星、茶花进来!”

瑶华应了一声,还未及行动,理厨、调味,已带着刘星、茶花行了进来。

金百轮低声道:“姑娘,八龙女受教甚深,剑法冷厉,要她们点到为止。”

“八龙女,她们叫龙女?”

“是!对姑娘她们是从婢,每人都学了一个专长伺候你,但在武林中,她们却是不折不扣的八条小龙女,不是一般江湖人物能够抗拒的!”

“她们比金叔如何?”

“我不敢掠美,真要放手而战,我不是她们的敌手。”

“那我更要认真的试试她们了……”于飞虹说:“我要看到她们真实的本领!”

金百轮道:“她们学的杀人剑法,凶厉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我担心瑶华、若华……”

于飞虹接道:“我已经决定了,金叔不用再多说了。”

金百轮急的满脸通红,却是不敢多言。

于飞虹目注理厨、调味,道:“你们侍我饮食,也是龙女?”

理厨道:“是!”

于飞虹道:“什么龙?”

理厨道:“婢子主红。”

调味道:“婢子白龙女。”

于飞虹道:“如何证明?”

调味道:“鬓花颜色。”

于飞虹仔细看去,果然发觉理厨右鬓发上插了一朵小红花,调味鬓发上,有一朵小白花,花朵很小,不留心,很难看得出来。

点点头,于飞虹说道:“谁照顾我穿戴衣物?”

“小婢奉衣。”

“小婢画眉。”

于飞虹仔细看去,发觉奉衣戴的蓝花,画眉戴的黄花。

“两位的能耐是?……”于飞虹对这些秀丽小婢并非讨厌,但却不喜欢她们那种冷厉的气质和木然的表情,有些讥讽的说。

奉衣道:“小婢擅长烫衣、配色。”

画眉道:“我会调粉梳装。”

于飞虹道:“还有么?”

奉衣道:“为姑娘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画眉接道:“小婢能梳出各种发式,又快又好。”

于飞虹轻轻吁一口气,目光一掠另外四个女婢,道“你们自己报上名字吧。”

“小婢驭车。”

“小婢飞马。”

“小婢拥被。”

“小婢抱枕。”

于飞虹道:“你们管我的衣、食、住、行,也要保护我的安全?”

“是!……”理厨说:“有人如想伤害姑娘,先得杀了我们八人。”

于飞虹道:“瑶华,你先考试一下理厨。”

瑶华应了一声,行向理厨,道:“理厨这名字,太难听了,你们八条龙女,应该改个名字才好!”

理厨道:“咱们只要姑娘一听名字,就知主理何事,好听不好听,又何妨?”

瑶华忖道:听到她的口气,对小姐倒是一片忠诚,一个人能够训练到这等接近愚痴的忠诚,恐怕也要一些特殊的方法才行,真不知训练她们的人,用的是什么手段?

心中念转,口中说道:“你厨下的手艺,相当不错,但不知武功方面能否和厨下的手段一样高明?”

理厨道:“这十几年来,我只作两件事情,一件烧菜,一件练剑。”

“好!那就亮剑……”瑶华说:“我领教你的剑法!”

“慢着……”理厨转向于飞虹说道:“姑娘,婢子练的剑法以杀人为主,不适合比武试招,我怕收手不及,伤到了人。”

瑶华冷笑一声,接道:“你尽管施展,杀了我,不要你赏命就是。”

“不!我要姑娘下令才能动手……。”

于飞虹暗暗忖道:这些时日,瑶华习练不归谷中武学,应该已有很大的进境,就算不能取胜,自保应该可以,如不要她们全力施展,看到她们真正的技艺,就无法了解她们的实力。

衡量过轻重得失,于飞虹立刻下令,道:“理厨,你尽管全力施展,伤了人与你无关!”

理厨道:“婢子遵命!”右手一探柳腰,手中突然多了把三尺长短的软剑。

原来,软剑扣在腰间。

这种兵刃,施用时,十分困难,心需先以深厚的内力,贯注剑身,才能发挥凌厉的攻势。

瑶华打斗的经验不多,但她对软剑一类兵刃的特性,却不陌生,刘星的缅铁软刀,和软剑是同一型的类似兵刃。

对付这等软、硬由心的兵刃,瑶华不敢大意,吸一口气,短剑出鞘。

理厨的软剑长逾三尺,瑶华的短剑,却只有一尺五寸,看上去很不调和。

“瑶华姐姐,请恕小妹放肆了!”玉手一振,三尺软剑,笔直的立了起来。

于飞虹忖道:“看来理厨人性仍在,能分出长幼之序。”

瑶华道:“不客气,请出手吧!”

理厨道:“恭敬不如从命!”软剑突然飞起,从斜里斩来!

这一剑说不上什么招式变化,但却隐隐有“玉带围腰”、“泰山压顶”的影子在内,取其精要,合二为一,是那种道道地地的杀人手法。

瑶华举剑上撩,“野火烧天”,如封似闭,横截软剑。

但理厨软剑突然折转,剑芒一闪,返点向瑶华的咽喉,变化诡异,出人意外。

瑶华吃了一惊,急急闪身退开七尺,才避过一剑。

周杰、姜金虽未入厅,但却站在厅外,看双方动手搏杀,他们经验丰富,目睹软剑招术变化,大异正常的武功路数,心中大感震惊。原来,武功到了一定的境界之后,招术的变化,随心所欲,已不受常态阻止。

理厨一剑逼退瑶华,并未收手,反而乘势一剑,直刺过去,剑如毒蛇,直点前心。

瑶华挥剑一挡,娇声说道:“果然是杀人剑法,恶毒的很。”人随剑转,忽然逼近理厨,左手点出一指。

理厨微微一笑,道:“瑶华姐好身手。”左手划个半圆,反扣瑶华左腕。

但她右手长剑,并未停下,暗劲驭剑,剑身忽转,绕向后背。

若华大吃一惊的叫道:“小心后背。”

瑶华亦感觉利刃破空,一提气,吁的一声,由理厨的身侧,直冲过去。

剑势诡奇莫测,应变全凭心机。

但显然,几招交接下来,瑶华落在守势。

于飞虹目睹理厨剑势,心中突有所悟,一些熟记于胸的武功变化,总觉脉络不通,此刻却顿然大悟,运用存于一心,不能受一招一式的限制,其间的连贯方法,必须要自行融汇一炉,那才是真正的技重精卒之术。

她天资聪慧,领悟过人,能见一反三。

瑶华闪避开两度凶险,心中惊痛交集,对手年龄比自己还小一点,其艺业的造诣,难道真的强过自己很多不成,为什么一出手就把自己逼的险象环生,于飞虹的细心传授,自己的一股强烈的争胜意愿,由瑶华的内心中泛生起来。

手中短剑突然挥出。

这一剑奇幻凌厉,正是不归谷中留下的武功招式。

前贤绝学,威力震人,理厨软剑突然在前胸划成了个圆圈,叠起一片剑影。

双剑触接,响起了一片金铁交鸣之声。

但叠重的剑影,却阻止不了瑶华那凌厉的一击,穿破了重重的剑影,直逼向理厨前胸。

但瑶华却在剑近前胸三寸处,倏然住手,道:“承让了。”

理厨呆呆的望着瑶华,脸上是一片佩服的神色,道:“瑶华姐剑法高明,小妹甘拜下风!”输了就承认输了,倒是一片坦然胸怀,瑶华心中对她们的厌恶之气,消退了不少。于飞虹目睹瑶华发挥出剑上的威势,心中更是高兴,不归谷中绝学,果有神奇之处。

金百轮看的双目圆睁,暗暗忖道:“这一剑完全不是无影门中武功,破壁穿云,气聚一点,凌厉异常,这丫头从哪里学到的武功?瑶华武功大进,于飞虹自是更有成就,难道她们真的由不归谷中得到了传说中的武学?”

理厨已收起软剑,退到一旁,脸上平静,既无羞愧的神色,亦无激忿之情,似乎胜败是兵家常事。

瑶华看的大为佩服,忖道:看她年纪,似乎还小我一些,修养工夫,却是高我很多了。

但周杰看的心头震动,暗里吃惊,小小年纪,被训练的七情不动,这确是作杀手的重要条件。

这一战,光阴简短,交手两三招,已是生死两度交关,没有刀光剑影的缠斗。

于飞虹微微一笑,道:“理厨!问问她们,哪一个心中不服,不妨出来和瑶华动手一战。”

理厨应了一声,行出两步,高声说道:“姑娘有令,你们哪一个心中不服瑶华姐姐的武功,不妨出来向瑶华姐姐挑战。”

她连叫数声,无人答应。

于飞虹冷眼旁观,发觉了这些女孩子,办事的能力,大大的超过了她的年龄,而且冷静、沉着,完全革除了一般少年男女的冲动易怒的个性。

“回姑娘……”理厨说:“无人敢和瑶华姐姐动手。”

她不但冷静,而且,还深懂自持身份,讨人欢心。

于飞虹冷笑一声,道:“既然没有人向瑶华挑战,那就要把你们拨在瑶华手下,以后,你们都要听从瑶华的令谕行事,哪一位不愿意,可以提出来!”

八女婢个个神情平静,躬身应道:“我等听从姑娘的令谕。”

“好!由现在起,你们一起都听瑶华的调度,我有事,会传见你们!”

这道令谕,下的很严,也就是说没有于飞虹的令谕,他们都不准擅自入内。

抱枕道:“姑娘,婢子和拥被,负责小姐的起居侍候,难道也要听传才能晋见么?”

“对……”于飞虹道:“有事情,我会要若华传你们。”

“是!”抱枕躬身一礼,退到一侧。

于飞虹一招手,道:“金叔,请里面坐!”

转身行入内厅。

若华紧随身后,金百轮只好跟在若华身后,行入内厅。

内厅布置的十分豪华,一色淡绿,连八张檀木太师椅上,都放着淡绿色的坐垫。

于飞虹已习惯受到尊重,自动在主位上坐了下来,道:“金叔请坐!”

“是!……”金百轮完全改变在翠园红楼时的以老卖老形态,竟然表现出了无比的尊敬,道:“姑娘!有何吩咐?”

于飞虹道:“四先生呢?”

“四先生……”金百轮轻轻咳了一声,尽量使自己变的平静,道:“他已经走了。”

“走?……”于飞虹道:“到哪里去了?”

“这个……我不太清楚,他已离开杭州!”

“金叔!”于飞虹说:“四先生自己走的,还是被迫离开了这里?”

金百轮道:“姑娘,这件事很重要么?”

“不一定很重要……”于飞虹冷冷的说:“但我想知道为什么他离开的时候,也不来说一声?”

“这个……”金百轮说:“姑娘要原谅他,他奉命离开,十万火急,没有时间来和姑娘告辞了!”

于飞虹心头一震,暗忖道:难道他对我存有非份之想,已经泄漏了出去?口中说道:“这就不能怪他了。金叔,你从年轻时看着我长大,希望你多多照顾我!”

“是!姑娘放心,在下会全力以赴。”

“好,那就多谢金叔了。”

“不敢,不敢,姑娘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告辞了。”金百轮站起身子。

“金叔请去休息。……”于飞虹站起身子,微微躬身作礼。

金百轮抱拳一礼,退了下去。

若华低声道:“小姐,现在,金百轮好像很怕你?”

于飞虹苦笑一下,道:“老实说,我也有点糊涂了,但事出常情,必有非常原因,这不是我们的经验所能了解的。”

若华道:“要不要找周杰来商量一下?”

于飞虹道:“好!你去请他们进来……”语声一顿,接道:“要刘星、茶花守住门口,任何人都要先传报再进来。”

“婢子明白……”若华举步而去。

周杰和姜金行入内厅,竟也躬身作礼,道:“姑娘,有何指教?”

于飞虹“嗤”的一笑,道:“两位不用如此,我还是原来的于飞虹,性格上有些改变,也是为了应付这突然改变的情势、环境。”

周杰道:“是啊!姑娘随机应变,十分得体,在下等好生佩服。”

“周镖头……”于飞虹说:“我希望借重两位的江湖经验,告诉我一些事情……”

姜金四顾了一眼,接道:“这里方便么?”

于飞虹道:“我已要刘星、茶花,守住门户,没有什么不方便的,两位只管畅所欲言,就算有什么变化,我也不在乎了。”

“好!有姑娘这句话,我们就可以放胆直言了……”周杰做微笑着说:“在下行走江湖,见过的奇人奇事不少,但却从未遇到如此的诡异变化,江湖上竟有这么一股隐密的力量。”

于飞虹道:“我先请教,他们这般对我,用心何在?”

周杰道:“真正的原因,在下不敢断言,但就个人的观察所得,应和姑娘的美丽有关。”

于飞虹点点头。

姜金道:“这是处心积虑的安排,八龙婢,至少要十年以上的时间,才能训练出那等身手,这些人,也似是为你准备的?”

于飞虹道:“我想不通的也就在这里了,以他们的力量,逼我就范,并非难事,为什么要这样大费心思?”

“姑娘是小谪人间的仙子……”周杰说:“他们希望是一个完美的结局,拥以名器,尊以富贵,他们给你天下最好的东西,使你觉着名、利尊贵,尽在掌握……”

于飞虹接道:“先征服我的心?”

姜金道:“就是如此,一个人如被捧上了天,一旦要跌落下来,那份痛苦和懊恼,就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得了。”

于飞虹道:“我明白了,现在,我应该如何应付?”

“这个……”周杰沉吟了一阵,道:“要姑娘自作主意了……”

姜金接道:“古往今来,有几人能够逃过名缰利锁的羁绊,何况集富贵尊贵于一身?”

周杰道:“一般的人,花上了数十年的血汗,冒百战凶险,搏得名利,已是鬓发斑白,这还是最好的结果,十之八九,都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像姑娘这样忽然间利禄涌来,全不费吹灰之力,就区区所见的八龙女婢,个个身手了得,她们虽是艳如春花一般的大姑娘,但她们的武功,却是江湖中一流高手,何况,在暗中还不知道有多少高人相助,在下相信,姑娘很快即将名满江湖……”

于飞虹叹息一声,接道:“这也值得高兴么?”

周杰道:“在下只是陈明厉害,以供姑娘参考。”

于飞虹道:“这一切都是假象,我只不过是他们一个傀儡,他们把我捧上首位,只怕是别有用心。”

周杰微微一怔,道:“姑娘的意思是?……”

“两位也见过八女婢的剑法了,不知有何看法?”

周杰道:“剑出如风,招术诡异。”

姜金道:“招招取命,剑剑夺魂。”

于飞虹道:“她们不是来保护我安全的从卫女婢,而是八个冷酷无情的杀手!”

周杰道:“不错,剑剑取命,杀人如麻,纵然成名江湖,也是恶名卓著。”

姜金道:“这一点,在下竟未想到。”

于飞虹道:“我的名气越大,杀人越多,结的仇家也越多,像懒龙、怒狮、闪电豹一样,想想看,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局面?”

周杰道:“姑娘高见!”

于飞虹微微一笑,道:“我想到这些,也是由两位的分析中得到启发。”

周杰道:“对!用权势尊荣,把姑娘造成人人害怕的罗刹、魔女,逼的武林各方豪雄联手对付姑娘……”

“那时候,我必须要仗凭他们作后援……”于飞虹说:“只有听从他们的摆布了,愈陷愈深。”

周杰接道:“姑娘思虑深远,我等难及,但在下想不通的是,他们这等处心积虑的用心何在?”

于飞虹道:“他们要彻底的降服我,要我两手血腥,满身罪恶,依附他们的保护之下!”

周杰道:“既然洞悉阴谋,姑娘定有打算了?”

于飞虹道:“周兄的看法呢?”

周杰暗暗忖道:这丫头年纪不大,但行事老练,每次都先让我们说出意见,她在着中思量,予以裁决,省却了不少的思考,借了我们的江湖经验,也表现了她卓越的才华。

心中念转,口中说道:“既然知晓了他们的阴谋计划,那就不能陷入他们的圈套。”

于飞虹道:“以我们几人之力,和他们正面抗拒?”

周杰道:“实力相差太多,不宜力敌。”

于飞虹道:“那要智取了?”

周杰苦笑一下,道:“姑娘,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借敌之力,养己之力。”

于飞虹接道:“很高明的办法,我也正有此意!”

周杰道:“不过,以对方的精明,此事很难不被发现,姑娘要作最坏的打算才行!”

于飞虹道:“唉!周兄说的不错,不论我们如何小心,只怕也很难保得秘密不泄,两位今日赐教很多,飞虹感激不尽,两位可以早些走了。”

“走……”周杰讶然说道:“姑娘要我离去?”

“是……”于飞虹说:“秘密一旦泄漏,难免放手一战,敌势强大,胜机渺茫,两位又何必留此作无谓的牺牲呢?”

周杰笑道:“我们自知帮不上大忙,不过我和姜兄早已抱定了必死之心,姑娘不用为我们的生死担心!”

于飞虹道:“两位义薄云天,既愿不计生死的留下来,飞虹衷心欢迎,但此后凶险重重,两位可否愿以闲暇之时,习练一些武功呢?”

周杰、姜金听得心头大喜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于飞虹嫣然一笑,随手取出一本手录绢本,道:“这上面,我记载了一些武功,两位请仔细看看,照上面练习,过几天,飞虹再找时间和两位切磋。”

周杰接过绢本,道:“多谢姑娘厚赐。”心中却道:这丫头早有准备,似是我们如何反应,都在她预料之中了。

瑶华很忙碌,她费尽心机和八婢相处,既要了解她们的武功,又要了解她们心理状况。

八龙女被一种严酷的教育,训练得性情大变,完全失去了青春少女的天真,一个个变的少年老成,没有笑容,没有娇媚,一付冷冰冰的表情。

瑶华和她们倾心相交,引导她们相互谈笑。

少女情怀总是诗,八个姑娘在瑶华诱导之下,逐渐春风解冻,慢慢在恢复少女天性。

于飞虹也很忙,和若华研究裁制火龙甲,花了四五天的工夫,制成了一套衣裤,和一件背心。

天地间精华之气孕育成的灵异之物,果然神奇,不但可避利刃,而且质地柔软,穿在身上冬暖夏凉。

于飞虹计划的很精密,争取每一寸的光阴,若华、茶花、刘星除了守候门户之外,都在闭门习武,于飞虹也在全力求进。

她明白,现在处境,表面上风平浪静,一旦闹翻,立刻即是一个八方风雨,生死相搏的局面。

她必需尽最大的力量,充实自己的力量。

半月时光,勿匆而过。

于飞虹似是忘记了来杭州的目的,也忘记了数里之外,就是天下闻名的西湖。

这是座深大的宅院,金百轮住在第一进中,他有些怕见于飞虹,总是逃避碰见,于飞虹数日未召见他,他心中顿觉轻松,但一连半个月不闻讯息,却有些沉不住气了,他巡行了宅院,暗中观察,发觉了一切都出奇的平静,但隐隐中又觉得每个人都很忙,除了理厨、调味忙着烧饭炒菜之外,大都闭门不出。

平静的样子,几乎和翠园红楼中一样。

金百轮也发觉了八龙女有些不对,但一时间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她们容貌如昔,举止依旧。

当然,如果他能观察的仔细一些,他会发觉,八龙女最大的不同,是她们神情开朗了些,不像过去那种神色冷漠的样子。

于飞虹也开始和八龙女接近,不像初见时那种严厉的神色,和她们有说有笑。

初时,八龙女很不习惯,就算想笑,也都咬着牙,绷着脸,表现出一付恭谨受教的样子,但五六天相处下来,八龙女也逐渐适应了,和于飞虹之间那道恭谨的藩篱,逐渐的撤除。

于飞虹正要如此,她要和她们相处如春风化人,化掉她们外面的那片冰层,收服她们的心。

若华生性活泼,更是很快的和八龙女相处融洽,情同姊妹。

即是茶花、刘星也都和她们相处的很接近。

当然,这是于飞虹的要求,看似自然,其实每个人都花了很大的心思,想尽办法去接近八龙女。

但若华和茶花投入的,也是真正的情感、友谊,并无半点机诈手段。

这就使八龙女内心中起了很大的变化,她们学的为人处事方法,和遇上的人人事事,完全不同,再加上于飞虹和瑶华刻意的安排,使八女心扉大开,人性由压抑中爆发出来,她们彼此接纳下十几年相处的情意,也接纳了于飞虹和瑶华等人。

四先生太过接近于飞虹,被调离开,金百轮有意的逃避,却给了于飞虹从容的布署时间。

直至金百轮接到了询问的令谕,那已给了于飞虹近一月的时间。

这一月中有很大的改变,周杰、姜金练会了不少绝奇的武功,两人都有了二十年的习武基础,这些武林绝学,给了他们很大的启发,也引起他们的狂热,投注了全部的心力。

金百轮急急求见,于飞虹微笑问道:“金叔有什么大事,一早就要见我?”

“我是关心姑娘的生活?……”

“很好啊……”于飞虹说:“八个善解人意的丫环,各有专长,把我照顾的太好了。唉!起初时,我还是有些不太习惯,现在,却是不能少了她们!”

“那就好……”金百轮说:“西湖近在咫尺,姑娘难道不去西湖一游么?”

于飞虹道:“就是近在咫尺,随时都可以去,倒是不太急了。”

金百轮呆了一呆,道:“原来如此。”

于飞虹道:“金叔如此关心侄女,不知是出于自己的心意呢?还是受命查问?”

这几句话如刀似剑,刺的金百轮满脸苦笑,道:“姑娘既然知道了,又何必苦苦追问呢?”

他始终以姑娘称呼,不敢以前辈自居。

于飞虹微微一笑,道:“既然金叔叔很关心我的生活寂寞,咱们今天就去游游西湖吧!一切就麻烦金叔准备了!”

“是!”金百轮说:“不知姑娘要带些什么人去?”

“八龙女、瑶华、若华、茶花、刘星、周杰、姜金都去,至于金叔要带些什么人,那就请金叔自己决定了。”

“好!在下这就去准备。”一抱拳,退了出去。

若华低声道:“小姐,看他一脸奴才相,你尊称他金叔,他也不敢回应。”

于飞虹叹息一声,道:“他本来就是一个奴才,不过,他替翠园红楼守了十余年的大门,就算是别有所图,奉命监视我们,但这十几年的相处,我也该尊他一声叔叔。”

若华道:“小姐,忘了他打伤你的事了?”

于飞虹笑一笑,道:“事过境迁,还提它作甚?”

若华笑道:“小姐大人大量,小婢可没有这个风度呀!”

于飞虹微微一笑,道:“我们的平静时间短了一些,如果能再多两三个月,我们的收获会更大一些,但这也差强人意了,天下事不如人意者,总是十之八九……”

“小姐的意思是?……”若华似是不太明白的问道:“我们的生活,会有改变?”

“是的,很大的改变……”于飞虹说:“他们早已经为我们铺好了一条路,看似繁花如锦的一条路,但实质上,这条路却充满着凶险。”

“小姐,能不能说的明白一些,让婢子早作准备……”若华说:“八龙女心性上正在改变,希望能两变合一,她们是很好的帮手!”

于飞虹道:“其实说穿了,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他要我们很快在江湖上闯出声名,也让我们受到武林同道仇恨,我们的遭遇就像懒龙、怒狮、闪电豹一样,名满天下,却又寸步难行,我们必需永远保持着强大的力量……。”

“我明白了……”若华说:“这些力量,是他给我们的,他随时可以收回,就像八龙女一样。”

“对!那时候,我们一切,都需要依附在他们的身上,一切听从他们摆布了!”

“小姐……”若华说:“他们是谁啊?”

于飞虹道:“可怕的也就在此了,到现在为止,咱们还不知道他是谁。”

若华道:“婢子还有一点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花费如此庞大的工夫,来对付小姐呢?你在江湖上,没有任何恩怨情仇呀!”

“我想不通的,也就在此了,但个中一定有原因,也许是上一代种下的因……”于飞虹突然住口不言。

这一次,若华没有插嘴,她只是静静的等着。

“难道,他们把我困在翠园红楼中,等我长大?”于飞虹缓缓的说:“就是为了现在,他们究竟对我有什么企图呢?”

“姑娘……”金百轮的声音,遥遥传了进来,道:“车马都已备齐,恭候姑娘。”

“我们走……”于飞虹当先举步向外走去。

一辆华丽的蓬车,早已等候在门外,驭车、飞马二婢,站在车前。

于飞虹目光转动,不禁微微一皱眉头,此去西湖,不过是数里之路,但摆出的气势,却很大,十二匹健马,一字排开,瑶华带着六个女婢,控缰而立,刘星、茶花、周杰、姜金、金百轮,也都牵马恭候一侧。

于飞虹低声道:“金叔叔,这不像是去游湖?”

“这是姑娘的气派……”金百轮说。

于飞虹吁一口气,道:“若华,快扶我上车。”

若华似是也成熟多了,扶着于飞虹登上蓬车,随入车厢。

这是一辆特殊的蓬车,车厢很宽敞,铺着粉红色的毛毡,粉红色的坐垫,可坐可卧,非常舒适。

飞马、驭车,跃上车辕,放下长垂帘。

蹄声得得,金百轮一马当先行去。

瑶华带着六婢,走在车前,刘星、茶花,紧随车后,周杰、姜金,却故意落在十丈之后随行。

“姜兄,咱们该怎么办?”周杰是很谨镇的人,他们心中早想到了很多事,但却一直隐忍不言,直到确定了完全安全时,才说了出来。

姜金道:“这一个多月,在下学到的比十年还多,武功博大,远在我们的想像之外……”

“我知道……”周杰说:“我是说,我们定个主意了,留下来,还是早些离开?姜兄,应该看出来了,我们的去留,对大局不会有任何影响,也不会引起金百轮的关心。”

姜金道:“咱们和于姑娘的约定,还差十个月才能满期,现在离开,岂不是有失道义?”

周杰道:“姜兄的意思是要留下来了?”

姜金道:“作人应该有始有终,就算咱们留下来,帮不上什么忙,也该等约定期满再走!”

“如果人家要咱们走呢?”

“谁?……”姜金说:“除了于姑娘,谁会撵我们离开,再说,别人也没有资格撵咱们。”

但闻蹄声盈耳,走在最前面的金百轮,竟然兜了回来,而且来势很快,马近周杰、姜金,突然一带缰绳,健马长嘶而立。

周杰、姜金心中唬地跳了跳,不由得相互对视一眼。

周杰心中暗忖:莫非又是想赶我们走。

暗忖之际,周杰抬头,正巧碰上金百轮那双精光灼灼,冷冷地注视着他俩人的目光。

金百轮冷哼一声,道:“两位久久不舍离去,难道两位自信自己有能耐,保护于姑娘么?”

周杰心中暗道:“来了!果然又是来撵我们的。”

但此时,他腹中已有对策。

“金爷!”周杰双拳一抱道:“我兄弟二人拿人钱财,当人差。于姑娘雇佣我二人,言明只管带路,至于安全上自有人保护。不是我二人不自量力,不识好歹,而是于姑娘在雇佣我二人时,曾言明除非她亲口解约,否则谁也不能擅离一步。江湖上走镖重的嘛,就是信诺……”

姜金和周杰相交甚久,一听周杰把事情往于姑娘身上推去,老江湖了,哪会不明白,立刻接口道:“金爷,大家都是在江湖上混的,一诺千金,靠的就是这个,人家才敢来托镖,我们若是擅自离去,别说总镖头会怪罪下来,就是慕白公子和于姑娘他们,随口问上一句,也等于是我们俩砸了镖局的招牌!”

周杰看看金百轮的面色不再那么森冷,打铁趁热道:“金爷!您想,就因我二人在未得于姑娘首肯之前,就妄自离去,在江湖道上传开来,我们俩可以不要做人,但毁了龙凤镖局的招牌不打紧,只是以后还有谁敢托镖,而镖局里上下十多家分局,大小近千口人靠什么维生?这等大罪人,我等实在不能做!”

金百轮点点头,但刹那间,脸色又冷硬起来!

“如果我不说出去?”

“此事你不说,尚有天知、地知、于姑娘一行主仆皆知,瞒不了人的!”

“如果我还是要你们走呢?”

“只有两个办法。”

“什么办法?”

“第一,求于姑娘开口遣我们走!”

金百轮脸上闪过一丝为难的神色。

“第二呢?”

“第二嘛……”周杰和姜金相对苦笑一下,道:“那只有请金爷动手,杀了我们吧!”

金百轮眼中杀机顿炽,冷哼道:“那我就杀了你们!”

姜金和周杰走南闯北,世面见得多,在方才说到第一个方法,求于姑娘时,便发现了他的弱点,看到金百轮手抬高,二人不但不避,反面静坐马上,等待掌势落下。

说也奇怪,那金百轮手掌未落下,反面叹了口气,左手软软垂下,一脸的晦黯。

双腿一夹马腹,转身正欲前行时,忽又勒住马,他转头朝周、姜二人深深看了一眼,道:“你们可知道,今日不走,他日你们所面临的是什么吗?……”

“呀”地一声,金百轮已策马前行。

留下二人,楞坐马上。

待周杰回过神来,再一想,全身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他朝姜金一看,只见姜金拉僵绳的手,抖颤的更厉害。

姜金寒著脸,无奈地一笑道:“周兄,你知道,此后……”

周杰也苦笑道:“我知道,今后,他们不会再对我们客气了!”

姜金道:“我终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那么顾忌,我们两个武功又低,对他们又有什么害处?”

“也许是和于姑娘雇佣我们同一理由!”

“对!于姑娘主仆武功、才智皆在我们之上,所欠缺的是江湖经验,于姑娘想到的,他们也想到了!”

周杰微一点头,领先策马前行,直到离于飞虹的马车一箭之地,才放松马缰,与金百轮默默地并辔而行!

于飞虹坐在舒适华丽的马车里,透过细竹软帘望出去,湖畔的路上,不时有行人停下脚来,看着这么大排场的一行人,甚至指指点点,做不同的臆测和不绝于口的赞美,于飞虹却没有一丝骄傲或得意之情。

她一心一意低声在为若华解说这几天练功时,所碰到的难题,一一地为若华讲解,纠正。

驭车的技术真好,一路行来,很平稳,没有丝毫的颠簸。

说来好笑,在这种阳春三月的西湖畔,这两个美女竟无心于浏览风光,而在苦研伤敌致胜之技,实在一大讽刺。

六婢个个是娇美艳俏,领前的瑶华更是姿容绝世,一路上引人注目。加上金百轮银鞍白马,在那七女之前领着蓬车人马,浩浩荡荡前行,十分惹人注目。

街道上有些人干脆在门口站着,你一言、我一语,指手划脚的在观看着。

一行十来匹马及车,看似缓慢,实则马蹄声疾促。

没多久,已来到西湖畔。

只听得驭车说道:“姑娘,请换舟。”

那一边的瑶华已迎上来,卷起垂帘,先下蓬车的是若华,若华一下车,便肃立在车下,等候于飞虹下来。

四周的人,有大半是来游湖揽胜的游客,咋见如此大的排场,纷纷驻足围观,此刻见到垂帘卷动,立时一股香气扑面而来,虽不知是何种香味,闻起来却令人全身轻飘飘的,有如置身云端。

就在众人神驰之际,一阵衣裳唏嗦,环佩叮当响动声中,一个天仙丽人,由车上款款而下,在众人惊呼声中,由八女簇拥着,往游舫停泊处而行。

金百轮立在游舫前,恭候着于飞虹。

他一见于飞虹到来,弯身一礼道:“姑娘,船已备妥,静候……”

于飞虹不语,微微一笑,领着八女上船,茶花、刘星、姜金等跟在后,金百轮俟众人皆上船才一跃而起,飞身上了船首,下令起泊。

船舱宽阔异常,设置亦很典雅,两侧的窗中,设有垂帘窗帘,窗下设有仰榻、坐榻,舱中另设有一房间,可在此休憩。

于飞虹挑了一个临窗的位置,坐下来静静欣赏西湖风光。

船上望去,岸边水上落花片片,湖水却是清澈如明镜湖。湖畔垂柳倒映,桃杏参植,红白相间。

偶而在柳荫桃树缝中,会露出一角曲桥朱栏,或是一间瓦舍、草房,一堵红墙,偶而会有一两艘小船、画舫划过水面,划破水中的层叠山峦。

朱檐飞阁、寺庙重椽,一一在眼底掠过。

忽的由风中传过一阵音乐声。于飞虹本来就会弹琴谱曲,在这种凉风习习,流水琴韵中,不由得仔细搜寻琴声来处。

音乐声是顺风面来,起先是琴声悠柔,轻缓漫漫,进而清脆,继而细听,似乎琴声中杂有人声吟和,在琴声慢急之时,忽地瑟声响起,初时低沉,再则清扬。不注意听时,以为是琴、瑟各自为调,再细听,又如龙吟凤鸣般,此唱彼和,合作无间。

于飞虹虽会琴瑟,但此和曲未曾听过,所以听得格外仔细。初听时,她还在留心那琴瑟勾弦,再过不久,她已全神融入乐声中,只觉得自己如彩凤般,飞翔于云彩间,那份心情,如痴如醉,数月来的奔波疲乏,消失的无影无踪。

在恍惚神驰之中,又听到琴瑟琤琮几声后,琴瑟声一齐消失。

于飞虹人已神往,立起,近窗边探看,只见画舫已过“苏公堤”,正顺着潮向,在湖上飘荡着。

在湖岸边,有一水榭,伸出湖面,水榭回廊上有两张小长几,一人前面有张瑟,想必是方才鼓瑟者,另一人面向湖面,几前摆的是一张琴,这时正对着另一人,拍手赞好。

站在于飞虹身畔的若华,忽然娇声道:“姑娘,是慕白公子!”

这一话声虽不大,水榭上的两人,却猛地转头往湖面看来。双目中,精光陡射。

青衣抚琴人扬声问道:“是于世妹么?小兄正是南宫慕白!”

于飞虹欠身微微一礼,说道:“正是小妹,南宫世兄!这和曲真是妙到极处,小妹虽是学弹过几年,却没听过见过此曲,请问此曲叫什么曲名?有谱没有?”

南宫慕白道:“这曲是子平兄所谱,弹法是山中古调,外人难知。曲名嘛,还得请教子平兄!”

鼓瑟的那人,也立起身,走到朱栏边,笑答道:“在下也是偶感时作此和曲,虽有草谱,却未取名,姑娘不嫌弃的话,请到小屋中,在下还请姑娘指正。”

于飞虹稍一凝思,点头道:“先生不嫌小女子无状,飞虹这就前来打扰。”

说完,瑶华已下令船只驶近水榭。

俟于飞虹下了船时,南宫慕白和那个鼓瑟的人已站在石板断头上。

南宫慕白在前,领着于飞虹和瑶华、若华顺着小径往前走,穿过石阶上去,一行人进入院中,只觉一阵异香扑鼻,原来院中栽植着一些异草奇花,尤其在靠回廊的廊柱上,植着一排苍翠的葛藤,结了一些朱红的小果子。

进入屋子,上面挂了数盏纱罩宫灯,及一串串竹铃在风中回旋,发出清脆的声音。屋内宽敞,连着几间屋子不曾隔开,在尾端上放一湘竹垂帘,隐约中可以见到竹帘后设有一床。这边厢有一张云石大案几,上面堆着各式的画画字帖,及三个墨砚,两座笔筒,笔海内竖立插着笔,面向湖。

那一边,则是一整面依墙的书架,书架上放着满满的书。西墙上挂着一幅南宋马远的“乘龙图”。“乘龙图”,于飞虹于书上知道南宋有这么一幅画,却未曾见过,当时顾名思义,应为描绘仙人乘龙得道升天图,此时见到此画,心中一动,不由得停下脚步,细细的欣赏。图为素绢本着色,色极雅淡,轴高三尺多,宽一尺半多,署名马远,右方尚有苍岸子、蕉林居士二印。

图中仙人戴帽、披风,长袍大袖因鼓风而扬起,与翻动的襟带,衬出天风罡烈,云深不胜寒。仙人头后有光,须眉苍虬,目光炯然,垂视侍者,神情肃穆庄严。

更令于飞虹注意的是那仙人跨下的“龙”。

龙角挺枝少,耳大如牛,耳后发茸茸然,颔下肉胡四出,足为三爪,右前足伸出,右足拳起而平举,微现空中。后足描绘动态更为精妙,左足向前收屈而右足平伸,描绘出一足正发力欲后蹬,而另一足力用尽,轻妙地虚悬空中,仿佛正翱翔于云海中,表现出腾跃而滑翔的神态。尾部半现空中,夭矫有力,有如一般所称的神龙见首不见尾。

右侧云中侍者,面丑但娇媚的微笑,和卑谦的神情,流露于专注的目光中。衣裳上扬,动作极为激越。左足前伸右足后引,全身重量倾注于前足的足跟和后足的足尖上,使发力奔跃的感受,跃然绢上。

“姑娘觉得此画如何?”那鼓瑟者笑问。

“小女子学浅,不敢擅自妄评。”于飞虹道。

“姑娘直说无妨,前人之作,乃是用来让后人览评。”

“此画气势雄伟,从图中所显示字宙的无限,衬托出此人的浩瀚胸襟,磅礴的正气,回荡于人龙之间。二人相互牵引的神情,使人体会出生生不息的意趣……”

话犹未了,只听南宫慕白在旁笑道:“只有飞虹才能有此见解,愚兄至此多次,从未特别注意。看来愚兄的悟力实不及两位了。”

那鼓瑟者笑道:“别再自谦了,慕白,我们还是请于姑娘到那回廊上,喝一盅茶,歇口气,再慢慢说!”

他微微一侧身,等待于飞虹三女先行。

于飞虹目光一掠,果然在回廊竹榭上,已摆下一张红色小几,几上摆了个漆金的天女散花小茶盘,里面放三个五彩盖的白色瓷杯。

三人又礼让了一番,方坐下。

书童送上茶来,轻巧的斟了三盏茶,淡绿色的茶,才倒出壶口,清香已扑鼻。

于飞虹端起茶来,喝了一口,觉得又香又甜,入口生津,连连又喝了两口。只觉那股甘味,入沁脾胃,说不出来的舒服。

于飞虹问道:“这是什么茶?很好喝!”

南宫慕白是一盏茶端在手上,眼晴看着于飞虹,一眨也不眨,听到于飞虹在问,脸一红,回过神来。

南宫慕白道:“茶是‘碧螺春’,这种茶叶不稀罕,倒是这水,来自天下第一泉,可珍贵的很。子平兄派人从……”说到这里,他忽然举起手往自己脑袋一拍,接着咧嘴傻笑,眼光一扫于飞虹及那个鼓瑟人,道:“抱歉!两位,我实在太高兴了,没想到能在此碰到飞虹,心中一高兴,就忘了给两位引见了!”

于飞虹微微一笑,道:“这不能怪南宫世兄,小妹于飞虹一进门便被那‘乘龙图’迷住了,失礼忘了请教先生贵姓,还望先生不要见怪。”

“姑娘请别那么客气,在下姓赵,名子平,和慕白贤弟相交多年,寒舍没有什么好招待的,姑娘喜欢这茶,那就请姑娘再品一盅。”

“飞虹,子平兄出身仕宦之后,博览群书,文韬武略,无不精通,琴棋书画,更是绝妙,为人端正、谦恭、厚道,他一身武学,莫测高深,只可惜他不喜世务,长年把自己置身在山水之间……”

赵子平连连摇手,阻止南宫慕白再说下去。他笑道:“于姑娘,休要听慕白贤弟谬赞,在下是读书不成,只有弃文就武,偏又资质鲁钝,以致文武两不……”

于飞虹见那赵子平,俊逸潇洒,气宇轩昂,谈吐不俗,已有三分好感,再看到南宫慕白一副五体投地,崇拜到无以复加的程度,内心的好感又增多了几分。

南宫慕白长的亦是温文儒雅,潇洒英挺,人品学识亦是一时之选,但和赵子平相较之下,总觉得差了一点。于飞虹内心稍一比较,一观察,便明白了。

南宫慕白缺的便是那一份成熟稳重,同样的温文儒雅、俊逸潇洒,但那一份来自岁月洗炼,风霜磨砺,相形之下,赵子平就让人看起来老成多了。

虽然她和南宫慕白相处的时日并不多,对南宫慕白却了解的不少。南宫慕白的才情自己知道,南宫家的武学她也清楚,他为人性格,更是了解,这赵子平若非是一个值得他尊敬、钦佩的人,他是绝不可能如此为他吹捧的,不管南宫慕白的为人是否谦虚、随和。

看到南宫慕白,不禁让于飞虹想起那个在不归谷中,舍命运起全身内力,推送她出谷的杜秋寒。

那个不幸的人,总是生活在生死边缘,到处被追杀的人,虽然自己也一样,不过自己比他还幸运多了,最起码她还有个父亲、瑶华姊妹、茶花、刘星他们,甚至还有个南宫慕白这个朋友。而他,什么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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