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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风寒露重与谁共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孤帆远影碧空尽,惟见长江天际流。”

登黄鹤楼俯视长江,一片浩瀚,江水滔滔,如从天上来,武汉三镇的全貌,也尽收眼底,于飞虹顿觉胸怀一开,吟出了李白的七绝句。

她目睹大自然的雄浑风貌,浑然忘我,沥沥清亮,完全是女子口音。

周杰吁一口气,低声对瑶华说道:“请恕周某多口,诸位可都是女扮男装?”

瑶华也觉得破绽太多,虚言狡辩,于事无补,反而会更增疑云,不如干脆说个明白,点点头,笑道:“周镖头既然瞧出来了,咱们也不用瞒你了,咱们主从五个,四个女的,为了在江湖上走动方便,只好改着男装,……”

周杰接道:“多谢坦诚相告,恕在下还要多问一句,诸位这般易钗而弁,可有特别的原因?”

瑶华微微一笑道:“详细的情形,等见着贵局的总镖头和慕白公子之后,你就可以完全明白了。”

“噢……诸位现在还要追赶龙总镖头和慕白公子……”周杰的目光满是怀疑之色。

“是啊!我们的目的没有改变,周镖头在怀疑什么?”

周杰轻轻吁一口气,道:“在下的意思是,既然诸位决定了乘船南下,似乎是用不着我们再随行保护了,这样诸位也可以省下一笔费用……”

瑶华道:“怎么?周镖头想辞镖了?”

周杰道:“在下也是好意……”

瑶华道:“周镖头,咱们谈好的事情,我不想改变,我们很需要你的照顾,我们都缺乏江湖上的历练、经验,但周镖头却是阅历丰富,当然,如是周镖头有什么特别苦衷,那又另当别论了。”

“苦衷倒说不上,……”周杰说:“不过,周某越来越觉着肩负沉重,恐怕是无法胜任,一旦砸了龙凤大镖局的招牌,在下很难对龙总镖头交代了,何况……”

周杰长长吁一口气,接道:“就在下观察所得,几位姑娘都是身负绝技的人,留下周某和两个趟子手,实在也帮不了什么忙?”

“一开始我们就没有准备让周镖头担负起保护我们的责任,所以,你也不会砸了龙凤镖局的招牌,……”瑶华缓缓说道:“我们借重的是你的江湖上行走经验,以便能早追上龙总镖头和慕白公子,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我们不希望和人动手,除非是到了无法忍让的境地。”

周杰精神一振,道:“好!有你这几句话,周某人就放心了,只要不砸龙凤镖局的招牌,我周杰个人的生死,岂会放在心上,我这就去通知他们,带着镖旗回去,周某以个人身份,追随左右就是。”

瑶华心中暗暗赞道,龙在天果然是驭人有术,周杰能看轻自己生死,却不忍镖局的威名受到伤害,心中念转,口中说道:“周爷,我同意你送回镖旗,把镖局的蓬车也遣回信阳分局,不过,我希望周爷能把两位精干的趟子手留下一个,一则周爷途中有个伴陪你喝酒,二则,办点杂事也比较方便。”

周杰道:“成!就这么办。”转身下楼而去。

于飞虹饱览黄鹤楼上风光,足足花去了一个时辰,下得黄鹤楼,周杰正带着一个趟子手守侯在楼下。

瑶华已禀明了周杰的顾虑,于飞虹很赞美瑶华的处理方法,看到周杰点头微笑,道:“难为你了,周镖头。”

周杰正容说道:“能得诸位谅解了周某的苦衷,我是感激不尽,周某已雇好了一艘双桅巨帆,酒菜也命舟子准备,请诸位试乘一下,如不满意,再行换船。”

于飞虹笑一笑,道:“周爷果然是思虑周到。”

这是一艘乘客专用的大船,船上双帆六桨,连船主、水手有十一个人之多,有十二间客房,如加上通舱一次可载客五十人,但周杰却把整个大船给包了下来。

于飞虹步上大船,船主人带着十名水手立迎于甲板之上,船主人一抱拳,道:“欢迎贵客光临飞鱼三号客船,在下船主张海光。”

于飞虹抱拳还礼,微笑示意。

瑶华取出了一锭黄金,递了过去,道:“张船主请先收下,如有不足,我们再行补上。”

张海光笑道:“多谢客官,请舱中小息一会,酒饭即可开上。”

客舱虽然不大,但布置的却实用舒适。

周杰轻轻呼一口气,道:“张兄,直驰江心,看看船在行进中是否稳妥。”

张海光微微一笑,双手运挥,但见十个水手动如脱兔,张帆摇桨,动作快速异常,片刻间,大船已离江岸,破浪急进,行入江心。

于飞虹坐在舱中,凭窗探视,望着那滔滔江流,浊浪翻滚,心中十分欢愉,大自然的壮丽景观,果非笔墨所能形容的。

她读书万卷,胸罗甚博,但目睹的江上景色,和书中记述印证,又自感受不同,看得高兴,索性卷起垂帘,探首窗外,视界顿然宽阔,只见往来舟船,张帆迎风,几艘横渡江面的小艇,穿梭往来。

忽然间,一艘梭形快舟,划波而至,掠窗急过,快桨荡飞的水珠儿,溅飞在于飞虹的脸上。

她没有让避,反觉得十分好玩,举起衣袖,拭去脸上的水珠,凝目望去,只见那快舟上站着一个身着蓝衫,黑髯垂胸的中年文士,操桨的却是一个全身黑衣的大汉。

蓝衫人站在快舟上,有如钉在甲板上一样,随着那起伏不定的小舟上下,本身纹风不动。

于飞虹心中一动,忖道:这人好深厚的功力,莫非这就是金百轮说的那些人追踪而来……

飞虹姑娘的决定是以不变应万变,暗中运气戒备,却盯着快舟瞧看。

舱门忽开,瑶华行了进来,低声道:“姑娘,坐得惯吧?”

于飞虹放下垂帘,回头笑一笑,道:“很好啊!”

瑶华道:“周镖头办事老练,已经把咱们的行李搬上了船,刚才婢子检查过,东西都已搬齐,如果姑娘坐得贯,不用再回头了,就此放船而下。”

于飞虹道:“好!”

瑶华道:“姑娘,婢子想过了,只有一宗不好,姑娘要不要考虑一下?”

“你说!”

“婢子和若华,只是稍通水性,小河小湖里,还可以在水中活动一下……”瑶华苦笑一下说:“在这种浊流滚滚的大江中,可是没有一点办法。不知姑娘的水性如何?”

“我是旱鸭子,连小河小湖也没法子……”

瑶华吁一口气,接道:“我想刘星、茶花也不会水,一旦遇上麻烦,就完全没法子应付了。”

于飞虹沉吟了一阵道:“不要紧,真到动手的时候,在船上对付他们。”

瑶华点点头,道:“其实水旱两路,都一样会出事情,但婢子们不得不先说明,请小姐作个决定。”

“你很谨慎……”于飞虹本想把刚才发生的事说出来,但话到口边,又忍了下去。

她聪明绝伦,很快的学会了运用思考智慧,判断事物,有些事说出来徒乱人意,还不如不说的好。

谭瑶华微微躬身,道:“姑娘既已决定,婢子这就去通知周镖头,知会船家。”

于飞虹点点头,道:“记着告诉若华、刘星他们,非到必需时间,不可动手,但要随时暗作戒备。”

“是!”瑶华应了一声,转身出舱。

顺流顺风,船行奇速,船上水手,又是久年在长江行驶的行家,熟知水道,操作灵活,虽有风浪,但船行仍极为平稳。

刘星、茶花、于飞虹,都是第一次坐船,但几人功力深厚,并无晕船的感觉。

日上三竿时分,船在一座江套口内停了下来。

船主人突然派人请于飞虹到大舱进用早餐。

一向餐点茶水,都是分送入舱,怎会忽然间一大早叫客人进到大舱早餐?

于飞虹步出舱门,瑶华、若华早已在舱外恭候。

未待于姑娘开口,瑶华已抢先说道:“周镖头转话过来,要我谨慎一些,一切事由他应付,他应付不了时,再向姑娘请示。”

于飞虹一扬柳眉儿,道:“出了什么事?”

瑶华道:“一夜平静,未闻警讯。”

于飞虹道:“我们去大舱看看吧?”

张海光、周杰、刘星、茶花,都已在大舱等候。

于姑娘被让到上座,张海光坐了主位,一张圆桌上摆满了丰盛的早餐。

张海光神情严肃,显是有着很重要的事情要说,但他一直忍着先让客人进餐。

于飞虹早得传话,也乐得装糊涂。

早餐过后,张海光才轻轻咳了一声,道:“周兄,你是久走江湖的人,长江水道上的规矩,你大概早知道了?”

周杰道:“张兄有话,尽管请说。”

一夜顺水顺风,中午大概就可到岳阳了,这地方叫鱼肠集,码头虽小,可也有往来接客的小船,诸位请在此处换船吧,当然,咱们负责给周兄找一艘到岳阳的船,至于兄弟的船资,张某人未能把诸位送到约定的地方,不敢收受,就算兄弟招待诸位游玩一天一夜……”

伸手取出黄金,放在桌子上,接道:“这是诸位付的船资,请收回去吧。”

周杰望了于飞虹、瑶华一眼,笑道:“张兄,这是为了什么呢?既然约定了送我们到长沙,张兄怎可中途变卦?”

张海光冷冷说道:“长江水道上有一条规矩,咱们不收代价,代客人找船接连,用不着说明原因的。”

周杰道:“长江道上有这条规矩,兄弟倒也听过,但据兄弟所知,雇客可以追问原因,不知张兄可否说个明白?”

“可以,不过,说出来,难免会有争执,如是周兄理亏,欺骗了咱们,那就有点麻烦了……”张海光神情冷厉的说:“所以,在下也不愿抖明白,大家装糊涂,诸位换艘船上路,到岳阳再想办法,岂不是两全其美,龙凤镖局,照顾我们,堂口生意很多,兄弟实在不希望闹的大家下不了台。”

周杰道:“周某先说明白,这一次兄弟是以私人身份应聘作于公子的向导,和龙凤镖局无关。”

“噢……”张海光打量了于飞虹等一眼,道:“这么说,要于公子作主了?”

于飞虹道:“请说吧!舟行半途,撵我们下船是何道理?”

张海光道:“于公子一定要知道?”

于飞虹点点头。

张海光霍然站起,怒道:“希望你于公子不要后悔……”

周杰急急接道:“张兄,有话好说,于公子初涉江湖,不知洞庭水帮的规例,再说……”

于飞虹接道:“周镖头,不管你的事,洞庭水帮有规矩,那是他们的家规,我们管不着,我要讲的是道理了。”

瑶华暗道:呵!我们这位大小姐学的是真快呀!才出门几天,竟像是老江湖了,读书多的人,果然是聪明的很。

“讲道理!好啊……”张海光按下怒火,又缓缓坐下,道:“于公子带着仇家登船避祸,事先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于飞虹缓缓呼一口气,道:“噢!发生了什么事情?”

“哼!昨夜快舟追踪,紧追不舍,连发了三次灯号,诸位在舱中睡的很好,我们却是一夜未曾合眼,如若你于公子坐的不是洞庭水帮的船……”张海光说:“只怕昨夜早就葬身鱼腹了。”

“有这等事,我竟然一点也不知道?……”于飞虹说:“倒要感谢张船主帮忙了!”

张海光道:“我们一面用灯号回话,告诉他们天亮停船,一面全神戒备,总算没出事情,于公子,我现在都说明白了,这船资就不能退回了!”

于飞虹道:“船资小事,但道理上,还是说不过去,就算有人追踪我们,我们事先不知道,自然无法先行告诉船家,我们雇了你的船,被人追踪,船家也没有告诉我们,错岂在我。”

张海光道:“张某人夜不惊客,那正是表明了我们的担当,现在告诉诸位换船,是水帮的规矩,明白点说,对方不下手,是给我们洞庭水帮的面子,……”

瑶华突然接口,道:“那是说,我们下了你这艘船,发生的任何事情,就和你们无关了?”

“不错,咱们拿了那么一点点船资,总不能要叫咱们为诸位卖命吧?”

于飞虹道:“追踪我们的人,现在何处?”

张海光道:“就在套口外面的江面上。”

于飞虹站起身子,道:“好,我们下船,也不用你张船主代我们雇船了,你送我们上岸就是,不过,我有几句话说出来,希望张船主不要见怪。”

张海光道:“只要有道理,张某人愿意领教!”

于飞虹道:“对方打出示警的灯号,那表示和你张船主很熟了?张船主想必已知道他们的身分?”

张海光哈哈一笑,道:“听于公子的口气,似乎是指责我们和对方有勾结了?对吗?”

瑶华道:“就算没有勾结,也是互通声息了。”

张海光道:“洞庭水帮在长江水面上经营客、货生意,有一百多艘大船,做的可都是规规矩矩的生意,老实说,搭上我们洞庭水帮的船,客人才能坐的安心……”

于飞虹冷冷接道:“我们被你张船主在半途中撵下船去,算得什么安心?”

这是断章取义,但话接的恰到好处,噎的张海光一口气几乎吐不出来。

“话不能这么说……”张海光道:“对方打出灯号,未必就和船主有关,可能是受到乘客的胁迫,也可能是为乘客之请,追踪咱们,不管是什么原因,但对方打出灯号,就表示有了交情,于公子,那灯号不是为你们打的,而是为了我们洞庭水帮。”

于飞虹笑一笑,道:“这么说来,那打出灯号的船家,也是你们洞庭湖水帮的船了?”

“不是!”张海光说:“如是我们洞庭水帮的船,我们也不会戒备一宵了。”

于飞虹道:“长江水面上除了洞庭水帮之外,还有别的船帮?”

张海光道:“不错,长江水面除了洞庭水帮之外,还有排教和太湖水帮。”

“噢!昨夜中打出灯号的是排教?还是太湖水帮?”于飞虹缓缓说道:“除了要你们停船之外,还有什么要求?”

张海光皱皱眉头,道:“于公子,你问了这么多,用心何在?”

于飞虹道:“我想知道,什么人追踪我们,又为了什么?”

张海光沉吟了一阵,道:“是排教的船,但有一点,我可以担保的是,不论洞庭水帮、太湖水帮,或是排教,这长江水面上三大势力,都是规规矩矩在作生意,就算你和排教有过节,他们也不会在水面上动手,所以,就在下的经验而言,一定是有人雇了排教的船,追踪你们。”

于飞虹点点头,道:“多谢张船家帮忙,我们靠岸吧?”

张海光四顾了一眼,道:“于公子,此地码头小,大船不方便靠岸,在下替诸位叫两艘小船吧?”

于飞虹心中奇怪,这里离岸也不过三四丈的距高,为什么要叫两艘船。

但她却没有多问。

片刻之后,两艘小舟,都已经靠近了大船。

周杰急行两步,到了于飞虹的身侧,低声道:“分两批上岸,一批守在甲板上,等第一批登岸之后,第二批再下船。”

于飞虹明白了,一批人乘船时,另一批人在甲板上接应,等第一批登岸后,在岸上接应,第二批再下船,两艘小船停在水面,接应上,也方便了很多。

张海光虽然把他们撵下了船,但内心之中,仍有着暗中相助之意,才作了这些安排。

但这也给了于飞虹一个很大的警惕,这数丈距离的舟程,可能隐伏有很大的凶险?心中念转,当机立断,一指瑶华、茶花,说道:“你们两个和周杰带上行囊,先行登岸。”

瑶华点点头,提起了早已整理好的行囊,跳上小船。

茶花、周杰紧随跃上小船。

小船划向江岸。

于飞虹站在大船头,全神贯注着江面的动静。

三四丈的距离,很快靠岸,水面上一片平静。

原本躲在舱中的张海光,此刻却突然行上了甲板。

于飞虹微微一笑道:“张船家,多谢你送我们这一程,告辞了。”

张海光神情肃然的道:“于公子,你好走!如果他们是有意捉弄我们,洞庭小帮自会找排教说话。”

于飞虹有些不太明白,低声道:“张船家,有什么不对了?”

张海光道:“这是洞庭水帮和排教的事,于公子不用多管了。”

看他神情的沉重、冷肃,于飞虹实在想不出为了什么,但她未再多问,飞身跃落小舟。

若华、刘星,紧随在于飞虹的身后,跃落在小舟之上。

大概小舟主人,也知道大船在此下客,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麻烦,虽然只有数丈的距离,但却尽量划的很快。

小舟很快靠岸,于飞虹等上岸之后,才见一艘梭形快艇,疾如流星一般,直行过来。

周杰低声道:“于公子,如果没有找上咱们,最好不要插手。”

于飞虹微微一笑,道:“我不能眼看到那些船家被杀,周镖头,帮助过你的人,一旦遇上了危难,你总不能袖手不管吧?”

周杰没有再说话。

他已了解到,眼下自己在这个境遇中,只是一个带路引线的角色。

那梭形快艇直行过大船前面,站在甲板上的一个黑衣大汉,突然一伸双臂,人如巨鸟腾空,在急行飞驰的快舟上,飞落大船甲板上。

周杰只瞧的心头一震,忖道:好高明的轻功,只此一点,我就望尘莫及了。

于飞虹凝目望去,只见那黑衣大汉对张海光抱拳作礼,两人低声交谈了几句,黑衣人又飞落在小艇之上,梭形快艇掉头而去。

张海光转身入舱,大船也起碇而去。

于飞虹站在江岸上,目睹那远去的帆影,呆呆出神。

瑶华低声道:“看来,他们只在表现出实力,封锁我们,使我们行动不便。”

于飞虹摇摇头,道:“恐怕不会如此的简单……”

瑶华接道:“公子的意思是……”

于飞虹接道:“他们可能在布置一场围击,安排好陷阱,把我们逼入陷阱之中。”

瑶华回头望去,后面数里之外,水波荡漾,竟是一个大湖。

鄂南地区,本是鱼米之乡,处处湖泊,水道交错。

周杰道:“那是有名的黄塘湖。”

于飞虹道:“周镖头,咱们由旱路到长沙,要多少时间?”

周杰道:“快马急赶,也要十天半月的工夫,一路山道崎岖,行走不易,……”

于飞虹接道:“咱们是不是一定要到长沙?”

周杰道:“是!长沙方面,才知道总镖头和慕白公子的行踪。”

“瑶华……”于飞虹回过头说:“是不是一定要见龙总镖头?”

“啊!你是瑶华姑娘,那位是令妹若华了……”周杰笑道:“常听老镖头提到两位。”

若华急急接道:“我爹……”

周杰接道:“令尊的名讳,是不是谭文通?”

“对!他现在何处?……”若华急道:“他的身体好吧?”

“谭老镖头的身体很好……”周杰说;“他现在长沙分局。”

于飞虹微微一笑道:“周镖头早知道我们是女扮男装了?”

“何至于在下……”周杰微笑着说:“只怕那张海光也早瞧出来了,其实,只要稍有江湖经验的人,一眼之间,都可以瞧得出来,如果诸位想要瞒过别人耳目,只怕还得戴上面具,或是用些易容药物。”

于飞虹道:“如果有人要追踪我们,易了容也一样无法逃避。”

瑶华道:“我们易容,只不过是为了行动方便一些。”

周杰目光一掠瑶华、若华,道:“两位既然是谭老镖头的女公子,彼此不是外人,周某人就放胆直言了。”

于飞虹道:“我们洗耳恭听。”

周杰沉吟了一阵,道:“我不知姑娘得罪了什么人,但姑娘的推断,却是很有道理,他们是准备一场围击。”

于飞虹回顾了一眼,道:“就在这里?”

周杰道:“这附近吧!他们由水路集中力量,速度很快,但咱们的行动,却是太慢了,他们很容易把我们围起来,除非姑娘准备和他们一决胜负,最好是行动快速一些。”

于飞虹道:“见微知着,他们能逼的洞庭水帮撵我们下船,那证明了他们潜在势力非常的广大,我们躲不开,也逃不过他们的监视。”

周杰道:“姑娘的意思是……”

于飞虹道:“要来的,总归会来,我们以不变应万变,瑶华,你和周镖头一起去找辆马车,咱们慢慢的赶路。”

周杰道:“姑娘准备到哪里?”

“长沙……”于飞虹微笑说:“咱们一路观赏景色,慢慢的走!”

周杰还想说话,却被瑶华拉了一把,道:“走!周镖头咱们找车去。”

于飞虹缓缓行到江畔一块大石上,坐了下来,望着那无际江流出神。

刘星、茶花,分站在身后两侧。

若华却笑一笑,低声道:“小姐,他们怎么会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

于飞虹道:“金叔叔用飞鸽传书告诉他们的。”

若华道:“金百轮很可恶,他和小姐相处那么久,竟然没有一点情意!”

于飞虹叹息一声,道:“我在想,南宫慕白知道了我们的处境之后,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慕白公子不会吧?……”若华低声说:“他有侠义心肠,对小姐又极仰慕,我想……”

“如果,我们的敌人势力,不是南宫世家所能抗拒,”于飞虹默然的说:“他会不顾南宫世家的安危么?”

“这个,婢子就不知道了……”若华摇摇头,说:”可是江湖上,什么人能威胁到南宫世家呢?”

她久年在江湖上走动,也听过一些传说,南宫世家屹立于九大门派之外,分庭抗礼,虽少林、武当,也不敢轻视这个家族。

于飞虹道:“我不知他们是谁,但我们已经感受他们的压力了,我不希望拖累了别人。”

若华道:“小姐,不用想的太多,我们自己就是对抗他们的力量……”

“你不怕……”于飞虹望着若华,说:“你和瑶华还来的及退出这场是非……”

若华忽然跪了下去,道:“小姐,婢子说错了话,你可以打我、骂我,不能逐我离开小姐……”

扶起若华,于飞虹吁一口气,道:“我是真心的,若华,如果我注定要被他们逼入绝境,你和瑶华,实在用不着跟我牺牲……”

“小姐,生死相从,心无二志,不相信,若华立刻可以死在小姐面前。”

“我相信……”于飞虹拍拍若华,说:“咱们是生死同命的好姊妹。”

“婢子不敢……”若华说:“小姐是小姐,婢子这一生都是你的丫头。”

于飞虹目中含蕴着泪水,脸上却带着微笑,道:“我在心里面,会把你当作姊姊看待……”

若华接道:“小姐,生死有命,我和姊姊瑶华,进入翠园红楼,见过小姐之后,已暗下决心,终身追随,不管会遇上多少凶险……。”

“有你们两位知己,我心里好高兴,我已经作了最坏的打算,就算是天下所有的人,都要和我为敌,我也不怕……”于飞虹意气飞扬的说:“他们可以要我的命,但不能使我屈服!”

“对!不管山有多高,水有多深,路有多长……”若华说:“我们都会追随小姐的身侧!”

瑶华和周杰,果然找到了一辆马车,车很旧,但还很完整,车篷上打了几个补钉,但仍能遮蔽风雨。

车门上也有垂帘,那是瑶华临时作的,用一块蓝布剪裁而成。

“小姐,请上车吧!”既然是周杰已经知道她们是女扮男装,倒也用不着在周杰面前掩遮。

于飞虹登上蓬车,目光一掠瑶华、若华、道:“你们陪我坐吧?”

“若华、茶花,你们上车陪小姐,刘兄请随在车后……”瑶华躬身说道:“小姐,婢子陪周镖头开道。”

于飞虹点头微笑,道:“辛苦你了,瑶华。”

拉车是一匹老马,虽然走得慢一些,但老马识途,跟在周杰、瑶华身后,不用掌鞭驰车。

周杰回顾了落后在两丈左右的蓬车一眼,低声道:“谭姑娘,谭老镖头和在下相交很深,彼此不是外人,恕我胆大多问,究竟是什么人和你们过不去,目的何在?”

“真的不知道……”瑶华说:“小姐初涉江湖,我和若华也没有结过仇怨,怎么会发生了这些事,实叫人想不明白,周镖头见识广博,可会瞧出一点眉目?”

周杰沉吟了一阵,道:“能使得排教中人效命,洞庭水帮屈服,自然不会是简单人物,就在下暗中观察,他们是一个实力广大的组合,才能在不着痕迹中追踪诸位。”

瑶华微微一笑,道:“周镖头,以你的经验,也瞧不出他们的来路么?”

“瞧不出来,但我感觉得到,他们强大的力量,他们的监视追踪,不是的踩迹之法,而是交替、潜随,无所不在,这必须一股强大的组合力量才行!”周杰双眉紧紧皱起,说:“更可怕的是,他们能够支配,利用的力量,非常广泛。”

瑶华目光转动,四顾了一眼,道:“周镖头,你看看,现在是不是有人追踪咱们?”

周杰苦笑一下,道:“看不到,但我可以胆大的说一句,咱们的行动,绝对在他们监视之下,奇怪的是他们为什么一直不肯出手?等什么?用心何在?”

瑶华道:“这也是我们不明白的地方,老实说,像这种沉闷不语的情势,还不如挑明了,大家打一场来的轻松。”

周杰道:“在下的看法,倒是和姑娘不同。”

瑶华笑一笑,道:“愿闻高见。”

周杰道:“敝局龙总镖头,交游广阔,武功高强,南宫慕白,更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人物,如果找到了他们两位,我想很多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瑶华道:“周镖头,我的看法,有些不同,我们也希望早些找到慕白公子和龙总镖头,只希望他们能给我们一些指点,我们并没有投靠的意思。对抗侵犯我们的力量,是我们自己。”

“噢……”周杰打量着瑶华说:“我相信诸位都是高手,不过,江湖上高手很多,诸位还是小心一些的好!”

言下之意,已然十分明白,他心中的于飞虹等人,并没有很强的信心。

瑶华没有反驳,笑一笑,道:“周镖头的意思是,早一日见到龙总镖头和慕白公子,会安全一些?”

周杰道:“不错,如若龙总镖头和慕白公子在此,情势立刻大为改观……”

长长吁一口气,接道:“就拿洞庭水帮说吧!如是龙总镖头和慕白公子在此,他们绝不会把咱们撵下帆船。”

瑶华一扬柳眉儿,道:“这就不对了,洞庭水帮的张海光,是按规矩办事,如若规矩因人而异,那还算什么规矩?”

“姑娘……”周杰微笑说:“这不能责怪张海光,老实说,他已经替我们担待很多了,他不相信我们真有保护自己的能力,真要冲突起来,我们担待不了,势必要把他也拖下去……”

瑶华接道:“他为什么不说清楚呢?”

周杰笑一笑,道:“长江道上,还有一条规矩,张海光没有说出来!”

“噢!什么规矩?”

周杰道:“他们可以把客人交出去,所谓交出去的意思,并不是把我们绳捆索绑的交给别人,而是声明客人的生死和他们无关,对方可以登船索仇,当然,船家所受的损失,会得到一定的补偿。”

瑶华点点头,道:“周镖头也知道这个规矩了?”

周杰道:“知道!……”

“为什么当时不提出来?”

周杰笑一笑,道:“我不太了解诸位的实力,而且,我相信诸位水中的功夫,不会太好,大江之上,洪流滔滔,一旦动上手,如不会水,输面很大。”

瑶华嗤的一笑,道:“周镖头经验丰富,说的有理。”

周杰道:“好!姑娘肯讲理,想必于姑娘也是一位讲理的人了?”

瑶华道:“那当然周镖头,有什么话,尽管请说。”

周杰道:“好!现在如是遇上了敌人,诸位准备如何应付?”

瑶华道:“他们肯讲理,大家就讲讲道理,如是不肯讲理,那就在武功上拚个生死了!”

周杰道:“在下心里有个谱,一旦遇上事情,在言语之间,也好有个分寸。”

瑶华微微一笑,道:“周镖头只管放心,兵来将挡,我们绝不示弱,不过……”

突然住口不言。

周杰道:“姑娘言未尽意呀?”

瑶华道:“我们不想拖累你,所以,你可以置身事外!”

“这个……”周杰沉吟了一阵,接道:“到时候看情形再说吧,我既然受雇于于公子,自然希望能对公子尽一份心力。”

瑶华道:“好!这一点周镖头自作主裁,不用勉强就是!”

周杰苦笑一下,道:“说来就来了!”

瑶华微微一怔,道:“有什么征候了,怎么我一点也瞧不出来?”

周杰道:“姑娘请看前面十丈外那棵大树。”

瑶华凝目望去,果然发觉那大树之上,隐隐有人活动,心中暗道:难道这周杰的目力,还胜我很多不成?

听周杰低声说道:“姑娘可曾瞧到,那隐现绿荫之中,有一点白影——”

瑶华接道:“看到了,那是什么?”

周杰道:“布招……”

谈话之间,只见那一布招突然由绿叶丛中伸了出来,在风中飘荡。

瑶华道:“很好,至少,他们的举动君子一些,明来明往。”

周杰怔了一怔,道:“姑娘,你可知道那白色布招的意思么?”

原来,还有特别的含意,瑶华摇摇头:“不知道,你是说……”

周杰道:“白幡招魂,姑娘听过了么?”

“怎么?很严重的事情么?”

“不错,白幡招魂,是江湖上一个称呼,那时候,见到这白幡的人,就像是被招了魂去,……”周杰神情严肃的说:“生还的希望不大!”

瑶华道:“既是如此重大的事情,我得去请示一下小姐了。”

周杰道:“好!我在这里等你!”

说着,就真的停了下来。

工夫不大,请示毕回来,瑶华道:“小姐说很好玩,很想见识一下,那一块白布,能不能真的招魂?”

周杰呆了一呆,道:“瑶华姑娘,白幡招魂代表了一个人,一个武功诡异的神秘人,说他的武功高强,不如说他的杀人手法精奇,那是一种世无其匹的奇幻手法,全身都是杀人的利器。”

“噢……”瑶华的脸色微变,一扬柳眉儿,道:“周镖头,能不能说的清楚一些?”

显然,她已被周杰的形容所震骇。

周杰轻轻吁一口气,道:“在下没有见过,白幡招魂在江湖上出现的机会,也不多,但就在下所知,见过的人,从无一人留下活口,它的恐怖声誉,早哄传江湖。”

瑶华轻轻吁一口气,道:“周镖头,那白幡招魂,如此神秘的一个人物,为什么会和我们这些初涉江湖的人为难呢?”

“这个在下就不清楚了……”周杰苦笑道:“诸位究竟是得罪了什么人,连这等神秘的人物,竟也会出现和诸位为敌?”

瑶华已被周杰夸张的形容,说的神情大变,以她过去行走江湖的经验,周杰的说词,不只是说明一个劲敌,而是一再表明江湖上一个杀人的神秘高手。

“这样吧……”瑶华暗暗吸一口气,说:“周兄请退到蓬车之后,侄女一人开道。”

周杰苦笑一下,道:“贤侄女,这不是逞强的事,以那白幡招魂的神秘,很多人被杀死了,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好了,前辈不要再说下去了……”瑶华神情肃冷的说:“我对小姐的武功,有很强烈的信心,对我自己的技艺,也有着很强的自信,白幡招魂,未必能招得我们的魂去,前辈请退开就是。”

她的声音,微带着颤抖,显然是心中很害怕,但她却鼓足了勇气,面向恐惧。

周杰确有避开的意思,但他实在不好意思在瑶华面前示弱,暗里一提真气,笑道:“瑶华姑娘,在下自知无法帮忙,就算拚上了这条性命,恐也是无能为力,但在下也不能逃避,所以,在下可以奉陪姑娘,不过,姑娘不要把在下当作抗拒强敌的一份力量就是。”

瑶华轻轻吁一口气,道:“前辈放心,一切由瑶华承担就是。”

突然加快了脚步,向前行去。

坐在车中的于飞虹,也下令车行加速,紧追在瑶华的身后。

十余丈高的大树上,浓密枝叶中,垂下了一条丈余长短的白布,上面写道:此幡招魂,见者转道。

瑶华停下了脚步,道:“周镖头,这招魂幡上的意思是,只要咱们不走这条路,就不会和他冲突了。”

周杰道:“是!可是这是唯一的一条道路,除了咱们折回,只有驾车登山,绕道而行。”

“姑娘不会绕道的,周镖头请守在此处,我去见识一下招魂幡。”

瑶华姑娘说完话,突然由长衫之内,拔出了一柄剑,缓步向前行去。

那是一柄短剑,长约一尺八寸左右,和一般的宝剑三尺六寸的长度,刚好一半。

但短去了一半,就将剑锋,藏在身上,就方便多了。

周杰不自觉的伸手,摸摸背在身上的刀把。

但闻车轮声响,于飞虹乘坐的马车,已然行到身后,垂帘启动,若华飞身而出。

她关心姊姊的安危,早已在车中向于飞虹请命,行近大树,立刻飞身而下,一个飞跃,人已飞落在瑶华身侧。

这时,两人相距那飘动的白幡,只不过两丈余的距离。

瑶华回头望了若华一眼,低声道:“若华,你停下,我如遇险时,再接应我。”

若华道:“姊姊,你接应我,小妹去试试?”

“你什么都不清楚,不用争了……”瑶华举步前行,直到那飘动的白幡之下。

忽然间,白幡上,飞射出一抹寒芒,直袭过来。

瑶华吃了一惊,振剑一挡,一枚三寸多长的钢针,被击落在地上。

瑶华心中忖道:这白幡之上,怎会有钢针射出,但既是钢针,即属暗器,操纵白幡的,显然是人了……

但闻一个冷冷的声音,由大树上密茂的枝叶中,传了下来,道:“此幡招魂,见者回避,难道你不怕死么?”

瑶华道:“这是行旅往来的大道,阁下在此挂上招魂幡,是何用心?”

“问的好……”一条白色的人影,由大树上,飘然而下。

瑶华凝目望去,只见一个全身白衣,脸色白里透青的人,肃然立在白幡之下,挡住了去路,道:“江湖上有谁不知白幡招魂的规矩,白幡飘动,行人回避,白某不杀你,退回去吧!”

瑶华心中忖道:他要我们退回去,是何用意?

“山道崎岖,这是唯一通路……”瑶华摇摇头,说:“我们只能前进,无法后退了。”

白衣人冷笑一声,道:“招魂幡出现江湖以来,老夫是第一次和人这么客气,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瑶华心中琢磨,他如不肯让路,今天这一架是打定了,也不用再客气了。当下摇摇头,道:“此路非你开,布幡拦道,行同打劫,……”

白衣人接道:“女娃儿,区区如非早知你们的身份,此时你早已魂断气绝了,趁区区还未发火,早些回头去吧!”

瑶华奇道:“你早知道我们的身份?”

白衣人点点头。

瑶华道:“我明白了,你埋伏于此,就是要逼我们不能通行?”

白衣人又点点头,笑道:“女娃儿,你终于想通了。”

瑶华道:“我们走水道,被人撵下船,走陆路,又被阁下阻断,不准我们通行,你们究竟是什么人?目的何在呢?”

白衣人道:“白幡追魂,在江湖之上,可不是无名之辈,你只要打听一下,不难知道老夫是何许人了。至于目的何在,你应该心中明白才对。”

“就是不明白嘛!——”瑶华说:“我们初涉江湖,和人无怨无仇,为什么竟不允许我们乘船行车?”

白衣人淡淡一笑,道:“翠园红楼,幽静华丽,有什么不好,江湖上凶险重重,又有什么好玩,何不回去……”

瑶华明白了,这些人,并无对付他们的用心,目的只在逼他们回去翠园红楼,所以,他们只是虚张声势,逼他们下船,阻止他们南下,表现出了水旱两路中奇大的潜力,使他们知难面退。

“我们既然离开了那里,就不会再回去了……”瑶华坚定的说:“阁下如是一定要阻止我们,恐怕只有动武一途了。”

白衣人双眉耸动,似是已动了怒火,但却突然又忍了下去,道:“小丫头,你叫谭若华,还是瑶华?”

一下子叫出了瑶华的姓名,显然,这白衣人对她们十分了解。

“我叫瑶华,前辈对我们的一切,似乎都很清楚。”

白衣人道:“白幡招魂,在江湖道上,威名赫赫,你这丫头,为什么一定要为难老夫?”

瑶华道:“前辈见谅,我们已经无法再回头了,纵然是前途荆棘重重,凶险万分,也只有奋力闯关,死而无悔……”

“你们一定要和老夫为难么?……”

瑶华接道:“箭已离弦,能发难收,前辈如不肯放我们一马,我们只好奋力一战了。”

白衣人冷笑一声,道:“想不到老夫在江湖上威望,竟然镇不住你们几个丫头,当真是初生之犊不畏虎,说不得只好让你们见识一下了……”

突然身躯一闪,白衣飘动,人已闪身到瑶华的身侧,五指拿向瑶华的右肘关节。

周杰看的呆了一呆,忖道:好快的身法,只此一招,我就闪避不开。

但瑶华闪得开,身躯斜转,右手挥动,劈出三剑。

白衣人怪叫一声,竟被那涌来的剑光迫的倒跃而退。

剑势出手,迫退了招魂的主人,瑶华还没有什么感觉,但周杰却震惊极了,只看的目瞪口呆。

白幡招魂,在江湖是何等凶悍的人物,竟然被瑶华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几招快剑给逼退了。

瑶华横剑说道:“老前辈,为什么对我们苦苦相逼,咱们和你无冤无仇啊?”

白衣人吁一口气,道:“退回去,老夫没有伤人之心,但你们如要硬闯此关,那就是诚心跟老夫过不去了!”

瑶华道:“我已经说的很明白,老前辈不肯让路,我们只有放手一搏了。”

白衣人双目中突然闪起一抹冷光,道:“老夫虽然奉到了尽可能不伤人的令论,但你们几个丫头如若不给老夫留下面子,那就别怪老夫要出手伤人了。”

谭瑶华心中忖道:“这个人连胡子也没有,一口一个老夫。”不禁仔细的看去。

只见那白衣人脸色白的很怪异,有如透明的白玉,不见一点血色。

这时,垂帘启动,茶花由车中飞身而出,有如一支离弦之箭般,平直的射向瑶华停身之处,直到瑶华身侧,才突然一挺腰,稳稳的落在瑶华的身边。

“好身法……”周杰暗暗喝采道:“身形如箭平射而出,是轻功中最难练成的身法,看来,这几个小姑娘都是身负绝学的人物。”

茶花站在瑶华的身侧,低声道:“瑶华姊,要不要小妹替你?……”

“暂时不用,……”瑶华说,“我如不行,你再接替。”

大约白衣人也由茶花的飞行身法中,瞧出了这几个小姑娘,不是好对付的人,皱皱眉头,道:“退回去吧!条条大路通京都,何必要走这一条?”

瑶华道:“没有办法,我们该乘船的,但却被你们逼下了船,前辈请让道吧!”

举步向前行去。

白衣人怒喝一声,遥遥劈出一掌。

瑶华感觉到那涌来的掌风之中,挟着一股奇寒之气,心中一惊,忖道:这是什么奇怪武功?当下一提气,宝剑随身进,一招“法轮九转”,连人带剑的向前冲了过去。

剑光如轮中,闪出了朵朵剑花。

但闻一声冷哼,白衣人突然飞身而起,跃上大树,随手取下白幡,飞驰而去。

一招克敌,瑶华也有些大感意外。

凝目望去,只见几滴鲜血,滴落在黄土地上。

“好剑法,好剑法,叹为观止矣……”周杰大步行了过来,说:“周某人走十余年,见过的搏杀恶斗,不下数十阵,但像姑娘一剑惊退‘白幡招魂’这等江湖神秘高手,在下却是从未见过,今日算大开了眼界。”

瑶华低声道:“周兄,那‘白幡招魂’只是一个称号,也代表他的身分,但他的姓名呢?叫什么?姓什么?”

“知道他姓名的人不多,但‘白幡招魂’这个称号,就代表了他这个人,……”周杰缓缓说道:“没有人知道他的出身,十几年前在江湖上出现,很快的树立起“白幡招魂’的威名,但却又消失不见,此后,难得在江湖上出现一次……”

周杰缓缓说着,将目光投向远处,似陷在沉思之中,全然忘了方才的打斗一般。

瑶华接道:“怎么这样呢?忽现忽隐,岂不是违背了他身入江湖的目的?”

周杰道:“是有些奇怪,他一且消失,就像是消失在水中的雨滴一样,不见了,未留下任何痕迹,所以,九大门派曾经组成了一个狙杀‘白幡招魂’的除魔小组,由九大门派中,各派出一位武功高深的人参加,花了三年多的时间,竟然找不出他隐身的地方,只好解散了那个组织,但他要出现的时候,就突然来了,像来自幽冥地府中的鬼魂、魔影,无迹可寻。”

“噢!在九大门派组成的除魔小组,追杀他的时候,‘白幡招魂’是不是在江湖上出现过呢?”瑶华提出了问题。

“可笑可悲的事情,就在这里了,除魔小组江湖搜迹,到处追杀‘白幡招魂’时,他仍然在江湖上出现过几次,但除魔小组,仍然查不出他的下落。”周杰苦笑着说:“名义的除魔小组,只有九个人,但背后的支持力量却是九大门派的力量,再加丐帮也投入了这次除魔行动,以丐帮耳目之广,仍然无法找出‘白幡招魂’来自何处,去了何方。”

只听一个娇甜的声音接道:“他不会化阵清风而去,也不是来自九幽地府中的鬼魂、魔影,而是有人收藏了他……”

转头看去,只见于飞虹正站在两人身后,不知何时,她已经离开蓬车,走在两人身后。

周杰暗暗吃惊道:这一群女娃儿,究竟是怎么练的,个个似是都有着出神入化的武功。

他虽然听说过瑶华姊妹的事情,但对其详情却不是全部了解。

于飞虹微笑着对周杰点点头,道:“周杰可知道目下江湖上,有哪一个实力非常强大的组合,能够掩护‘白幡招魂’这样的人物,也许就可以找到他的藏身之地?”

周杰沉吟了一阵,道:“目下江湖上群雄并起,窜起了不少有实力的组合、堂口,长江水道上,以洞庭水帮和排教的实力最强,陆地上那就十分庞杂了,岭南、关外的不说,只是江北、江南道上,就有了很多堂口组合,但这些组合,大都限于一个地区,他们的力量,实在没有办法和九大门派抗拒,……”

“周镖头,……”于飞虹说:“这些人当然不行,敢窝藏‘白幡招魂’那样的人,自然不是一般的江湖组合,要实力强大的,能在整个大江南北有所影响的组合。”

周杰沉吟了一阵,道:“目下江湖没有盟主,组合庞杂,黑白两道中,各有所属,如说有一个能够统率大江南北的人物,在下倒是想不出什么人有这么大的能力,也许龙总镖头知道?”

于飞虹虽然聪明绝顶,但她对江湖中事,知道的太少,连推想的时间,也是没有。

瑶华突然问道:“周镖头,家父在贵局中作事,周兄对我们姊妹,应该很信任了?”

“当然信任,……”

“好!那我请教周镖头一件事情,……”瑶华说:“龙总镖头和慕白公子,为什么到湘西去,我虽然没有到过湘西,但听说那地方荒凉,……”

“不错,湘西地区多山,而且充满着神秘,湘西赶尸这一行,人尽皆知,龙总镖头是为了追查失镖,慕白公子为了帮龙总镖头的忙。”

瑶华道:“原来如此,那失镖可是藏在湘西境内?”

“对!劫镖的人,身分不明,但总镖头交游广阔,手眼通天,查出了一点线索,那一批失镖,落入了湘西,恰好慕白公子来访,答允了总镖头,一起到湘西一行……”周杰轻轻叹息一声,接道:“失去的是一批很珍贵的珠宝。”

于飞虹接道:“那价值很高了?”

“是!听说有数千万的价值!”周杰神情严肃的接道:“目前,这件事还未爆发出来,对方也很能体谅总镖头的苦衷,给了我们三个月的时间,希望我们能寻回失镖。”

于飞虹听得十分入神,低声道:“如果寻不回那批失去的珠宝,将会如何呢?”

“赔价,敝局这些年在江湖上虽然有名气,十几处分局,生意都相当不错,也赚了相当多的利润,不过,这一趟失镖价值太高,如果全额赔偿,龙凤镖局的基业,恐怕就会动摇,对龙总镖头来说,这实在是一个很沉重的负担。”

“瑶华……”于飞虹转头说道:“你看,咱们能不能帮得上忙。”

瑶华道:“姑娘的意思是……”

于飞虹道:“咱们想办法帮助龙总镖头,最好能助他们寻回失镖,如果寻不回来,把咱们带的珠宝送给他们——”

瑶华接道:“姑娘,帮助龙总镖头寻回失镖最好,至于咱们带的东西虽然不少,但能不能和一批镖货相比,那就很难说了?”

周杰道:“那批珠宝,装满了两个大箱子,珍珠、美玉,计有两千多件……”

“噢!那就不够了,我们带的珍珠、玉器,不过两百多件……”于飞虹说:“只及一成的数量……”

这位姑娘,当真是纯洁的很,财不露白,她竟然一口气说出她带了多少珍贵的珠宝。

“多谢姑娘的美意……”周杰说:“除了赔偿这批珍贵珠宝损失之外,本局如若追不回这趟失镖,一旦张扬出去,龙凤大镖局的招牌,也算砸了,对声誉上的影响,更为严重。”

于飞虹道:“你是说,这批失窃之物追不回来,今后,就没有人再到贵局托保了?”

“是的,龙凤大镖局十几处分局,总镖头又待人厚道,单是开销,一个月就要上万两的银子,如果没有生意,镖局根本就无法生存下去。”

于飞虹道:“瑶华,我们该尽力帮忙!”

“是!龙总镖头是慕白公子最好的朋友——”

“还有令尊……”于飞虹说:“也在龙凤镖局作事,只此一项,我们就不便坐视……”

目光转到周杰的身上,接道:“周镖头,我们本来没有要事,一路上,观看风景,边走边玩,现在,既然这案重大的事,咱们应该赶忙一些,早到湘西,不知要如何走法,才能快一些?”

“咱们不能乘船,只有骑马赶路,可是这一段山道不平,城市不大,要买几匹马,只怕也是件很困难的事……”周杰说:“不管如何走,咱们都得先到长沙,长沙分局,才会有总镖头的消息。”

瑶华道:“这么说,坐船最快,顺水扬帆,要走多少时间?”

周杰想了一下,道:“大概一天两夜,就可以赶到长沙。”

于飞虹微微一笑,道:“咱们能不能再回头乘船?”

周杰的心中,乱的一塌糊涂,只看瑶华身手,一剑惊退“白幡招魂”,可想到于飞虹的成就,能赶到湘西,对龙总镖头确实有很大的助力。这位于姑娘,也显然结了很厉害的仇家,除了“白幡招魂”可以确定之外,还有那位多年不见的懒龙突然出现,这也是周杰心中嘀咕处,替龙凤大镖局带去了几个绝高的帮手,但也可能留下后患,替龙凤大镖局带来了很多强敌。

一时间,主意难定,不知该如何处理。

于飞虹微微一笑,道:“周镖头,有什么事,何不提出大家商量一下?”

“我在想……”周杰心中忖道:反正他们要去找总镖头和慕白公子,不论帮不帮助我们找寻失镖,都是一样的结果。

有此一念,胆气顿壮,笑一笑,接道:“如果咱们再回船上,并不困难,在下担心的是,万一有人追来,在船上动手搏杀起来,不知诸位的水性如何?”

于飞虹道:“困难处,也就在此了,我们这些人,都不会水,不知周镖头的水性如何?”

周杰道:“在下生长在太湖之滨,水性还过得去,不过在下武功低微,恐怕很难和人抗拒。”

瑶华道:“如若咱们从陆路上走,要几时才能赶到长沙?”

周杰道:“山路崎岖,恐怕要七八天之久了。”

于飞虹道:“那就乘船,给他们个出其不意,顺水快行,等他们发觉咱们又改走水路,咱们可能已到了长沙。”

周杰略一沉吟,道:“这个办法不错,诸位请慢慢的往前走,十余里处,有一处小河口,那是山中泉水汇聚的一条小溪,那里有几十户人家,形成了一个小渔港,有几艘渔船停泊,诸位在那里等候,在下找到船,驶往那里见面。”

于飞虹道:“停在那里太久,会引人起疑,我们尽量走慢一些,天色入夜,再到港口。”

“好!姑娘思虑很周密,在下告退……”

布帘启动,若华飞跃而出,道:“我跟你去?”

周杰点点头,两人正待动身,于飞虹突然说道:“慢一点,刘星、茶花,你们搜搜看,附近是否有人?”

刘星、茶花应了一声,左右两侧扑去。

但见人影发箭,片刻间消失不见。

这份惊人的轻功,又看到周杰楞在当地,忖道:如此轻功,世所罕见,总镖头只怕也难及得,这主仆一行,当真是个个身怀绝技。

大约一刻工夫,刘星、茶花,先后回来,齐声说:“回姑娘的话,五里之内可以藏身之处,没有敌踪。”

于飞虹点点头,道:“周镖头,请上路吧。”

周杰一抱拳,和若华联袂而去。

于飞虹登上蓬车,瑶华当先开道,刘星、茶花紧随在蓬车之后。

于飞虹尽量使蓬车慢行,直拖到日落西山,夜幕低垂,才进了小河口的渔港。

这是个风景很美的地方,丛丛青山中,流下来一条溪水,这股清流,又注入了浊浪滚滚的长江之中。

可惜,于飞虹等无心观赏景物,而且夜色朦胧,绿树红花,都已隐失于夜色之中。

小港幽静,给人一种荒凉的感觉,十几幢瓦屋茅舍中人,大都已入睡,只有两家透出淡淡灯光。

港内泊着两艘小渔舟,随着波动的江水摇颤。

瑶华凝目四顾了一阵,道:“姑娘,船还未到……。”

心中却暗暗忖道:我应该跟周杰去的,希望别出了事情才好……

忖思之间,只见遥远的江面上,现出一抹灯光,缓缓弛了过来。

那灯光来速很缓,但终于接近了港口。

周杰站在甲板上,道:“诸位,大船不能靠岸太近,请跳上来吧。”

那艘大船距离岸边,大约还有一丈四五的距离。

于飞虹一挥手,道:“上船。”身子平飞而起,落在甲板上。

瑶华、刘星、茶花,紧随而上,刘星手中还提了两只皮箱,茶花背着一个大包袱。

周杰迎了上来,低声道:“小姐,你可知道这艘船……”

“我看到了,是咱们原来乘坐的那艘船……”

“对……”周杰道:“张船主在船舱恭候。”

“奇怪呀……”于飞虹有些茫然的说:“他怎么会改变了初衷呢?”

张海光已迎上甲板,道:“于姑娘,非常抱歉,在下和排教的人谈过了,他们并非出于自愿,舱中已经备好了酒菜,请入舱小坐,区区再向姑娘解释。”

于飞虹步入舱中,只见若华脸色苍白,盘坐在大舱内一张木椅上,正在运气调息。

她身材娇小,木椅甚大,虽是盘膝而坐,仍然容纳得下。

瑶华吃了一惊,急向若华奔去,但却被于飞虹一把拉住,道:“别惊扰了她。”

张海光突然对于飞虹一抱拳,道:“在下惭愧,我把诸位撵下船,但若华姑娘却救了我们……”

于飞虹一颦秀眉,接道:“怎么回事?”

张海光一方面吩咐开船,一面说道:“如非若华姑娘及时赶到,只怕在下早已……”

于飞虹被让在一张方桌的首位上,桌上已然摆好了酒菜,刘星、茶花没有入席,分左右站在于飞虹的身后。

瑶华却守在妹妹旁边。

“是什么人……”于飞虹落座后,说;“为什么要对船主下手?”

张海光道:“他责问在下为什么放姑娘下船,在下告诉他按水帮规矩行事,双方一言不合,就动上手,在下被擒……”

于飞虹道:“你船上这些兄弟,都袖手不管么?”

张海光道:“那人以在下的生死作为要挟,兄弟们不敢出手,在下心中明白,兄弟们就算拚了命,也无法救得在下,所以,我下令他们不要妄动!”

于飞虹道:“祸由我起,倒叫张船主受委屈了!”

“这不管姑娘的事……”张海光说:“身在江湖,总难免遇上一些凶险,幸好若华姑娘和周镖头赶到,若华姑娘仗义出手,击退强敌,不幸的是若华姑娘竟然也受了内伤。”

于飞虹道:“那个人呢?”

“中了若华姑娘一剑,跳上一艘接应的小舟而去。”

这时,若华刚好醒了过来,一挺而起,躬身一礼,道:“小姐,婢子无用的很,初次对敌,就受了内伤。”

周杰道:“但他中了你一剑,几乎废了一条右臂,伤势重过姑娘很多。唉!若华姑娘,你如知道了他是什么人,你就不会难过了!”

于飞虹道:“周镖头认识他?”

周杰道:“本来不认识,但他临去之际,打出一记火焰掌,伤了若华姑娘,我才知道了他的身份。”

瑶华急急接道:“火焰掌,那是一种很恶毒的武功了,若华,你怎么样?”

若华道:“中掌之初,有种炙热的感觉,但经过这一阵调息,已经没有感觉了。”

周杰道:“也许掌力没有打实,威力不够,若华姑娘伤的不重。”

于飞虹伸手按在若华的左腕脉穴之上,低声道:“运气试试。”

若华依言运气,瑶华神情紧张的看着妹妹。

“没有感觉,好像完全好了。”

于飞虹微微一笑,道:“伤势不重,这一阵调息,已经完全好了!……”目光转注到周杰的身上,接道:“你说那火焰掌是一种什么武功?”

周杰说:“马信,听说来自西域,三年前出现在中原武林道上,到处找人比武,一年多的时间,被他连续击败了二十多位中原豪雄,连武当门下两位很有名气的武当弟子,也伤在他的火焰掌下……”

于飞虹道:“他只是找人比武么?”

“对!这个人,倒无恶迹,只是瞧不起中原的武功,想凭仗一身奇事,打遍中原高手……”周杰皱起了眉头说:“这件事掀起武林中很大一场风波,也激起了少林、武当两大门派怒火,派出了高手,准备迎战,但不知何故,火焰掌马信却突然消失不见了。”

于飞虹奇道:“为什么?他到那里去了?”

周杰苦笑道:“有人说,他已被武当、少林两派高手合力击毙,也有人说他在一次比武中受到挫败,逸回西域,这个人就像投海泯牛一般,忽然不见了,猜测纷云,莫衷一是,想不到的今天忽然在这里出现,这真是意料不到的事!”

张海光道:“这件事很奇怪,马信和洞庭水帮素无恩怨,为什么此番出手,颇有制在下于死地的用心……”

周杰接道;“他只是想重创和生擒张兄,如若真想杀死张兄,一出手就用出火焰掌了!”

谭若华道:“火焰掌威力不过如此……”

“姑娘……”周杰说:“在下的看法是,他击出的一掌,并未施展全力,如非姑娘剑法精奇,把他困住,逼的他非要发出火焰掌力才能突围,也许他还不会施用这种歹毒的武功。……”

瑶华点点头,道:“‘白幡招魂’敢是一样,他虽然受伤而去,但我也感觉他没有用出全力……”

“什么?姑娘击伤了‘白幡招魂’……”张海光讶异的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周杰道:“不错,‘白幡招魂’伤在瑶华姑娘的剑下,马信却伤在了若华姑娘的手中……”

张海光接道:“奇怪的这些人怎么出现在江湖上,而且……好像……”

话到口边,突然又忍了下去。

于飞虹轻轻叹息一声,道:“为了我,张船主如果感觉不便,我们可以再下船……”

张海光接道:“不用了,若华姑娘救了在下,那时,诸位并不在船上,张某人虽只是洞庭水帮中一个小小的头目,但也知道感恩图报,我尽力而为,尽快把诸位送到长沙,不过……”

于飞虹道:“有什么话,张船主尽管请说。”

张海光道:“经过了这次事件之后,张某人觉得一旦再有麻烦,必是江湖高人,张某自知无能保护,要诸位自己应付了。”

于飞虹微微一笑,道:“好!遇上什么警兆,张船主通知我们一声。”

张海光果然是下了决心,虽然感觉到帮助于飞虹等一行,可能会留下很多麻烦,但却不再逃避,下令张帆急驰。

他希望尽快赶到长沙。

所以船过岳阳,并未停留。

久闻岳阳盛名,于飞虹本希望在岳阳停留半日,一览岳阳风光,但她没有说出来。

她留心观查,已了然张海光的用心,只希望早一些把他们送到长沙。

他心中实有着很多的畏惧,只是硬着头皮撑下来。

人生中有很多无奈,心中明明是害怕、畏惧,但为了颜面、信誉,又只好色厉内荏的承诺下来。

张满风帆,顺水疾驰,船行的速度疾如流矢,张海光站在甲板上,望着那疾驰奔行的帆船,不禁发出微笑,现在,就算有人想追上来,也是件绝不可能的事。

他很满意自己对飞鱼三号的维护管理,在长江水道上的客船,保有了第一流的快速。

这时,正值午时,艳阳当空,张海光估计入夜之前,就可能赶到长沙。

就在张海光暗暗得意的时候,迎面一艘巨帆,正逆水而上,速度不快,但却正对着飞鱼三号撞来。

张海光吃了一惊,一面下令减缓速度,一面修正航道,并且,发出讯号。

但迎面的帆船,根本不理会讯号,而且,也跟着修正航道,摆出了非撞不可的姿态。

如若张海光不想撞船,只有减速,停下一途,因为,张海光发觉了在那迎面而来的大帆船后,还有二艘同样的帆船,保持了五十丈距离,也正在修正航道,准备撞船。

就算是飞鱼三号的舵手以熟练的技术,闪过第一般帆船,但也无法闪避开第二艘、第三艘船。

衡量过情势之后,张海光下令停下。

对面三艘巨帆的水手,似是也有着很熟练的技术,三船并进,把张海光的船,给围了起来。

用不着张海光派人招呼,于飞虹已带着瑶华、若华行上甲板。

刘星带着茶花,却行向船尾。

原来,于飞虹顾及到对方由船尾攻上,下令刘星和茶花,到船尾防守。

张海光也下令船上水手,穿上水衣水靠,随时准备下水,防备对方凿船。

于飞虹登上甲板的同时,对方居中一条大船上,也缓步由舱中行出了一个灰衣老人,手执白玉箫,身后随行着一男、一女。

男的一身劲装,右手抱着一支文昌笔,女的年约双十,淡绿色紧身衫裤,手捧长剑。

紧随在于飞虹身后的周杰,低声惊叫道:“玉箫翁?”

于飞虹道:“你认识他?”

周杰道:“闻名久矣!初次会面。”

于飞虹道:“他很有名气么?”

“大大的有名,玉箫翁苏天放,手中那支白玉箫就是他老人家的标帜……”周杰低声说:“那一男一女,可能是他的一对儿女,一笔点将苏元俊和龙女苏玉玲。”

于飞虹道:“他们是好人还是坏人?”

周杰苦笑一下,道:“如若江湖上分为黑、白两道,玉箫翁应该算白道中人。”

于飞虹皱皱眉,道:“难道他也是拦截我们的?”

瑶华道:“看样子就是了。”

这时,双方的帆船,相互不过是一丈多远,双方都已抛下铁锚,稳住了船身。

对方左、右两艘帆船上,同时也有人行上甲板,左面是一个全身黑衣的白髯老人,右首是身子瘦高的汉子,手中提着一根蛇头判。

于飞虹目光转动,左右打量一眼,低声道:“周镖头,认不认识另外两个人?”

“认识……”周杰说:“那穿黑衣的白髯老人,叫开碑手韩东望,那瘦高的人叫阴阳判童子奇……”

于飞虹微微一笑,接道:“周镖头果然是见多识广,好像江湖上的人,你都认识?”

“姑娘……”周杰苦笑道:“这些人都是江湖上很有名气的人,所以,在下才会认识,纵然没有见过,也听人说过。这些人,个个都是江湖上难得一见的人物,怎么会一股脑儿全出来……。”

他本来还想说,这些人竟然都冲着你来的,但却强自忍了下去。

于姑娘从未在江湖上走动过,对这些大名鼎鼎的人物,都是未闻未见,不论他们在汇湖上是多么的声名赫赫,但在于飞虹的心目中都是一样。

瑶华、若华,虽然在江湖上走动甚久,但她仍只是跑解卖艺,对这些江湖高人,也是很少听闻。

担心的是周杰和张海光,面对着这些江湖上一流高手,心中是震惊莫名,这些人,他们一人都招惹不起。连他们的总镖头和洞庭水帮的帮主,也一样要对这些人礼让三分。

张海光回头望望周杰,目光中满是惊诧,询问之意,周杰摇摇头,苦笑一下,没有回答。

他明白张海光奇怪这位年轻轻的姑娘,怎么会招惹了这么多武林难缠、难惹的高手?

只听玉箫翁高声说道:“洞庭水帮中那一位朋友领船?”

“在下张海光,苏老前辈有什么指教?”抱拳作礼,神态间极为恭敬。

玉箫翁哈哈一笑,道:“好,好,你既然认识老夫,那就好说话了!……”

张海光道:“老前辈有何吩咐,在下洗耳恭听。”

玉箫翁目光投注在于飞虹的身上,口中却说道:“听说张朋友的船上搭乘了几位高人,老夫很想结交一下,不知可否给老夫引见……”

张海光道:“这个……”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这个了半天,这个不出所以然来。

于飞虹冷冷接道:“既然是高人搭乘,张船主如何能作得了主?”

玉箫翁笑一笑,道:“不知哪一位能够作主?”

瑶华接道:“你找哪一位?”

玉箫翁道:“老夫找的是几位姑娘。”

瑶华道:“姑娘也好,公子也好,这艘船上,只有我们主仆几人乘坐,苏老前辈是冲着我们来了。”

周杰、张海光,暗暗惊心,其玉箫翁在江湖上是何等身分,这几句话,只怕要激起他的杀机。

大出意外的是,玉箫翁竟然是全无怒意,淡淡一笑:“你能作主和老夫谈判么?”

“我……”瑶华回顾了于飞虹一眼,垂首不言。

“看来,他们对我们真的是很清楚了……”于飞虹长长叹一口气,道:“你要说什么,请说出来吧。”

玉箫翁哈哈一笑,道:“对!于姑娘才是能够作主的人。”

“其实,瑶华和若华也能作主,只不过……”

“老夫不想作无谓的争论,于姑娘若肯回翠园红楼,老夫将亲自护送,而且,车马都已备好,沿途之上,于姑娘也会享受到最好的招待,不会受半点委屈。”

于飞虹冷笑一声,道:“我如肯退回翠园红楼,似是用不着阁下出面了?”

“对……”玉箫翁说:“就因为姑娘坚持不肯合作,才闹的这般个劳师动众法,如若姑娘仍然不肯退回翠园红楼,我想,江湖上是很难平静下来了!”

于飞虹道:“我一个少不更事的小女孩子,怎会劳师动众这么多江湖高人出面,究竟为了什么?”

玉箫翁呆了一呆,为了什么?他也说不清楚,但他究竟是老江湖了,一呆之后,立刻恢复正常,淡淡一笑,道:“正因为姑娘年纪幼小,一个人在险诈的江湖上走动,叫人如何放得下心,所以,我们一些老迈、懒散,久年不在江湖上走动的人,也被迫重入江湖,于姑娘,你如回转翠园红楼,这一切都将恢复正常……”

“我不明白……”于飞虹说:“你们对我的关心用意何在?……”

“姑娘,老朽等是关心你的安危……”

周杰、张海光,对望了一眼,两人内心之中,同时泛起了一重疑问,这位于姑娘,是什么身分,这些突然出现的江湖高人,显然是准备拦击,把她逼回故居,但为什么言语之间,又对她如此的客气。

“老前辈……”于飞虹神情肃然的说:“没有人能逼使我们退回翠园红楼,沿途截击我们的人,都会面对着我们的反击……”

“这个……”玉箫翁神情有些为难的说:“把事情说的太严重了,老朽,实在无意和姑娘闹到兵戎相见的境地,只要姑娘肯给老朽一条路走……”

“该让一条路的,是老前辈,我们和诸位素不相识,我想不通,老前辈为什么要拦截我们?”于飞虹说的理直气壮,目光同时扫掠开碑手韩东望和阴阳判童子奇。

轻轻一拂白髯,韩东望叹口气,道:“苏兄,看起来,好言相商,只怕很难有结果了……”

阴阳判童子奇接道:“对!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把他们抓起来,送回去,免得多费唇舌。”

于飞虹道:“其实,这是必然的结果,不过,诸位应该考虑的是,我们反击力量,白幡招魂、火焰掌马信,都已经尝试到这个结果!”

这番话,倒是有很大的震骇作用,童子奇本已作势飞扑,闻言又停了下来,道:“苏兄,咱们应该如何?要拿个主意呀?”

火焰掌马信和白幡招魂都伤在对方手中,童子奇心中是半信半疑,但他不敢冒险,一击失败,那会伤了他一世英名,立刻改变了主意,把事情推到了玉箫翁的身上。

很显然的玉箫翁是这一行的主脑人物。

玉箫翁沉吟了一阵,道:“于姑娘,真的不肯给老朽一个面子么?”

于飞虹道:“是苏老前辈不肯放我们一马。”

玉箫翁长吁一口气,道:“好!姑娘如此决绝,那是逼老夫动手了?童兄,给于姑娘一个教训,不可伤了她的性命!”

这一招大大的出了童子奇的意料之外,他不愿出手,原想玉箫翁下令一举将苏元俊或是龙女苏玉玲先行出手试,他们是晚辈,就算败在对方手中,也不会坏了名头,却料不到玉箫翁竟然会派他出手?

但玉箫翁是领队的头儿,不能公然抗命,心中却极是不满,道:“苏兄,兄弟下手难留分寸,一旦伤了于姑娘,希望苏兄不要见责才好?”

玉箫翁冷笑一声,道:“童兄最好是把握分寸,一旦伤了于姑娘,只怕老夫也不能替童兄担待!”

这两人也许是早有宿怨,本是在互称心机,但此刻却流现于神色之间。

但两人这一番对话,却也暴露出不少内情,于飞虹明白了这些人果然是受命而来。

周杰也听懂了,但他想不透的是什么人能有如此大的本领,调动这样多身分奇高,黑白不同,极少往来的人物,合成一个组合,联手出击。

张海光却低声说道:“姑娘,阴阳判武功奇高,蛇头判兵刃歹毒,很少留下活口,姑娘小心了。”

话刚说完,童子奇已飞落在甲板之上,冷冷说道:“于姑娘,天放兄号称玉箫翁,是咱们这一的领队,在下手中的兵刃,很难把握分寸,万一伤了姑娘,希望姑娘不要把这笔账,记在童某人的头上,我是上命难违呀!”

双方动手相搏,是玩命的事,动手之前,先说出这么一番话,虽有嫁祸之意,但他内心之中,亦是有所畏惧,他在怕什么?

于飞虹淡然一笑,道:“我虽然不认识你们,但看样子,你们都是武林中很有名气的人,为什么竟然甘愿为人魔爪,和我为难?究竟你们是受了什么人的差遣?”

童子奇苦笑一下,道:“这个,在下不能回答……”

“玉箫翁能不能回答呢?……”

“你问问他吧……”童子奇说:“不过,先要胜过我手中的蛇头判,免得使老夫落个拒敌不力的罪名!”

他处处都不忘把玉箫翁拖上一把。

瑶华闪身而出,道:“我来领教!”刷的一声,亮出短剑。

童子奇缓缓举起了手中的蛇头判。

那是一种奇形外门兵刃,形如铁棍,但前端却多了个形如蛇头的东西,虽然精钢打成,但制造得很像,双目毒齿,栩栩如生,张着蛇口,可见口中红色的蛇信。

这个奇形兵刃大大的有名,已经有不少的武林高手,伤在这兵刃之下。

一剑惊退了白幡招魂,瑶华对自己技艺上的成就,有了新的认识,也有了和人一战的信心,不论那是何等身分。

童子奇一直担心出手时伤了于飞虹,但对谭瑶华却没有过这顾及,哈哈一笑道:“小心了。”右手一抬蛇头判刺向前胸。

瑶华娇躯一闪,忽然闪到了童子奇的右侧,刺出一剑。

她手中之剑,只有一般长剑的一半,比起童子奇手中三尺半寸的蛇头判,还不到一半,所以瑶华的短剑,必需要近身刺出,才见威力,这柄剑打造的如此之短,便于携带,只是表面的原因,主要的是配合无影门的绝妙轻功和“飞轮转”的身法。

身形似轮,绕身常转,正好把一尺八寸的短剑威力,发挥到效用的极致。

剑光过处,刺破童子奇的右袖,分毫之差,就要刺中他握兵刃的右腕脉穴。

童子奇脸色大变,骇然向后退去。

瑶华冷笑一声,娇躯疾转,连刺三剑。

剑剑都是在童子奇身侧刺出,逼得童子奇手忙脚乱,手中那威振江湖的蛇头判,竟然完全无法施展。

三剑过后,童子奇已被逼到甲板边缘。

但他究竟是绿林道上的一流高手,虽然被瑶华奇幻的身法剑式,逼到船边,但仍然没被剑刺中,陡然长啸一声,拔身而起,飞起了一丈多高。

形势迫人,除了腾空而起之外,势必被逼落江中。

但见童子奇半空中收腿挪腰,原本向上直升的身子,霍然转成了头下脚上,蛇头刺疾刺而下。

“小心蛇头中的毒针……”周杰大声呼喝。

可惜晚了,童子奇蛇头判刺向瑶华的同时,按动了把柄机簧,一线银芒疾闪,瑶华缺乏对敌经验,不知闪避,闻警之下,急急一摆头,但觉左肩一麻,吸口气疾退三尺。

童子奇虽然打中了瑶华一支毒针,但脸上却无欢愉之色,他心中明白,对方中针的原因,只是对敌经验不丰。

若华飞身一跃,落在瑶华的身侧,低声道:“姊,受伤了?”

瑶华点点头,道:“我好像中了一针……”

童子奇冷冷说道:“老夫针上淬有剧毒,中人后,子不见午,午不见子,十二个时辰之内,必死无疑,除了老夫的独门解毒之外,无药可医。”

若华亮出短剑,接道:“阴谋暗算,鬼蜮手段,算得什么武林长者……”

瑶华吸一口气,接道:“若华,你让开,我要在毒发之前,先杀了他。”

忽然欺身而上,刺出一剑。

童子奇吃过一次苦头,早有戒备,那还容瑶华欺近身侧,蛇头判横里一封,金铁交鸣声中,挡开了一剑。

那知于天风隐居翠园红楼之后,日夜苦思,把剑上的各种变化,融合无影门特殊的轻身功夫之中,使每一招剑法,都变成犀利无比的功势,而且随敌变化,抢判先机。

但见瑶华随着那荡开的剑势,忽然一转,随势前出。

这一剑削向下盘,谈不上什么变化招术,但却是应势而变,快速绝伦。

童子奇急急跳起,剑芒扫中左足侧面,皮靴裂开,带洒出一抹血珠。

敢情这一剑伤了童子奇的左足。

瑶华技不至此,暗中咬牙,忍着左臂的酸麻,玉手一挥,扣在左手无名指的指环,突然飞出,去势如电,击在童子奇的右大腿上,指环乃缅铁特制,外镀黄金,棱角尖利,可洞金石,童子奇虽然一身内功,指环仍然直透肌肤,深入了一寸多深。

瑶华左手一带,童子奇惨叫了一声,跌摔在甲板之上。

指环上的棱角倒勾,带出一团血肉,飞回了瑶华的手中。

初度用指环,如此威力,而且落入手中的指环,沾了一手鲜血,瑶华敢不禁为之一惊。

就是这一呆之间,童子奇已忍痛跃起,蛇头判刺向瑶华的前胸。

这是出其不意的致命一击。

周杰暗暗叹息一声,忖道:这一行主仆,个个都身怀绝技,只可惜对敌的经验太差了,既不知防范蛇头内的毒针,竟也不知防范敌人重创后的反击。

幸得若华就在身侧,也幸得她有了那一场和马信搏杀的经验,竟然早作戒备,短剑一撩,挡开了童子奇的蛇头判。

瑶华却借势踏前一步,右手剑锋逼近了童子奇的咽喉之上。

一般高手搏杀,大都要在战个百十回合,才能分出胜负,但因瑶华等学的剑法不同,剑剑取命追魂,三两招内,就会分出生死、胜败。

严格说起来,她们练的不算剑法,而是一种冷厉的杀人方法。

于天风把胸中所知的剑法变化,融合身法之中,不谈招式,不论变化,只求一击伤敌。

瑶华、若华在翠园红楼中练习武功、剑法,虽然早有基础,但不足一年的时间,也难以练成如此精深的剑法,和这等江湖中一流高手颉颃,因为她们走的是捷径,是于天风心血的结晶,练的不是剑招、武功,而是求胜制敌的方法。

童子奇呆住了,他右腿上血流如注,剧疼难耐,因为伤口太大,也不能运气止血。

别看他在绿林中是第一流的高手,蛇头刺下,杀人无数,但一旦面临到死亡时,流露出的畏惧,更会逾常人。

他只想到杀人,却从未想到被杀。

当瑶华剑锋逼上他的咽喉时,他竟然右手一松,蛇头判,趺落在甲板之上。

周杰低声道:“于姑娘,逼他交出解药。”

于飞虹“啊”了一声,道:“瑶华,让他交出解药!”

原来,于飞虹第一次看人动手搏杀,竟然看的心神专注,浑然忘我,直到周杰声招呼,她才清醒过来。

不待瑶华张口逼问,童子奇已抢先说道:“在下的解药就在身上,……”伸手入怀,取出一个玉瓶,接道:“起出身上毒针,服下一粒解药,针伤不重,毒性已解,就可以完全复元了。”

瑶华左手接过玉瓶,收回短剑,道:“我的暗器没有毒,你只要把血止住,就没有事了。”

童子奇死里逃生,心中感慨万端,他纵横江湖,凶名卓著,自负是英雄好汉,但却未想到过被杀害时的畏惧,竟使他英雄丧胆,好汉落魄,在众目睽睽之下,表现出了那个面对死亡时的窝囊样子,如今死里逃生,因心中那份难过,简直是不用提了。

“瑶华,退回来——”于飞虹说:“到舱中去起毒针,服下解药——”目光转到若华的脸上,接道:“陪你姊姊去。”

“是……”若华扶着瑶华进入了舱中。

童子奇盘坐在甲板上,自己取出金创药包扎起伤势,闭目调息。

敷药、包伤的事,本来用不着童子奇自己动手,但他心下羞忿,实在不好意思让别人替他包扎伤势,只好自己动手。

于飞虹目睹瑶华对敌的威风,信心大增,缓缓向前了几步,道:“为了苏老前辈,还有那一位请来赐教?”

眼看瑶华在几招内就伤了童子奇,韩东望等人亦不禁心生畏惧。

苏天放、韩东望,都了解童子奇的武功,十分高强,瑶华只不过是一个女婢的身分,但却伤了童子奇,如今,于飞虹亲身临敌,又有谁能是于飞虹的对手呢?

玉箫翁笑一笑,道:“姑娘,已经伤了人,难道还要再让他人受伤么?”

于飞虹道:“我们无意伤人,但我们更不能回头,请把这位受伤的前辈扶回去,让我们帆船通过。”

她虽然聪明绝伦,但对江湖上的事务,却是了解不多,一下子就把心中想说的话,完全说了出来。

玉箫翁道:“姑娘,这一点,恐非老夫能力所及,无法从命了。”

“那只有一个办法……”于飞虹说:“大家动手一战,分个生死胜负了?”

“这个……”玉箫翁沉吟了一阵,说;“也非老夫的心意,我希望……”

“只怕由不得老前辈了……”于飞虹神情肃然,决断的说:“我们不退避,阁下不让路,那就没有什么好商量了!”

这时,童子奇突然站了起来。望了于飞虹一眼,突然飞身而起,跃落在自己的船上。

他腿伤很重,这一全力飞跃,伤口复裂,又流出了大量的鲜血,落在甲板上,身子摇了几摇,几乎跌倒。

勉强站稳了身子,童子奇回顾了玉箫翁一眼,道:“苏兄,兄弟已经尽了力,而且伤得很重,实在无法再效命了。”

也不待玉箫翁回答,转身行入舱中。

玉箫翁皱皱眉头,口齿启动,欲言又止。

韩东望突然开了口,道:“苏兄,这件事,已经很明显了,除了动手一战之外,再无他法,可以阻止了。”

玉箫翁道:“韩兄,今日之事,叫兄弟好生为难……”

于飞虹接道:“老前辈不用为难,你们可以尽全力阻止我们,我们可葬身江中,可以死伤在你的玉箫刀、剑之下,但绝不会再回翠园红楼。”

玉箫翁苦笑一下,道:“姑娘是逼老夫非要出手不可了。”

于飞虹道:“这要老前辈决定了。”

这时,瑶华、若华,并肩由舱中行上甲板。

果然童子奇所说,瑶华服下药物,阻止了毒气蔓延,立刻好了十之七八,那枚形如绣花针起出之后,对人造成的伤害,实在不大。

玉箫翁沉吟一阵,也似是有了决定,回顾了身侧的儿女一眼,道:“不论为父的战胜战败,你们都和此事无关,不用留在这里了。”

龙女苏玉玲不甘示弱的道:“爹,让女儿领教她几招?”

一笔点将苏元俊接道:“妹妹,还是让我先去比划比划吧。”

玉箫翁神情肃然,道:“你们都不是她的对手,不要作无谓之争,听爹的话,快离开这里。”

“这……”苏玉玲还是迟疑不决。

“你们还不快走……”玉箫翁叱道。

苏玉玲和苏元俊眼看玉箫翁如此坚决,只好无奈的道:“爹,你要多加小心!”

话毕,双双跳上了左面的帆船甲板上。

“韩兄,你带玲儿和和俊儿先行离开,这里由我应付!”

“好!”韩东望回答道。

童子奇出舱外,看到韩东望的船已离开,他向玉箫翁抱拳一揖,道:“苏兄,兄弟亦先走一步了?”

玉箫翁颔首点头。

童子奇的船亦疾驰离去。

现场只剩下玉箫翁这艘船了。

玉箫翁面对着于飞虹,道:“姑娘执意不肯听老夫之言,莫怪老夫出手了?”

于飞虹淡然道:“请吧!”

“小心了!”玉箫翁喝叫一声。

右手的白玉箫带起了一片箫影,挟带着强劲的风速,攻向于飞虹的丹田之处。

这招“惊鸿一瞥”是玉箫翁成名的招式,快速、狠毒,刚柔并济,一般人很难逃过。

那知于飞虹轻飘飘一闪,已诡异的飘到了玉箫翁的身后。她施展了无影门的“七巧幻形步”,灵活无比。

玉箫翁只觉眼前一花,于飞虹已不见人影,等他觉得不妙想变化招式,招式已老,于飞虹的短宝剑已抵住了玉箫翁背后的命门大穴。

于飞虹只消一用力,玉箫翁就要命丧黄泉,不料于飞虹却收回了宝剑。

“老前辈,得罪了!”于飞虹道。

玉箫翁叹口气,道:“唉!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老夫甘拜下风,多谢姑娘手下留情!”

话毕,下令水手起航,转眼船已飞驰离去。

一旁的周杰看的目瞪口呆,忖道:这于姑娘真人中之凰,江湖之中难有几人与之匹敌。

瑶华竖起大拇指,赞道:“小姐好身手,一招就吓退了玉箫翁!”

于飞虹浅笑道:“那是玉萧翁轻敌之故,我不过是侥幸得手……”

若华俏皮的作个鬼脸,道:“小姐忒谦了!”

于飞虹羞涩道:“好了,好了!你们别再恭维我了!”

“小姐,我好饿!我们进去用餐吧?”若华嚷道。

“好!你这个馋鬼!”

在愉快的气氛下,进入船舱中享用午餐。

船继续向长沙前进。

黄昏时,船已到了长沙,一行人向张海光辞别,上岸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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