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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翠园红楼隐佳人

一行人回到了信阳镖局,谭氏父女被安排在一座幽静的跨院中。

这信阳分局的规模相当的大,人手众多,单是镖头就有七、八个,一行三进的大宅院。

龙在天亲自带着谭氏父女进入跨院,笑一笑,道:“贤父女好好的休息一下,一个时辰之后,我再叫人开上酒饭……”

谭文通接道:“如此麻烦总镖头,谭某人心中不安的很。”

龙在天道:“谭兄言重了,你们是客人,我保护你们是为了赚银子,用不着客气,三位要什么,只管吩咐下去就是,我已经下令戒备,三位尽管放心休息。”

说完,拱手告退。

望着龙在天远去的背影,谭文通轻轻叹息一声,道:“这情形有点不对!”

谭瑶华道:“什么不对?”

谭文通道:“龙在天在江湖上声望甚隆,这般的招待咱们,有些大背常情?”

谭若华道:“他不是说的很清楚,有人给了他银子,他保护咱们的安全。”

谭文通摇摇头,道:“为父没有这个身份,也没有这个财富,事非寻常,必有特殊的原因?”

瑶华姑娘微微一笑,道:“他肯接下这个担子,也不是冲着我们,而是看在那受托人的面子上,当然,也可能接受了很重的酬劳……”

若华接道:“姊,那人究竟是干什么的?不但有一身绝高的武功,而且,在江湖上也有很大的面子。”

瑶华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谭文通道:“为父的在江湖上走动了几十年,从未遇上过这样的事情。”

若华道:“爹,一点也想不出来么?”

谭文通道:“想不出来,实在想不出谁会有这个声势,爹已经把我所认识的人,全都想遍了。”

瑶华叹口气,道:“爹,不用多想了,想不到的。他也许只是觉着好玩,要龙总镖头出面保护咱们,只不过是他自己下不了台……”

谭文通道:“大丫头,不能这么说,想想看,如若不是人家插手,咱们现在是个什么样子?不管人家是什么心情,这份恩义,总是要记在心中。”

瑶华口齿启动,欲言又止。

若华道:“既来之则安之,以后事,以后再说,姊,咱们洗个澡,好好的休息一下。”

瑶华点点头。

父女三人沐浴更衣,又小睡了片刻,龙在天才亲自带人送上了酒莱。

酒菜相当丰盛,而且,龙在天竟然留下来和三人同桌共餐。

谭文通一直有着受宠若惊的感觉,举止间,有些拘谨,倒是龙在天豪放热情,一点不带牵强,端起酒杯,道:“谭兄,咱们干,两位姑娘能吃几杯,自斟自饮,我不敬你们了。”

瑶华姑娘心中憋了很多话想问,但她却咬咬牙忍了下去,默默不语。

谭文通更是心中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若华是胸无城府,想不起该问些什么。

酒过三巡。

龙在天自己忍不住了,笑一笑,道:“谭兄,我已派人去通知他了,快则今夜,至迟明天,日落之前,他一定会有个交代……”

谭文通道:“是是是,兄弟恭候就是。”

瑶华本来不想要说话,但看父亲拘谨近乎木呆,只好开口说道:“龙前辈,小女有几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大姑娘太客气有话尽管说!”

瑶华道:“能不能告诉我们,他是谁?他花了多少银子,要你保护我们?”

龙在天笑道:“他是谁,我想明天入夜之前,你就可以知道了,最好由他亲口说出来,岂不是更好,至于多少钱,我倒可以奉告,他雇我承保这次生意,按日计酬,每天纹银二百两,在商言商,这是很高的价钱了。”

若华道:“一天二百两,一个月三十天,那不是要六千两银子了。”

“是啊!如若这个差事,日子长一些,我想连镖局都该歇下来了……”龙在天哈哈大笑一阵,道:“不过,两位姑娘不用替他担心,他家的银子多的很,三五万两也不算一回事。”

瑶华轻轻叹息一声,道:“他真说过,不要我了……”

龙在天接道:“他当时只是觉着好玩,事后是越想越不对,所以,连你的面也不敢见,就离开了这里。”

瑶华道:“他住在这里?”

龙在天道:“是啊!他还和区区挺谈得来的,到信阳,大都住在此地。”

瑶华道:“总镖头和他很熟了?”

龙在天道:“很熟、很熟,我们已经交往了两三年了。”

瑶华道:“他会不会拒绝回来?”

“这个……”龙在天说:“我就不敢太肯定的回答了,不过,我派人去找他,是要他一定回来一次。”

瑶华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谭瑶华虽是女流之辈,但说到一定就要做到……”

龙在天接道:“一句戏言,姑娘又何必太认真呢?不过我相信,他对西门玉的事,一定会有一个安排。”

瑶华道:“他和我约定的很清楚,怎能是戏言。”

龙在天沉吟了一阵,道:“瑶华姑娘,如若他有苦衷,不能实现诺言呢?”

瑶华道:“我自然是不会迫他,不过,我一定要他当面说个明白。”

龙在天微微一笑,道:“他如肯回来,一定会当面给大姑娘说清楚的,如若他没有回来呢?”

瑶华道:“龙前辈请指示晚辈一条明路,我去找他问个清楚。”

龙在天道:“这个……这个……”

瑶华姑娘忽然站起身子,道:“最好现在就去!”

若华道:“我也去……”

瑶华道:“你……”

若华突道:“我去作证人,他说话时,我在旁边,句句都听的很清楚……”

龙在天站起身子,突道:“两位姑娘请坐,第一,我未得到他回报之前,还不知道他现在何处,第二,有些地方就算我带你们去,也是无法见他……”

瑶华人已冷静下来,缓缓坐下身子,道:“噢!为什么呢?”

龙在天沉吟了一阵,道:“除非主人有意传见,否则,咱们根本进不去,当然,也包括龙某人在内。”

瑶华姑娘忽然明白了,那位戴着面具的青衣人,是一位很有身份名望的人,身份重到连龙在天这样的人,也不能随便见到他。

龙在天的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再要纠缠下去,那就是不识趣了。

“既是如此,这件事就此作罢,前辈见到他时,告诉他,小女子是真诚履约就行了,至于此后,我们父女行止如何,容我们父女研商一下,明天给龙前辈一个答复……”瑶华姑娘冷静下来之后,处事顿见条理。

龙在天沉思了一阵,笑道:“这件事如何变化,现在龙某人也不便擅专,姑娘说的对,贤父女先请好好的休息夜,明天咱们再作详谈。”

用过酒饭,回到居处,父女三人围桌而坐。

经过了西门玉途中截击之后,谭文通心中明白了事态的严重,魔郎君对谭氏姊妹,似是已存了必得之心,以魔郎君目下在江湖道上的声威,想逃避他的追踪掳杀,实是一件很难的事。

他这个作父亲的,忽然感觉到对不起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要不是带着她们闯荡江湖,卖艺为生,利用两个女儿的技艺、美色,赚取银钱,怎会落得今日的局面。

他用尽心思,但却始终想不出一个保护两姊妹的办法,以一个跑江湖卖艺的身份,也很难见托的正大的门派保护之下。

所以,当瑶华决心履约追随那青衣人时,谭文通没有阻止,他心中明白,这可能是唯一能保护二女不受伤害的办法。

父女三人默然对坐,良久都未开口,虽然看似一桩很简单的事情,但父女三人心中的感受,却是完全的不同,担心性命的危险,也牵涉到父女的情怀。

三人所面临的危机一样,但心中的感受却不相同,各有各的想法,一时间,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默对良久之后,还是谭文通先开口,叹息一声,道:“原想早一点脱离是非之地,料不到西门玉那魔头,竟然是穷追不舍,如此认真,唉!是爹害了你们……”

瑶华姑娘苦笑一下,道:“爹也不用自责了,这大概就是命运吧!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们能够作到什么,就尽力而为,至于成败生死,既非咱们所能掌握,那就由它去吧!”

若华黯然说道:“我好恨,西门玉为什么一定要逼得我们走头无路,他又为什么爱管闲事,却又为德不卒,把我们吊在半空中,撒手不管……”

瑶华叹道:“妹妹,不要怪人家,想想看西门玉是何等人物,当今武林之中,有些什么人能够在千百人围观中不动声色的吓走他……”

若华接道:“姊,你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瑶华道:“不知道,不过,仔细想一想,应该有脉络可寻,龙凤大镖局是目下江湖最有威望的镖局,能够支使龙在天亲自出马,保护咱们父女的人,又是何等身份,放眼天下武林,多少人有这份能耐。”

谭文通点点头道:“对,就常理而言,龙在天绝对不会接下这趟生意,他不是为钱,咱们就算肯尽出所有,他也不会收受,接下这趟完全是为了那位托他之人的面子。”

瑶华道:“以一个开镖局的人而言,绝不愿对立西门玉这么一个敌人,那位托他保护我们的人,也不过是一时间下不了台,感觉着不好意思,才托了龙总镖头出面,把眼下的事情承担起来,我们总不能永远都要人家保护……”

谭文通点点头。

若华姑娘道:“我恨他的也就在这里了,既然麻烦,就不该出面管这档事,既然拔刀相助了,却又畏首畏尾,不敢出面,这算得什么侠义英雄?”

“妹妹,到目前为止,人家没有一点错,暗中相助,惊退魔郎君,又托龙在天及时救了咱们,这是一份恩情,我们不能不感激……”

“姊,可是他说过的话,为什么不算?”

谭瑶华笑一笑,道:“说过要我去作他一位红粉好友的丫头是不是?”

“不管他说什么,……”若华理直气壮的说:“说过就得算,岂可言而无信。”

“他没有承诺什么,他只是说过替朋友选个丫头,如若他的朋友不喜欢我,他有什么办法?……”瑶华分析道:“他肯花了大批的金钱,请了天下最为有实力的镖局,来保护咱们,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咱们的事要自己担起来,总不能老靠人家,再说,一个人帮一个人,救得一时危机,总不能要求人家照顾我们一年、十年、一辈子吧?”

谭文通点点头,道:“说的有理,咱们父女的事,和人何关?”

若华吁一口气,道:“姊,那咱们应该如何呢?”

瑶华道:“现在,就要商量这件事情,最好是能避开西门玉的追觅,但这机会不太大,一旦遇上,应该如何?……”

“姊,你是不是已经想好应变的办法?”

“这是件大事,关系着我们一辈子,姊不能帮你决定……”

谭文通接道:“你们姊妹好好商量、决定,爹不想干与,不管你们有什么决定,爹都全力支持。”

瑶华淡淡一笑,道:“爹的江湖经验丰富,还希望能够给我们指点指点。”

谭文通默然点头。

造成目前的险恶境遇,谭文通自责极深,连他作父亲的权威,也甘愿放弃了。

若华道:“说吧!姊,你想怎么办?”

瑶华道:“首先要决定的事,是要不要和西门玉去拚命……”

谭文通接道:“咱们父女三人联手,也非其敌,为父的死不足惜,可是你们花般年华,死的太可惜了。”

若华道:“爹,听姊说下去,我知道姊一定想好了办法,……”

瑶华接道:“办法可以想,但非良策,咱们决心拚命,那就置生死于度外,我想和西门玉同归于尽。”

谭文通道:“噢?你准备怎么办?”

瑶华道:“法不传六耳,女儿相信可以和西门玉闹个玉石俱焚,但我不知道他会先向我们三人中那个下手,也无法知道事后,西门玉的爪牙会不会追杀你们?所以,女儿不敢专擅,要爹和妹妹一起决定。”

沉吟了一阵,若华缓缀说道:“姊,除了拚命,还有别的办法么?”

瑶华道:“有!咱们跟西门玉去……”

若华接道:“咱们两个人,都跟他?”

瑶华道:“不错,他已经说出来了,绝对不会改变,一个人无法满足他的贪念。”

谭文通道:“瑶华,这两个办法都非善策……”

瑶华接道:“最好的办法,就是咱们明夜悄然离开……”

谭文通道:“不通知龙总镖头一声么?……”

瑶华接道:“不通知他,这种事越秘密越好。”

“姊,你不等他了?”

“等?他如明天不来,那就不会来了。”

“噢!我明白了,所以,我们明天晚上方走。”

瑶华叹息一声,道:“我也希望能见他一面,至少,他会指点一些对付西门玉的办法。”

若华道:“希望有始有终,给我们一个交代。”

瑶华笑一笑,未置可否,低声接道:“咱们先要准备好易容的东西,一离开,就易容改扮,希望能逃过西门玉的监视。”

若华道:“三个人走在一起,易露行藏,如若咱们分开走,逃出监视的机会要大很多了。”

瑶华道:“这办法虽然不错,但实力分散,一旦遇险,岂不是全无接应……”

谭文通接道:“走在一起,保持个一定的距离,爹也想到了一个拚命保命的办法……”

若华问道:“什么办法?”

谭文通道:“到时间,你们就会明白了。”

竟也是不肯说出来。

谭若华叹息一声,道:“爹,龙在天既然已接下这趟生意了,我们为何不好好的利用一下?”

谭文通道:“你姊姊的办法不错,咱们利用夜色掩护,易容潜行,逃过西门玉魔掌的机会就很大了。”

若华摇摇头,道:“话是不错,咱们能想到的办法,西门玉也可能想到,只要被他们盯上了,咱们逃脱此危的机会,就十分渺茫了。”

瑶华道:“妹妹想到了什么高明办法?”

若华道:“咱们要龙在天保护咱们到一个很远的地方去,遥遥千里,我不信西门玉会一直跟着咱们,西门玉放弃跟踪,咱们再潜隐远走。”

谭文通点点头,道:“好!若华是真的长大了。”

瑶华姑娘道:“妹妹本就十分聪明,只要她肯用心去想,定会想出好办法来。”

言下之意,对若华的主意也是大为赞赏。

谭文通道:“这办法虽然有点折腾龙在天,但也顾不得了,问题是咱们要到哪里去?”

若华姑娘道:“这就要问爹了,当今江湖上,那里最危险?”

谭文通微微一怔,道:“去最危险的地方,什么意思?”

若华道:“咱们父女要逃命,自然要冒点险,置之死地而后生,西门玉就犯不着了。”

瑶华道:“好!妹妹才智,胜姊十倍……”

若华接道:“姊,我不过偶有一得罢了,如论处事的圆通,妹妹万难及得姊姊。”

谭文通道:“当今江湖上最危险的两个地方,一个是千毒谷……”

“去不得……”

父女三人霍然站起,同时喝道:“什么人!”

“我……”木门呀然而开,一个身着青衣的少年,缓步而入。

一个很英俊的年轻人,但面目陌生,三人都不认识。

奇怪的是瑶华、若华立刻感觉到,这位就是帮助她们惊退西门玉的人。

两姊妹的反应是同时说道:“是你!”

青衣人微微一笑,接道:“我是谁?”

两姊妹答不上话。

本来,就不认识,第一次见面时,他戴了精巧的面具,现在他却以本来的面目出现。

那是两张完全不同的面孔,初见的面孔是呆板木然,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现在这张脸,却是剑眉星目,轮廓明朗,除了稍带点傲气之外,十分动人。

青衣人吁一口气,道:“在下一时好奇失态,出言唐突了姑娘,这几天来,越想越觉不安,所以,请托了龙总镖头保护贤父女,希望能稍赎失言之过。”

瑶华双目盯注在青衣人的脸上瞧看,这个人和梦寐中幻想形貌尤有过之,不禁黯然一叹,道:“你说完了?”

青衣人尴尬一笑,道:“大概说完了。”

瑶华姑娘道:“好,那就听我说几句话。”

青衣人道:“姑娘请说。”

瑶华姑娘道:“第一、你用不着心里不安,怎么去给人家作丫头,是我们的约定。第二、你可以不要我,但我不能不去,自然,你有什么为难的地方,那就作罢,所以,用不着逃避。第三、不管事情如何变化,应该有个交代……”

青衣人叹口气,接道:“这一点,确实是在下疏忽了,在下的感觉中,是我要求的有些过份,事后想想,有着挟恩求报的味道,心中就更惭愧了。”

瑶华心中本有一腔怨气,此刻却突然消失了,笑一笑道:“你那深闺好友,还要不要丫头呢?”

青衣人道:“这件事,我还没有对她提过,姑娘的心意是……”

瑶华接道:“那就提一提吧!要不要反正你也不能决定,不过,结果如何,一定要告诉我一声……”

青衣人道:“这个,我怎么对她开口呢?”

瑶华道:“容易的很,你就说,你救了我们,我感恩追随,再说,我也无能去摆脱西门玉,你不能为德不卒……”

“好理由……”青衣人笑一笑,说:“不过,太委屈姑娘了。”

瑶华低下头,道:“事逼如此,说不上委屈了。”

青衣人点点头。

若华姑娘爽然开了口,道:“公子,我可不可以问你几句话?”

青衣人望望若华,笑道:“可以,二姑娘请问。”

若华道:“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姓名?”

青衣人沉吟了一阵,点点头,道:“可以,我叫南宫慕白。”

若华呆了一呆,道:“你是南宫世家中人?”

南宫慕白点点头,道:“是!”

若华道:“勿怪龙总镖头对你言听计从了。”

南宫慕白微微一笑,道:“在天兄和我是知己好友,倒不是因为南宫世家门第,才接下这次生意,再说,我也是按现矩办事。”

若华未作争论,嫣然一笑,道:“你说不能去千毒谷……”

“对!不能去,千毒谷中,千毒汇集,不是一般人住的地方。”

若华道:“那我应该去那里?”

南宫慕白道:“天下如此广大,何处不能安身立命?”

若华道:“西门玉不会放过我……”

“这个……”南宫慕白目光转动,室中只余下他和瑶华、若华两位姑娘,那谭文通不知何时,已经离去。

若华追问道:“西门玉可能把一腔怨恨,都发作到我的身上,想像得到,我必会受尽蹂躏、虐待。”

南宫慕白“噢”了一声,道:“姑娘的意思呢?”

慧黠的若华眨眨大眼睛,道:“我只知道千毒谷凶名卓着,我如躲入千毒谷中,西门玉大概不敢找去。”

南宫慕白道:“能保护二姑娘不受伤的地方,又何独千毒谷一处?”

若华道:“嵩山少林寺、武当三元观……”

南宫慕白道:“不成,那两个地方的老和尚、老道士清规森严,不会收留你。”

若华道:“那要请问慕白公子,我该到那里去?”

南宫慕白苦笑一下,道:“二姑娘愿不愿意和令姊在一起呢?”

若华淡淡一笑,道:“方便么?”

南宫慕白道:“这要二姑娘自己决定了。”

若华道:“好吧!保命第一,西门玉如果不敢追去,想到咱们竟会和南宫世家攀上关系,绝不再怕西门玉找麻烦了,不过,爹的心中仍是不安……”

瑶华接道:“是啊!宰相的门户七品官,南宫世家的丫头,在江湖之上,也不敢有人欺侮。”

谭文通点头大笑,但笑意中有点得意,也有点凄凉,二女固可从此避开了西门玉的追觅凌辱,但皇后娘娘的丫头,也总是一个丫头罢了。

这天晚上,南宫慕白果然如约而来,也真的带来了一壶好酒,只请了谭文通对饮小酌,两个人选在后园一座花厅上,直喝到四更过后,南宫慕白才告辞而去。

瑶华、若华都希望多知道一点南宫慕白的事,谭文通既然和他对饮了半夜的酒,应该谈了不少的话,可是谭文通回答的很简单,只说和南宫慕白谈些江湖掌故。

中午时分,南宫慕白重又回到信阳分局,谭文通一反过去神态,竟然对南宫慕白执礼甚恭。

但慕白公子仍然保持着平常态度,好像早已忘去了昨夜的事,笑一笑,道:“谭老丈,两位姑娘即将离开你,你们父女可要话别一番?”

谭文通恭谨的说道:“公子带她们去,老朽放心得很。”

神情之间,颇有老仆侍主的味道。

南宫慕白苦笑一下,道:“老丈父女既无话别之意,在下倒是有几句话,想和两位姑娘谈谈。”

谭文通已然了解话中之意,笑一笑,道:“公子请坐,老朽有事,先行告退。”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退出室外。

瑶华、若华也明白南宫慕白有话对她们说,两人的心里都有那么一点紧张,瞪着四双大眼睛,望着慕白公子。

南宫慕白轻轻吁一口气,神情严肃的道:“两位姑娘如若现在不想去,还来得及。”

瑶华温柔一笑,道:“我们答应了你,刀山油锅都要去,不会反悔!”

若华俏皮一笑,道:“姊姊一向温柔,我却是被她宠坏了,言语之间,有什么失礼的地方,要请公子担待一二。”

南宫慕白的神情,一直保持着适当的严肃,缓缓说道:“二小姐有什么话,但说不妨?”

若华道:“不知道能不能问一问,我们将被送往何处?作些什么?”

南宫慕白点点头,道:“二姑娘问的好,在下也正要告诉两位。”

瑶华道:“愚姊妹洗耳恭听。”

南宫慕白道:“江湖上有一个无影门,两位姑娘是否知道?”

两姊妹齐齐摇头。

南宫慕白道:“名虽无影门,但却是不收弟子,只传女子,每一代不得超过两人,两位要去的地方,就是无影门,作那位二小姐的女婢。”

说到女婢二字,不禁脸上一热,微泛羞红。

瑶华点点头,道:“这一点,我们早知道了……”

若华接道:“如若公子能把无影门和二小姐跟我们详细说明一下,我们心理上有了适应的准备,相信会作得很好,不会让公子丢人。”

好尖利的一张口。

南宫慕白微微一耸剑眉,道:“二小姐才华绝世,对人也很和气,难测的是于老先生,脾气有点古怪,两位进入了于家之后,对于老先生要特别当心一些。”

瑶华道:“我们会了解自己的身份……”

若华接道:“除了二小姐,于老先生之外,还有些什么人?”

“只有他们父女两个……”南宫慕白有些黯然的说道:“二小姐原本有一位哥哥,但在三年之前,不幸受人暗算而死,这件事,江湖上知道的人不多……”

瑶华接道:“老年丧子,是人生一大悲苦,于老先生是不是因此而性情大变?”

“是……”南宫慕白脸上泛起一抹悲痛之色,说:“他本是个很随和的老人,但自丧子之后,变得冷漠起来。”

瑶华道:“多谢指教,我们明白了。”

心中却暗暗忖道:不知于家和他是什么关系?他对于公子的死亡,怎会有如此悲痛之色。

若华也在想着:南宫世家在武林之中,是如何显赫的门第,但南宫慕白看上去也不快乐,看起来不论什么人,都会有烦恼。

南宫慕白道:“现在,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两位姑娘,现在还可以变卦不去……”

瑶华接道:“我去……”

若华接道:“我也去,希望见识一下于二小姐……”

她本想说,见识一下于二小姐的才色,有什么出众之处,但话到口边,又咽了下去。

南宫慕白两道冷电一般的目光,盯住在若华的脸上瞧去,只瞧的若华大感不安,道:“我……”

“不管你想什么,现在,你还有选择的自由,一旦进入了于家的大门,那就必须遵守于家的规矩。”

若华点点头。

南宫慕白吁一口气,道:“走吧!门外有车!”

这一次,若华不敢再多说什么,衣物早已备好。打成了一个小包袱,放在身侧,随手提起,跟在姊姊身后,行出了镖局大门。

门外边,果然停了一辆蓬车,只有一匹马拉的蓬车,而且那匹马瘦可见骨,骑个人都可能不胜负荷,不知它如何能拉动这辆马车?

最奇怪的是不见赶车的人。

瑶华心中忖道:“难道这位大少爷,要权充一下车夫不成?”

南宫慕白踏前一步,掀起车帘,道:“两位姑娘请上车吧!”

车内铺着绿色的地毯,四壁是白绫布幔,并不豪华,但却有一种清雅的高贵。

出了二女意外的是,南宫慕白竟然也一下子跳上了蓬车,放下垂帘,和二女挤在一个车厢中。

他紧靠若华身侧而坐,害的若华心头乱跳,下意识的拉拉罗裙,把露出的一双金莲盖住。

南宫慕白倒是神色如常,登上蓬车,放下垂帘后,道:“瘦龙,咱们可以走了。”

语声甫落,车已启动,而且愈走愈快,片刻后,车行如飞。

若华心中奇道:原来这辆车不用人赶。

瑶华常年乘车,感受到车行的速度,竟是从未有过的快。

原来,看上去弱不禁风的瘦马,竟是一匹龙驹,它叫瘦龙,果然是名符其实。

车蓬遮断了视线,看不到外面的景物,若华有些担心,不知道瘦龙会不会跑错了路,忍不住低声道:“你不瞧瞧,路……”

“不用看,老马识途,它比我还要熟悉这条路。”

突然间,马车速度慢了下来,也感觉车行颠动,似乎是行在崎岖的山道上。

若华很想打开车门瞧瞧,但她咬咬牙忍住了。

去作人家使唤的丫头,第一要件是要学会忍受。

南宫慕白却是放心的很,闭上双目,盘膝而坐。

这一段行程不算太短,足足走了一个时辰。

瑶华没有开口,若华也忍着不言。

南宫慕白像是老僧入定一般,竟然连闭上的双目也未睁开一下。

真是暴殄天物,如此美女,暗香拂送,慕白公子竟不肯多望她们一眼,瑶华心中很佩服南宫慕白的定力,但若华却心中不平,忖道:我倒要瞧瞧看,那位于二小姐是什么样一个天仙化人的美女。

奔行的马车,突然间停了下来。

南宫慕白这才睁开眼睛,望了两位姑娘一眼,道:“到了,咱们下车吧!”

掀开车帘,当先步下蓬车。

若华、瑶华紧随而下。

目光及处,不禁一呆。

原来,处身在一片竹林之中,触目一片翠竹绿丛,什么也瞧不到。

竹林中有白石铺成的小径。

耳际间可闻得泉水叮咚,如鸣佩环。

南宫慕白带路,转过了两个弯,景物忽然开阔。

所谓开阔,也只是有一片绿草平原,四周仍然翠竹环绕。

一座红砖砌成的小楼宅院,矗立两丈开外。

一条清溪,由竹林中蜿蜒而出,横过红楼前面,所以,红楼前,多了一座朱栏小桥。

南宫慕白回顾了二女一跟,低声道:“那座红楼就是,咱们进去吧!”

瑶华、若华一齐点头。

这地方说不上神秘,但寂静中,却有着一种莫名的高贵之气。

渡过朱栏小桥,那紧闭的红楼木门,突然大开,一个全身白衣的少女,缓步迎了过来。

瑶华、若华只觉眼前一亮,忍不住抬头向那白衣姑娘看去。

这时,双方的距离,也不过一丈多远,可以看的很清楚。

那白衣少女微笑如花,直迎上来,似乎是早已知道了这件事情。

但瑶华、若华却是看的为之一呆。

二女一向自负形貌,当然,如非绝美佳人,也不会引起魔郎君西门玉的色心,竟要一箭双雕。

可是在看到了那白衣少女之后,二女突然间有点自惭形秽起来。

若华暗暗叹息一声,道:“姊,她真的很美,我们果真是只配作她的丫头。”

瑶华点点头,道:“她美的不带人间烟火气,是神仙图画中人。”

白衣飘飘,看上去,那白衣少女走的不快,但不过眨眼间,已到了三人身前。

只见她美目流转,望了二女一眼,微笑说道:“这就是你说的谭姑娘了?”

瑶华暗道:不提姓氏,只用了一个你代替,显然,南宫慕白和这位白衣姑娘很熟识了。

心中念转,微微欠身,道:“妾婢谭瑶华,见过小姐。”盈盈一福,跪拜下去。

她自作推断,确定眼前这位白衣姑娘,就是那于二小姐了。

“不用多礼……”白衣少女右手微拂,一股强大的潜力,疾涌而至,拦住了瑶华下拜的身子。

瑶华暗暗吃惊道,好深厚的内力。

“我叫谭若华,拜见小姐。”

她犹像了一下,跟着姊姊大礼参拜。

白衣少女淡淡一笑,道:“两位姑娘都请站着说话吧!”

拂出的右手微一折转,暗劲涌至,拦住了若华。

南宫慕白笑道:“两位用不着我引见,已知她是二小姐了。”

谭瑶华道:“公子提过二小姐,是神仙中人……”

“别听他瞎说,小妹也是凡人……”白衣少女神情谦和的说:“两位肯在此翠园红楼中住些时日,小妹欢迎的很。”

谭若华微微一怔,道:“南宫少主没有给姑娘提过么?”

她心直口快,有什么就立刻说了出来。

白衣少女道:“提过,只是我没有答应他……”

“那是说……”瑶华低声道:“二小姐不要我们?”

白衣少女摇摇头,突道:“瑶华姑娘误会了,我没有答应他,是怕委屈了你们,见过了两位之后,我知自己的决定不错……”

“二小姐,瑶华是诚心投靠,还望二小姐收容。”

“还请二小姐多收留一个若华。”

白衣少女沉呤了一阵,道:“这件事,过几天再说吧……”

南宫慕白接道:“于伯父在家吧?”

“在打坐,请进去说话。”

白衣少女说完话,转身带路。

若华快行一步,抢到南宫慕白身侧,低声问道:“你跟二小姐说好没有?”

南宫慕白微笑道:“你的意思是……”

若华接道:“她好像没有收留我们的意思?”

南宫慕白心中暗笑道:作使女丫头竟也会患得患失的念头,这位二小姐的魅力,当真是非同小可。

心中念转,低声答道:“这要看瑶华姑娘的诚意了,如若你真的诚心追随,也许二小姐会改变心意。

“我呢……”若华有点焦急,说道:“二小姐如若是只答允收留姊姊,我怎么办?”

“到时候再说吧……”南宫慕白缓缓说道:“二小姐如不肯委屈你,一定把你视作朋友,你可以安心的住在这里!”

“那怎么行?我凭什么和二小姐交朋友!”若华傲气尽消说:“我只配作她的丫头。”

“噢!咱们得走快一些了,如没有二小姐带路,那片庭院,还真的不太好走。”

原来,瑶华紧追那白衣少女身后,已经到红楼门外。

二小姐突然放慢了脚步,似是有意的要等待两人。

她没有回头瞧看,但在举手推开大门时,南宫慕白和谭若华正好走到。

“诸位跟着我走……”举步向前行去。

若华目光转动,发觉这座庭院五丈方圆大小,除了四周一道两尺的花畦之外,整座庭院都铺着红色的方砖。心中奇道:难道这些一模一样的方砖,还会有什么埋伏不成?

但她已被二小姐的气势所夺,心中虽然不信,很想试试,却又心存戒备,不敢擅越雷池,照着二小姐的落脚红砖,步步跟进。

这里安静、宁谧,瞧不出一点凶兆征象,只待若华跨上了白玉石级,故意莲足错踏,轻轻在一块方型红砖上点了一下。

突然奇变横生,响起了一阵轧轧之声,花木移位,两排弩箭激射而出,一箭掠腿而过,射住了若华姑娘的蓝缎长裤,就是那毫厘之差,没有伤到小腿肌肤。

如此迅快的变化,显示了这里的机关布置,灵敏异常,稍触即发。

若华姑娘惊出了一身冷汗,脸上也泛出了两颊羞红。

瑶华看了妹妹一眼,欲言又止。

姊知妹性情,看到她脸上神色,已知她是故意犯错……

倒是二小姐不但毫无愠意,反而微笑相慰,道:“二姑娘伤着没有?”

若华的双颊更红了,摇摇头,道:“多谢关注,幸未受伤。”

“那就好……”于二小姐转身步上了七级白玉石阶,行入了一座大庭之中。

庭不太大,但布置很雅致,四壁挂了不少字画,庭中一张翠玉矮桌,四周摆了八张短脚锦墩,似是配合那玉桌而制。

于二小姐让客人坐下,笑道:“此地访客极少,翠园红楼中人口单薄,除了家父之外,只有小妹和金叔两人,金叔独居楼外,很少进入红楼,红楼中地方虽然不大,但也有空幽寂寞之感,除了南宫世兄偶来小叙,当真是难得见到外人……。”

南宫慕白微微一笑,接道:“所以,我替你请了两位客人来……”

瑶华接道:“不是客人,是极愿追随二小姐的女婢。”

若华道:“我也是,二小姐神仙中人,愚姊妹能得追随,幸何如之,希望二小姐不要拒人于千里之外。”

白衣女轻轻一颦柳眉儿,道:“老实说,我也希望能有人陪陪我,小妹的修养甚浅,还未到那等朝望云山,晚赏红霞的境界,尤其贤姊妹这样人物……”

瑶华喜道:“二小姐答应收留我们了?”

白衣少女摇摇头,道:“春花秋月等闲过,回首青丝已白头,红楼的岁月是寂寞,不是一般人能够忍受得了的……”

她脸上泛起了黯然的幽伤,显见那寂寞的日子,使这如仙子一般的少女,也有着满腔愁怀。

若华道:“二小姐,我们是诚意的,我们不怕寂寞。”

瑶华道:“我们姊妹多年在江湖上行走,早已厌倦了那些江湖烦嚣。能在这世外桃源一般的翠园红楼中住下来,实是极大的幸运,还望二小姐破格允准……”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于二小姐突然抬起了头,脸上是一片无可奈何的幽苦,说:“翠园红楼中,只有一些可供赏玩的花树,此外就别无他物,这里,也不是三两年就可以离去,两位要仔细想想啊。”

瑶华暗暗忖道:红楼外千年修竹,排列有序,落叶不多,显然是常经清扫,红楼内地方虽然不大,但看去,厅厢皆具,前庭后院,再加上这些花木,单是打扫,就够累人,这红楼之中,如若只住了他父女二人,如何能保持这样的丝尘不染,何况,还有炊事洗补,岂是二小姐一个人能够应付得来的?

顿然间,感觉到重重的疑问,泛上心头。

但她为人稳重,心中疑窦重重,但却未多追问。

另一个使瑶华姑娘觉得可疑不解的,就是南宫慕白,只见他神情黯然,坐一侧默然不言。

显然,他知道这里不少的内情。

但若华就不像姊姊瑶华那么的沉稳了,叹口气,道“二小姐,红楼中既然空旷、寂寞,为什么不肯留下我们姊妹?至少,也可以帮你打扫、炊洗,分作一些杂务啊!”

敢情,她也想到了这些事情。

白衣少女沉吟了一阵,笑一笑,道:“两位未作决定之前,也不宜太了解翠园红楼中事。”

瑶华道:“我们早决定了,只求二小姐收容我们。”

南宫慕白道:“她们姊妹俩确有一片诚意,你就收下她们吧!你已耐受多年的寂寞,收两个女婢陪陪你,于伯父大概不会生气吧?”

于二小姐脸上神情变化不定,良久之后,才突然抬头望了瑶华、若华一眼,道:“你们决心留下来……”

瑶华、若华同时应道:“是!”

白衣少女道:“不后悔……”

瑶华道:“心甘情愿,绝不后悔……”

若华道:“决心追随,死而无怨……”

二小姐突然一笑,接道:“倒没有那么严重,敢来翠园红楼闹事的,大概不多……”

脸上突然一整,接道:“不论你们作我的女婢,或是门下,都要遵守三个规定……”

瑶华接道:“小姐请吩咐。”

她把于字也省掉了,已以从婢自居。

若华道:“我们洗耳恭听。”

白衣少女道:“第一、身入本门,终身不得退出。”

瑶华、若华点点头。

白衣少女又道:“第二、绝对奉命行事,不得阳奉阴违,犯上质疑。”

瑶华、若华相互望了一眼,又点点头答允。

白衣少女接道:“第三、非奉令谕,不能泄露本门之秘。”

二女仍是点点头。

白衣少女凄凉一笑,道:“好吧!现在,立下誓言,就算是无影门中人了。”

原来,这就是无影门。

瑶华、若华确有一片诚意,自行立下重誓。

白衣少女突然叹息一声,道:“太多的规矩不合理,有一天,我能作主时,我就会废弃去这些规矩。”

南宫慕白突然站起身子,道:“于小姐,在下停留的时间差不多了,就此告退。”

白衣少女神情间颇有动留之意,但却咬咬牙说道:“谢谢你借箸代筹,日后有机会定会回报。”

南宫慕白道:“明天,我还能来看你们么?”

白衣少女摇摇头,道:“不用来了,明年四月初十,小妹再恭候大驾。”

瑶华心中奇道:“听口气,似是南宫慕白只能在每年四月初十,才能来此,今日是四月十五日,难道只有这五天时候,他才能进入这翠园红楼?”

若华盈盈一礼,道:“公子,恕我们不能送你了。”

这句话有两种含意,其一是,庭院中机关险恶,想送也不敢送,其二是,目下已是于二小姐的女婢,要有二小姐的吩咐,才能行动。

南宫慕白道:“不敢有劳,明年此时,我再来。”一抱拳,步出大厅而去。

瑶华、若华不约而同的留心看南官慕白的身形、步法,看他如何穿越庭院,而不会触动机关埋伏。

非常意外的是,两姊妹竟然瞧不出任何一点蛛丝马迹,南宫慕白举步落足之间,也没有特定的走法,不知何以竟未触动机关?

直待南宫慕白的身影消失于大门之外,于二小姐才回头看了瑶华、若华一眼,道:“你们是不是觉着很奇怪?”

“是……”瑶华微微欠身,保持着身为女婢的礼仪,说:“慕白公子的走法,并没有特殊的小心从事,何以竟然未触及机关埋伏?”

于二小姐笑一笑,道:“轻身功力,到了某一种境界之后,可以轻如鸿毛,那就是踏雪无痕,轻功中一种至高的境界。”

若华道:“原来如此!”

于二小姐道:“红楼中的机关消息,有一个总枢纽,开关就在我的卧室之中,日后我告诉你们,关上了机钮之后,所有机关消息,就不会再受到触动了。”

若华微微一笑,道:“小姐,如若我们也能练到慕白公子那样的轻功,就可以在机关开动中,如常工作了。”

瑶华叱道:“谈何容易,那等绝世轻功,岂是任何人都能够练成的。”

于二小姐微微一笑,道:“那并不太难,无影门最高明的就是轻身功夫,练到了相当的火候,来去如风,无影门这个称号,就是因此而来。”

若华流现出无限向往的神情,道:“小姐,我们能学么?”

“能——”于二小姐微笑着说:“我会传授你们。”

“多谢小姐。”瑶华、若华一齐躬身拜了下去。

于二小姐挥挥手,拦阻两人,道:“自家父息隐于翠园红楼之后,就未再涉足江湖,那时候,我只有五六岁吧。算算时间,我已经在这里住了十一个年头,除了每日一个时辰,和父亲见面,传授我武功之外,就是金叔教我识字、读书,每日也只有一个时辰吧!四年前,金叔告诉我,他胸中所有的文才知识,都已经传授完了,再没有东西可以教我了,从那天起,就没有再履足红楼一步,幸好,家父在这红楼中建立了一座书库,收藏颇丰,我就以习武、读书自娱……”

“在如此幽静的环境之中,姑娘的武功进境,定然是一日千里……”瑶华表现出无限羡慕的说:“有很高的成就了。”

“我不知道……”于二小姐缓缓说道:“我从来没有和人动手过,这些年来,我很希望有一个人,能够闯入红楼中,让我试试自己的身手,但不幸的很,这些年来,竟没有一个人能闯入红楼中来。”

瑶华心中忖道:看她真是寂寞的很,我们很羡慕她安适平静的生活,她却付出了无比的心力,去忍受这些,如若换了是我,是不是能忍过这十几年的寂寞岁月呢?

“小姐……”若华问道:“是不是这些年来,就没有人进入过这翠园红楼?……”

“有!但人入翠园,就被金叔给打跑了……”于二小姐泛起一个无奈的苦笑,道:“我也曾求过金叔,放他们进入红楼中来,但金叔却说不能让他们惊动到我,就这样,我生活在爹和金叔的照顾中,渡过了十几年寂寞岁月。”

她常提起寂寞二字,显然,这十几年来寂寞生活,给了她多么深刻的感受。

“直到两年前,南宫世兄登门拜访……”

瑶华、若华,全都精神一振,凝神静听,这是她们想知道而又不敢问的一件事,于二小姐自己肯说了出来,两姊妹自然是凝神倾听。

但闻于二小姐接道:“南宫世兄,在门口等候了一日一夜,方得家父允准,进入红楼,四月十日是我的生日,所以,家父给了五天假日,四月十日至十五日,允许南宫世兄来此探唔,不过,有一个很严格的限制。”

若华道:“什么限制?”

于二小姐道:“每一次停留不许超过一个时辰,而且,也不准我离开这翠园红楼的范围,那翠园中除了金叔一间木屋之外,都是竹子,有什么好玩的,拘限也就在这红楼之内了。”

若华道:“为什么要对你限制的如此严格?”

于二小姐苦笑一下,道:“我不知道,爹的脾气不好,他这么严格的限制我,也许有他的道理……”

指指大厅左侧,接道:“那里有个厢房,分内外两间,你们就住在那里吧!等我禀明家父之后,再决定你们的身份,看看是不是能把你们收入无影门下。”

瑶华道:“我们只求作个侍候姑娘的丫头,决无奢望作为无影门下弟子。”

于二小姐道:“等我见过家父之后再说吧……”

缓缓转身,步上楼梯。

瑶华推开大厅左侧一座木门,果是两个相连的房间,奇怪的是床上被褥都已摆好,这就使得瑶华大感讶异了,明明这红楼之中,只有于二小姐父女两人,难道是于二小姐亲自动手替她们铺设被褥?这实在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一时间,呆在床前出神。

若华却一下子坐在床上,笑道:“我心中一直想着于二小姐,一定是十分严肃、冷厉,很难相处,想不到她却是一位十分天真、坦率的人,看起来……”

“小妹……”瑶华打断了若华的话,说:“二小姐独居甚久,不太了解尊卑之份,她作人处事的态度,都是以书为本,但咱们可不能超越本份,再说她那仙女一般的神采,也值得我们去敬重她。”

若华道:“我没有不敬重她的意思,我只是觉着,我们很幸运的有了这么一位主人。”

瑶华叹道:“若华,看过这些床褥么?”

若华道:“看过了,很舒服的两张床,房间虽然不大但很雅洁……”

瑶华接道:“这些床褥是什么人帮我们打理好的?……”

若华呆了一呆,突然站起身子,道:“难道是二小姐?”

“可能么?……”瑶华神情肃然的说:“她能把这次被褥拿来放在这里,已经不可思议了,二妹,咱们是来作丫头的,你几时见过一个千金小姐,替丫环整床理被呢?”

若华道:“那……这……是怎么回事呢?”

瑶华道:“我也不太明白,再推敲下去,这红楼中庭院、花木,都打扫的十分干净,二小姐的衣服缝洗、炊饮杂务,难道都是她自己一个人做的么?”

若华道:“看她玉手纤纤,不似常做这些粗活的……”

瑶华接道:“对!你能举一反三,我就放心多了,这里充满着神秘,不可失态大意。”

若华低声道:“我不相信二小姐那样的人,会骗我们,她明明说过,这里没有人的,她受尽寂寞、愁苦,流露于神色之间,那绝不是装作出来的。”

瑶华道:“奇怪的地方,也就在这里了,明明是有人,怎会无人?”

若华愣住了,沉吟了良久,道:“姊,这代表什么?”

“想一想,我们有太多的不了解,若华,由现在开始,你要自持你的身份。”

“是!我知道了。”

两姊妹久年在江湖上走动,耳闻目睹的怪事,异闻自非常人能及,但也被闹的通宵难寝。

翠园红楼是这么平静,但平静中的神秘,给人的压力。

天色微亮,瑶华已挺身坐起,一侧本有窗子,但行事谨慎的瑶华,却没有打开窗子瞧看。

她心生警惕,不敢稍有冒险的举动,只是把右耳贴在窗上凝神静听。

只听轻微的沙沙之声,传入耳际,似是有人正在打扫庭院。

瑶华常作打扫的工作,确定这是扫地的声音。

什么人在做这些打扫工作呢?

瑶华几乎要忍不住打开窗子瞧瞧,但她还是勉强忍了下去。

她知道现在由不得任何错失,错失的代价,将无法估算,说不定连性命都要赔进去。

打扫的声音消失了,天也大亮。

是谁呢?瑶华心里想着。

一面想着,起身行入若华的房内,若华同样的辗转大半夜,无法入睡,但她究竟是犹带童心,将到天色黎明时,却反而熟睡了。

轻轻推醒妹妹,瑶华低声道:“天亮了,咱们去找盥洗梳妆的地方。”

若华翻身而起,道:“真糟,一夜没睡,天亮倒反睡着啦!”

于二小姐没有告诉她们梳洗的地方,自己去找应该不会有错,瑶华在心里琢磨了两遍,才叫妹妹起床找到盥洗处,就在大厅后面,光洁明亮,竟也丝尘不染,显然是每日有人清整。

瑶华暗中留心,发觉庭院中,打扫的痕迹犹存,心中更为肯定,绝非是于二小姐的手。

两姊妹薄施脂粉,淡扫蛾眉,却换了一身素淡的蓝色衣裙,再步入厅厢卧室,于二小姐已在厅中。

仍然是白衣如雪,不同的是披肩长发上,加了一条淡红的束巾,笑道:“你们过来一块用早餐吧!”

二女行过去,发觉碧玉桌上,早已放置了三双碗筷,六样精致的小菜,每人一碗燕窝冰糖粥,和两盘精美的细点。

这那里是来作丫头,简真是来作贵宾嘛!

瑶华暗中留心,只见于二小姐神情如常,脸上常带着微笑道:“坐下来吧!”

若华也许是受到姊姊的嘱咐,变的谦虚起来,道:“二小姐,我们是来侍候的,现在这样子,像是客人一般模样?”

于小姐笑道:“就算侍候我,也不用烧菜煮饭哪,坐下来吃吧!咱们边吃边谈。”

瑶华、若华依言坐下进食。

这是她们两姊妹有生以来吃过的最好一顿早餐,其中有半数的小菜大部份是点心,根本就没吃过,也叫不出什么名字。

于二小姐说是边吃边谈,但她仍然是等着早餐吃完,二女都放下碗筷,才笑一笑,道:“昨晚上,我忘记告诉你们一件事。”

瑶华道:“姑娘请吩咐。”

于二小姐道:“二更之后,不要离这座厅房,除非听到我叫你们。”

二女齐声应道:“是!婢子们记下了。”

随时自称婢子,生恐于二小姐忘了她们的身份。

于二小姐淡淡一笑道:“天未亮之前,也不可轻离此厅。”

二女躬身颌首。

二更之后,到天亮之前,这翠园红楼之中有些什么秘密,不能让人看到。

难道打扫厅院,也算是一种秘密。

于二小姐望望瑶华、若华又道:“我叫于飞虹……”

瑶华接道:“飞虹姑娘。”

于飞虹笑一笑,道:“听起来,一点也不像女孩子的名字,至少,它不够温柔。”

她读书万卷,胸罗绵绣,只是常年独处,不太了解人间关系,心中想到什么,就说了出来。

若华微微一笑,道:“姑娘人如仙露明珠,是举世少见的美女,如是名字再温柔一些,那还得了?”

瑶华双目一瞪,道:“若华,跟小姐说话,要礼貌一些。”

于二小姐道:“不要紧,你们是我的女婢,也是我的朋友,我倒希望你们能畅所欲言……”

轻轻叹息一声,接道:“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们。”

二女听得一怔,脸色肃然,齐声说道:“姑娘吩咐,我等洗耳恭听。”

二小姐道:“很抱歉,爹不同意把你们收入门下,看来,只能让你们跟着我了。”

瑶华呼一口气,笑道:“小婢就是作丫头来的,从未想过身列门墙。”

二小姐道:“对我来说,这样更好,你们能常常伴我的身侧,使我生活中,多了两位倾谈的朋友……”

若华接道:“这也是我们的心愿,能常伴姑娘这样仙子一般的人物,正是小婢生平之愿。”

二小姐轻轻叹一口气,凝神沉思一阵,道:“我真的很美么?”

绿丛红楼掩天色,她竟然不知道自己长的很美。

瑶华道:“不睹小姐之美,无目也,贱妾姊妹向以姿色自豪,但自见了姑娘,始知造物神奇,贱妾姊妹不过蒲柳之姿罢了。”

二小姐神情间突然变的冷肃起来,身躯也不住的微微颤抖。

瑶华、若华同时看的一呆,吃惊的道:“姑娘,我们说错了什么?”

二小姐举手理一下披垂的长发,叹息一声,道:“也许你们说的是真话……”

若华心中奇道:难道她真的不知道自己长的很美,赞她漂亮,她倒像十分难过?

但闻二小姐说道:“慕白世兄也说过,我是他毕生所见中最美的女孩子,我还有些不信,但你们也这么说……”

若华接道:“是真的,小姐,我和姊姊在江湖上走动了多年,见过不少美女佳人,能让我们自觉逊色的还未遇到,自见姑娘之后……”

于二小姐痛苦的接道:“不要说下去了……”

竟是美目含泪,泫然欲泣。

这一下,真把二女给惊呆了,细作思量,自觉着没有说错一句话,怎么会使得二小姐如此悲伤呢?

只见她缓举白衣,轻轻试去脸上的泪痕,叹道:“天下美女千万,难道就没有比我更美的人么?”

瑶华心中有些警觉了,但她还是想不通是怎么回事,只好闭口不言。

若华却摇摇头,道:“找一个比你更美的人,只怕是很难了!”

二小姐脸色大变,道:“我不要,不要步她后尘……”

她似是突然间想到极为可怖的事,双手蒙脸,疾奔上楼而去。

幽静、神秘的翠园红楼中,究竟发生过什么可怕的事情?

仙子一般的于二小姐,内心中究竟有着些什么隐密?

瑶华、若华呆呆的望着二小姐奔上楼梯的背影。

两人虽然知道楼上是二小姐的卧室,但却从未去过,若华沉吟了一下,举步登楼,但却被瑶华一把抓住,道:“不要上去。”

若华道:“姊,我有些糊涂了,这是怎么回事?”

瑶华四顾了一眼,但见厅、院空寂,听不到一点声息,轻轻一拉若华,道:“走!咱们回到房中再说。”

掩上房门,若华温柔的坐在瑶华身侧,低声道:“姊,你比我聪明、细致,观察深刻,你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真的被弄糊涂了。”

瑶华轻轻叹息一声,道:“我也说不出所以然来,我只是隐隐的感觉到,有一个可怕的往事、有阴影笼罩着二小姐,这些年来,她深居简出,一直生活在一种阴影的笼罩之下……”

“就算有什么阴影笼罩吧?但和她的美丽有什么关系……”若华说:“像她那样仙子一般之姑娘,当真是我见犹怜,又有谁会忍心去伤害她呢!”

“红颜薄命啊!也许那笼罩着她的阴影、痛苦,和她的美丽有关……”瑶华无限感慨的说:“妹妹,如果我们生的丑一些,魔郎君西门玉又怎会看上我们,又怎会逼的我们父女离散?”

若华呆了一呆,道:“这么说来,女孩子生的太美了,真的非吉祥之兆了。”

“红颜祸水啊……”瑶华无限感慨的说:“倾天倾国之貌引起男人们杀伐搏斗,血流五步,想想看古人之言,倒也非全无道理。”

若华沉吟了一阵,突然站起身子,道:“姊,走!找她去……”

瑶华伸手拉住了若华,接道:“找谁?”

“二小姐,我一定要帮助她……”若华挣脱了瑶华的手,向外行去。

瑶华一闪身,挡在门口,冷冷说道:“若华,不能行动,现在,我们和二小姐只不过刚刚认识,她如何会肯把心中的隐密告诉你……”长长叹息一声,接道:“就算她告诉你了,你又有什么能力帮她解决了?”

若华道:“至少,我可以帮她出个主意。”

瑶华道:“二小姐的聪明智慧,难道不如你好么?”

若华微微一楞。

瑶华接道:“她读书万卷,胸中才华,胜过咱们十倍,唯一缺少的是江湖上阅历,经验,她孤处绿园红楼,而受着长年的寂寞,自能集中思维,去想很多的事情,思索能力的细微,又岂是咱们能及?”

若华道:“这么说来,咱们是没有能力帮助她了。”

瑶华道:“有!她的所长,固是咱们之短,但咱们姊妹的长处,却是她所缺少的,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名有所见……”

若华接道:“是嘛!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也许,咱们真的能给她一些启示。”

瑶华微微一笑,道:“你热心助人,纯正无邪,这一点,姊姊也很佩服,不过,欲速则不达,咱们不知内情,又无完善之策,何不等她把咱们视如心腹时,自然会把内情告诉咱们,那时候,咱们再用心推敲,帮她想个主意出来。”

若华道:“看她欲泣的焦急神情,会不会面临的时机已经很迫促呢?”

瑶华沉吟了一阵,道:“不太可能吧?如果二小姐确有心事,那也是渊源流长,不会是最近发生的事,她常年独处,不知道自己姿色之美,世无甚匹,还认为世间女子千万,强过她的人,必然很多,慕白公子赞她之美,已使她心生畏惧,我们再出言强调,使她心中凄然,一时间感慨万端,才黯然不已……”

若华缓缓坐下,道:“姊,这座红楼中除二小姐和她的父亲之外,一定还有别人?”

瑶华肃然说道:“不错!”

若华苦笑一下,道:“如若我是于二小姐,想一想我也会哭,这里不但是孤独,而且充满着诡异,真难为她,她是怎么在这种环境长大的?”

瑶华道:“二小姐已经习惯了,现在,是我们,我们也必须要习惯这个生活的环境。”

若华道:“姊,可是已经胸有成竹?”

瑶华道:“胆量、勇敢、沉默,不论我们发现了什么,都不要害怕,既来之则安之,任何艰困、恐怖,我们都要坦然对之,最重要的一点,我们知道了,不要主动去发掘它,除了二小姐主动跟我们谈话的主题之外,我们用不着提出问题问她。”

若华点点头,道:“姊,你说的对,我们是为了避难来此,又有什么能力帮助二小姐呢?”

瑶华微笑颔首。

虽然两姊妹已经有了充分的准备,但在这等诡异的生活环境中,仍然有着一种莫可言喻的压力。

若华心中暗暗忖道:可以不说出来,总不能不让我想吧?

每夜之中,分明有人在庭院中活动,至少是在打扫庭院的工作。但为什么却硬说这红楼里没有人,其实是,大白天才不见人。

还有,红楼中的菜饭,美味可口,不可能是出于二小姐之手,而且每餐都有七八样菜,如果于二小姐下厨,实在用不着作这么多菜,果蔬新鲜,显然都是当天采收。

不管如何计算,这红楼中都应该有人,至少有下人、厨师。

开饭就在厅中,但瑶华、若华却从来没有见过送上菜饭的人。

若华略略打定主意,守在客厅中,看看那送上菜饭的人,是什么样子,为什么于二小姐不肯承认他们是人。

日正中天,平常,这时刻,厅中已经摆上了菜饭,但现在却不见动静。

瑶华一拉若华低声道:“妹妹,咱们回房里坐坐吧!”

拉住若华,奔回房中,顺手掩上房门。

若华低声道:“姊,我故意留在厅中,看他们怎么送上饭菜的……”

瑶华接道:“他们可以不送,咱们就没有午饭吃了。”

若华微微一怔,道:“这,二小姐呢?”

瑶华道:“二小姐每到午饭时刻,总会自行到厅中用饭,此刻已午时过后,何以未见她下楼?”

若华吁一口气,道:“难道她已知道了我在捣乱……”

瑶华道:“所以,我才拉你进来,不要害小姐跟我们饿肚子。”

“奇怪呀!姊,这些人明明存在,但二小姐却不肯承认,这中间,一定有什么原因?”

瑶华道:“快了,我想,二小姐忍耐不了多久,就会告诉我们了。”

但闻厅外传来了于二小姐的声音,道:“瑶华、若华,你们——”

木门呀然而开,二女奔入厅中。

就是这一阵工夫,桌上已摆好了饭菜,二小姐已端坐在桌旁。

三个人常在一起吃饭,早已有了固定的位置,二女奔到桌前坐下。

若华早已得到姊姊的示意,不要开口说话。

于二小姐似是在等待若华开口,望了二女一眼,开始进餐。

那知瑶华、若华,竟也是默默不语,低着头吃饭。

二小姐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了,放下碗筷,道:“你们是不是有很多怀疑?”

若华心中暗道:姊姊说的不错,我们不说话,她倒是忍不住了,沉默是金,过去,我说的,实在太多了!

瑶华道:“是!这红楼之内,充满着神秘,婢子虽然有着很多疑问,但因姑娘不说,婢子不敢多问。”

于二小姐沉吟了一阵,道:“你们心中有什么怀疑,可以问了。”

若华思不住抢先问道:“这红楼中明明有很多人,二小姐却说没有人?”

二小沉吟了一阵道:“你们看到他们了?”

瑶华道:“没有,不过,我听到过他们打扫庭院的声音……”

若华接道:“还有他们按时送上饭菜。”

于二小姐轻轻叹息一声,道:“他们是人,而且,都具有相当的技艺。不过,在人的条件上说,他们又不能算是人!”

这一说,把瑶华、若华给说糊涂了,呆了一呆,瑶华才低声说道:“小姐语含禅机,婢子实在猜不透了。”

于二小姐道:“他们有嘴,但不能说话,他们有脑,却不能想事情,但他们的手,仍然保留了他们的技艺,他们作着固定的工作,你们说说看,他们还算不算人呢?”

若华惊讶莫名的说:“小姐,你说的这些人,是受到伤害,还是先天性哑巴!白痴?”

二小姐沉吟了一阵道:“我知道,他们叫哑奴,我懂事以来,他们就住在红楼中,十几年来,他们一直作着这些固定的工作,打扫庭院、洗涤衣物、剪花浇水,煮饭炒菜,他们不用管理,不用吩咐,能把他们范围以内的工作,做的很完美,除了那些定时定量的份内工作之外,他们什么都不能做了。”

瑶华道:“姑娘,恕婢子多问,他们有多少人?”

二小姐道:“原来有十二个人,六男六女,不过,现在只有五男六女十一个人了。”

若华道:“那一个人呢?”

“死了……”二小姐说:“三年前,因病而死,他们各有所司,分工很精密,死了一个人,立刻使得工作的秩序有了缺陷,我们和金叔,化费了很大的工夫,才把他们重新分配完成。”

瑶华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若华道:“他们好像不太喜欢见到生人?”

“对……”于二小姐道:“除了金叔和我之外,他们从不见陌生的人,所以,你们留在客厅中,他们就不肯把饭菜送进来。”

瑶华道:“姑娘,以后,我们常年留住红楼,如若他们一直不愿和我们见面,那岂不是麻烦的很,不但影啊他们的工作,而且,我们的行动,也会受到很大影响。”

若华接道:“小姐,还有一件事,婢子要说明白,那就是,我们很希望能熟悉这红楼附近的环境,一旦有什么事,也好帮小姐奔走,但庭院中机关重重,婢子们虽会一点武功,但都是花拳绣腿,轻功火候更差,无法在庭院中行动,实在不便的很。”

这一次,于二小姐笑了,笑的一脸柳媚花娇,说:“你们可知道无影门中什么功夫最好么?”

瑶华道:“婢子不知。”

于二小姐笑一笑,道:“轻身飞跃的功夫最好,一般的门派,能把轻功到‘踏雪无痕’,已经是上乘功夫,但无影门的轻功,能练到来去无踪,飞行绝迹……”

若华忍不住接道:“真的有这种武功么?”

于二小姐正色道:“你看过南宫慕白的武功了。”

若华看到了于二小姐的脸色,急道:“婢子无状……”

于二小姐接道:“吃过饭,我就传授你们‘无影门’中轻功飞跃术……”

目光在两人身上打量一阵,接道:“不过,你们年纪大了些,而且又练过别家门户的武功,恐怕很难练到那登峰造极之顶了。”

瑶华道:“婢子们自知质才所限,无法练到最好成就,只要能走行庭院,不踏动机关埋伏,心愿已足。”

于二小姐道:“像南宫慕白那样?”

若华道:“是!不知婢子们有没有希望?”

于二小姐微微一笑,道:“只要一口真气能在腹中运转,就可以踏雪无痕了。”

瑶华道:“小姐,那要多少年才能练成?”

于二小姐道:“如是其他门户,练到那等境界,至少也得三五年的时光,但我‘无影门’有独特的奇术,你们又有武功底子,只要够聪明,三个月就可以了。”

瑶华、若华呆了一呆,道:“小姐,这……”

于二小姐接道:“我说的是真的,你们可是不相信?”

瑶华、若华,同时盈盈跪了下去,道:“多谢小姐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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