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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慧剑难断万缕情

瑶华忽然以幽怨的眼神,飞快的瞟了长身玉立的杜秋寒一下,才道:“如果小姐能宣布和杜公子成亲,我相信神秘幕后人一定会忍不住现身。”

此话一出,杜秋寒和于飞虹情不自禁的对望一眼,但双方目光只稍稍接触,便腼腆的各自避开了去。

杜秋寒唇角微咧,于飞虹则粉颈泛羞,黛眉微蹙,颇为不安的望着极力压抑内心激动的瑶华。

“瑶华姑娘这个建议倒是可行。”姜金看看周杰,赞同的道。

周杰也缓缓的点头,道:“于姑娘和杜老弟成婚,不但是珠联璧合,佳偶天成,而据周某的直觉判断,那神秘幕后人对姑娘的绝世美色似有钦慕垂青之意,姑娘和杜老弟的婚事传扬出去后,神秘幕后人现身的机会很大。”

于飞虹螓首低垂,垂睫思量了一会,眼梢瞟了瞟身旁的杜秋寒,见他俊目含情脉脉,在众目睽睽之下,毫不避嫌的盯着她看,不由得神魂一荡。

她吸了口气,收拾起心头遐思,怜爱的道:“瑶华,你认为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瑶华明白于飞虹对她有所顾忌,怕伤着她的心,于是留给她一个退路。

瑶华勇敢的点点头,道:“是的。婢子在此先祝福杜公子和小姐白头偕老,永浴爱河。”说着,朝杜秋寒和于飞虹,敛衽一揖,借口推说身子不舒服,转身退了下去。

杜秋寒这时才察觉瑶华的内心,并不如表面的那么平静淡然,不禁感到奇怪。

忖思间,屋顶上突然传来一声沙哑的“哈哈”笑声。

“谁?”

于飞虹等人倏地惊觉的低喝,昂头往上一望,只听笑声一闪而逝,软风一飘,一包沉甸甸的东西的“砰”的一声,正好掉在杜秋寒的手中。

“这……”杜秋寒低头一望,不禁微吃一惊,只见手上拿着是一个红绸袋包,上写看“良缘天定”四个墨字,字上的墨渍未干。

“飞虹……”杜秋寒和于飞虹惊疑不安对望一眼,

于飞虹轻吁了一口气,朝杜秋寒道:“看来来人并无恶意,打开来看看吧!”

杜秋寒点点头,打开红绸袋包一看,不禁错愕万分,只见绸袋里面的是厚厚的一叠银票,粗略估计约有十万两左右。

这时,周杰和姜金面面相觑同时惊吁了口气,一方面惊叹来人已达出神入化的身手,另一方面也被来人出手的阔绰、大方吓怔住了。

于飞虹秀眉蹙得紧紧的,一双美目充满着迷惘的神思。

这一天夜里,周杰和姜金为了杜秋寒和于飞虹已成定局的婚事,突然间酒兴大发,在房内干杯庆祝,一直喝到三更半夜。

第二天,刘星和茶花赫然发现他们兄弟俩已长醉不醒,共赴黄泉。

于飞虹发现,致命的是酒杯中无臭无味的剧毒丹药——天蝎丹。

于飞虹内心惊怒惶恐交加,立刻下令找来金百轮询问,但据刘星和茶花禀报,金百轮昨晚就出了庄院,一夜未归。

先是若华离开,然后在一夜之间失去了两位培植数月之久的得力助手,于飞虹内心的悲伤和忧愤可想而知。

对于龙凤镖局的龙在天总镖头,于飞虹自然有股深深的歉意。

这天下午,龙在天带着两名手下,神色黯然悲愤的抬着周杰和姜金的尸体,离开了深宅大院。

据于飞虹、杜秋寒、瑶华的判断,这件谋杀案必然与神秘幕后人有关。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第三天以后,几乎江湖上各大门派山帮,都收到一张红帖,上面书写杜秋寒和金钗令主于飞虹的喜讯,时间是在六月九日酉时,地点是西湖西北方十里远的红枫山庄。

红帖上还注明:敬邀参加,恕不收礼。

于飞虹和杜秋寒近日将缔结连理的消息,自此以后,便成为轰动江湖的一件不大不小的盛事。

而近日江湖上风平浪静,这件亲事竟也成为大家口耳相传,茶余饭后闲谈的资料。

就凭于飞虹等五人的力量,能在几天之内将这件消息炒得热烘烘的,似乎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心思敏锐缜密的于飞虹觉得在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在帮助他们。

一轮皓月,挂在洒满繁星的夜空中,地上两条靠在一起的影子,突然缓缓的分开来。

“飞虹,再有半个月,就是我们的好日子了。”杜秋寒扶着于飞虹的纤肩,深情款款的道。

于飞虹羞涩的轻点头,黛眉蹙了蹙,突然颇有感慨的叹了口气。

“秋寒,我担心那天,也是我俩生死存亡的关头,秋寒我俩一定要同心协力才是!”于飞虹说着,轻轻握住杜秋寒的手。

“飞虹,这还用你说吗?夫妻本是同体一命,我一定会舍命相陪,就像那天在不归谷……”杜秋寒挖心剖肺的细语,同时反握住于飞虹的纤手,垂首在她粉颊上轻轻一吻,就像几个月前,不归谷临别前,于飞虹给他的轻吻一般。

于飞虹嘴角牵起了一抹娇羞的甜笑,但脑海内的一个念头急闪而过,笑容霍地收敛不见。

她抽回手,坐正了身子,注视着杜秋寒,缓缓的道:“秋寒,你的心中,除了我,还有别人吗?”

杜秋寒心头一震,怔了一会儿,他是爱于飞虹在先的,于是他诚挚的道:“除却巫山不是云……”

“哦?那多蕾丝公主呢?”于飞虹芳心窃喜,却黛眉微扬,不信的追问道。

提起多蕾丝,杜秋寒内心的隐痛处狂然的被碰触,杜秋寒倏地由石椅上站起,走向前几步,抬头呆呆的注视天边,一句话也不说。

“秋寒,其实你不必对我有任何的歉疚,你人品俊逸,潇洒磊落,是人中之龙,我于飞虹自视甚高,尚且抵挡不住你的魅力,何况多蕾丝公主和……”

说到这作,于飞虹停顿住了,沉吟不语。

杜秋寒霍地回头,见她一脸欲言又止的犹豫和考虑,他思量于飞虹的话中含意,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难道除于飞虹和多蕾丝,也有其他姑娘喜欢他吗?

如果有呢?

杜秋寒想到这儿,不由得苦笑失声,没想到自认生活中并无快乐,无春天的他,偏偏有佳人垂青,真是奇事。

杜秋寒再苦笑一声,猛然回过身来,石椅上的于飞虹不知何已离开了。

杜秋寒正觉得奇怪,但觉鼻中钻入了一股少女身上特有的幽香。

他眉眼一抬,但见月光下正袅袅婷婷的走来一位貌美的少女。

“瑶华姑娘,你……你怎么也在这儿?”杜秋寒冷不防吃惊而有些口吃的道。

“我……,是小姐约我初更时分到花园中来,与她一起观赏月色……”

瑶华一眼瞧见在月光中翘首独立的杜秋寒,也着实的吓了一跳,美目四下顾盼,哪有于飞虹的影子?

瑶华不由得觉得事情有些蹊跷,眼珠子溜了好几圈,顿时明白过来,一定是于飞虹想制造她和杜秋寒单独相处的机会,而设了此计,诓她到花园来,与杜秋寒不期而遇。

想到这儿,瑶华心里一暖,不由得感到有些躁热难安起来,她慌忙的朝杜秋寒敛衽为礼道:“杜公子,我还有事还没做好,不打扰公子清静了。”

说着,莲步轻移,就要转身离开。

“瑶华姑娘请留步!”背后及时的传来杜秋寒的阻止声音。

瑶华闻声止步,她的心跳加快了,脸颊上也有些微红烫,她压抑住内心中兴奋的猜疑,转过身来,以尽量平静的口吻道:“杜公子,有事吗?”

杜秋赛走近瑶华几步,微笑的朝瑶华拱手道:“多谢姑娘的冰媒,在下藉此机会谢过了。”

瑶华闻言,脸上的兴奋期望神情顿时一扫而光,娇容惨淡。

“原来他留住我,只为了谢我促成了他和小姐的婚事!……”

心念电转,瑶华嘴角浮起一丝落寞的浅笑,后退了一步,强忍忧伤的道:“杜公子不必拘礼,你和小姐本来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杜秋寒一直注视着瑶华,也感受到她的神情有点不对,这种神情,与那天她为于飞虹促婚有点类似。

凝思中,瑶华避开杜秋寒的目光,垂睫道:“杜公子若没有别的事,我先告退了!”

“姑娘,别急……”杜秋寒突然急忙摆手道:“我常听飞虹赞美你是女中诸葛,不但温柔、善良、忠贞、孝顺,而且聪明、勇敢,经过杜某这一个多月来的观察,证实飞虹的话一点也没错。”

“观察?莫非这一个多月来,他的心思并不完全摆在小姐一人的身上,也会注意、关心到我谭瑶华?”瑶华有些受宠若惊的自忖着,内心不禁转忧为喜。

又听杜秋寒的声音在耳旁响起:“秋寒还望瑶华姑娘能继续在旁协助飞虹,我等共同渡过难关,秋寒日后定当好好报答站娘。”

这段话犹如一枝冷箭,直直穿透瑶华才暖的心窝。

报答?多么生疏、客气,而淡漠、见外的字眼!

瑶华的心,一下子被撕碎成片片。

忍住欲夺眶而出的眼泪,瑶华匆忙而涩声的道:“杜公子,言重了,瑶华失陪!”

说着,她步履匆促而踉跄的走回自己的房间,留下不知道那里说错话而怔在原地的杜秋寒。

“砰!”的一声,房门猛然开了又关,瑶华将自己重重的摔倒在床上,伏被无声的啜泣起来,她感觉自己好像要昏厥过去一般。

自从杜秋寒和于飞虹重聚后,瑶华夜里常常睡不安稳或是双眼瞪着帏帐,想着心事,直到天明。

最近几天,午夜梦回,更是泪沾绣枕绵被,辗转反侧。

杜秋寒和于飞虹异地重逢,瑶华当然为他们感到高兴,但每当暗恋杜秋寒已久的瑶华,看见他们二人两情缱绻,含情脉脉的模样,她原本沉稳和体贴的心,突然翻腾起来,不再平静无波。

于飞虹是瑶华所敬佩和仰慕的主子,瑶华根本不想去嫉妒于飞虹,或与她争风吃醋,或真是有如此僭越的想法,瑶华又岂是于飞虹的对手?况且于飞虹本性纯洁善良,犹如神仙图画中人,我见犹怜。常令瑶华自惭形秽,兴起学习与仿效的心意。

为此,瑶华常常自责,她不该爱上杜秋寒的,因为杜秋寒爱于飞虹,她不该介入这对有情人中间,她该忘了他。

偏偏每当她看到斯文、俊秀、内敛、成熟的杜秋寒时,她就忘了好几次在心中警告自己的话,深深的被他吸引住,深深的陷入了感情的泥沼中,无法自拔。

圆熟而沉稳的瑶华,懂得在人前压抑内心爆发的感情,而私底下、闺房中,她只是个和父、妹相隔千里的孤女。

感情寄托无处,无话不谈的若华又在这个时候离开了她,她心中的话无处尽情倾诉,心中的苦、闷、烦、怨越积越多,越压越厚,在大家面前,又得表现出一副兰心蕙质,运筹帷幄的女中丈夫气慨,甚至想出了促婚的办法,真是难为她了。

接着这十几天来,瑶华瘦得厉害,原本一张圆润的粉脸,变得只有一个巴掌大,而且气色很不好看,精神也差多了。

于飞虹自然也有所察觉,她不敢确定瑶华是否在病相思,只好关心的垂询。

瑶华只推说不小心得了风寒,调养几天就好,并不承认有心病。

于飞虹半信半疑,立刻重金请来杭州名医,嘱咐用最贵重的药材,为瑶华治病,滋补身子。

她自己更是一日五次,亲端汤药,一口一口的喂食。

此等关怀、此种恩情,瑶华自是感动不已,更不敢将心中的苦说出,烦扰于飞虹了。

瑶华知道,这段期间,是关于于飞虹生死存亡的重要时刻。

她和若华在出翠园红楼前,曾答应老主人于天风要好好照顾保护小姐的,现在自己反而要小姐来侍候,岂不是自毀誓言,有亏职守!

如今若华已离开小姐身边,小姐这时更需要她双倍的协助,自己岂能如此的颓唐消沉,伤小姐的心呢?

想到这儿,瑶华顿觉汗颜、不安起来,她告诉自己,要勉强打起精神来,帮助小姐渡过难关才对呀!

第二天,瑶华离开病床,神采奕奕的出现在内厅,与于飞虹、杜秋寒共商议筹备婚礼的事。

金百轮像一阵疾去的风,从深宅大院消失了,但是于飞虹等人仍感觉,他仍在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只是他已和神秘幕后人一样,隐避在暗处不出现而已。

刘星和茶花仍旧在厅外巡回防守着以便一有情况至少让于飞虹等人有较充裕的时间准备应敌。

日子在紧张、平静、忙碌中,一天天的过去,明天就是杜秋寒和于飞虹的好日子。

这一晚,于飞虹、杜秋寒、瑶华、刘星、茶花五人通宵未睡,每个人各有职分,忙碌不已。

他们当然忙着张罗筹备婚礼中所需物品,更忙的是,抽出余暇,苦练不归谷中剑法,以制敌机先。

远处传来几声鸡啼,天已破晓,重要的一天终于到来。

天井中,杜秋寒在于飞虹耳旁说了一句话,于飞虹立刻颔首。

杜秋寒突然双手一拍,只见六条人影从四周幌了出来,一字排开,恭立于杜秋寒的面前。

瑶华几乎被这六个人的长相吓住了,只见这六人皆是一头棕色的头发,体格壮硕,骨肉虬结,孔武有力,约有七八尺高,手上各拿着弓箭和长矛。

赤膊着上半身,胸膛上蓄有一撮金毛,下着一条灯笼裤形状的裤子,和中土人氏的保守穿着打扮,自有天渊之别。

他们听不懂汉语,却遵照波斯王的指示,听命于杜秋寒,保护他,不使他受到任何人的伤害,而且不能有半点异心,否则一律处死。

当然,这番话也是他们临行前,多蕾丝千拜托,万嘱咐的。

瑶华知道,这六个人就是于飞虹向她透露的,波斯六大武士。

就在这时,半空中突然传来一声怪吼:“果然是勾结外人,居心叵测!”

于飞虹等人闻声既惊且怒,正待拔剑护身,二十几条人影已将他们十一人团团包围在中间。

那六位武士见状,知道这些人来意不善,要对杜秋寒不利,立刻取箭拉弓。

“住手!”杜秋寒一边大叫,一边对六位武土做了个夸张的制止的手势。

那六名武士一脸不解,却不敢违抗,立刻放下弓箭。

“哼!小子,你还算识时务!”为首的那人语含讽刺的道。

“你们是丐帮中人?”于飞虹从这些人的打扮穿着,和所持的武器——打狗棒,了然于胸,蹙眉问道。

“金钗令主,好眼力!我就是丐帮长老钱有志!”发话计的那人又哼声道。

“钱长老,你刚才的话,似乎对我等有误会?”杜秋寒小心的道。

“误会?哼!——”钱有志用力一拄打狗棒,话还没有说出口,脸色就已经涨成紫红。

“钱长老,蔚临此地,不知有何指教?”于飞虹突感事有蹊跷,不安的追问。

“钱某是向二位道贺,送礼来的!”钱有志嘴上这么说着,脸上却没有祝福的笑容。

他面孔凝肃,突朝左首一人摆手命道:“将礼物交由金钗令主!”

“是!”

只见那名弟子双手捧着一个圆圆的红色大布包,走到于飞虹面前。

“姑娘,我替你收下!”茶花突然闪身护挡在于飞虹身前,抢先接过了布包。

“请验收!”钱有志冷声道。

茶花立刻解开布包,一股血腥味立刻冲鼻而上,布包内原来是两颗血淋淋的人头。

于飞虹等人见状,内心及表面上的惊怒自是不在话下。

茶花低喝一声,手中布包冲空一丈有许,一名弟子一个飞纵,半空中稳稳接住布包,再一个滚翻,稳稳落地。

看来双方是较量上了,众位丐帮弟子不约而同的逼进了一步。

“钱长老,今日是我们家小姐和杜公子的大喜之日,我等与你丐帮,并无半点仇隙,你存挑衅之心找上门来,还送了个如此大的‘厚礼’,是何道理?丐帮好歹也是江湖上的名门正派,竟然如此的蛮横无礼,不怕辱没了丐帮的盛名吗?”瑶华气得柳眉倒竖,戟指骂道。

只见钱有志灰头土脸的怔了一会儿,方才回神过来似的沉声道:“小丫头别嘴硬,待会儿老夫会叫你心服口服!”

“钱长老,飞虹洗耳恭听,你请说吧!”于飞虹朝瑶华作了个手势,示意她将怒气压抑下来,然后朝钱有志正色的道。

“好,金钗令主,你看,这是什么?”钱有志手一扬,突然由怀中掏出一支金钗来。

于飞虹内心一震,秀眉深锁,脑子里忙碌的转动着,她渐渐明白了,有一项阴谋正席卷向她。

“昨晚敝帮中的两位弟子,被人杀死在距此不远的一处荒野,人头齐落,尸首旁边留有一支金钗,式样与于姑娘头上的金钗一模一样,分明是于姑娘所有……”

杜秋寒截断道:“钱长老一口咬定贵帮的两位弟子,是飞虹所杀死的?”

“哼,就算不是于姑娘亲自下手,也和于姑娘一帮人脱不了干系!”

于飞虹叹了口气,和缓的道:“钱长老,请你仔细想想,这两个人如果真是飞虹所杀,飞虹真会笨到这种地步,事后留下一支金钗,落人口实,予人把柄?”

“这……”钱长老凝思了一会儿,不可否认,于飞虹话站得稳阵脚,他心中火气顿时浇熄了一大半。

瑶华乘机道:“金钗式样可以仿造得维妙维肖,这件事分明有人恶意栽赃,破坏我们家姑娘的名声,钱长老,你千万不能中了他人的奸计。”

钱有志双眉紧锁,沉吟着不语,一双锐利的鹰眼却紧紧盯着于飞虹,似乎想从于飞虹的脸上神情,看出她是否在说谎。

杜秋寒朝钱有志拱拱手道:“在下可为于姑娘作证,昨晚我们五人一直待在这里,准备张罗婚事,根本没有离开一步,请钱长老三思。”

“我也可以为姑娘做证!”刘星拍着胸脯,大声道。

“哼,你们两个一个是于飞虹未来的丈夫,一个是她的手下,都是自己人,谁知道你们不是互相包庇坦护,做伪证!”几位丐帮弟子不服气的哗声道。

瑶华粉面含怒,叱道:“昨晚你们之中有谁亲眼看见,这两个人是死在我们家小姐的手下?”

丐帮弟子们面面相觑,“没有”回答声此起彼落。

瑶华冷冷一笑,道:“既然没人在场亲眼目睹,难道就只凭这支金钗,就可咬定我家姑娘的罪名!”

瑶华此话一出,丐帮诸人皆静默下来,没有反驳。

沉吟了一会,钱有志才开口道:“本长老并不认为这位姑娘的话无理,可是物证俱在,独缺人证,于姑娘仍不能洗脱罪嫌。”

于飞虹见钱有志的态度仍然强硬,无奈的叹了口气,沉声道:“钱长老,我等费尽唇舌解释,仍然不能使贵帮信服,但不知钱长老想如何解决?”

钱有志突然口气软化的道:“如果你能确定的告诉我,栽赃的人是谁,我立刻率弟子离开这儿,找那人算账,从此与姑娘无瓜葛;但是姑娘如果无法告知我他们是谁,本长老只好将这笔账算在姑娘的头上,向姑娘找回公道了。”

“哼,我如果知道他是谁,早就先你一步找他算账了!”于飞虹面有难色的冷哼道。

钱有志脸一下子拉得老长,喝问道:“你是说你根本不知道凶手是谁?”

“是的,他很神秘,他一直在暗中监视我,扯我后腿,甚至伤害接近我的好朋友,使我防不胜防……”

钱有志突地一挥手,截断于飞虹接下去的话,低吼道:于姑娘,我不想插手管你的闲事。今天这件事,姑娘一定要还我个公道!”

杜秋寒见于飞虹被钱有志逼得喘不过气来,心中感到万分的心疼不忍,他快速的轻拍一下于飞虹纤肩,表示全力的支持她。

于飞虹了解杜秋寒体贴的心意,掉脸抛给他一个会意而苦涩的微笑。

“钱长老,”杜秋寒潇洒的一抱拳道:“你心中明知于姑娘不是真正的凶嫌,却一再的逼她,这岂是一帮长老磊落的作为?”

“废话少说!”钱有志老羞成怒,脸红脖子粗的叱骂道。

“钱长老,你莫非想动武?”瑶华面罩寒霜的道。

钱有志冷冷一笑,道:“钱某想见识见识金钗令主的武功。于姑娘,能让本长老一饱眼福吗?”

他话虽说得客气,两双鹰眼却暴射出冷冷寒光,杀机陡现。

“好,钱长老,我家姑娘还有要事待办,我来陪你玩上几招,免得误了正事!”瑶华似是忍不住心中的气,冲口不客气的道。

“臭丫头,好大的口气!”

钱有志一旦动了火气,风度修养全抛到九霄云外,打狗棒乍吞疾吐,一时间棒影飞舞,却是乱中有序,分朝于飞虹上、中、下盘横扫过来,快捷如电惊雷。

“瑶华,小心了!”杜秋寒急声警告叫道。

只见那瑶华一脸轻松的微笑,等棍影快要沾身时,突然飞身腾空,钱有志的棍子只扫起了一阵呼呼旋风,却落了个空。

瑶华她头下脚上,俯冲而下,短宝剑乘棍子点空,钱有志来不及撤棍换招的当儿,迳向木棍尾梢横劈过来。

只听得“铿”的一声,钱有志还来不及惊叫,一片薄如蝉翼的木屑,已自棍梢飞飘了下来。

钱有志顿觉持棍右手虎口麻痛,若非暗吸了口真气,木棍早已脱手,丢脸丢到家了。

钱有志倒抽口冷气,面如死灰,一脸丧气样。

丐帮弟子个个面露惊讶之色,没想到一帮长老,还不到一盏热茶的时间,便败在一个出道不久的小婢女手上。

“钱长老,如何?”瑶华的短宝剑入鞘,撇嘴问道。

钱有志简直不敢看于飞虹一眼。

“钱长老,就凭你,还想诬蔑我们家小姐!”瑶华冷声嘲讽道。

“钱长老,贵帮也是受害者,我不想为难你,你请吧!”于飞虹逐客令道。

钱有志一张老脸正拉不下来时,突然“咻”的一声,从半空中飞落一名丐帮弟子,十万火急的朝钱有志禀报道:“启禀长老,总坛失火了,据查有人纵火,请长老回总坛处理善后!”

看这名弟子慌张的神色,不像在说谎,于飞虹不由得和杜秋寒对望了一眼,心想丐帮总坛的这场火,时间上来的未免太巧了些。

钱有志的老脸一下子垮了下来,他腼腆的朝于飞虹道:“在下告辞了,他日候教!”

说着,朝众弟子一摆手,霎时间“咻!咻!”声此起彼落,二十几位丐帮弟子全部撤离。

“哼,虽然丐帮目前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但钱有志可逮着了一个下台阶的机会!”杜秋寒道。

瑶华的愁眉深锁,半晌才道:“没想到他们会用借刀杀人的手法来对付我们,真是太可怕了!”

“虽然他们够狠,但是我们总算有惊无险的化解了!”于飞虹松了口气的道。

瑶华道:“小姐,看来他们已用强将懒龙、怒狮、闪电豹,逼上穷途末路的伎俩来对付你。”

于飞虹冷冷一笑,道:“可借我于飞虹并不是懒龙、怒狮、闪电豹,他的方法未必能奏效!”

于飞虹说着,美目中闪现着自信与聪慧的神采。

看着于飞虹此等气定神闲的神态,杜秋寒和瑶华仿佛吃下了一颗定心九。

其实,于飞虹何尝不害怕,不担忧,不正视敌人刻意展示在她而前的强大实力?

为了稳定军心,于飞虹彻底发挥了她的大慧定力。

红枫山庄,是一座以白玉砌成的巨大宅院,气象庄严宏伟,占地约有百亩左右。

这地方的特色,是宅院四周遍植了数百株枫树。

一般说来,枫叶到了秋天才会变红,但是唯独这里的枫叶四季常红,蔚成一种奇特的景观。

红枫掩映着白屋,给人清丽、典雅、华美的感受。

行驶的蓬车中——

“飞虹,你为什么选定红枫山庄,做为我们结婚的场地?”杜秋寒饶有兴味的掉脸问紧挨身边的于飞虹道。

于飞虹摇摇头,道:“这是刘星和茶花替我想出的主意。”

杜秋寒疑惑的道:“他们二人的职责是保护你的安全,又不常说话,怎么会向你建议这些琐事?”

“我也觉得奇怪,但是当他二人对我说出三个理由后,我已没有异议。”

“哦?那三个理由?”

“第一,红枫山庄的老主人是我爹的生死之交。”

杜秋寒沉吟的道:“既是生死之交,为何当你爹面临压力和危险时,他仍能安居红枫山庄?”

“他已经去世多年了!”于飞虹不胜唏噓的道。

“原来如此,那么另一个理由呢?”

“刘星和茶花跟在我爹身边已有十多年了,据他们透露,我爹非常希望我的终身大事能在红枫山庄中完成。”

“你爹的心思真让人匪夷所思!”杜秋寒苦笑道。

于飞虹抿嘴一笑,道:“我也和你一样,感到纳闷,但是我想爹会有些想法,大概是怀念故友吧!”

“最后一个理由呢?”

于飞双颊突然涌现醉人红晕,陶然而幸福的凝望着杜秋寒,吐气如兰的低语:“听说红枫山庄的特色是常年不变色的红枫,‘红’代表吉祥、如意、光荣、显达、喜庆……而不变色的红枫,正象征着源源不绝的爱和幸福,长保稳固的婚姻……”

于飞虹还未说完,杜秋寒已心疼的忍不住轻揽她入怀,在心中喟叹一声,思忖着:“‘红’不也代表血腥和暴力!……”

披挂红彩丝条的马车霍然停止,杜秋寒和于飞虹乍然分开来。

于飞虹倾身由车窗往外看去,气势巍峨的红枫山庄已矗立在眼前。

这时,爆竹声霹哩叭啦的响个不停,夹杂着熙攘的人语。

“小姐,请入红枫山庄,杜公子请穿上新郎官礼服!”蓬车响起了瑶华的声音。

于飞虹“嗯”了声,掉脸神色凝重的朝杜秋寒道:“密切注意,宝刀不要离身!”

“你要小心了!”杜秋寒握了一下于飞虹的手,郑重嘱咐道。

“你放心!”

话还没说完,于飞虹闪身一晃,杜秋寒身边已没有人。

在观礼的人看来,马车内一点动静也没有。

瑶华朝刘星、茶花、六武士挥手示意,九人朝红枫山庄走去。

距酉时还差三刻,红枫山庄的红砖大院已聚集了不少宾客。

大门前,贴了不少喜幛、红联,这些布置,显然是红枫山庄中的人所已布置好的。

但令瑶华感到奇怪的是,喜车已到达,但红枫山庄的人竟没有一个出来迎接?

瑶华美目四下逡巡,初步觉得,宾客之中并没有奇怪、可疑的人物,虽然他们大部分为武林中人。

纵然如此,她仍然不敢有半点轻忽,暗注真力于剑身,不惜牺牲生命,保护于飞虹。

一提真气,瑶华不觉柳眉紧皱,丹田受阻,胸口凝滞,莫非她的心病已到达病入膏肓的地步?

“各位,请入大厅,午时一刻,准时观礼开席。”瑶华忍住病痛,挤出一脸的笑容,朝宾客们拱手道。

大厅堂前,一对龙凤喜烛,燃烧着熊熊喜焰。

席开二十桌,每张桌上,摆满了珍馐美食,大鱼大肉,盘子上还冒着腾腾热气。

“刚才厅内明明有人,怎么这会儿全不见了?这些菜肴,分明是才摆上不久?”瑶华陡觉红枫山庄,某些地方和无影门有些类似。

瑶华将茶花拉到一边,将心中的疑虑说出。

但见茶花脸色镇定如常,声调平板的岔开道:“酉时就要到了,我们去请姑娘出来拜堂吧!”

不多说一句话,茶花转身就走。

茶花的神秘与言语上的有意回避,使瑶华满腹疑云,柳眉深锁。

宾客们的喧嚷声,打断了瑶华的沉思。

“他就是新郎官杜秋寒?”

“好俊的人品,与金钗令主于飞虹倒是绝配!”

“能被金钗令主看上的,当然是千中挑一呀!”

杜秋寒不知何时已出现在瑶华的身后,他头戴纱帽,身穿新郎官礼服,顾盼自若,丰神绝世,俊逸非凡,但若仔细观察,可发现他炯炯双目中含着几分的戒慎与紧张。

瑶华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痴迷、幽怨的目光,自杜秋寒的身上移开。

眼尾轻扫过,发现二十桌几乎都已经坐满了,宾客们寒暄、谈笑、或品茗、磕瓜子,看来和一般的婚礼状况,并无差别。

杜秋寒和瑶华的感觉是一样,他眉宇间喜忧参半。

喜的是,如果一切顺利,他和于飞虹便可如意结成夫妻。

而忧的是,神秘幕后人如果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不出面阻止这桩婚事,他和于飞虹就算能共效于飞之乐,恐怕于飞虹心中的隐忧未消,仍无法过安乐无忧的逍遥日子。

“各位,新娘子来了!”突然有人兴奋的嚷道。

宾客们的喧哗声突然消失了,鸦雀无声,大家都瞪大了眼睛。

只见凤冠霞披,一身鲜艳红袍,头垂红巾的新娘子,莲步款款的由茶花搀扶着,由堂前左边的一扇大门走了过来。

瑶华立刻迎了上去,搀着新娘子的左臂,就在这一碰触间,瑶华的神色突然惊疑乍现,眼珠子滴溜溜的一转,随即脸色恢复了平静。

新娘子螓首低垂,一直走到杜秋寒的面前才停步。

等两位新人都站定堂前,一位司仪模样的人扯着喉咙喊着: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两位新人行礼如仪。

司仪继续念着:夫妻交拜,送入洞房!

“慢着!”话声甫落,瑶华突然皱眉大声阻止道。

大家都以不安、疑惑、揣测、怪罪的眼神,注视着瑶华。

杜秋寒的神情更是惊疑与不解,他也盯着瑶华看,想从她脸上获得一些讯息。

瑶华向杜秋寒眨眼示意,杜秋寒吸了口气。

“这位姑娘,春宵一刻值千金,请不要耽误新人宝贵的时刻!”司仪怒视着瑶华,沉声道。

瑶华毫不畏惧大家集中在她身上的异样眼光,微微一笑,朝大家拱手道:“各位,我是金钗令主的贴身女婢谭瑶华——”

顿了顿,又道:“想必各位不远千里而来,观赏这场婚礼,并不全为了大吃大喝一顿吧?”

说着,以锐利慧黠的眼神逡巡着每一位宾客,几乎有半数以上的人与瑶华的眼神碰触后,立刻低下头来,或是慌乱的移转视线。

瑶华在心中冷笑一气。

“各位一定很想藉此机会瞻仰金钗令主的风采仙姿……杜公子,你介意小姐和大家见个面吗?”瑶华目光转注着杜秋寒问道,她的眉眼间传达紧张与渴盼的讯息。

杜秋寒眉头微微一皱,立刻点头道:“既然各位有此盛情,杜某不忍拂逆……”

说着,从茶花手上接过挑巾棒子。

瑶华的眼神,一直没离开于飞虹的身上。

红巾慢慢的被挑开了来,于飞虹那张美丽绝伦的脸,含情脉脉的注视新郎官杜秋寒,杜秋寒带着莫名其炒,疑惑怪罪的眼神,掠扫过瑶华一眼。

瑶华的一双柳眉深锁,于飞虹忽然转向瑶华,投给她一个感激而娇媚万分的微笑。

瑶华脸上的惊疑倏地消失,朝于飞虹微笑道:“小姐,你可否藉这个机会,向大家说几句话?”

此话一出,于飞虹的眉间忽然飞快一蹙,虽然只那么一下子,细心的瑶华也看得出。

朱唇轻启,半天不自在的才吐出一句话:“各位——”

声音不对,瑶华双耳一动,柳眉倒竖,粉面含怒,叱道:“你根本不是小姐,你们把小姐怎么样了?”

娇叱声中,短剑已削向假于飞虹的削肩。

假于飞虹倒抽一口凉气,勿忙的一个闪身,险险躲过这凌厉的一击,但凤冠已摔在地上。

她探手怀内,抽出一把匕首,斜飞向前,咬牙向瑶华直刺过来。

瑶华面不改色,向右侧一闪。

此时,错停片刻的杜秋寒、刘星、茶花已然回过神,跃身过来,欲帮助瑶华。

“我没事,你们小心后面!”瑶华一掌劈退假于飞虹,同时匆促警告道。

杜秋寒沉声道:“各位难道也受了他们的利用?”

话还没说完,只见一个虬髯大汉,怪吼一声,腾空一纵,刀风霍霍,向杜秋寒上盘狠狠扫来。

那六名波斯武士见杜秋寒遭到了攻击,怒吼一声,由大厅门口冲将过来。

这时,其他的宾客面面相觑,怔了一会儿,才在刚才那“司仪”的鼓噪与监视下,加入了战团。

一场热热闹闹的婚礼,竟演变成兵戎相见的场面。

杜秋寒、刘星和茶花,各自施展不归谷的绝学,从容应付,绰绰有余。

因为他们知道这些围杀的武林人士,也是受人胁迫利用的可怜虫,因此下手极有分寸,只伤而不杀。

但箭声嗖嗖,也有不少的人死伤在波斯武士的箭弦下。

“说,小姐在哪里?”短剑逼点在假于飞虹的喉前,瑶华厉声喝道。

“姑娘,我佩服你过人的聪明才智!”假新娘空洞的眼神,无奈而绝望的凝望着瑶华,苦苦一笑道。

想必她也是受人利用,情非得已,瑶华内心的恻隐与不忍油然而生,她叹了口气,口气转为和软的道:“只要你跟我合作,我便放了你!”

假新娘凄楚的一笑,吃力的摇摇头,突然脸色惨白的,闷哼一声,“砰”的摔倒在地,嘴角正渗出缕缕鲜血,业已芳魂归天。

“咬舌自尽!”瑶华惊呼出声,顿时花容失色。

于飞虹是在一阵低切、和缓、缠绵的瑟声中悠悠醒转。

于飞虹是昏迷了,但是当她醒转时,却感到通体舒畅,神清气爽,也许是身体下的那张水晶床的神妙功用吧!

她的心神融入了时而低切,时面清扬的瑟声,却忘了去凝思,去怀疑,她怎么会在这儿?鼓瑟的人是谁?她和杜秋寒的婚礼呢?这是怎么一回事?

瑟声嘎然停止,一下子把于飞虹拉回现实,她猛然一个鲤鱼打挺,从水晶床上一跃而起,皱眉凝神往四下一望,想找鼓瑟声的来处。

只见这是一间设备俱全,豪华宽敞的宅子,于飞虹往半启的窗子看过去,窗外红枫缭绕,想必此地与红枫山庄相隔不远,甚至它可能是红枫山庄的一部分。

于飞虹心中惊疑万分,连连后退了好几步,一个转身,美目扫处,赫然发现透明的屏风后映现出一个负手而立的欣长身影。

“你……你是谁,你一定是鼓瑟的人吧?”于飞虹勉强压抑冲动、迫切的心情,小心的问道。

身影仍然伫立不动,半晌才道:“在下是谁,于姑娘该可由瑟声听出,于姑娘如此健忘,可让在下哭笑不得了!”

此话一出,于飞虹不由得倒抽口冷气,听这人的声音,他明明是在西湖水榭,和南宫慕白琴瑟和鸣,并请她品评“乘龙图”的书生赵子平。

“你是赵子平赵先生!”于飞虹脸上的神情瞬息万变,沉吟着道。

“哈哈”朗笑声中,赵子平已由屏风后面缓缓走了出来。

“于姑娘,久违了!”赵子平神态潇洒的朝于飞虹拱手为礼道。

“赵先生,好久不见……”于飞虹含笑回礼,道:“飞虹感到奇怪,这儿不是西湖竹榭,怎么会在这儿遇见你?尤其是在我的大喜之日?”

对于飞虹的单刀直入,赵子平毫不以为意的哈哈一笑,道:“赵某是慕白贤弟的知交,而慕白贤弟又是于姑娘的闺中密友,于姑娘虽然没有发帖子给在下,但于情于理,赵某闻风理应赶来祝贺,但当赵某一见新郎官时,便为姑娘叫屈……”

此话一出,于飞虹立刻有了戒心,她冷冷一笑,语气故作和缓的道:“赵先生学问博深,想必思虑也颇周全,不知有何见教?”

“于姑娘请坐!”赵子平突然朝水晶床旁的水晶椅一指,道。

于飞虹沉吟了一会,默默不语,款款坐下。

赵子平气定神闲的一撩衣摆,也在于飞虹对面一张水晶椅上坐下。

“先生请说?”于飞虹不动声色,注视着赵子平。

赵子平浅浅一笑,道:“那杜秋寒的长相虽然出众,子平自忖不及他的一半,但子平对相术稍有涉猎,依命理来看,他克于你,你们若结合,日后必遭不测之祸。”

“哦?何种不测之祸?”于飞虹蛾眉挑得高高的,好笑的问。

“子平无意强迫姑娘相信,但既云为不测,自是天机不可泄露也!”赵子平一摇手中折扇,头晃脑,神秘兮兮的吟哦道。

于飞虹叹了口气,强迫自己尽量将语调放和缓自然些,道:“所以你请我到这里来,为了阻止我和杜秋寒的婚事?”

那个“请”字,还是说得十分铿锵有力。

赵子平仍然沉稳的道:“于姑娘请勿动怒,在下只是碰巧看见姑娘昏倒在地,所以才好心请姑娘到此房中安憩,并为姑娘弹奏一曲子平的新作,此外并无恶意。”

于飞虹仔细凝听赵子平的说词,觉得疑云满腹。

她在绣房中换嫁衣时,并无别人在场,赵子平怎说是碰巧看见。

而且她是一时疏忽,被人点倒在地的,在此之前,她的身体并无足以昏倒的不适征兆。

沉吟了一会,于飞虹抬起眼,正巧与赵子平的炯炯双眸接触。

赵子平细白斯文的脸上神色依旧平和,嘴角牵起的微笑依旧优雅,一点也看不出有什么异样或迹象。

“赵先生,如果我仍想走出这间屋子,赶到红枫山庄补行婚礼呢?”

于飞虹微微一笑,却是一脸凝重,观察赵子平的神情道。

“可惜呀!可惜!”赵子平手中的折扇突然往腿上重重的一拍,哀叹了一声,然后站起身来。

“于姑娘如果坚待不听子平的苦劝,子平也无可奈何了!不过子平真为姑娘的红颜薄命感到万分惋惜!”

“事情真有那么严重么?”于飞虹也站了起来,走近赵子平一步,问道。

“姑娘不相信?”

于飞虹微笑的摇摇头,一字一句的慢声说道:“听先生说得如此笃定,莫非这一切都稳稳操在先生的手中,所以先生能够预卜?”

此话一出,赵子平突然脸色瞬息一变,急忙道:“于姑娘,在下那能有此神能?在下刚才说过,在下只不过是略通相术,信口直断罢了!”

说着,优雅的背过身去。

白影一幌,于飞虹突然闪身在赵子平的面前,冷声道:“先生,你到底是神秘幕后人的什么人?”

赵子平脚底一幌,连连后退了好几步,吃惊的道:“于姑娘,你在说些什么,在下实在听不懂,在下只不过略尽朋友道义而已!”

看着赵子平那副无辜与软弱的神态,于飞虹不由得冲淡了心中的怀疑,奇怪万分的道:“我和杜秋寒的婚事,是我们两人之间的私事,道理上,别人不会出手阻止、出面干预,除了神秘幕后人!”

“姑娘,你千万不能怀疑在下跟什么神秘幕后人扯关系,否则在下真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赵子平懊恼的朝于飞虹拱手道。

于飞虹半信半疑的凝视赵子平一眼,才道:“飞虹在此谢过赵先生的关心,我并不怕日后有什么横祸发生,请先生放飞虹出去,好吗?”

赵子平朗声道:“姑娘既然有此担当,在下也不愿强人所难,姑娘的一切行动悉听尊便,在下不便有所干预,不过在下近日又谱了首新曲,想请姑娘指教,可否耽误姑娘一点时间?”

于飞虹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已将近酉时末,心中在想,杜秋寒和瑶华他们找不到她,一定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想到这儿,于飞虹正想开口婉拒赵子平的好意,不料赵子平已隐身在屏风后,一刹那,悠扬急促的瑟声如翻江滔浪般,一波波的涌向于飞虹的两耳。

于飞虹不得已凝神谛听,直觉此调和赵子平以往的作品,在节奏、曲调、指法上大相径庭,少低缓清扬,多奔腾汹涌,瑟声一波强过一波,一波急过一波,回荡空间,声达四野。

才不过半盏茶的工夫,于飞虹突然觉得脑内如被重物撞击一般,嗡嗡直响,目眩神迷……。

于飞虹步履跟跄的往前仆倒在水晶床上,昏昏欲睡的脑内一个想法如电光石火般急闪而过:“魔音移魂……”

正想提气护身时,瑟声突然“铮”然停住,于飞虹嘤咛一声,神志已然恢复七八分。

“是谁打扰我和于姑娘的雅兴!”只听赵子平怫然不悦的道。

于飞虹正想起身质问赵子平时,忽然听到一声沙哑低沉的声音响起:“是老夫!”

于飞虹匆忙跃身而起,心想:是这个说话的人救了我?

举目四下一望,只闻声音,不见人影。

赵子平倒还沉得住气,缓缓推开断了一根弦的瑟,从容自在的站起身来,稳身不动。

于飞虹芙容面上惊愕交加,立定于屏风前,冷声道:“先生那曲‘魔音移魂’的火候真到家,让飞虹‘神魂颠倒’!”

“哈哈哈!”赵子平突然歇斯底里的仰天长笑。

于飞虹陡地厉声低喝道:“赵子平,如果我猜测的不错,你就是一路追杀我的神秘幕后人!”

赵子平的笑声戛然而止。

“无影门二小姐于飞虹,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差点上了这老小子的当了!”那声音又冷冷的道。

于飞虹暗忖:这声音好熟,好像在那儿听过?

“于二小姐,他就是玉书生,是你的仇人,也是追杀我万事通全家的仇人!”那声音又道。

“万事通?他怎会来此?又怎会认识玉书生?”

一连串的问题,在于飞虹的脑海中相继闪现,于飞虹还来不及细想,咬牙低喝一声,一口真气运转于胸、腹之间,轻易的飞越五尺多高的屏风,不由分说,一掌劈向赵子平。

赵子平一边匆忙而笨拙的躲避,一边否认道:“于姑娘,你千万不可听信他人谗言,他说的话如果是真的,为何不敢现身一见?”

于飞虹闻言,攻势霍然缓和下来,费解的瞪视着狼狈不堪的赵子平。

“他会是神秘幕后人吗?如果是,为什么他只没命的闪躲,而不顺势攻击?如果不是,他又为什么要用‘魔音移魂’来对付我,并阻止我和秋寒成亲?”

“二小姐,别再犹豫猜疑了,我万事通是到该现身的时候了!”

话声甫落,半启的窗户突然卷进了力道万钧的一道狂风,将屏风掀起了半丈多高,然后重摔落地。

赵子平衣袂飘扬,脸上依然平静。

旋风落定,只见一个只剩半截身体的枯瘦老人,凌虚飘浮于半空中,冷冷的注视赵子平。

“果然是万事通老前辈!”于飞虹走近万事通几步,抬首讶异的招呼道。

“二小姐,你的朋友要见你!”

万事通话刚说完,“咻咻咻”!

突然由窗外飞掠进十条人影,是杜秋寒、瑶华、刘星、茶花,以及六位波斯大力士。

这时,赵子平的脸色倏变,黑色的眼珠子颜色突变得更深。

“你们怎么找到这儿的?”于飞虹兴奋的道。

万事通笑答道:“我万事通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他们跟着我,当然能够找到你。”

杜秋寒、瑶华惊疑的目光,带着几分恍然大悟,注视着赵子平。

“这位老人家,在下并不认识您,您为何要冤枉在下呢?”赵子平一副含冤莫白的模样。

“哼!”万事通脸色铁青的怒斥道:“玉书生,我万事通虽然行年九十有一,但仍耳聪目明,神智清楚,当年你利用黑、白两道的力量,共同对付我,害我双腿被残,幸好老天可怜我,终于让我万事通查出了你的真正身分——”

赵子平哼声道:“我乃一介无名书生,为何要追杀于你老前辈,莫非眼花看错人了?”

“哈哈哈!”万事通突然失声大笑,半天方才歇止道:“因为我知道关于你玉书生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包括其中最重要的,你为害无影门及杜家的秘密,所以你要杀人灭口!”

此话一出,语惊四座,面对着同一仇人,于飞虹和杜秋寒的双眸都要喷出火来,身躯微微颤抖。

但在他二人强压抑着心中那怨恨的怒火,静听万事通继续说下去时,万事通突然闷哼一声,还看不到脸含微笑、移步向前的玉书生有什么举动时,万事通的枯脸上已多了道血手印。

“往手!”

杜秋寒和于飞虹见状同时暴喝一声,怀中的宝剑同时出鞘,两人不约而同的施展不归谷三奇绝学剑招,向淡绿身影疾刺而去。

谁知这些凝聚三奇心血,足以傲视武林的剑招,竟像泥牛入海般,完全失去了应有的制敌奇效。

不但剑尖不能伤到玉书生的一根毫发,一丝衣摆,两人还被一道凌厉超绝的罡风,给扫退了半丈开外,两人连忙拿桩站稳,不由得倒抽了口凉气。

杜秋寒和于飞虹惊惶不已的对视一眼,玉书生赵子平的功力果然莫测高深,无法想像,难怪他有能力挟制、利用武林所有的力量,让人不敢反抗。

“哼!就凭这几招老掉牙的剑法,就想对付我玉书生未免太自不量力了!”玉书生一摇手中折扇,竟悠闲的当着众人的面扇起凉来了,其状自大轻狂无比,令人气结。

这时,瑶华、刘星、茶花三人,相互使了个眼色,一声不响的攻向了玉书生。

只听玉书生才冷笑一声,瑶华等人欲拔起的身形,竟立刻被黏冻住,动弹不得。

于飞虹看得出,这是一种奇特的点穴法,内心不由得悚然一惊,芙蓉面上充满了仇恨与无奈。

这个玉书生真是太厉害了,他的武功招式不但让人看不出系出何门何派,而且诡异无比,尚看不清楚他是如何动作的,对方就已受制,落于下风。

那六位波斯大力士,目睹玉书生高绝神妙的功力,一个个瞠目结舌,惊惶不已。

他们心想,凭玉书生这等功力,就是在武学奇盛的波斯,也绝无敌手!

“哈哈哈,哈哈哈!”玉书生睥睨着被他轻易制服的众人,仰天狂笑着。

受到轻伤的万事通,已服下了他隐居期间所炼制的伤药,伤势并无大碍,内心却卜卜直跳。

他万事通当然知道玉书生的实力绝不容轻忽,但没有想到竟是如此的精湛超拔,连武林三奇绝学,都不是他的对手,不能稍触他的毫发。

玉书生狂笑甫毕,突然步履潇洒的走向于飞虹,脸上犹带了抹淡淡的微笑。

就在这时,只觉于飞虹面前蓝影一幌,虚空劈出两道迅疾狂骤的掌风,同时寒芒点点,宝刀倏点玉书生的小腹。

玉书生猝不及防,但只斜退一步,右袖微拂,便已化解了杜秋寒掌刀齐施,亦守亦攻的功力。

所幸杜秋寒自服了水火灵芝后,内力凭添百年的功力,又因为已暗提真气防备,所以玉书生那招看似轻柔无力,实则凶厉猛烈的掌风,并未伤及他。

“赵子平,我不准你再伤害秋寒!”于飞虹跃挡在气呼呼的杜秋寒身前,咬牙低叱道。

“哼,好个你侬我侬,鹣鲽情深的感人画面!”玉书生冷笑道。脸色倏然变得灰白,犹如一只斗败的公鸡,刚才的神气与狂傲,竟因为于飞虹的一句话,而减灭了几分。

玉书生眼神冷厉的直视着于飞虹,道:“你聪慧绝世,应该知道我花费如此大的心血,图的是什么?跟我走,否则你的朋友一个个都没命了!”

于飞虹猛吸了口气,她知道玉书生绝对有能力杀了瑶华他们,但冰清玉洁,嫉恶如仇的她,如何能自甘堕落,委屈求全,慑服于强大的恶势力下!

她不能,杜秋寒更不肯答应!

“飞虹,我们一起上!”

杜秋寒突然长啸一声,衣袂飘飘,紧握宝刀,冲杀玉书生。

于飞虹立即跟着杜秋寒,纵身而起,展开第二次的攻击。

一时之间,只见玉书生四周掌风呼呼,刀光剑影,招式凌厉。

玉书生仍带一抹浅笑,手中折扇惬意的一摇一扇着,竟形成了一层密不透风的罡风,掌风、刀光、剑影都被罡风抵挡于外,不能伤玉书生丝毫。

杜秋寒和于飞虹施展的攻势,有一半是三奇绝学。

虽然明知两人联手,施展不归谷三奇绝学,仍不是玉书生的对手,但他们决以“死里求生”的精神,拚战玉书生。

为了于飞虹,杜秋寒更是施展出浑身解数,三奇绝学一招一招的演使出来。

只见三奇绝学已演出了近十招,仍不能使情势有所改观。

于飞虹心念电转,突然撤剑,跃后半步,由袖内取出定穴珠镖,贯注八成内力于镖身,向玉书生天灵盖疾射而去。

定穴珠镖果然并非等闲,只听“呼”的一声,罡风直泻而出。

“可恶!”

怒叱声中,玉书生及时一个冲天而起,定穴珠镖落了空,然后俯身冲下,右袖拂向杜秋寒劈刺而来的宝刀。

杜秋寒额头上满布冷汗,因为他直觉一道冷厉的罡风,穿过刀身,传入他的周身血脉,如电击般,痛苦难耐。

就在杜秋寒的呻吟声中,万事通和于飞虹不约而同的扑奔过来抢救。

万事通抢先一步,施展阴阳掌功,硬生生的将如同黏贴杜秋寒手上的宝刀,劈离杜秋寒的身上。

只在这一瞬间的接触,万事通施展掌功的右手,已感到麻疼不堪。

于飞虹则十万火急的护挡在杜秋寒身前,阻止玉书生再下毒手。

杜秋寒惊魂甫定,这一次进攻虽然让玉书生受到了威胁,但仍然不能伤及他,自己反而差点受了重伤。

羞愤之余,杜秋寒趁机利用空档时间,调息受损的血脉,但仍然睁大眼睛,怒瞪着玉书生。

玉书生显然已失去了耐性,双眼充满了血丝,原来皮肤细白的玉面上,竟挤出了密密的皱纹。

于飞虹突然想到,先前万事通曾称玉书生为“老小子”,莫非他的年纪已不小了,和年轻的外貌并不相符?

玉书生吁了口气,轻摇手中折扇,尽量装出一副气定神闲的神态,这虚伪的表态,于飞虹看在眼中,嗤笑出声。

玉书生见状错愕了一下,随即朗笑几声,倨傲的道:“于姑娘,识时务者为俊杰,又何必做困兽之斗呢?我玉书生已经等了你十几年,我等不下去了!你也会遗憾终身的!”

于飞虹正想出口怒骂玉书生的厚颜无耻,突然传来了一声哀怨的叹息声,是个女子的声音。

叹息甫毕,瑶华、刘星、茶花身上的穴道竟然在毫无迹象的情况下,被人解开来。

好神出鬼没的手法!

玉书生的表情,竟然比于飞虹等人更惊惶,更意外,还带着一股强忍压抑的无言愤怒与犹豫。

他沉吟了一会儿,朝于飞虹邪邪一笑,那诡异的神情似乎在说:“我不会放过你的!”

还来不及眨眼,玉书生已走得无影无踪。

大家面面相觑,脸上都带着黯然、惊骇,以及难以消解的愤怒。

为了抢救杜秋寒,万事通受了池鱼之殃,此时他已坐于水晶床上闭目调息。

于飞虹虽然急于想知道玉书生到底是如何为害无影门及杜家的,但不敢惊扰万事通,只得勉强咽下满腔脱口欲出的疑问,寻求鼓励与协助的眼神,转注着杜秋寒、瑶华、茶花和刘星的脸上。

就在此时调息的万事通霍然睁开眼睛,沉声道:“离开此地,否则我们仍在他的控制之下。”

“老前辈,你可不可以立刻告诉我,有关于玉书生和无影门的秘密?”于飞虹走近万事通,迫不及待的道。

万事通冷笑一声,道:“当然可以,不过不在此地!”

于飞虹见万事通如此坚持,就不再犹豫,朝杜秋寒等颔首致意。

只一下子的工夫,这间大屋子已安静下来。

一行人纵出屋子后,瑶华突然心血来潮,征得于飞虹的同意,折回红枫山庄,进入空无一人的堂前大厅,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

只见一个时辰以前,犹是桌倒椅倾,杯盘狼藉,酒菜溅地,血迹斑斑,尸身横陈的大厅,此时完全变了样。

不但桌椅已收置妥当,地上的血迹已擦洗得干干净净,不留痕迹,而且尸体都已不见了,就像什么也没发生。

窗明几净,光可鉴人,任何人见了都无法相信,先前这里曾经有一场混乱的打斗发生过。

“玉书生绝对没有那么大的耐心派人清理现场,这一定另有其人,而且不只是一个人,会是谁呢?”

“茶花一定知道个中内情,刘星也不会不知道,他们二人既是小姐的忠仆,当然不会做出伤害小姐的事情,既然瞒住不说,显然红枫山庄固然神秘,此种神秘的本身,对小姐本身并无损害。”

瑶华心中念转,一边小心翼翼的轻步走动着,一边凝神四下观察。

“虽然这里看不到一个人,但是我感觉得出来,此地有人躲在暗处,不肯出来……”瑶华心中肯定的想道。

据茶花提起,红枫山庄的老主人虽已过世多年,但还有一部分的子孙住在红枫山庄。

但当老主人的旧交之女,在此地举行婚礼时,红枫山庄的主人竟然隐身不出面接待,岂不启人疑窦!

但是喜筵与喜幛的安排与设置,却先在他们来到红枫山庄之前就已经准备的妥妥贴贴,不必他们再费一番手脚,如此的体贴与主动,岂不是有点超过分际。

想到这儿,瑶华突然拱手对着空敞的大厅,高声道:“诸位不肯现身,瑶华并不勉强,虽然小姐的婚礼不能顺利完成,但瑶华仍要谢谢各位的辛劳、帮忙。”

厅内仍然一点动静也没有,瑶华不再逗留,转身离去,追上于飞虹他们。

一行人聚集在万事通的落脚处,这是一间丝毫不比于飞虹杭州住处的那座深宅大院差的巨宅。

于飞虹并不感到惊奇,以万事通的腰缠万贯,再购置十间、二十间这样的大屋,也绰绰有余。

杜秋寒写了一封致波斯王的信,命六位武士带回波斯。

信上表示,感谢波斯王的美意,为了六位武士和另一位巧手匠的安危,他们必须留在波斯,不能踏入中土一步。

内厅上,四人谈了一会儿,万事通的一对爱怜心疼的眼神,又在杜秋寒的脸上逡巡着。

杜秋寒也觉得奇怪,自从万事通和他见面后,一直拿这种善意的眼晴看着他,有时候欲言又止,好像有什么重大的事要告诉他,又不知如何开口似的。

“万老前辈……”于飞虹在万事通身旁的一张太师椅坐下,眼神恳切的道。

万事通的眼神转注在于飞虹的芙蓉面上。

“万老前辈要多大的报酬,才能将秘密告诉我?”于飞虹脱口道。

“哈哈哈!我会向你要钱,我还曾两次拿钱支助你呢!”万事通突然哈哈大笑道,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两次?万老前辈,飞虹不明白?”于飞虹的记忆中,在白云山庄里,她只有一次收受万事通霸王硬上弓的金钱帮助而已。

“你再仔细想想!”万事通咳了咳,提示道。

“莫非万前辈前些日子曾经送我和秋寒一个大红包?”于飞虹突然恍然大悟道。

“正是老夫!”

“万老前辈,今日一早,烧了丐帮总舵,逼使丐帮那些人早点走,自然也是您的杰作啰?”瑶华插嘴道。

“哈哈,正是,不过老夫只成功了一半,那个钱有志是被瑶华姑娘吓走的!”万事通带点惋惜的口吻道。

杜秋寒和于飞虹费解的对望一眼,杜秋寒忍不住开口道:“万老前辈,你我萍水相逢,为何要倾全力帮助我等呢?”

万事通的脸色顿时灰黯下来,不再说话。

许久,他才叹口气,朝于飞虹道:“你仔细听着!”

“晚辈洗耳恭听。”

万事通喝了一口茶,润润喉咙,开口道:“事情发生在十六七年前,那时候的无影门一点也不像如今萧条冷清的样子,虽未门庭若市,贵宾满座,却也高朋云集,你的父亲于天风更是豪情万丈,开朗豪迈,因为他不但拥有位贤淑的美妻,膝下还有一双美丽可爱的千金,尤其十三岁的大小姐于飞瑶,更是姿容非凡,当她和美丽的母亲站在一起,谁不赞叹她们母女像对姊妹花……”

万事通陶醉般的形容着,回忆着,于飞虹一听到他提起她印象不深的母亲和大姊时,更是凝神静听,仿佛稍一分神,便错过了一字一句似的。

杜秋寒和瑶华连呼吸都轻轻的,二人的眼神当然也凝视万事通不动。

“有一天,玉书生赵子平进入无影门做客,当时他已经二十八九岁了,他到无影门表面上是做客,骨子里是想见你母亲……”

“他和我母亲有何牵连?”于飞虹急急的插嘴道。

万事通回道:“在你母亲嫁给你父亲之前,你的母亲便认识玉书生,玉书生垂涎她的美貌,立刻对她展开热烈的追求,可是你的外祖父认为玉书生为人不可靠,死也不肯答应这桩婚事,后来你的母亲就嫁给你的父亲,但玉书生仍然死缠不休,而且还找上无影门来!”

“她是如何纠缠我娘的?我爹难道不知道这件事情吗?”于飞虹气愤的道。

万事通叹了口气,道:“你爹当然知道这件事情,他好几次想逐玉书生出无影门,但每一次都被你娘及时阻止,因为你娘知道玉书生是个心胸狭小的毒丈夫,一旦惹恼了他,恐怕无影门不再有安宁的日子可过,你爹只好忍下一口怒气,表面上与他周旋,暗地里却恨透了他……”

“真苦了爹了!后来呢?”于飞虹忧苦的叹了口气,心中十分同情于天风。

“后来有一天你爹出无影门办事,玉书生得到消息,趁虚而入,竟潜入你娘的房中,意图霸王硬上弓,非礼你娘……”

“哼,好个人面兽心,禽兽不如的东西!”于飞虹气得浑身发抖,然后神色惊惶的失声道:“我娘……我娘她没事吧?那个杀千刀的玉书生!”

万事通报给她一个安慰的微笑,道:“你娘是个贞节烈女,抵死不从,还在玉书生的胸前留下一道五爪血印,就像玉书生刚才那一下子……”

万事通抚了抚脸上的血疤,继续道:“玉书生甜头没尝到,反而尝到了苦果,心中的恼怒可想而知,他恼羞成怒,由爱转恨,欲对你娘下那南疆蛊毒,正巧被你姊姊撞见……”

于飞虹已泪流满腮,凝望着万事通,说不出话来。

“你姊姊为了救你娘,不管三七二十一,及时冲入你娘房内,跪在玉书生的面前,哀求他放了你娘,她原意代替你娘死……”

说到这儿,于飞虹已忍不住痛哭失声。

瑶华脸上也是泪痕斑斑,杜秋寒连连叹息了好几声。

“没想到玉书生不但不回心转意,反而色由心生,转而要沾污你姊姊,你娘奋不顾身护住爱女,玉书生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心一横先后对你的娘和姊姊下了蛊毒,那知老天有眼,玉书生在施蛊毒时,不小心自己也中了蛊,他惊恨万分,才离开你娘房中。”

于飞虹和瑶华、杜秋寒闻言吁了口气,于飞虹也停止了哭泣。

“玉书生刚离开,你爹赶回你娘房中,见状大为惊怒,听你娘将中蛊的事说出,你爹是气昏了头,立刻要找玉书生算账,经不住你娘她的苦劝,才忍住锥心的苦痛,立刻四处奔走,为你娘及你姊姊请来许多解毒名医,却药石罔效……”

“如此众多的名医与解毒高手,都拿不出可行办法吗?我娘和姊姊所中的蛊毒,是否和其他的蛊毒不同?”于飞虹怀疑的道。

“二小姐,你猜得不错,玉书生所施的南疆蛊毒,是蛊毒中最厉害难缠的一种,它不能藉外力解除,只能靠中蛊者自己逼解出毒性来——”

看着于飞虹,杜秋寒和瑶华同时睁大了双眼,一脸惊骇的表情,万事通喝了一口茶,又道:“要自己解毒可以,但心须有精湛内力作后盾,但仍得挨上一段痛苦的煎熬,还不能确定毒性是否能全解……”

“可是我娘和姊姊并没有武功呀,这样她们所受的罪,不是更大了吗?”于飞虹心痛的中断道。

看到她蹙眉捧心,瑶华抢上前欲为她揉,却被她阻止。

万事通哈哈一笑,道:“不,你娘和你姊姊不但有武功,而且都很精湛……”

望着于飞虹疑惑的神情,万事通解释道:“你爹为了激励你勤练武功,所以不得不瞒你,骗你说你的母、姊因为没有武功,才抵不住无名怪病的侵扰,相继死去。”

“原来如此!我也曾为此感到怀疑……”于飞虹沉吟道。

万事通又皱眉道:“虽然要藉着精湛的内力解毒,但是每减一分毒,寿命便会少一年,最后必定活不久;不但如此,中蛊者脸上身上肌肤也会渐渐溃烂,伤口化脓,其状比死还痛苦……除非能在十五夜避开月光,用蛊母粉逼毒!”

“可怜的娘,可怜的姊姊!万老前辈,我娘和姊姊曾经自行解毒吗?”于飞虹哀叹一声,勉强打起精神问道。

“有,这种蛊毒如果不解,还比解时可活得久一点,但是明知身中蛊毒,而不去解它,感觉比死还难过,宁愿牺牲自己的你娘为了保护爱女,命令你的姊姊不能违命自行解毒,而自己却偷偷的解,不料被你姊姊瞧见,她心中的痛苦可想而知。”

顿了顿,又道:“你娘不分日夜勤于解毒,三个月后,已解去一部分蛊毒,但是容貌全毁,形容比鬼魅还可怕,有一天无意间照到铜镜,自此以后,她完全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不久后就悬梁自尽了!那年你姊姊十九,你三岁多!”

说到这儿,一室唏嘘,于飞虹红肿的双眼汩汩流下两行清泪,抽咽的道:“那我姊姊呢?”

“你姊姊自然是痛不欲生,你爹更不用说了!在你爹严密的保护与监视下,你姊姊决心效法你娘牺牲的精神,也偷偷的解起毒来,一年的时间,也解去了十分之一,剩下的十分之九还来不及解,二十岁的那年就毒发去世了!”

“原来她不是因怪病病发去世,而是蛊毒发作而亡,那金百轮说我十九岁时也会得怪病,七月初一那天会有人来到翠园红楼,替我治病,这也跟玉书生有关系了?”于飞虹悲痛的问道。

“不错!你的娘和姊姊先后去世后,玉书生仍然不放过无影门,因为他恨你的爹从他的手中抢走他心爱的女人。有一天他昂首阔步的走进无影门,公然找你爹挑衅,你爹忍不下这口气,与他发生冲突,结果你爹败得很惨,更别谈要为你的母、姊报仇了!”

“不解人事的你,那时却无巧不巧啼哭起来,被玉书生听到,他又生出鬼主意,他发话可以不毁无影门,但当你长到十九岁时,他的蛊毒已快全解,七月初一那天到,他会亲自到无影门迎娶你。”

“真是色由心生的伪君子!那老主人如何表示?”瑶华惊吁了一口气,愤慨的道。

“于天风当然不肯赔上仅剩的女儿一生的幸福,但不答应也不行,玉书生威胁如果不答应他的要求,他便要在一小姐的身上下蛊毒,让二小姐遭到与她母、姊同样悲惨的下场!”

“所以我爹不得已答应了?”

“你爹当然不忍心眼睁睁的看着幼小的你中蛊毒而亡,只好忍辱答应了,这样至少世界上他还有一个亲人活着。”

“但是玉书生比一双狐狸还精,他担心你爹会带着你私自逃离翠园红楼,所以强迫你爹自残双腿,自闭密室,不得任意离开无影门一步,并找来金百轮守住无影门的大门,监视你们父女俩。”

“那哑奴又是怎么一回事?”瑶华迫不及待的问道。

“当玉书生胁迫于天风时,被无影门的十五位奴仆听到,玉书生为了让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于是一掌劈死了三位奴仆,剩下的十二位,在你爹的苦苦求饶下,才能活命,但玉书生仍逼他们服下一种药,从此以后,他们就成为了有嘴不能说,有脑无法想的哑奴。”

于飞虹叹了口气,道:“可是我爹仍趁玉书生不注意时,及时抢救了其中的刘星和茶花?”

万事通脸上掩不住佩服的神色,点头道:“这正是你爹深谋远虑的地方。”

“万老前辈,这件十几年前的秘密,您是怎么得悉的?”瑶华忍不住好奇的道。

“哈哈哈,我万事通若连这件秘密都不知晓,那岂不是砸了我这块金字招牌吗?”万事通凄凉而神秘地一笑道。

于飞虹红肿着双眼,螓首低垂,默默不语,思前想后,纠缠她十多年的阴影迷团,在万事通的叙述泄密下,一下子飞散到九霄云外,没了踪影。

于飞虹轻轻的吁了口气,一想到玉书生那个人面兽心的东西,于飞虹不由得恨得牙痒痒的!

这时,沉吟不语的杜秋寒突然问道:“万老前辈,玉书生也中了蛊毒,请问他发作的时间是否有一定?”

万事通眉头锁了锁,沉吟着道:“说也奇怪,中那蛊毒须杀蛊母研粉不能照到月光才能逐渐解毒,通常如蛊母被杀死,下蛊者也活不了,而他却未死,我怀疑有人在旁协助他,使他在蛊母被杀,还能祛毒自疗,预计他也达到每三个月便会发作一次,每发作一次,蛊毒便减轻一分。”

“发作的时间,是不是在隔了三个月后的当月十五日深夜?”杜秋寒突然像发现什么似的兴奋道。

“你怎么如此肯定?”万事通竟错愕的道。

“秋寒,你发现了什么了?”于飞虹猛然抬头,催问道。

杜秋寒还未开口,万事通便呐呐的道:“这件事我应该可以调查得清清楚楚,可惜我全家四代人遭人追杀,为了活命以求三奇绝学,只好隐居荒野,因双腿已断,以致心有余力而不足。”

沉思中的杜秋寒并未注意听万事通说些什么,万事通的老脸上悄然闪过一片怅然之色。

沉吟了一会儿,杜秋寒才详细讲述起那晚在西湖竹榭石室中,发现玉书生痛苦的异状,以及被一个不知名女子发现,逼多蕾丝服下九九断肠丹的事,一五一十的说出,没有一点遗漏的地方。

于飞虹凝神静听后,十分谅解杜秋寒到现在才将这件亲眼所见不寻常的事,透露出来,他有一半,是顾虑到多蕾丝公主的安危。

万事通点头道:“据杜少侠所描述的,老夫可以断定,那晚玉书生的确正遭受蛊毒发作的苦痛,不料人算不如天算,竟被杜少侠撞见。”

“这么说来,玉书生也有他的弱点了?他并不是无懈可击,无痒处可搔!”于飞虹黯然疲惫的芙蓉面上,突然展现出一抹希望的异彩,目光转注着众人道。

“小姐,我们在平时无法打败玉书生,为什么不趁十五日月圆夜,他面临瘫痪,无反击之力时,直捣竹榭石室?”

瑶华此语一出,好像替众人把心思全部透露出来似的,大家都同时赞同的叫好。

“再过几个时辰便是明日初十了,我们还有五天准备的时间。”于飞虹望望窗外的夜色,计算道。

“慢着,”杜秋寒像是又想到什么似的,皱眉沉吟了一会,摆手道:“如今玉书生的阴谋诡计已被我等洞穿,狡兔有三窟,我担心玉书生早已离开竹榭,我们如果擅闯,恐怕遭到偷鸡不着蚀把米的后果。”

杜秋寒提出的心中疑虑后,于飞虹和瑶华脸上的兴奋希望之情,顿时减了几分。

“哈哈哈,你多虑了!”一旁的万事通却朗朗笑道:“我万事通了解玉书生超乎常人的个性,他倨傲、聪明、冷酷、毒辣,却又多情,但说他滥情,似乎是太贬抑他了——”

沉吟了一会,又道:“他有和全天下为敌的雄心大志,他不会逃避你对他的反抗、进攻、威胁、不利、为敌,反而挺身出来,目的是战胜你,屈服你,将你踩到脚底下。他将这种疯狂的想法,印证在他的武功和钱财上,他就是用这两种法宝,驱使过不少人帮他做事。”

听万事通滔滔不绝的分析,于飞虹、杜秋寒、瑶华,都不住同意的点头。

“老前辈说得极为有理,如此说来,玉书生不但不会逃避,还会等着我们上门啰?”于飞虹叹了口气,道。

万事通枯手抚了抚白髯,自信的道:“我万事通几乎没有料不中的事。”

说完,突然两手拍了三响,脚步声响,三位奴仆立刻低头垂立,等待万事通的吩咐。

“为这三位贵客,准备两间上好的客房。”万事通沉吟了一会儿,吩咐道。

“是……”

“慢着!”奴仆正要退下去准备,于飞虹突然制止,不解的朝万事通道:“老前辈,刘星和茶花在屋外防守,这里除了前辈,明明剩下我等三人,为何只准备两间呢?”

“哈哈哈!”万事通突然朝于飞虹眨眨眼,呵呵笑道:“二小姐忘了,今晚是你和杜少侠的洞房花烛夜呀?”

“老前辈……”于飞虹闻言,顿时忸怩不安起来,两颊泛红。

不一会旯,于飞虹唇一抿,腰一挺,坚定的道:“飞虹能体会到老前辈的盛情,只不过飞虹血海深仇未报,这不是完成终身大事的时机。”

“飞虹说得没错,等玉书生除去后,再谈论婚姻还不迟呀!”杜秋寒体谅的望望于飞虹,赞同的道。

于飞虹则唇角带笑,深情而感激的回望杜秋寒。

夜已三更,床上的于飞虹脑海里思潮翻腾,辗转反侧,就是好不容易睡着了,也被恶梦中浑身鲜血的母亲和姊姊惊醒,她满身冷汗,湿黏嗒嗒的感到极不舒服。

白影轻闪过曲栏回廊,衣袂无声。

当经过杜秋寒的房间时,隐隐约约的听到杜秋寒打鼾声,以及间歇模糊的梦呓声,仔细听,却是呼唤她的名字。

于飞虹芳心羞喜交加,在心中细语道:“秋寒,好好睡吧,这几天你太累了!”

于飞虹听声辨位,猛然停住,她断定哭声是由瑶华的房中传出来的。

她怔了怔,不再迟疑,在瑶华的房门口停住,凝神静听,瑶华似乎已经哭得很累了,连门外有人都没有查觉,当然这也是于飞虹轻功高深莫测的缘故。

“瑶华,我可以进来吗?”正在伏被饮泣的瑶华,忽然耳旁响起了于飞虹的传音入密。

“啊?是小姐,夜深了,小姐还没睡?”瑶华惊慌的移身下床,剔亮油灯,愧疚而歉然的朝门外道。

纸门外映出于飞虹窈窕有致的身影,她一动也不动的站立着。

夜深露重,瑶华心中感到过意不去,立刻上前打开房门,请于飞虹进来。

于飞虹脚步移动,一双盈盈秋水双瞳却一眨也不眨的凝视着瑶华。

脸上泪痕未干的瑶华,被于飞虹看的不好意思,正要藉口转身去倒茶,忽然面前一黑,脚底一晃,人已不醒人事。

第二天,直到日上三竿,瑶华才渐醒人事,她眼皮沉重得睁不开,耳边朦胧听到于飞虹忧虑的声音:“大夫,是什么病?”

“把脉的结果,是忧虑伤身,再加上风寒露重……”

沉吟了一阵,大夫又道:“不过……这位姑娘,愁眉深锁,似有难解的心事,病由心生,心病自要用心药来医,方能根断病源……”

“心病?……”于飞虹皱眉沉吟了一会儿,才点头道:“我知道了……谢谢您!”

于飞虹恭送大夫至房门口,才回到瑶华的床边坐下。

“傻丫头!”

于飞虹轻叹了一口气,小心的支起了瑶华的上半身,撬开她那灰白的口唇,替她灌下一大口苦苦的药水。

“瑶华,好好的睡上一觉吧!”于飞虹细心的为瑶华盖好被褥,凝视她好一会儿,才转身离去。

就在这一转身间,瑶华消瘦的双颊,悄然的流下两行热泪。

这天下午,瑶华一睁开眼睛,便看到于飞虹神情疲惫而忧心的盯着她看。

“小姐,你昨晚一夜没睡吗?……”

“嗯,没关系,我还挺得住,倒是你真让人担心!”于飞虹为瑶华盖好滑下的被褥,微微一笑道。

“瑶华真该死,让小姐忧心了,你看,我的病现在全好了!”瑶华说着,便要逞强的起身。

“不!”于飞虹出手如电,一股潜力压住瑶华欲撑起的身子,瑶华不由自主的重新躺下,这股压力随即消失。

“你的心病还没有好!瑶华,你一定有事瞒着我,告诉我,是不为了杜秋寒?”于飞虹恳切而了解的目光,凝注着瑶华。

“小姐,我……”瑶华螓首低垂,欲言又止。

“瑶华,你还害羞什么,我们情同姊妹,有什么话不能说的?”于飞虹握住了瑶华的手,柔语真挚的道。

瑶华轻轻点头,声音如蚊般的道:“小姐冰雪聪明,瑶华的心思,小姐还会不明白吗?可是杜公子的心中只有小姐一人!”

于飞虹闻言,一点也不吃惊,沉默了一会儿,细语道:“瑶华,你抬起头来看着我。”

瑶华怔了一下子,螓首微抬,注视着于飞虹神情诚恳的芙蓉面。

于飞虹嫣然一笑,伸手抚平瑶华额前微乱的留海,绛唇轻启:“瑶华别再伤心了,我有的,你还会没有吗?”

这句承诺,铁石般的敲在瑶华小鹿乱撞的心坎上。

十五日月圈之夜,二更梆子声刚敲过,西湖面缓缓的驶来一条小船。

小船上共站立了四条人影。

小船刚泊定,于飞虹便朝瑶华吩咐道:“你和刘星,茶花留在船上接应——”

“秋寒,我们走吧!”

两条人影同时弯身拔起,往竹榭方向飞射而去。

望着于飞虹和杜秋寒的身影迅速消失于夜色中,瑶华在心中祝福着:“小姐、杜公子,祝你们马到成功!”

杜秋寒在前领路,与于飞虹摆手示意,二人闪身在一处大石头后面,两双精目如电,扫过竹林,但并未发现有任何人影。

“奇怪?怎么此次防守松弛了些?”杜秋寒看看于飞虹,心中纳闷道。

于飞虹看出了杜秋寒心中的疑虑,低声附耳道:“秋寒,千万不可大意,我们小心一点才是!”

杜秋寒明了地一笑,又轻点一下于飞虹的玉鼻,便拉起她的手,两人身形又起。

“这个地方,山径巨石后都有暗桩,跟着我走,千万小心!”杜秋寒轻声吩咐道。

“嗯!”于飞虹不时轻声的回应道。

杜秋寒走走停停,摸索着路径,两个时辰左右,两人便安全的进入通往石室的廊道。

走了几步,于飞虹便看见了杜秋寒所说的石室,两人的轻功都属上乘,于飞虹的轻身跃术更是神出鬼没,因此目前为止,一切平静。

“啊!咻咻咻……”微弱而痛苦的喘息声,果然由石室中传了出来。

杜秋寒和于飞虹会心而松了口气的相视微笑。

杜秋寒又止步凝神静听了一会儿,发现玉书生此次的哀号声,并不象被他碰见的那一次,那么急剧、惨烈……,这几个多月来,他的蛊毒应解了不少了!

想到这儿,杜秋寒浓眉一皱,立刻启步,于飞虹已抢先一步走在他的前面。

一进入石室,于飞虹便由怀内摸出火摺子点燃,当火摺子点燃发出亮光的一刹那,玉书生便如料想中,狼嗥鬼哭般的尖叫出声。

和杜秋寒上次所见到一样,玉书生狼狈不堪的躺在一张虎皮上,上下两排牙齿紧紧咬住一块牛皮,所不同的是绑住他双腕的皮索,已被他扯得快断了!

于飞虹柳眉倒竖,燃烧着熊熊恨火的双眼,气狠狠瞪着样子要死不活的玉书生,似乎一下子没法相信地上的那人,便是自命潇洒,神出鬼没,让武林人士闻名丧胆的玉书生!

“你来了……我就知道你会来……我跟她打赌你不敢来,可是你打上门来了……是他带你来的……”玉书生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愤怒的转注着杜秋寒,嘶哑而断断续续的道。

就在于飞虹一迟疑间,玉书生突然低吼一声,奋力挣断皮索,无力的右手往石壁上一按。

“咻!”三把飞刀交叉疾如惊雷的向杜秋寒的胸膛直刺过来。

于飞虹和杜秋寒同时失声惊叫。

玉书生阴阴的发出冷笑声,但随着杜秋寒一声惨厉的怪叫,他的笑容顿时僵凝住了。

只见及时抢救杜秋寒的于飞虹躺倒在杜秋寒的怀里,左腰窝上插着那支飞刀,但却不见鲜血流出。

“飞虹……”杜秋寒死命抱着于飞虹,口中绝望且悲痛的低呼着。

于飞虹却像没事般的挣脱杜秋寒的怀抱,微笑的安慰他道:“秋寒,我很好,幸亏我穿了可防刀枪的火龙甲!”

杜秋寒拍拍额头,长吁了一口气。

玉书生也浊重的喘了口气。

于飞虹一掉脸,咬牙切齿的戟指道:“玉书生,好卑鄙阴狠的暗算手段,我和秋寒今晚一定要取你的狗命!”

“你要杀我……不,不……”玉书生蜷缩着身子紧贴壁面,像垂死的老狗般的喘着气,一双眼睛惊恐哀求的看着于飞虹。

看着玉书生,于飞虹内心一股复仇的烈火,竟被浇熄了一大半,她无奈而迫切的看着杜秋寒。

“飞虹,不要犹豫心软了,过了今晚,他又是阴险诡诈无恶不作的玉书生,要除掉他,恐怕没有那么容易了!”

“对!我不能留下他这个祸根!”

于飞虹不再考虑什么,“锵”的一声,抽出短宝剑。

而杜秋寒也取出了宝刀。

“玉书生,这是你偿命的时刻!”

于飞虹话声甫落,刀和剑猛地同时一甩一推,挟带着虎虎风声,分向玉书生的胸、腹飞掷而出。

此招乃是不归谷三奇绝学中,最干净俐落的剑招之一。

“住手!”

在突如其来、惶恐不已的娇叱声中,一道娇小青影突然及时的闪挡在玉书生的身前,双腕一翻,电光石火间,竟将剑刃和刀尖,不偏不倚的挟在食、中二指中间。

杜秋寒和于飞虹见状,同时抽了口凉气。

使他们震惊的,不是这名女子高妙的身手,而是她舍命救玉书生那种奋不顾身的精神。

“又是你?你为什么要救他?”杜秋寒皱眉道。

于飞虹听杜秋寒的口气,再看看面前这位相貌端庄的青衣女子,立刻知道她就是杜秋寒所提的那个神秘女子。

“姑娘,你如果执意要救玉书生,就成为我们的敌人!”于飞虹走近那女子一步,冷声道。

“不!你绝不能杀他!”那女子把手中的宝刀和宝剑放在身旁的石椅上后,立刻蹲下身去,护住显然已被吓呆了的玉书生。

看她的一举一动,似乎没有对杜秋寒及于飞虹有任何的不利。

杜秋寒和于飞虹诧异的对视一眼。

那名女子抹了抹玉书生额头上的冷汗,动作无比轻柔爱怜,好像一个慈母毫无怨尤的对待一个令她头痛不已的顽子般。

过了好一会,那女子才抬起眼来,幽幽的道:“他如果死了,我也活不了!”

“为什么?只要你不拦阻,我二人绝不会对你不利!”于飞虹愕然出口道。

那女子闻言苦笑一声,缓缓的站起身来,指了指杜秋寒,朝于飞虹道:“如果躺在地上的是他,而我杀了他,你还会活得下去吗?”

于飞虹不由得内心一震,将心比心,她告诉自己,她不能,就算能活下去,也活得很痛苦。

心念电转,于飞虹动口道:“原来你爱她?你明明知道,他是个蛇心蝎肚的伪君子!”

那女子毫不犹豫的轻点头,淡淡的道:“是的,我不但爱他,还愿意为他死……”

杜秋寒冷冷一笑,道:“你的爱未免太愚痴了,他如果也爱你,为什么会打飞虹的主意?你这么做,太不值得了!”

说着,杜秋寒为她同情的叹了口气。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情到深处无怨尤,这是我的私事,你们拿回刀剑,快离开这儿吧!”那女子伸手往石室门口一指,道。

于飞虹不但不离开,反而又走近那女子一步,哼声道:“你不能打发我们走,你知道,我有十个、百个杀他的理由!”

“我当然知道!”

那女子凄楚的一笑,道:“但是你也有不杀他的理由。”

“你这话什么意思?”于飞虹沉声道。

那女子突然一个转身,袍袖一挥,点了玉书生的睡穴。

“他太累了!应该休息了!”

她看了玉书生一眼,然后转身面对着杜秋寒和于飞虹,抿唇一笑道:“我不喜欢看人站着,二位请坐!”她的态度十分和善有礼,杜秋寒和于飞虹对看了一眼后,两人各在一张椅子上坐下。

那女子仍然站着,朝于飞虹道:“我回答你刚才的问题,第一,他爱你,甚至刚才那把飞刀的目标,不是你。”

于飞虹蹙了蹙眉头,冷笑一声,不动声色的道:“还有呢?”

“他为了你,花费了十几年的心血和财力,除了他,任何人都没有办法做到。”

于飞虹柳眉一扬,沉吟着道:“这点我并不否认——”她的神情瞬变为冷厉,怒道:“可是他为害我的母、姊,逼迫我的父亲自残双腿,这又如何解释?单单这个理由,我就可以杀他!”

那女子闻言双目紧闭,娇躯哆嗦得好厉害,半晌,她睁开眼睛,两行清泪顺腮而下。

她如此激动,竟使于飞虹感到不安起来,不知道自己是那一句话伤着了她。

“姑娘,你……”

那女子摇摇头,阻止于飞虹说下去,抽噎着道:“这一切都是为了一个‘情’字,一个人如果在情场失意,而想不开,鬼使神差之下,当然会做出令人齿寒的事来。”

为了“情”字,是吗?

于飞虹在心中凝思着,是的,玉书生就是为了一个“情”字,而为害无影门。不是为了财,也不是为了势。

她眼珠一溜,转念寒声道:“你在为他脱罪?”

“我不否认,”那女子沉吟了一下,深深的凝视着于飞虹,道:“我不勉强你放了他,但如果你坚持要取他性命,请连我一道,我自愿在黄泉路上陪伴他。”

“你……唉,你这不是在为难我吗?”于飞虹犹豫的叹道。

杜秋寒望了这痴心女子一眼,开口道:“我们如果今晚不杀他,明日一早,他一定会对我等不利,姑娘,你这不是在跟我等作对吗?”

“再也不会了,他永远没法子……”那女子突然连连摇手否定,却欲言又止。“此外他爱你娘,不能忘情才移情于你,不会伤你的。”

“你为什么说他再也不会,也永远没法子?”杜秋寒问道。

那女子叹了口气道:“因为方才的火花助长盘毒发作,让他十多年辛苦祛蛊之工夫白费了,在最后一刻反助蛊毒进入脑中,只怕他再醒来,不但以前的事都忘记,只怕已成为白痴一个,而且我跟在他身旁这七八年来,一直在密炼一种能使人祛百毒,而且摒弃恶念,重新活过来的灵药,近日已将炼成,我会将这种丹药让玉书生服下。”

于飞虹讶异的张大眼睛,愕然的道:“灵丹?祛百毒?包括蛊毒吗?那记忆力?”

“是的。其实在六个月以前,这种灵丹已练成了,他赖着灵丹的维持,他才能活到了现在!但他将永远是个白痴。”

“你确定这种灵丹,不但可以祛百毒,还可以使他由里到外,脱胎换骨,完全变成另一个人,不再是以前的玉书生?”杜秋寒挑高眉毛,不可思议的凝神着那女子。

“自从我行医十四年来,还没有一次失误过。”那女子神情自信笃定的保证道。

“你是个女医生?”杜秋寒好奇的问。

“不错。”

“姑娘如何称呼?”杜秋寒又道。

那女子沉吟了一阵,才毅然道:“既然你们信得过我,我就不再隐姓埋名,我外号女华陀,本名萧元雌!”

“啊?原来你就是笑笑使者萧弥勒的女儿,中原少年使者萧元雄的同胞姊姊!”于飞虹失声惊呼道。

“于姑娘怎么认识我爹及弟弟?”萧元雌讶异的问道。

于飞虹于是将八龙女招亲时,遇到萧弥勒的事,简单的告诉萧元雌。

“唉,真高兴弟弟觅得了佳偶,我为了玉书生,离开他们身边已有十多年了!”萧元雌不胜唏嘘的道。

看着萧元雌坚定悲毅的神色,杜秋寒和于飞虹不约而同在心中喟叹着:这个女华陀对于爱情的执着,已到了愚痴的地步,令人一掬同情之泪,但也令人敬佩。

三人沉默了一会儿,萧元雌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由怀中摸出一包药,走过来,交给杜秋寒道:“这是‘九九断肠丹’的解药,麻烦你交给那位痴情的波斯公主。”

顿了一会儿,又郑重吩咐道:“记住,要在八月前让她服下,过了八月,她一定无药可救,毒发身亡。”

“谢谢你!”杜秋寒立刻接过药包,起身朝萧元唯拱手谢道。

“不必谢我,像她那么痴心的姑娘,那么早死未免太可惜了!”

萧元雌幽叹一声,话声甫落,突然迅雷不及掩耳的由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寒芒一闪即逝,杜、于二人还来不及出声惊呼,她的右臂已齐肘斩落,鲜血滴嗒滴嗒的流下地来。

“萧姑娘,你这是做什么?”杜秋寒和于飞虹惊惶失措,并想走上前搀扶她。

“不,你们不要过来,我死不了的,这么做,只是求二位相信我并没有欺瞒二位……”萧元雌飞快的为自己在伤处抹上伤药,忍住锥心的疼痛,轻咬下唇解释道。

“萧姑娘,就凭你这一腔真情,我于飞虹可以答应你的请求……”于飞虹不胜唏嘘的道。

萧元雌灰白的口唇颤动了好几下,才呜咽的谢道:“谢谢二位相信苦命人,还有一个时辰天就亮了,你们快离这儿!所有的机关、暗桩、人手,我已经全部撤去,从明天起,这处水榭将沉入西湖水底。”

萧元雌说着,提气咬牙一把抱起不醒人事的玉书生,转身不见。

杜秋寒和于飞虹二人交换一个眼色,他们手牵着手,离开了石室,步出了廊道。

二人任意的点足走在草丛、石径上,竹林中,一路上平安无事。

撤除埋伏的竹榭,此时不再显得诡密、慑人、森严、恐怖,乳白色的皎洁月光流泻着,清风徐徐吹拂着,这时的竹榭似乎已经恢复其优雅、清新、柔和、幽静的本来面目了。

当二人拐过浓密的竹林时,忽然一条人影自竹林中冲天而起,转瞬不见。

“是金百轮!”杜秋寒目力清明,吃惊的道。

于飞虹皱了皱蛾眉,沉吟着道:“看来他并无恶意,只是不敢见我们,才勿忙离去。”

“玉书生的身分已经暴露了,恐怕金百轮再也不敢回到竹榭了!”

于飞虹点点头,长叹了一声,低声道:“他只是一个受人摆布的老可怜,我很同情他!”

“好了!别提他了,瑶华他们还在等我们呢!”杜秋寒心疼的轻捏了捏于飞虹的嫩颊,然后握紧她的手,二人连袂朝湖面飘去。

两条如箭矢般的黑影,同时射向湖边等候的小船上。

一回到暂时安身的万事通住处,杜秋寒和于飞虹就将昨晚所发生的事,源源本本的告诉大家。

“世界上竟有如此痴心的女子!”瑶华首先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私下做了比较,跟女华陀萧元雌对玉书生比起来,她对杜秋寒的痴情虽自认可表日月,但女华陀为情所受的幽怨、寂寞和痛苦,何止她的百倍、千倍呢!

“万老前华,飞虹认为让女华陀带走玉书生,比杀了玉书生还值得,前辈认为呢?”

对于飞虹的问题,万事通并不做回答,只浅浅一笑,道:“这也许是玉书生的幸,也是他的不幸!”

于飞虹和杜秋寒疑惑的对望一眼,杜秋寒好奇的问:“前辈有何高见,可否说来听听?”

以大腿根跪坐椅上的万事通,沉吟了一会儿,道:“玉书生幸免于死,这是他的幸运,但他今后又将受到情丝的羁绊,这又是他的不幸了!此种不幸,对他来说,比死还痛苦!”

于飞虹这时眼珠子滴溜溜的直转,她的思绪早已飘到另外一桩事上,那就是万事通和杜秋寒长相十分相似。

当于飞虹有机会和万事通独处时,于飞虹以善意目光看看万事通,半晌才开口道:“老前辈,您和秋寒是否有牵连?甚至有某种程度的关系?”

万事通口唇半张,显然十分惊奇,怔了一阵子,才呐呐的道:“二小姐,你是怎么知道的?”

于飞虹笑一笑,道:“前辈是承认了!飞虹是由前辈的眼神和言语上,看出您对秋寒很关切,此外,您和秋寒几乎在同时遭同一路人的追杀,这其中必有蹊跷!”

“哈哈哈!于二小姐果然聪明,连老夫都无法瞒得过你!”万事通乐的大笑道。

于飞虹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高兴,蛾眉一蹙,好奇的道:“前辈夸奖了,但不知您和秋寒的关系是——”

“唉!”万事通突然重重的叹了口气,哑声道:“老夫今年已九十一了,那杜秋寒不过二十出头,依年齡、辈份来推算,二小姐,那杜秋寒应该称我为什么?”

于飞虹凝思推算了一会儿,微笑的道:“依辈份看,一个是曾祖父,一个是曾孙,不过——”

“不错,老夫乃是秋寒的亲曾祖父杜新知,他乃是我杜家一脉相传的曾孙!”万事通突然截断于飞虹的话,重重的道。

“原来您就是秋寒的曾祖父,这太巧了!”于飞虹心中深深的为万事通和杜秋寒高兴,但沉吟了一下,不解的道:“既然您就是秋寒的曾祖父,那为什么不立刻与秋寒相认呢?秋寒难道一点也不认识您?”

万事通苦苦一笑,回答道:“为了我一个人,害秋寒的爹及祖父遭人追杀致死,他的娘因忧病而亡,我还有什么面目见秋寒呢?至于你的第二个问题,我单独一人住在白云山庄,与秋寒三代的祖居有数百里之遥,不常相往来,因此秋寒对我这个曾祖父的印象相当模糊,想不到他们却因为我万事通,而遭到池鱼之殃……。”

万事通说着,不胜唏嘘的叹了口气。

于飞虹也默默无语的注视着万事通。

两人之间沉默了一会儿,万事通突然打破沉默,要求于飞虹暂时不要把他的身分告诉杜秋寒。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于飞虹只好勉强的答应了。

第二天,于飞虹向万事通提起要回无影门,探望于天风,并报告有关玉书生的事。

只见万事通一脸神秘,朝于飞虹道:“去吧,回到你的房间,那儿有你想见到的人!”

“万老前辈——”

万事通朝于飞虹摆摆手,不再多说一句话,飞飘出大厅。

于飞虹和杜秋寒、瑶华对看了眼,脸上一片茫然,也不说一句话,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杜秋寒和瑶华紧随她的身后。

打开房门,便瞧见床上朝里坐了一个残废的老人。

“姑娘!”

刘星和茶花不知何时,也出现在她的房内,一看见于飞虹进来,立刻朝她拱手道。

只见于飞虹见状呆立门前,脸上惊喜交集,怔了好会儿,她才喜不自胜的冲向床边,坐在床沿上,抱住于天风的腰背,惊讶声中夹带着娇嗔的叫道:“爹!原来是您,女儿太高兴了,您何时出无影门的?”

于天风吁了口气,半个身子一旋,面对着于飞虹他们。

“老主人!”瑶华跨进房门,朝于天风拱手,恭声的道。

“好……”于天风欣慰的看了瑶华一眼,使瑶华奇怪的是,他并未问起若华。

瑶华直觉,于天风已到了气定神闲、心定不惊的修养境界,他似乎对这些日子以来的惊涛骇浪了然于胸。

就连朝他抱拳的杜秋寒,他只是平淡的看一眼,便将目光转注在于飞虹的脸上。

“孩子,爹是来参加你的婚礼的!”

于飞虹闻言倏然一惊,若有所思的追问道:“爹,您是何时出无影门的,您的身体——”

“老主人,关于红枫山庄——”

于天风左右两手一摆,阻止于飞虹和瑶华急急出口的问题,停顿了一会儿,突朝瑶华道:“你很聪明,若不是老主人沉得住气,早就被你拆穿了!”

瑶华闻言恍然大悟的微微一笑,道:“那哑奴一定随老主人出无影门了?”

于天风连连点头,沉吟了一会儿,将真象慢条斯理的道出——

一年以前,你们一走出无影门,刘星和茶花就不定时的与我保持密切的联系。

虽然我无法积极、主动、有效的出面保护你们,但对于你们的动向,我可说了如指掌。

当刘星和茶花以飞鸽传书告诉我,飞虹与杜秋寒将成亲,以计诱玉书生出面的消息,我内心惊喜、兴奋交加,却又惶恐忧心难安,于是回书刘星、茶花,乘玉书生对无影门不再监视之际,带着九位哑奴秘密离开无影门;至于婚礼必须要在红枫山庄举行,除了对我方便外,还有三点理由,想必他二人已告诉飞虹了。

我顾虑到了红枫山庄一家人的生命安全,早在六月初七那天,就将他们送到安全地点。那些红联、喜幛,以及二十桌喜筵,自是哑奴们准备的,他们现在已回到了无影门。

当玉书生胁迫飞虹时,我好几次忍不住想现身助她一臂之力,但怕一出面,反而更易受到玉书生的牵制,又知道万事通也在暗中帮助飞虹,也就强自压抑住了。

经于天风将实情说出后,于飞虹和瑶华心中的疑虑顿时一扫而空。

在于天风和万事通的安排中,以及于飞虹的鬟撮和下,七日后,于飞虹和瑶华同时嫁给了杜秋寒。

等杜秋寒成了亲后,万事通即带着满腔的欣慰,兴奋和不得不离开的留恋与惆怅。悄悄的消失了,就像一阵轻烟似的。

三日后,于飞虹、瑶华、刘星和茶花,共同陪伴于飞虹驾车回无影门。

杜秋寒则在征得两位娇妻的同意后,动身离开中土,前往波斯。

半个月后,杜秋寒终于在波斯巍峨富丽的宫廷中,见到了多蕾丝。

看起来清瘦许多的多蕾丝扶着已显然隆起的小腹,泪光晶莹的注视着他道:“杜大哥,想不到才几个月,你已经为人夫……而我,也即将为人母了!”

杜秋寒苦苦一笑,指指多蕾丝隆起的肚子,呐呐的道:“他即将做父亲了,一定很高兴吧?”

多蕾丝知道杜秋寒口中的“他”指的是她的王子丈夫,她身子一颤,将眼泪直往肚子里吞,嘶声道:“他……当然高兴,就要抱亲生的孩子了……”

说到这儿,多蕾丝再也忍不住,掩面失声痛哭了起来。

杜秋寒怔了一怔,他还以为多蕾丝是因为他结婚了而难过,事实上他心里也不十分好受,毕竟他和丝儿有过一段情。此地是宫廷,不宜久留,况且多蕾丝的身分已不同往昔,杜秋寒将九九断肠丹的解药塞入多蕾丝的手中,吩咐了几句,不敢再回头,带着惆怅及一股难言的依依不舍,疾疾离去。

望着杜秋寒渐渐远去的身影,多蕾丝的泪眼也渐渐模糊了。

“情天有恨……”多蕾丝在心中喃喃念着。

(全书完,zhychina扫校,古龙武侠网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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