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青阳叫开了木门。
开门的是个垂髻女婢。
项青阳道:“向内传报,就说璇玑姑娘拜访南宫主人。”
那女婢点点头,道:“南宫主人已在厅中候驾。”
庄璇玑行入厅中。
只见一个五十上下的老者,和一个二十四五的英俊少年,分座在厅上两张太师椅上。
马鹏见过南宫世家的老主人,已入厅中,立刻失声叫道:“是南宫豪。”
南宫豪是南宫世家上一代的主人,就算没有见过南宫豪的人,也听过这个名字。
庄璇玑低声道:“他真是南宫豪?”
马鹏道:“错不了,在下见过他三次,但不知南宫世家的老主人,是否还记得我。”
那端坐的老者说道:“记得,你是鬼刀马鹏。”
鬼刀马鹏虽然是江湖上着名的杀手,但对南宫世家的老主人,心中还有几分敬畏。
当下抱拳一揖,道:“马鹏见过南宫老主人。”
南宫豪轻轻一拂胸前的长髯,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替旧人,我老了,今后江湖上的天下,都是你们的了。”
马鹏笑一笑,道:“老前辈夸奖了,晚进在江湖上的声誉不好。”
南宫豪轻轻吁一口气,欲言又止。
这时,坐在一侧年轻人,突然低声说道:“爹,你该运功了。”
南宫豪站起身子,点点头,道:“好!诸位来看我,现在,咱们已经见过了,而且也谈了不少的话,诸位也可以去了。”
庄璇玑道:“老前辈,请再稍留片刻,晚进庄璇玑,还有事向前辈请领教益。”
目光突然转注项青阳的脸上,道:“项总管,我真是你们的贵宾么?”
项青阳道:“千真万确,如非贵宾,这活人塚内,岂是任人参观的地方。”
庄璇玑笑一笑,道:“好!那我就斗胆请项总管给我一个薄面。”
项青阳道:“姑娘有事情,只管吩咐。”
庄璇玑道:“两位请出去一下,给我们一点轻松交谈的时间。”
项青阳道:“姑娘,咱们一直很谨慎随护姑娘,不知那里有妨碍。”
庄璇玑道:“不是妨碍,我只是一个请求。”
那中年美妇低声说道:“二总管,庄姑娘既然说出来了,咱们应该答应的。”
项青阳点点头,道:“庄姑娘,日后,咱们如能常处,远望多多照顾。”
庄璇玑道:“如若有一天,我真照顾到你,我想你的才干,应该干上大总管。”
项青阳笑一笑,道:“姑娘果然是有着人所难及的才慧。”
那中年美妇,已然转身行出了大厅。
项青阳道:“不要太久,长话短说。”
望着项青阳远去的背影,低声说道:“龙公子,守着大门,任何人要进来,就发出警告。”
龙公子点点头,转身行了出去。
庄璇玑道:“南宫主人,晚辈想请教的第一件事,就是老前辈怎会在此?”
南宫豪点点头,道:“庄姑娘是……”
庄璇玑接道:“老前辈不必多疑,晚辈是有意混入此地。”
南宫豪道:“他们把你当作贵宾接待,又是为了什么?”
庄璇玑笑一笑,道:“这件事很玄妙,好像是他们……他们有一个,有一个……”
有一个什么?庄璇玑实在无法说得出口。
虽然,她有着高洁的志行,过人的才慧,也有着与众不同的看法。
她了解自己,除了她身兼三位奇人之长,一身武功之外,还有一样自己了解的武器,那就是她的美丽。
她离开璇玑堡时,已暗下决心,准备把上天付于自己的美丽,当作是一种对敌的武器运用。
她身受三位高人培养,传给了她一身武功,也交给了她一个责任。
一个沉重的责任。
那就是要她对付活人塚。
她心中很犹豫,她对自己要以清白儿女之身混迹江湖之事,心中一直有些畏惧,但活人塚一封邀约河洛大侠庄冠宇的信,使得庄璇玑下了决心,代父赴约而来。
她虽然心理上早已经有了准备,但这种事,仍然是很难出口。
南宫豪皱皱眉头,道:“姑娘,你究竟要说些什么?”
庄璇玑道:“晚辈只是请老前辈相信一件事,我不是活人塚的朋友,和我同来的人,也不是。”
南宫豪道:“姑娘,你想知道什么?”
庄璇玑道:“老前辈望重武林,领袖江南,怎么会到活人塚来?”
南宫豪道:“姑娘,老夫不是要来,而是不得不来。”
庄璇玑道:“那是被他们绑架来的了。”
南宫豪沉吟了一阵,道:“姑娘,老夫不愿来此,但仍然来到了此地,这总是一件不太愉快的事,也一定有着不能不来的原因。”
庄璇玑道:“老前辈,晚辈希望能够知道老前辈到此的原因?”
南宫豪道:“原因姑娘已经说出来了,老夫有一点小小的声誉,这就是我来此的原因了。”
庄璇玑道:“听说南宫世家门下,高手如云,单是二十四剑士,就是一股很强大的力量了,他们用什么方法,能够把老前辈请来此地?”
南宫豪道:“姑娘,在江湖上有时候,武功也会失去作用,南宫门下二十四剑士,但却保护不了他们老少两代主人。”
庄璇玑目光转到那年轻人的脸上,道:“这位是南宫公子?”
年轻人道:“在下南宫杰。”
庄璇玑道:“不要说南宫门武士了,单是两位的武功,就不是一般人所能对付,晚辈实在想不通,他们怎能把两位请来此地,而且,这件事还鲜为人知,江湖上也没有传闻。”
南宫豪道:“他们把我们父子诱入此地之时,南宫世家中人,还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肯把此事宣扬江湖,老夫就不清楚了。”
南宫杰道:“爹,南宫世家的武士们,一旦知晓此事,必然会找来此地……”
南宫豪接道:“这好像不是他们顾虑的重要原因。”
庄璇玑道:“老前辈,南宫世家的武士们,一旦知道了这个消息,会是什么样一个后果。”
南宫豪叹息一声,道:“老夫和他们已经有一年多没有见过面了,现在说他们如何?老夫也没有什么把握。”
南宫杰道:“不会的,爹,南宫世家门下士,绝对不会变节,他们知道此事后,必倾全力而来,解救咱们出去。”
南宫豪叹息一声,道:“孩子,你爹是被人囚禁的人么?你是被人囚禁的人么?但我们不是被人囚禁在这里了么?”
南宫杰道:“爹爹,孩儿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你不肯……”
似是有所警觉,突然住口不言。
南宫豪长长吁一口气,道:“孩子多忍耐,如是咱们三个月前和他们拼了,今日岂不是见不到庄姑娘了。”
庄璇玑道:“刚才,我看到了很多僧侣,据说,那些人,都是佛门中的高手?”
南宫豪道:“不错,那里面的和尚,我至少认识二十个,他们都算是武林中第一流顶尖高手。”
庄璇玑道:“南宫前辈,他们好像都已经失去了主裁自己的能力。”
南宫豪道:“对!他们形同白痴。”
庄璇玑道:“他们对老前辈似乎是特别的优厚一些。”
南宫豪道:“那是因为老夫和犬子还有利用的价值。”
庄璇玑道:“哦!老前辈,活人塚内除了老前辈和那些佛门高手之外,恐怕还有别的人了。”
南宫豪道:“相当的多。”
庄璇玑道:“老前辈都见过了。”
南宫豪道:“倒是没有全部见过,不过,见过了不少,单就我所见而言,江湖上就没有一个门户可与抗衡。”
庄璇玑道:“南宫世家呢?”
南宫豪道:“南宫世家,只是几个很杰出的武士,但如以南宫世家一门之力,一样无法应付,何况,老夫和犬子,又被囚于此地,领导乏人,南宫世家的实力,减去了不少。”
言下之意,无疑暗示了南宫世家中真正的高人,还是南宫父子。
庄璇玑低声道:“老前辈和令郎的武功,均未失去?”
南宫豪道:“姑娘,老夫和太子,虽然还有利用的价值,但他们还没有放心到这等程度……”
庄璇玑接道:“难道说,老前辈也受了伤?”
南宫豪道:“老夫和犬子,都不知道他们用的是什么手段,使老夫父子无法提聚真气。”
庄璇玑道:“唉!一个习武之人,真气无法提聚,那就等于失去了武功一样。”
南宫豪道:“这就是我们父子无法反抗的原因。”
庄璇玑道:“老前辈,一个人,形同白痴,还能够运用他的武功么?”
南宫豪道:“能!一个人的神智受到了控制,但他的武功,并未失去,相反的,在某一种单纯的武功上,因其心无杂念,反而容易运用的纯熟,只不过他们在对敌之时,反应慢了一些。”
庄璇玑道:“高手过招,胜机就在那一瞬之间.如若他们反应迟钝,纵有绝世武功,也是不易施展了。”
南宫豪道:“如是武功相若,那一丝先机,确然是重要的很,如是武功相差有一段距离,那就未必有效了。”
庄璇玑道:“老前辈的意思是,世上高手,毕竟不多。”
南宫豪道:“高手不多,而且,大部份到了活人塚,他们神智虽然受制,但如他活动开手脚之后,武功发挥出来,就不会再有这个缺憾了。”
庄璇玑道:“就老前辈估算,目下这活人塚内,被囚有多少当得高手之称的人物。”
南宫豪道:“如若老夫的估算不错,天下如一百位高手,至少有五十位在这活人塚之内。”
庄璇玑呆住了。
马鹏、高空也是脸色一变。
良久之后,庄璇玑才轻轻吁一口气,道:“老前辈,活人塚能把这样多的高人囚在此地,那实在是一件不容易的事了。”
南宫豪道:“前无古人,就老夫所知,千年以来,还没有一个组合,有此成就。”
庄璇玑道:“这么说来,主持这个组合的人,岂不是异常可怕了。”
南宫豪点点头。
庄璇玑道:“老前辈,见过那些首脑没有?”
南宫豪道:“没有。”
庄璇玑道:“唉!和老前辈一番交谈,使晚辈长了不少的见识,不过,也使晚辈更那迷惘了。”
南宫豪苦笑一下,道:“如是庄姑娘想向在下讨取一个良策,只怕老夫要令你失望了。”
庄璇玑道:“老前辈在此的声望如何?”
南宫豪道:“一个被人囚困的人,还谈什么声望。”
庄璇玑道:“这倒未必,就晚进所知,南宫世家在江湖上具有的声望,就是少林、武当掌门身份,也难和老前辈的声望相比。”
南宫豪道:“庄姑娘,老夫未被囚禁此地之前,江湖上的朋友,也确然肯给我几分薄面,不过,目前老夫被囚此地,究竟还有多大的号召力,那就很难说了,再说,南宫世家的信符,已经被他收去。”
庄璇玑第一次露出来吃惊神色,道:“南宫世家的信符,有多大权威?”
南宫豪道:“南宫世家的信符,可以调动南宫世家的武力,对外面,也可以代表南宫世家主人的身份。”
庄璇玑道:“老前辈,这么说来,南宫世家也被控制了。”
南宫豪苦笑一下,道:“目前的情形,确然如此。”
庄璇玑道:“老前辈和令公子被囚在此地的事,贵门中人,是否知晓?”
南宫豪摇摇头,道:“不知道,不过,老夫已经把失落信符一事的消息,传了出去。”
庄璇玑道:“南宫世家中人,是否已知道了这件事情?”
南宫豪道:“老夫只是传出了讯息,南宫世家是否能收到,就不是老夫所知了。”
庄璇玑道:“老前辈,难道就准备安于此危,任囚此地么?”
南宫豪道:“老夫本早该自绝一死,不过,总觉死非其时,所以,苟延残喘的活下,如若老夫该死的时刻,决不会惜此老命。”
庄璇玑道:“璇玑初入江湖,少不更事,老前辈如能赐教一二,使璇玑多得智珠。”
南宫豪叹息一声,道:“璇玑姑娘,你如此年纪,竟能深入活人塚,单是这一份胆气,就叫人心生敬服,老夫如有助你之能,定会全力以赴,你们不宜留此太久,早一些出去吧!”
庄璇玑道:“多谢前辈,晚进告辞了。”
转身向外行去。
马鹏、高空,虽是江湖上的杀手,但对南宫世家的老主人,还是敬重万分,两个人抱拳深深一揖,才随在庄璇玑身后行了出去。
龙公子很尽职,一直守在门口处。
龙、虎、蛇、鼠,平日里本也自视甚高,但此刻他们有着自不如人的感觉。
项青阳就站在大门外面,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道:“璇玑姑娘谈完了。”
庄璇玑道:“南宫世家,两代主人,都被留置于活人塚内,实在叫我们开了眼界。”
项青阳道:“这地方山藏、海纳,无所不包,姑娘所见,只不过十之一二罢了。”
庄璇玑淡淡一笑,道:“这么说来,项总管还有使我更惊奇的事了?”
项青阳笑一笑道:“现在,在下带姑娘行过这一条巷道,每一幢房舍之前,都有名号,如是姑娘希望进去瞧瞧时,不妨入内小叙。”
庄璇玑道:“现在,我确实是有着贵宾的感觉了。”
项青阳道:“姑娘本来就是贵宾,活人塚自从开创以来,还从没有一个外人,能受到像姑娘这样的礼遇。”
庄璇玑道:“为什么对我这样好?”
项青阳道:“这个么?姑娘应该明白的了。”
庄璇玑道:“这件事,我就是想不明白,项总管可否说出来?”
项青阳道:“这个,在下也难解说,不过,不要紧,姑娘很快就会明白的。”
庄璇玑道:“哦!”
项青阳道:“姑娘请。”
庄璇玑又行经一座瓦舍之前,只见门牌上写着“天台老人凌镜之寓”。
庄璇玑停下笑一笑,道:“天台老人,是不是武林中人称行雨翁的天台神叟?”
项青阳道:“正是此人,姑娘年纪不大,但却是识人很多。”
庄璇玑道:“都是武林名人,我虽无缘相见,但却是闻名久矣。”
项青阳笑一笑,道:“天台老人,的确很有名气,也是南宫豪很敬重的朋友。”
庄璇玑道:“项总管定然不会骗我了。”
项青阳道:“不敢,不敢。”
庄璇玑道:“好!那我就向项总管请教一件事了?”
项青阳怔了一怔,道:“姑娘,有些事,只怕在下无法回答。”
庄璇玑道:“项总管放心,我问的事,决不会使你为难,如是你那着无法回答之时,尽可以不回答。”
项青阳说道:“只要能说,在下一定奉告。”
庄璇玑道:“天台老人的神智,是否很清醒?”
项青阳道:“清醒。”
庄璇玑道:“我能不能进去看看他?”
项青阳道:“能。”
庄璇玑道:“不过,我想和他单独的谈谈,项总管能否同意呢?”
项青阳道:“在下替姑娘引见天台老人之后,立刻退出来。”
庄璇玑点点头,道:“那就有劳项总管带路了。”
项青阳道:“姑娘还要带什么人去?”
庄璇玑道:“不用了,这一次,我一个人去。”
项青阳道:“好!在下带路。”
天台老人穿着一身淡黄色的长袍,一头银发、银髯,像貌十分清奇。
项青阳对天台老人全无敬重之意,冷笑一声,道:“行雨翁,这位是庄姑娘,有事向你请教,希望你能据实回答。”
天台老人打量了庄璇玑一阵,道:“好!不过,老夫知道的事情不多。”
项青阳道:“你尽你所知就是。”
转身退了出去。
眼看着项青阳身形消失之后,庄璇玑才躬身行了一礼,道:“晚进庄璇玑,见过老前辈。”
天台老人道:“不必多礼。”
庄璇玑道:“恭敬不如从命。”
天台老人道:“你有什么事,要问老夫?”
庄璇玑低声说道:“这里有人窃听么?”
天台老人道:“你和老夫谈话,难道也怕被人窃听么?”
庄璇玑心中暗道:他和我素不相识,看来,不知要费多少口舌,才能说服他了。
心中念转,口中说道:“晚辈庄璇玑,来自洛阳璇玑堡。”
天台老人道:“河洛大侠庄冠宇,是你的什么人?”
庄璇玑道:“是家父。”
天台老人道:“哦!姑娘也是活人塚内客了?”
庄璇玑道:“我不是,家父才是他们要请的人,晚辈代父而来。”
天台老人道:“很乖的孩子,孝顺的女儿。”
庄璇玑道:“晚进刚才看到了南宫世家的老主人。”
天台老人道:“南宫豪。”
庄璇玑道:“正是,晚进和他们谈了不少的话。”
天台老人道:“哦!谈了很多的话。”
庄璇玑道:“他被一种药物控制了,不能提聚功力。”
天台老人笑一笑,未再答话。
庄璇玑道:“老前辈,是不是也有这种感觉呢?”
天台老人道:“一样,一样。”
庄璇玑低声道:“老前辈,晚进不是活人塚内的人。”
天台老人淡淡一笑。
庄璇玑道:“南宫老前辈,告诉了晚辈不少的事,希望老前辈也能给我一二指示。”
天台老人道:“很抱歉,老夫对江湖上的事,知晓的有限。”
庄璇玑道:“对活人塚内的事呢?”
天台老人道:“南宫豪,有南宫世家作他的后盾,自是受人重视,老夫只是一个老光棍,活人塚没有杀了老夫,给我一口饭吃,我老人家的运气已经算是不错了。”
庄璇玑道:“老前辈,我还见识过了活人塚内的少林寺。”
天台老人道:“他们都好吧?”
庄璇玑道:“不好!他们一个个,都像白痴一样。”
天台老人道:“那有什么不好,吃了睡,睡了吃,心中没有烦恼。”
庄璇玑道:“老前辈,那生活已经不能算是人了,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天台老人道:“所以,他们才能那么无忧无虑的生活下去。”
庄璇玑道:“老前辈,晚进是诚心的领教。”
天台老人道:“姑娘,你会失望,老夫无可奉告,你可以去了。”
庄璇玑道:“我不信,老前辈会不能给晚进一点指教。”
天台老人哈哈一笑道:“姑娘,不要枉费心机,老夫身体不好,不能再多说话了。”
言罢,闭上双目而坐。
庄璇玑道:“老前辈,晚进还有一事请教。”
天台老人似是已睡熟了过去,对庄璇玑的呼叫,充耳不闻,连眼皮也没有眨动一下。
庄璇玑叹息一声,道:“你们虽有一颗不屈不服的心,不愿为他们所用的风骨,但你们却没有那股积极的意志谋反抗,这就是他们已往很顺利的原因。”
天台老人仍然闭目端坐寂然无声。
庄璇玑摇摇头,道:“天台前辈,这是一股逆流,但却来势滔滔,你和南宫豪,都是抗拒这股洪水中流砥柱,但你们却自甘认命,只求形态上的心安,我知你们大义凛然,不畏死亡,但却想不通你们为什么不敢振奋而起,和它搏斗,大不了一个死字,我对前辈的风范,心慕已久,想不到见面后,竟然会使我如此的失望,晚进一介弱女子,但我却不惜成败,不计生死,和他们决一场决死之斗,老前辈好好的静养,晚进告辞了。”
转身向外行去。
天台老人突然睁开了双目,沉声说道:“女娃儿,你回来。”
庄璇玑人已出门,闻言又转身而回。
天台老人道:“你刚才说什么?”
庄璇玑道:“我对老前辈有些失望,有着相见何如不见的感觉。”
天台老人道:“老夫记忆之中,敢对我如此说话的人,你是第一个人!”
庄璇玑道:“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晚进只是觉着诸位好消沉。”
天台老人道:“大势所趋,气候已成,老夫纵然不惜一死,又如何能够独力回天。”
庄璇玑道:“不是你一个人,你只是很重要,但人人都有你的想法,所以,江湖上,才有如此大祸,其实,你,南宫豪还有晚进,及我随行的人手,只要你老人家登高一呼,我相信必有很多人争相景从。”
天台老人道:“南宫豪跟你说了什么?”
庄璇玑道:“他比老前辈稍为好一些,他告诉我此地不少内情,但他也很消沉,谁会相信,叱咤风云的南宫主人,竟然变成了一个完全失去信心的人了。”
天台老人叹息一声,道:“女娃儿,老夫纵有助你之心,也没有助你之力了。”
庄璇玑道:“老前辈,可是不能提聚真气了?”
天台老人道:“不错,真气提聚不起,老夫就变成了一个糟老头子,如何能对你姑娘有所助益呢?”
庄璇玑道:“不是被废弃的武功,应该有恢复的办法?”
天台老人苦笑一下,道:“南宫豪是何等人物,他如能恢复武功,又如何肯甘心被囚禁于此。”
庄璇玑沉吟了一阵,道:“老前辈如若晚辈能有效力之处,极愿全力以赴。”
天台老人苦笑一下,道:“女娃儿,你的盛情,老夫心领了。”
庄璇玑道:“看老前辈的神情,明明知晓解救之法,却是不肯轻言出口,难道你有什么顾虑?”
天台老人道:“女娃儿,你知道画虎不成反类犬这句话。”
庄璇玑黯然一笑,道:“老前辈很担心……”
天台老人接道:“对!我担心自己恢复了武功,但却变成了白痴,变成了他们的杀人工具。”
庄璇玑叹息了一声,沉重的道:“但长年如此下去,老前辈纵然还神志清明,可是对江湖又有何裨益?”
天台老人沉吟了长久,道:“女娃儿,你先去吧!容老夫多想几天,也许,我可以想出一个两全其美之法。”
庄璇玑道:“老前辈,没有两全其美之法,人到了应该牺牲的时候,必须要不惜牺牲。”
天台老人点点头,道:“丫头,我明白了,你去吧。”
庄璇玑道:“老前辈,要不要晚进以后再来看你?”
天台老人怔了一怔,道:“你以后,还能来看我?”
庄璇玑道:“很难说啊!晚进能够进入这地方来,也许还有机会来此看你。”
天台老人道:“别小觑了活人塚,这里的人,能把江湖上第一流的人物,囚于此地,想想看,是需要何等的才能,何等的智谋、魄力,你能进入此地,决非是运气太好,必然别有原因,女娃儿,也许他们是有意的放你进来。”
庄璇玑心中暗道:“究竟姜是老的辣,这天台老人的深思、谨慎,似是又在南宫豪之上了。”
心中念转,口中说道:“老前辈,但愿晚进有再来看你的机会。”
天台老人道:“好吧!你如真有再来看我的机会,老夫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覆。”
庄璇玑道:“老前辈多保重,晚辈去了。”
天台老人道:“女娃儿,希望幸运之神,一直常伴你的身侧。”
庄璇玑道:“多谢老前辈。”
天台老人道:“姑娘,执大义,不拘小节,你知道佛经中舍身喂虎的故事吧?”
庄璇玑突然脸上一热,一股羞红,泛上双颊,垂下头去,缓缓说道:“晚进知道,我离开璇玑堡时,已没有打算自己会完整的回去,为拯救苍生,晚进不惜任何牺牲?”
天台老人道:“女娃儿,你是庄冠宇的女儿?”
庄璇玑道:“是!晚进来自璇玑堡。”
天台老人道:“了不起,庄冠宇有这么一个好女儿,我老人家如若能离开此地,要好好的请他喝一杯。”
庄璇玑嫣然一笑,道:“但愿那一天早早到来,晚进亲自下厨,替你老人家作几样可口的小菜。”
天台老人黯然一笑,道:“丫头,能来时,就再来看看我,也许我老朽会有几句遗言告诉。”
言罢,闭上双目,不再理会庄璇玑。
他没有流泪,但脸上那一股黯然的神色,却有着一种英雄老迈,蛟龙被囚的悲伤。
庄璇玑迅快的行了出去。
项青阳恭候在大门外面,一躬身道:“姑娘和他谈的还投机吧?”
庄璇玑心中一动,忖道:“何不借机会套出他一些内情。”笑一笑,道:“那老头子很怪。”
那随行的中年美妇人,已不知何时离去,所以,项青阳的举止、神情,变的轻松了不少。
项青阳道:“天台老人未入活人塚之前,就有着冷怪的毛病,被囚于此,还是那个样子。”
庄璇玑道:“项总管,为什么南宫豪和天台老人,却还神智清醒,和那些和尚们不太相同。”
项青阳道:“这两个人腹笥渊博,对江湖中的事,知晓很多,保留他们神智的清醒,以备垂询。”
庄璇玑道:“只有这一点用处么?”
项青阳道:“还有什么原因么?在下就不清楚了。”
庄璇玑道:“他们两个人武功精奇,留着他们清醒神智,以便逼他们交出武功,对么?”
项青阳道:“好像这也是原因之一了。”
庄璇玑道:“看样子,这里住的人,都是受到优待的人,每个人,都还能保持着清醒的神智。”
项青阳道:“这里住的人,都是江湖上特别杰出的人,稍受优待。”
庄璇玑道:“他们是不是都很合作?”
项青阳笑一笑道:“初来之时,他们都还保持着旧习性格,但时日已久,他们那一点旧习性格,也都被磨的差不多了,姑娘,时间能把一块顽铁、冶炼成精钢,也能把百练精钢,化成了绕指柔肠,这里住的人,虽然都是江湖上很特出的人士,但也无法受得住时间的折磨。”
庄璇玑叹息一声,道:“想不到活人塚内,竟是如此的博大、雄厚。”
项青阳笑一笑道:“姑娘,还要看看那一处人家么?”
庄璇玑道:“哦!这里面住的什么人?”
项青阳道:“峨嵋三子。”
庄璇玑呆了一呆,道:“峨嵋三子都是世外高人,已经很多年不理江湖中事了,为什么也把他们掳入活人塚来。”
项青阳笑一笑道:“峨嵋三子不理江湖中事务,那是因为他们感受到江湖中事,已经用不着他们下山了,所以,他们悠然自得,不理会江湖中事,但如一旦天下大变,江湖归于一统时,峨嵋三子,亦似会重出山林了。”
庄璇玑道:“你们想得很深远。”
项青阳吁一口气,道:“历来,江湖上的变化,都是由外而内,先由小事引起大事,小人物引出大人物,这一次,却不相同。”
庄璇玑道:“怎么不同呢?”
项青阳道:“活人塚内,拘禁了天下大部份武功最强的高手,先把这一批强大的反抗力量给压制下去,只要有一天正式开山立业,向天下宣布一下,那就算大功告成了。”
庄璇玑道:“项总管,你对这件事,倒是充满着信心啊?”
项青阳道:“是啊!璇玑姑娘,大势已经很明显,放眼当今之世,还有什么人能够阻止活人塚的发展。”
庄璇玑道:“项总管能不能给我一点暗示,为什么我会受到如此的优待?”
项青阳道:“璇玑姑娘,你很快就可以知道了,实在用不着在下多说,再说,以璇玑姑娘的聪明,想也可以想得到一些内情了。”
庄璇玑心中早已有数,甚至天台老人的口中,也隐隐约约提起了这件事,虽然轻描淡写的一句,但却有画龙点睛之妙。
不过,庄璇玑还想要更确实的证明一下。
更了解一下那人是谁,在活人塚有多大的权势。
事实已经证明了他相当的有权,只不过,庄璇玑想知道,他是不是有绝对的权势。
她轻轻吁一口气,理一下鬓边的散发,道:“项总管,其实,我也不算是顶美的女人……”
项青阳哈哈一笑,接道:“姑娘,在下生平别无所长,只是对美女稍有心得。”
柳媚道:“稍有心得,是什么意思?”
项青阳道:“稍有心得的意思,就是我有别人难及的研究,对美女,分出了很多的类型。”
庄璇玑道:“想不到,项总管还有这样的能耐,无怪身居总管要职了。”
柳媚冷笑一声,道:“纨袴子弟,别无所长,全凭一张嘴混饭吃罢了。”
项青阳点点头,道:“柳媚,真让我们待如上宾的人,只有庄璇玑姑娘一个,你们能得如此大开眼界,那是秃子跟着月亮走,占了璇玑姑娘的光,人贵自知,不要给脸不要脸。”
一向利口尖舌的柳媚,这一次,突然变了,白白被项青阳抢了几句,竟然一语不发。
倒是马鹏冷笑一声,道:“项总管,用不着厉言声色,咱们跟着璇玑姑娘进入这活人塚,就没有打算活着出去,大不了一条命。”
项青阳冷笑一声,道:“马鹏,你见识过了这活人塚的人物了。”
马鹏道:“见识过了。”
项青阳道:“南宫豪,天台老人,峨嵋三子,这些人物,你是难及万一,就是那一群僧侣,随便找一个人,都可以和你较量个三五百招,你们四大凶煞,在江湖上虽然还有点名气,但还排不到进入活人塚的名次,老实说,活人塚随便找个人,就可以对付你们。”
马鹏道:“龙、虎、蛇、鼠四公子的武功,咱们也领教过了,如若高过我们多少,那就难说了。”
项青阳道:“活人塚的实力,都在活人塚内,塚外护法,不过是外围卒子。”
庄璇玑道:“项总管,活人塚的高手虽多,但他们不是失去武功,就是失去智慧,虽生如死,这种人能派充大用么?”
项青阳笑一笑,道:“南宫豪,天台老人等如能保持着神志的清醒,也许不会被我们所用,至少,他们再无法抗拒我们,再说,我们如需这些人时,立刻可以使他们失去神智,璇玑姑娘,一句话,进入了活人塚内,就算是鱼儿入网,纵然有千变万化,也无法逃过这重重罗网。”
庄璇玑道:“你项总管是不是神志十分清醒呢?”
项青阳尴尬一笑,道:“只怕,在下也有点不清醒了。”
庄璇玑笑一笑,道:“项总管,想来,这活人塚定然十分庞大,还有不少地方要我们看了。”
项青阳道:“是,姑娘见识十之二三,还有七个地方好瞧。”
庄璇玑摇摇头,道:“不用再看啦,瞧过了拘禁的少林高手,又见过南宫豪和天台老人,再加上峨嵋三子,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好看的了。”
项青阳道:“不然,九迥谷,小西天,还有绿林道上四十八位高手,少林除外的八大门派高人,逍遥堂还住着三位太上护法,以及天下五十一个门户的高人。”
庄璇玑心中震动了一下,道:“真是人才济济,天下英雄尽聚于此了。”
马鹏等四大凶煞,却呆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项青阳笑一笑道:“璇玑姑娘,绿林群凶,八大门派高手,和五十一个门户中的高人,可以不看,但逍遥堂上那三位太上护法,却是非得见识一番不可。”
庄璇玑道:“为什么?”
项青阳道:“他们是绝世高手,如若肯入江湖,和群雄争名,每个人的成就,都不在南宫豪之下。”
庄璇玑道:“有这等事,那三位定然是江湖中大大有名的人了。”
项青阳道:“他们很少在江湖上走动,所以,他们的名气,在江湖上也许不大……”
目光一掠马鹏等,接道:“不过,像鬼刀、妙手、暗箭、毒花这四个常年在江湖上走动的人,也许会听过他们的大名。”
马鹏道:“项总管何不说来听听呢?”
项青阳道:“铁铃叟、伏虎索、回春手,这三位大名,你们听过没有。”
马鹏道:“听人说过伏虎索,他手中一条长索,力伏三虎。”
项青阳道:“三只老虎,分由三个不同的方向,同时向他扑过去,他能用手中的长索,在一瞬间把三只老虎全都缚住,这手法已极困难,更难的是那份莫可言谕的迅快,伏虎索,也因此得名。”
妙手高空道:“在下听过铁铃叟的大名,听说他手中,是一条千年老藤,上面满缀银铃,施展开来,铃声叮当,武功再高的人,也很难适应那盈耳铃声。”
项青阳道:“所以,他现在还没有遇上敌手。”
语声一顿,接道:“你们那位听过回春手的大名。”
马鹏、高空、王杰、柳媚,面面相觑,答不上话。
庄璇玑微微一笑,道:“我听过。”
项青阳道:“姑娘听过。”
庄璇玑道:“是,对这个人的艺业,我也稍有了解。”
项青阳道:“那回春手,已经二十余年未在江湖上露过面了。”
庄璇玑道:“所以,我是听人家说的,连他息隐十余年,总有近三十年未在江湖上露过面了。”
项青阳道:“不错,姑娘是听什么人提过他呢?”
庄璇玑道:“璇玑堡中,经常有江湖上的豪客到达,他们说出了不少的江湖秘辛,他们是些什么人?我已经记不清楚了。”
说完嫣然一笑。
她笑的很特殊,很动人,很美,很美。
所有在场的人,都看到了,都不禁呆了一呆。
项青阳距离最近,也看的最清楚。
只觉那笑容中散发出一股热力,激的人心神震动。
绝世容色的少女,充满魅力的笑容,像一杯香甜强烈的酒,怎不叫人陶醉。
项青阳用舌头舔润一下发乾的嘴唇,道:“世上竟有如此动人的笑容,如非亲眼看到,实在叫人难以相信,古人说一笑倾城,再笑倾国,这句话,在下终于体会到了。”
马鹏乾咳了两声,把将要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高空取出手帕,拭拭脸上的汗水。
庄璇玑接道:“回春手医道精湛,听说断了的肌体,只要半个时辰之内,他能重行续接,并使它完好如初。”
项青阳道:“是!华佗留下三篇医书残卷,落入了他的手中。”
庄璇玑道:“他的武功,也和他的医道一样,鬼神莫测,奇异绝伦。”
项青阳道:“璇玑姑娘果然胸罗万机,才慧胜人,试想,活人塚拥有这些人才,放眼江湖,谁又能和他抗拒呢?”
庄璇玑道:“项总管。”
柔柔清音,直冲脑际。
项青阳呆了一呆,道:“姑娘有什么吩咐?”
庄璇玑道:“铁铃叟、伏虎索、回春手,这三大奇人,怎会作了活人塚的护法?”
项青阳苦笑一下,道:“你实在把我问住了,他们确实是这里的护法,但他们为什么作护法,我就不清楚了。”
柳媚道:“哼!你堂堂的二总管,竟也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项青阳道:“活人塚内很多的事情,根本就无法追根究柢。”
柳媚道:“请教项二总管,别人的事,你不清楚,你自己的事呢?是否很清楚?”
项青阳笑一笑,道:“柳姑娘的意思是……”
柳媚接道:“放着好好堡主不干,跑到这里当一个二总管,好听些叫总管,其实呢?还不是侍候人的头目,而且,还不是大头目。”
项青阳淡淡一笑,道:“柳媚姑娘,没有人请你,你不是也进了活人塚么?有些事,人根本无法主裁。”
庄璇玑道:“项总管,这话小妹不敢苟同,不错,活人塚内,关了不少的人,但他们不是自动来,把他们囚禁这里的,也是人?”
项青阳道:“唉!姑娘说的是。”
庄璇玑道:“人有好坏之分,没有什么贵贱之别,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项总管又何必轻贱自己呢?”
项青阳道:“我!我……姑娘,咱们不谈这些了,姑娘还有什么需要在下效劳之处?”
庄璇玑道:“有!我想看看逍遥堂。”
项青阳道:“姑娘,逍遥堂住的三位高人,姑娘已经知晓了。”
庄璇玑道:“所以,我才要去看看。”
项青阳道:“这个,不太方便吧!姑娘可以看任何地方,最好别看逍遥堂。”
庄璇玑道:“可是,我最有兴趣的地方,就是逍遥堂。”
项青阳道:“这个,这个,在下很为难。”
庄璇玑道:“你作不了主?”
项青阳道:“是。”
庄璇玑道:“谁要你来接待我的?”
项青阳道:“是……”
是什么?他没有说出来。
庄璇玑道:“为什么不去向他请示一下。”
项青阳点点头,道:“好!在下去请示,姑娘请就在此地等候片刻。”
转身向前行了几步,重又回过头来,道:“姑娘,在下未回来之前,请约束他们最好不要乱走。”
柳媚道:“乱走又怎么样?”
项青阳道:“看上去,这里毫无防备,其实步步杀机,姑娘既然希望见识一下逍遥堂,在下希望在未进入逍遥堂之前,最好别造成冲突。”
庄璇玑道:“好!你去吧!不过,要快去快来,别要我们久候。”
项青阳道:“在下尽快赶来,不过成不成,可是没有把握。”
转身放步而去。
眼看着项青阳背影消失之后,柳媚低声道:“璇玑姑娘,咱们要到那里瞧瞧?”
庄璇玑道:“不错。”
柳媚道:“峨嵋三子住的地方,我很小的时候,听师父说过,峨嵋三子,都是武林中第一流的高手,不论他们那一个,只要传你个一招两式,就会终身受用不尽,想不到二十年后还能看到他们。”
庄璇玑道:“柳大姊,峨嵋三子的确是武林奇人,不过,他们的遭遇.和南宫豪、天台老人一样,他们不能给我们什么指点。”
王杰冷冷说道:“如论武功之高,铁铃叟、伏虎索,两位老前辈,决不在峨嵋三子之下,唉!这些老一辈英雄人物,想不到,都还活在世上,过去纵横江湖,我一直认为自己这身艺业,就算不太好,也不算太坏,进入活人塚之后,我才觉着,自己不过是萤火之光,如何能和日月争明。”
柳媚叹口气,道:“难道咱们真要听那个项青阳的话么?”
高空道:“咱们最好忍一忍,人到矮檐下,何苦不低头。”
柳媚淡淡一笑,道:“好吧!咱们就站这里等吧!”
龙、虎、蛇、鼠四公子,一直很少说话,但看到他们皱起的眉头,显然是四人内心之中,有着很多的忧虑、烦恼,只不过,不肯说出来。
项青阳很快回来,脸色很平静,不见忧苦,也没有喜悦。
庄璇玑道:“项总管请示的结果如何?”
项青阳道:“逍遥堂可以去,不过,不能负责诸位的安全。”
庄璇玑道:“那就行了,项总管,请带路。”
项青阳道:“璇玑姑娘,你要多多原谅,逍遥堂,实非他权力所及地方,在下之见不去也罢。”
庄璇玑笑道:“你很怕?”
项青阳道:“姑娘,我怕是其中之一,最担心的还是怕姑娘受到伤害。”
庄璇玑道:“他既然指示你可以去,你就不用负太大的责任了,对么?”
项青阳道:“姑娘,明知山有虎,又何苦偏向虎山行呢?”
庄璇玑道:“我们敢进活人塚,难道就怕了逍遥堂么?”
项青阳苦笑一下,道:“一定要去么?”
庄璇玑脸色一寒,道:“项总管,我很尊重你,不愿意为难你,也希望你会尊重我。”
项青阳无可奈何,道:“好!咱们走吧?”
逍遥堂只是一座大院,沿着削壁而建,一半可见天光。
在整个活人塚内,可算是一处很特殊的地方。
天风徐来,大家都有着重睹天日的感觉。
一阵阵清脆的鸟鸣之声,传入耳际,配合着潺潺的流水声。
高空道:“勿怪不准我们来,原来,这里可以和外界接触。”
项青阳道:“这是一处很险峻的地方,进入了逍遥堂,可以见蓝天白云,可见日月星辰,不过,出不去,像铁铃叟等那样的武功,也一样出不去。”
庄璇玑道:“有埋伏。”
项青阳道:“百丈峭壁,再加人工的埋伏,不论武功如何高强的人,都无法飞登上去。”
庄璇玑点点头,道:“叫门吧?”
原来,已到了逍遥堂的大门前面,紧闭的木门上,一块金字横匾,写着逍遥堂三个大字。
项青阳低声道:“逍遥堂内,完全是三位太上护法的天下,那一位去叫门。”
他说的虽然很含蓄,但已隐隐的暗示出连叫门都可能遇上凶险。
高空吁一口气,道:“我去。”
龙公子却已抢到了高空的前面,道:“强宾不压主,在下叫门。”
高空没有再争,退后三步,站在龙公子的身后,凝神戒备。
龙公子回顾了庄璇玑一眼,脸上是一片莫可言喻的复杂神色。
庄璇玑暗暗叹息一声,道:“你们多小心。”
龙公子回头举手,叩动门环。
片刻后,大门呀然而开。
开门的是一身着青衣的年轻人,二十左右的年纪,剑眉、俊目,一张微显削瘦的脸,最显着的是两片嘴唇特别的薄。
因此,看上去,整张脸上泛着一股冷厉的味道。
青衣少年打量门外的人群一眼,扬起了两道剑眉,道:“你们走错了路。”
龙公子道:“这里是逍遥堂?”
青衣人道:“嗯!”
龙公子道:“那就没有走错,咱们来拜访三位太上护法。”
青衣少年脸色一寒,两片薄薄的嘴唇,自动向下撇去,一张脸就更现冷厉之色,缓缓说道:“拜访?”
龙公子道:“是!璇玑姑娘来拜访三位太上护法。”
青衣人道:“没有听说过这个人,要她回去吧,三位老人家不见客。”
退后一步,伸手关门。
龙公子突然一上步,一脚踏入门内,道:“咱们既然来了,万望朋友给通报一声。”
青衣少年冷冷说道:“放肆,谁是你的朋友。”
高空道:“四海之内皆兄弟,叫声朋友是敬重阁下。”
青衣少年目光一掠高空,道:“你们还不配和我称兄道弟。”
高空道:“哦!这逍遥堂内,阁下是否就作得了主。”
青衣少年一怔,道:“作不作得了主,又要怎样?”
高空道:“作不了主,你就通报一声,就说庄璇玑姑娘求见。”
青衣少年冷笑一声,道:“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目光一掠龙公子,道:“你,滚出去。”
右脚一抬踢了过来。
这一脚踢到中途,连变了三个方位,终于把龙公子给逼出门外。
龙公子的应变之势,只能对付两变,那青衣少年第三变已到了他的膝前,如不退出,这条腿,就算废了。
高空却在那青衣少年发动的同时,人已冲了过来,龙公子退到门外,高空的掌势已发,五指半曲半伸,点向前胸。
这等含劲不吐,蓄势不发,随时可能有奇招变出。
那青衣少年怔了一怔,不得不放下抓住木门的右手,立掌如刀,切了下来。
高空道:“好!”掌势一翻,五指向上,点向脉穴。
两个人都是险招,胜负之分,就在谁先点中对方了。
青衣少年右腕,突然变掌为拳,一缩一伸,击了过去。
拳势刚猛,带着一股强力的拳风。
高空收腕弹指,一缕指风,迎袭拳势。
两人只用一只右手,忽拳忽掌,忽点忽扣,连拆了十余招,竟然仍保持着个半斤八两之势。
妙手高空,这一双手实在很妙,不但能轻取人衣袋之物,运掌变化之间,也是极尽奥妙之能事。
柳媚只看的吁了一口气,低声道:“马老大,瞧不出啊!高空这真是妙的厉害。”
马鹏笑一笑道:“如非咱们四个,都没有一点好处,如何还能活到现在。”
这时,两人掌势都已成了实招,蓬然一声硬拼了一掌。
青衣少年和高空,都拿桩不稳,各自向后退了一步。
青衣少年略一怔,快步向前抢去,但高空的动作,也很快速,几乎同时和青衣少年抢到门口。
青衣少年微微一笑道:“一定要进来。”
高空道:“庄姑娘既然来了,总不能半途而废。”
青衣少年道:“就算我肯答应,你们也只能进入大门。”
高空道:“门后面是一座广阔的庭院,绿草如茵。”
青衣少年道:“一旦发生了什么事,也会变的十分凶险。”
高空道:“我明白。”
青衣少年忽然向后退开,同时大开了木门。
门后面,果然是一片广阔的庭院,只不过,庭院中站着一个黑衣童子。
衣服黑,但肤色却很白,黑白分明,看的十分清楚。
和那青衣童子差不多的年龄,不过十八九岁,左手执着一柄一尺八寸的宽面刀,右手却握着一柄短剑。
江湖上,有不少施用双剑的人,但一手用刀,一手用剑的,却实在不多。
马鹏一皱眉头,道:“要动家伙,这一阵我来。”
柳媚微微一笑道:“马老大,这一阵让给我。”
马鹏道:“为什么?”
柳媚道:“兵刃相见,难免要发生流血惨事,所以,小妹出手最好。”
高空道:“这地方,不知道是否可以用毒,你最好先问个明白?”
柳媚笑一笑道:“他用刀剑,我用毒,两不吃亏,问他干什么?”
口中说话,人却逼近了黑衣童子,笑道:“大姊姊我叫柳媚,江湖上人称毒花,不擅用刀用剑,只喜弹指飞毒。”
黑衣童子道:“不能用毒,等一会自有用毒高手对付你,换一个用刀用剑的来。”
柳媚笑一笑,道:“嗯!彼此动手相搏,还可以换对手么?”
马鹏道:“柳姑娘请闪开,这一阵让给我来。”
柳媚道:“小兄弟,真的不跟我动手。”
黑衣童子道:“真的,我不喜欢用毒。”
柳媚叹息一声,缓缓向后退去。
马鹏道:“我用刀,鬼刀马鹏,我的刀用时自会出现,不过,你要小心,我的穿心一刀十分凌厉,刀下向来不留活口。”
黑衣童子道:“拚命。”
马鹏道:“我只是先说明我的刀法,要不要动手,全凭你决定了。”
黑衣童子道:“要!我不相信你的穿心一刀真能杀了我!”
马鹏道:“我不想杀人,所以,才说明白。”
黑衣童子笑一笑,道:“有些人的刀法、剑招,确然十分凌厉,不过,他们的招式未必就能够杀得死人。”
马鹏道:“璇玑姑娘到逍遥堂来,用心是在拜访,不愿意闹出什么麻烦,所以,我们不希望伤人之事。”
黑衣童子道:“不希望伤人,是什么意思?”
马鹏道:“意思很明显,我们希望大家点到为止。”
黑衣童子冷冷说道:“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只要你们能够过了我这一关就行。”
马鹏脸色一变,道:“既然如此,阁下就请出手吧!”
黑衣童子冷冷说道:“好!”
好字出口,刀、剑齐出,倏忽之间,刺出了六剑,劈出了四刀。
他双手中各握刀、剑,刺与劈,完全用的两种不同的力量。
鬼刀马鹏经历过很多次的战阵、搏杀,也遇到过不少双手施用兵刃的人。
但却从来没有遇上过一个人,双手各分使两种兵刃,又能用出两种力道。
刀势疾劲,剑招快速。
马鹏没有拔刀,以轻灵迅捷的身法,闪过了刀剑的合击。
刀、剑没有伤到他,但他却感受到那些刀剑的凌厉和压力。
黑衣童子忽然欺身而上,刀、剑刺来。
马鹏的手,握住了刀柄,闪开一剑。
但那黑衣童子的刀却紧随剑后而至,快如闪电的一刀,划向咽喉。
马鹏的刀出手了,刀光一闪,逼上了黑衣童子的前心。
刀芒,刺破了黑衣童子的衣服。
但那黑衣童子的刀锋,也逼上了马鹏的咽喉。
幸好,两个人,都适时收住了刀势。
任何一个人,只要稍为再加一成力道,就会立刻使对方溅血而死。
但任何人在刺死对方的同时,也无法逃过对方的一刀。
这是两败俱伤的火并。
马鹏吁一口气,道:“小兄弟好凌厉的刀法。”
黑衣童子叹息一声,收回短刀,道:“你也不错。”
马鹏还刀入鞘,道:“我们算不算过了你这一关。”
黑衣童子道:“算。”收了刀剑,退到一侧。
这时,另一个蓝衣童子,却缓步行了过来,道:“谁和我比?”
他赤手空拳,未带兵刃。
柳媚道:“你用毒!”
蓝衣童子道:“对!我用毒。”
柳媚吁一口气道:“小兄弟,你用的什么毒?”
蓝衣童子道:“随便你划下道子,不管什么用法,我都可以奉陪。”
柳媚道:“想不到,我在此地竟然遇上了用毒的高手。”
蓝衣童子道:“我不算高手,比起我师父,相差何至十倍。”
庄璇玑道:“你师父是回春手?”
蓝衣童子望了庄璇玑一眼,道:“是!他老人家不但医道精湛,世无其匹,用毒也是大行家。”
目光一掠柳媚,接道:“是不是你和我比。”
柳媚道:“我是毒花柳媚,自然由我和你比了,不过,小兄弟……”
蓝衣童子冷冷接道:“不要叫我兄弟,可以施展你的毒技了。”
柳媚一扬柳眉儿,道:“彼此以毒相搏,我在江湖上走了很多年,也是初次遇上,这倒得想一个比试方法才行。”
蓝衣童子道:“什么方法?”
柳媚道:“我倒想听听高见。”
蓝衣童子道:“最公平的办法,就是咱们比赛吃毒。”
“吃毒”,柳媚心中大大的震动了一下。
蓝衣童子道:“对!咱们各出一种毒乐,同时吃下,先中毒不支算输。”
不只是柳媚,就是全场中人都听得愣住了,比赛吃毒,以定胜负,可是从未听过的事。
柳媚吁一口气,道:“这不公平。”
蓝衣童子道:“什么不公平?”
柳媚道:“咱们两个人,分食的毒药不同,药性也不一样,自然发作的时效也不相同了。”
蓝衣童子冷冷说道:“你既是用毒高手,自然是知晓毒性,那就选你身上最毒的一种,给我吃下去就是。”
柳媚虽然会用毒,但实在不会吃毒。她一生之中,遇上过很多次为难的事,但从来没有如此严重的困难。
柳媚轻轻吁一口气,道:“小兄弟,你用的什么毒?”
蓝衣童子道:“我用的有很多种,但我会给你一种最厉害的毒药。”
柳媚苦笑一下,道:“吃下去就要死的毒药。”
蓝衣童子道:“对!立刻致死的毒药。”
高空回顾了庄璇玑一眼,低声道:“姑娘,在下去替她下来。”
庄璇玑道:“你……”高空接道:“是……”
庄璇玑低声道:“在回春手神目如电之下,你的手法未必能够逃过他们监视。”
高空抬头看去,只见逍遥堂的石阶之上,并肩站着参个老人。参个人都留着飘胸白髯,但参个人的脸色,却是全不一样。左首一人,面色姜黄,居中一人,却是面如童子,右首一人,面色雪白。
庄璇玑等心中都明白,这参人是银铃叟、伏虎索、回春手,但却没有一个人能分辨出他们的真正身份。高空低声道:“姑娘,柳媚很显然已经无法应付,如若我不出去,只怕她只有吞毒而死了。”
庄璇玑点点头,道:“我去。”
高空道:“不成,你是我们之首,如若有了什么参长两短,我们岂不是群龙无首了?”
庄璇玑道:“但除我之外,谁又能应付吃毒的事呢?”
马鹏道:“难道世上真有吃毒的事?”
庄璇玑没有回答,人已越众而出,道:“柳大姊,退回来。”柳媚应声而退。
蓝衣童子道:“不行,咱们还没有比试,你如何能够退开?”
庄璇玑说道:“一个人换一个人,有何不可?”
蓝衣童子抬头打量了庄璇玑一眼,突然摇摇头,叹息一声,道:“不行,最好不要换。”
庄璇玑奇道:“为什么呢?”
蓝衣童子道:“像你这样漂亮的姑娘,如是被毒药毒死了,岂不是十分可惜么?”
庄璇玑微微一笑,道:“你也很年轻,来日方长,难道你就不怕毒死么?”
蓝衣童子道:“难道你不明白,我不会死么?”
庄璇玑道:“为什么?你这点年纪,难道已练到了百毒不侵之境?”
蓝衣童子道:“不是,我师父有很神奇的医术,不论我中了什么毒,他都有法子救活我。”
庄璇玑道:“原来如此,这岂不是太不公平了么?”
蓝衣童子道:“是不太公平,这世上本来就没有太公平的事情。”
庄璇玑道:“你知道,我的医术也很好,所以,我也不怕毒药伤害。”
蓝衣童子道:“这么说,你一定要和我比赛吃毒了?”
庄璇玑道:“不一定。”
蓝衣童子道:“我也不希望和你比赛,你们随便再指一个人吧!”
庄璇玑道:“我是一条命,别人也是一条命,我们都是血肉之躯,毒死我和别人,有什么不同呢?”
蓝衣童子脸色一变,道:“你一定要赌?”
庄璇玑道:“其实,我们要见逍遥堂参位老前辈,只是有几件事情向他们请教,并无不敬之意,参位老前辈已经现身了,又何必一定要比什么呢?”
蓝衣童子道:“不行,他们两位都出手了,我如不出手,日后定要被他们取笑。”
庄璇玑道:“只为了怕被他们取笑你就不惜一条命。”
蓝衣童子道:“没有办法,你一定不肯换人,咱们只好试试了,你取出毒药吧?”
庄璇玑道:“我没有毒药,我也不会用毒,你取出药物吧,你吃什么,我也吃什么!”
蓝衣童子微微一笑,道:“这你太吃亏了,要她给你些毒药就是。”
她!指的是柳媚。庄璇玑摇摇头道:“不用了,我既不会用毒,什么毒药对我都是一样,就用你的毒药吧?”
蓝衣童子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了四粒黑色的丹丸。也许庄璇玑生的太美了,所以,那蓝衣童子对她特别和气一些,把四粒黑色丹丸托在掌心上,说道:“这四粒丹丸,叫作百步断肠散,服下之后,百步内毒性攻心而死。”
庄璇玑道:“这一粒黄豆大小的药丸,就如此的厉害么?”
蓝衣童子道:“我说的是一粒的效果,现在,咱们要每个人吃下两粒。”
庄璇玑道:“唉!一粒就百步断肠,吃两粒不是五十步就要死了么?”
蓝衣童子道:“除非你有解药,否则,吃下去非死不可。”
庄璇玑道:“这种比试的方法,江湖上实在少见。”
蓝衣童子道:“那位姑娘既然没有这份能耐,就不应该随便开口。”
庄璇玑目光一掠站在大厅前面的参老,看参人全无一点表示,似乎是硬要闯过这蓝衣童子一关才能和他们交谈。只听,蓝衣童子接道:“姑娘,你先取两粒。”
庄璇玑无可奈何,只好取出了两粒药丸。
蓝衣童子道:“为了表示公平,我先吃下去。”
庄璇玑道:“慢一点。”
蓝衣童子道:“你害怕了。”
庄璇玑道:“我吃下了这两粒药丸之后,非死不可,自然是有些害怕了。”
蓝衣童子道:“那是没有法子的事了,咱们赌的就是生死。”
庄璇玑道:“你服药之后,你师父可以救你,但我却没有能救我的人。”
蓝衣童子皱皱眉头,道:“这件事我爱莫能助,本来这比赛吃毒的事,和你无关,你为什么要强自出头呢?”
庄璇玑道:“说的是啊!但我既然出来了,也只好认命,不过,我要请教的是,万一我吃下这毒药之后,还没有死,我们能不能见到参位老前辈。”
蓝衣童子道:“过了我这一关,再没有什么阻拦,你们一定可以见到他们,但在什么样子一个情形之下方可以见到他们,那就很难说了。”
庄璇玑道:“好吧!你一定要赌命,我也只好奉陪了。”
蓝衣童子一张嘴,吃下了两粒毒丸。庄璇玑吁一口气,也把两粒药丸吞下。全场一片肃然,所有的目光,都投注在两个服毒人的身上。只见那蓝衣童子原本白里透红的脸上,突然间泛上一股黑色,掩去了本来的脸色。片刻之后,身子开始摇动,似乎是已经无法支撑。
这时,站在大厅前的参个老人中,那个童颜鹤发的老人,突然飞身而起,落到了那蓝衣童子的身侧,一伸手,扶住了那蓝衣童子,迅快的取出一粒丹丸,投入那蓝衣童子的口中。但马鹏、高空等人,却是很留心庄璇玑的变化。奇怪的是庄璇玑的脸色仍然是一片艳丽的匀红,全无中毒的反应。但那童颜鹤发的老人,把一粒解药投入了蓝衣童子的口中之后,庄璇玑却缓缓的坐了下去。显然,她要运气调息,以内功压制住腹中的毒性。回春手在武林中,名重一时,但认识他的人却不多。但他们都从他的举止中,判断出他是回春手。事实上,他那面如童子,发髯如银的脸色,也可以看出来,他与众不同之处。蓝衣童子服下的药物,虽是剧毒之药,但他服下的解药,也是对症的解药。不过一盏热茶工夫,蓝衣童子脸上的黑色,已然消退净尽,人也清醒了过来。他似是很关心,清醒之后,第一句话就问道:“师父,那位姑娘死了没有?”
回春手冷冷说道:“至少,人家把毒性逼住,倒是你替我大大的露一次脸,你要比赛吃毒药,别人还完好无事,你却已毒性发作了。”蓝衣童子脸上一热,垂下头去。
这时,四大凶煞,已然环立在庄璇玑的身侧,龙、虎、蛇、鼠四公子,也站在庄璇玑的身后。他们都明白,庄璇玑如是在运气逼毒,那就全无反抗的力量,任何人,只要出手一击,都可以取她的性命。所以,他们要全力保护。回春手两道炯炯的目光,投注在庄璇玑的身上,缓缓说道:“姑娘,要不要老夫助你一臂之力?”庄璇玑缓缓睁开双目,脸上汗水滚滚而下,微微一笑,道:“多谢关怀,晚辈不碍事了。”
回春手道:“怎么?你真能把百步断肠散的奇毒,用真气逼出体外。”庄璇玑道:“至少,晚辈觉着现在还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回春手叹息一声,道:“你很高明。”
庄璇玑由怀中取出一方雪白的绢帕,拭去了脸上的汗水,笑道:“想见见参位老前辈,实在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回春手道:“什么人带你们来。”
庄璇玑道:“是晚进坚持要来,老前辈要责怪,请责怪晚辈就是。”
回春手冷哼一声,道:“你们要来,也得有一个带路的人?”
项青阳大步的行了进来,道:“在下带路。”原来,他一直躲在门外,不敢进来,现在回春手问了起来,只好硬着头皮行了进来。
回春手道:“原来是二总管。”项青阳道:“不敢,不敢,青阳已经请示过了,上面吩咐,只准青阳带路,不许替他们请命。”
回春手冷冷说道:“我们参个人,十几年的清静生活,被你一下子破坏了,你可知道这个后果么?”
项青阳道:“青阳该死,太上护法请恕罪。”
回春手道:“现在责怪你,一切都太迟了,但如这逍遥堂上,有了什么变化,这一切都与我们无关了。”
项青阳楞在那里了。会有些什么变化呢,项青阳实在想不明白,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回答。
回春手未再理会项青阳,目光转注到庄璇玑的身上,道:“你要见老夫等参人,有什么事?”
庄璇玑道:“晚辈有几件事情不明,特地向参位请教。”
回春手道:“好!你说吧!”庄璇玑道:“不知参位前辈,可否容晚辈入厅叙谈,晚辈胸中疑难甚多,希望多讨取一些教益!”
回春手道:“你叫庄璇玑?”庄璇玑道:“是!晚辈叫庄璇玑。”
回春手道:“庄姑娘,老夫很相信我调制的药物,不论任何人,只要服用下我调制的药物,都会撑不下去,就算你内功精湛,也只能把毒性逼聚一时,至多一个时辰,毒性仍然会发作。”
庄璇玑道:“我有一个时辰的时间。但如若参位老前辈肯和晚进合作,虽然只有一个时辰,也就够了。”
回春手道:“合作?”庄璇玑道:“是!合作的意思,就是参位肯回答晚辈几个问题。”
回春手轻轻叹息一声,道:“你能吃了老夫的毒药,而能不立刻发作,就凭这一点,老夫倒可以回答你几个问题,不过,老夫那两位朋友,一向很重视身份,你刚才言词之间,要他们合作,单是这一句话,那就是触犯了他们的禁忌。”
庄璇玑道:“晚辈年轻识浅,说话如有什么不妥,两位老前辈,想来也不会放在心上了。”
回春手哈哈一笑,道:“好!女娃儿,能大能小是条龙,只大不小是条虫……”
目光转注到厅前两个老人的身上,接道:“你们两位怎么样?”
左首老人淡淡一笑,道:“既然你肯答应,老夫倒是没有意见,只看曲兄的意思了。”
左首的老人笑一笑,道:“你们两个人,如若都同意了,我这个玩老虎的人,也只好同意了。”
回春手微微一笑,道:“女娃儿,看来,你的运气不错。”
庄璇玑道:“多谢老前辈的成全。”
回春手取出一粒丹丸,道:“这是百步断肠散的解药,你先吃下。”
庄璇玑接过解药,道:“多谢前辈。”
回春手道:“不用客气,姑娘请入厅中坐吧!”
庄璇玑缓缓站起身子,道:“老前辈,晚辈可以进去么?”
回春手道:“可以,不过丫头,只有你一个人进去。”
庄璇玑点点头,回顾了马鹏一眼,道:“你们就在这院中休息,不可乱跑。”
项青阳突然一抱拳,道:“三位太上护法,在下想……”
回春手淡淡一笑,道:“你想走?”
项青阳道:“三位老前辈既然答允了接见庄姑娘,在下留在此地,也没有什么事了,我这就先行告退。”
回春手道:“你既然带了庄姑娘来此,她未离开,你怎能离去,还是请留下来吧!”
目光一掠那蓝衣童子,道:“掩上木门,谁要擅自离此,格杀勿论。”
他虽是对那蓝衣童子下令,但那穿青衣和黑衣的年轻人,同时行动,掩上了木门,一字排开,站在门前。
穿黑衣的童子,同时亮出了短刀短剑。
项青阳怔了一怔,道:“老护法,在下……”
回春手接道:“他们是闯进来的,你如有信心,那就闯出去。”
项青阳知道,这三个年轻人,也就是铁铃叟、伏虎索,和回春手的弟子,这六个师徒,相处十余年,三个年轻人,已得三老真传十之六七,别说自己没有信心,能闯出这地方,就算能胜过这三个年轻人,也未必能走得了。
所以,他只好留下。
庄璇玑行入了厅中。
回春手指着面色苍白的老者,道:“这位是铁铃叟。”
庄璇玑道:“见过老前辈。”
铁铃叟拂髯一笑道:“姑娘请坐。”
庄璇玑回身对那面色姜黄的老者一礼,道:“老丈是伏虎索老前辈了。”
伏虎索淡淡一笑,道:“我们三个人,在江湖上行走之时,武林道上的朋友,都称我们外号不称姓名,想不到数十年后,别人还是叫我们的外号。”
庄璇玑道:“我生也晚,未能数十年前一睹风采,实在不知道三位老前辈的姓名,事实上,三位前辈的大号,在江湖上如雷贯耳,听过一次,就很难忘怀。”
铁铃叟微微一笑,道:“你这丫头很会说话,叫人听了很舒适。”
伏虎索道:“其实,咱们外号,也比姓名好记,几十年来,别人都这样叫我们,连我自己也快要把姓名忘了。”
回春手吁一口气,道:“女娃儿,你在这里,不可能停的太久,你有什么话,可以说了。”
庄璇玑道:“晚辈第一件请教的事是,以三位老前辈在江湖的威望,何以会沦落活人塚内。”
伏虎索冷冷说道:“女娃儿,你这要修正,老夫是活人塚的太上护法,受尽崇敬,怎么会是沦落此地呢?”
庄璇玑道:“海阔任鱼跃,天空任鸟飞,这活人塚内,虽然对三位百般优遇,但总没有江湖上那么壮丽,恕晚辈斗胆直言,三位极受敬重,但却未必能随便出去。”
铁铃叟沉吟了一阵,道:“你就要证明这些。”
庄璇玑道:“这只是晚辈请教第一件事,但不知三位老前辈可愿回答。”
回春手道:“事实上,你已经说出来了,我们三个人,极受敬重,但却很难跑出这活人塚。”
庄璇玑道:“晚辈想不通的是,他们用什么方法,把老前辈困入这活人塚内。”
回春手道:“这个么……”
望了铁铃叟和伏虎索一眼,突然住口。
庄璇玑道:“三位老前辈春秋虽高,但个个精神盛旺,总不会长期住在这里吧?”
伏虎索道:“老夫三人,都已是七十以上的人了,也未打算离开此地了。”
铁铃叟道:“何况,我们已走遍了大江南北,就算离开此地,也没有什么好看的了。”
庄璇玑道:“三位老前辈既然不作离此的打算,这件事咱们不谈了。”
回春手道:“慢着,女娃儿,你说,我们想离开又将如何?你能帮我们什么忙?”
庄璇玑道:“以晚辈为例,我进入了活人塚,但并没有受他们的控制,老前辈是名医,要看病,必须要找出病源,三位老人家,如肯说明不能离开的原因,晚辈也许能借箸代筹,想一个可行的办法。”
回春手道:“这个,这个……”目光一投铁铃叟和伏虎索,接道:“两位意下如何?”
铁铃叟道:“咱们已经在这里住了很多年,难道还真要离开不成。”
伏虎索道:“铁老兄,这几年你过的是不是很快乐?”
铁铃叟道:“谈不上什么快乐,不过,日子过的很平静。”
回春手道:“你们两位,过的很平静,但兄弟却是不平静的很。”
铁铃叟叹息一声,没有接口。
回春手道:“诸位请想想看,这些年来,我酿造了很多生命之泉,不知道害了多少人,每当午夜梦回,我心中就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铁铃叟道:“这些年都过了,大错已铸,难道还想平反过来不成。”
回春手道:“就算不能平反,但我也不愿继续的助纣为虐。”
伏虎索道:“如若这位庄姑娘,真的没有受到他们的控制,这就是咱们一个很好的理由了。”
铁铃叟、回春手,互相望了一眼,默然不语。
庄璇玑道:“晚辈实在很自由,一切都照自己的意志行事,但不知能够给诸位什么理由。”
伏虎索道:“告诉你也不妨事,他们对老夫三人夸下过海口,如若这活人塚内,能有一个人可以自由出入时,就可以撤去我们的禁制。”
庄璇玑呆了一呆,道:“禁制,难道三位老前辈,也受到禁制了?”
伏虎索道:“如若我们三位老人家没有受到禁制,谁会愿意在这个地狱一般的所在,一住这么多年呢?”
庄璇玑道:“三位老前辈受到些什么样的禁制,可否告诉晚辈呢?”
铁铃叟道:“姑娘,我们三个人合起来都没有办法对付的事,就算告诉了你姑娘,你又能如何呢?”
庄璇玑道:“这个么?晚辈觉着当局者迷。”
铁铃叟道:“姑娘自觉是旁观者清了?”
庄璇玑道:“路是人走出来的,办法是人想出来的,三位老前辈安逸于这活人塚内的生活,所以,也没有动过要离开此地的脑筋。”
一顿,道:“所以,三位老前辈何不把身受禁制之事,公诸出来,也许能找出可行之策。”
铁铃叟道:“卫兄,这件事,我看还是由你来说吧?”
回春手笑一笑,道:“你们都同意了。”
铁铃叟道:“我看这位庄姑娘说的有些道理。”
伏虎索道:“咱们就算不能离开此地,但这件事,最好能传到江湖上去,免得为百年之后的武林,留下一件疑案。”
回春手叹息一声,道:“庄姑娘,你当真想知道我们受到的什么禁制么?”
庄璇玑道:“三位老前辈,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回春手道:“其实,姑娘如若留心一些,应该可以看出来我们身受的禁制了。”
庄璇玑心中一动,凝神望去,果然发现三人身上,都有一根很细很细的灰线。
回春手说出了内情之后,这三位江湖怪杰,都有着一种羞愧不安之感。
庄璇玑道:“天蚕丝。”
回春手道:“姑娘果然聪明,不错,是天蚕丝,一根天蚕丝把我们拴在了此地十几年。”
伏虎索道:“这根丝线很长,可以容我们在这逍遥堂中活动。”
庄璇玑道:“三位老前辈可曾试图弄断这天蚕丝索么?”
回春手道:“有!我们试了一年多,用尽了各种手段,但却没法如愿。”
伏虎索道:“卫老儿本来想了一个法子,但我和铁铃老儿,都不太信任他,所以,就拖了下来。”
庄璇玑道:“卫老前辈想的是什么高明办法。”
伏虎索道:“他要替我们动手术,割开了琵琶骨,取出天蚕丝索,他保证我们不会残废。”
庄璇玑心中暗道:“这逍遥堂中的太上护法,一点儿也不逍遥,竟然被人用天蚕丝穿过琵琶骨,拴在这里。”
回春手道:“其实,都是你们两位有些害怕,以老夫的医术,相信可以为你们接骨、续筋。”
伏虎索道:“不错,你的医术是高明,不过,你可会想到,你对我们动手术的事,如若漏了出去,那会是一个什么样子的后果,我和钱老儿的伤势还没有好,人家找上来,那会是一个什么样子的后果呢?”
回春手道:“唉!所以,咱们就此耽误下来,一下子十几年。”
庄璇玑道:“卫老前辈的神医妙手,真的能开过琵琶骨之后,还可以不让人残废么?”
回春手沉吟了一阵,道:“老实说,老夫并无太大的把握,琵琶骨乃人身重大的骨骼,挫开了,让它完全复合,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不过,我可保证他们不会危害到性命。”
庄璇玑微微一笑,道:“听说华佗能接续断肢,老前辈的医道,可以比美前贤了。”
回春手沉吟了一阵,道:“机会是一半对一半,但如把老夫比前贤,那就不敢当了。”
庄璇玑道:“三位老前辈并无归依活人塚的心意,只是被困于此,情非得已了。”
铁铃叟、回春手、伏虎索,相对无言。
庄璇玑叹息一声,道:“三位老前辈可是对晚辈有些不敢信任。”
伏虎索冷冷说道:“信不信任,无关紧要,咱们只是觉着你这女娃儿,问的太多了。”
庄璇玑道:“晚辈有事奉告,但我也要先明白真实的内情。”
铁铃叟道:“女娃儿,你有办法弄断天蚕丝么?”
庄璇玑长长吁一口气,道:“我想也许有办法可想。”
伏虎索道:“说!什么办法?”
庄璇玑答非所问的道:“就目下情势而论,当今江湖,没有一个门派的实力,可以和活人塚抗拒,只有他们内部火拼,是唯一解救江湖大劫的办法。”
银铃叟道:“听说南宫世家的主人,也被困入了活人塚内。”
庄璇玑道:“南宫世家老少两代主人,天台老人,峨嵋参子,还有少林寺中数十高僧,这些都是晚辈看到的,没有看到的,还不知道多少高人,再加上参位老前辈,想一想,江湖上那一个门派能够抗拒。”
银铃叟道:“果然是难有敌手了。”
庄璇玑道:“所以,晚辈实有着人单势孤的感觉。”
回春手道:“江湖上那么多老不死的,都躲到那里去了,要你一个年纪轻的女娃儿,出来独担大任。”
庄璇玑道:“活人塚有计画的暗算江湖上的前辈高人,大部份都被他们带入活人塚来了。”
银铃叟道:“你说说着,你准备有些什么作为?”
庄璇玑道:“晚辈要在活人塚内,引起他们自相火拚。”
伏虎索道:“办法是不错,但你能够办到么?”
庄璇玑道:“尽其在我,江湖上总要有一个人出面试试,是成是败,就非晚辈所能估算了。”
银铃叟道:“你准备如何下手,南宫世家中人和天台山那怪老儿,是否会帮助你?”
庄璇玑道:“他们心余力绌,都已经失去了武功。”
伏虎索道:“卫老儿,这都是你的杰作,什么生命之泉,什么百日断功散,不是你这些名堂,他们怎会有今天这大的实力。”
回春手叹息一声,道:“看来,一个人,如若到了该死的时候,绝对不能苟安偷生。”
银铃叟道:“你也不能抱怨看病的,他如不是为了救你我,也不会给他配成这些要命的药物。”
庄璇玑道:“原来,这些药物都是卫老前辈配制的。”
回春手道:“惭愧,惭愧。”
庄璇玑道:“老前辈能配出这些药物,定然也可以配制出解药了。”
回春手道:“自然可以。”
庄璇玑道:“老前辈……”
回春手接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过,这里没有药物。”
庄璇玑道:“老前辈都要些什么药物,能不能开出来。”
回春手道:“开出药方,你未必带得出去,而且,有几味药物,很难找到。”
银铃叟道:“远水难救近火,现在,谈这些未免有些不着边际,老夫想听听你有些什么计划。”
庄璇玑道:“晚辈也很难提出什么具体的计画,不过,晚辈的原则是以敌制敌。”
银铃叟道:“太过含糊笼统,全无可取之处。”
庄璇玑道:“原则已定,义无反顾,运用之妙,要存乎一心了。”
银铃叟道:“活人塚内,号令统一,除了你带这几个人之外,别的人,就很难帮得上你。”
庄璇玑道:“我带四个人来,现在,我们已经有了九个人,如若再加上六位,岂不是有一十五个人了?”
银铃叟道:“那里还有六个人。”
庄璇玑道:“参位老前辈,再加上参位的弟子,岂不是六个人?”
银铃叟道:“老夫几时答应帮助你了?”
伏虎索道:“就算我们想帮助你,也是有所不能,我们无法离开这院落一步。”
庄璇玑道:“如若参位老前辈身上的丝索断去之后呢?”
银铃叟道:“你能解去我们身上的丝索么?”
庄璇玑道:“试试看。”
银铃叟道:“你如真的能斩断我们系身索绳,老夫倒也愿和你们一起走走了。”
庄璇玑道:“老前辈,你这话可是当真么?”
银铃叟道:“老夫说了就算。”
庄璇玑道:“两位老前辈呢?”
伏虎索道:“女娃儿,你真弄断天蚕丝,老夫就听你的。”银铃叟道:“女娃儿,如是开玩笑说大话,那就太过份了。”
庄璇玑道:“卫老前辈,还没有表示出他的意见。”
回春手道:“老夫的罪孽深重,如能脱离天蚕丝索,老夫一定设法配出解药。”
庄璇玑道:“咱们暂时无法离开活人塚。”
回春手道:“凭老夫金针过穴之术,也可使几个恢复武功。”
庄璇玑道:“金针过穴之法,难道也能疗毒?”
回春手道:“金针过穴,无法解毒,但可以助他把毒性运出体外。”
庄璇玑道:“他们都已经中毒很久了,只怕毒性早已经深入体内,金针过穴之法,也未必能把毒性逼出体外了。”
回春手道:“这活人塚施用的药物,都是老夫配制的,只要我知道了他们服用些什么药物,我就有对付他的办法。”
庄璇玑道:“老前辈如若有这样的把握,我们就顺利多了。”
银铃叟道:“就算你真能解了我们身上的天蚕丝索,我们也愿意帮助你,也谈不上顺利二字,这里的事物,你还是知道的太少。”
庄璇玑道:“晚辈决定进入活人塚时,只有我一个人……”
银铃叟接道:“令尊是……”
庄璇玑道:“家父庄冠宇。”
伏虎索道:“我知道这个人,中原武林道上,都称他河洛大侠。”
庄璇玑道:“家父在武林,虽然薄有声誉,但他比起参位前辈,自是难望项背了。”
银铃叟道:“庄冠宇也是很有名望的武林中人,难道只要你一个女孩子来?”
庄璇玑道:“家父爱莫能助,晚辈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助拳的人,但我仍然找到了四个,而且,他们也没有使我失望。”
银铃叟道:“四个什么样的人物?”
庄璇玑道:“新近崛起江湖的四个杀手,叫鬼刀、妙手、暗箭、毒花。”
银铃叟道:“老夫好像也听过他们的名号。”
庄璇玑道:“他们都表现的很好,我在进入活人塚前,又收了龙、虎、蛇、鼠四个人给我帮忙,他们本来是活人塚的护法。”
伏虎索道:“你也想收服我们三个老头子?”
庄璇玑道:“那倒不敢,不过,三位老前辈都是胸怀大仁的人,拯危救难,大概不肯后人吧?”
铁铃叟道:“问题是总要有人救了我们才行。”
庄璇玑道:“好!晚辈试试看能不能解去三位身上的丝索。”
站起身子,沿着丝索行去。
穿在三人琵琶骨上的丝索,由屋后悬崖上直垂下去。
这间正厅,紧依峭壁而建,下面是一条深不见底的山涧。
伏虎索道:“璇玑姑娘,你可是想找到那丝索系源之处么?”
庄璇玑道:“这也是办法之一。”
伏虎索叹息一声,道:“如若只是这么一个办法,我劝你不用费心了。”
庄璇玑道:“为什么?”
伏虎索道:“因为,这一点,老夫们早已想到了,这三条丝索,在十丈之外,合结一处,然后穿入峭壁间一个石缝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