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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回 为虎作伥,力诛化身

忘情大师道:“你明白什么?”吴刚道:“真正受苦的,只是我和金星子道兄、金钓兄,你和尚没有吃到一点苦。”忘情大师道:“咱们四大从卫人人都是一样。老衲亦无特异之处。”吴刚冷笑一声,道:“贼和尚!咱们幸得遇上了俞少侠,要不然咱们是死也是一个胡涂鬼了。”目光一掠金星子和金钓翁,接道:“两位!咱们既然决心死了,临死之前,何不作一件心中高兴的事!”金星子道:“什么事,打能使咱们心中高兴?”吴刚道:“这些年来。咱们受尽了忘情这贼和尚的欺骗,如今咱们既然明白了这件事,何不痛痛快快的和这贼和尚打上一架,也可以节省一下俞少侠的体力。”金星子道:“你是说,咱们要先和忘情大师打上一架?”吴刚道:“不错,咱们应该和他一决生死,既可助俞少侠一臂之力,也可以发泄一下咱们心头的怨忿。”金星子回顾了金钓翁一眼,道:“金钓兄!有何高见?”金钓翁道:“咱们相处了很多年,一旦反脸,就要动手,岂不是太失义气么?”吴刚道:“和这贼和尚还讲的什么道义?”只听忘情大师冷笑一声,道:“找死!”左手一挥,一片钹光,疾飞而至。

双方的距离既近,那忘情大师的铜钹,又突如其来,快如闪电,以吴刚武功之高,竟然也无法避开那急如星火的一钹。但见金光一闪,鲜血迸溅,吴刚一条右臂,生生被斩落下来。飞钹斩断了吴刚一条手臂之后,借一股旋转之力,突然打了一个转,又飞回到忘情大师的手中。金星子突出一指,点了吴刚一处穴道,停止流血,冷冷说道:“好厉害的飞钹。”忘情大师冷笑一声,道:“这不过让他长点见识,也让你知道吴刚不过名符其实的是一条土龙,并不能腾云驾雾。”金星子冷笑一声,道:“大师和我们相处了很多年,虽然我们每日忧虑子时毒发之苦无暇多想别的事情,但这些年的相处,咱们对大师的武功,总该有些了解。”忘情大师道:“你了解了什么?”金星子道:“大师这一手飞钹绝技,在我们对敌之中,从未用过。想不到第一次出手,却是用来对付多年相处的故友。”忘情大师冷冷说道:“老衲身佩飞钹,诸位早就该知晓老衲是一位用钹能手。再说三位都已决0心背叛城主,要老衲如何向城主交代?”

金钓翁冷哼一声道:“看来,吴刚没有说错。表面上,你和咱们一样,是造化城主四卫之首,其实,你受着强过我们十倍的优遇,我们不过是造化城主手中的一个小卒,你却是他的心腹大将。”忘情大师接道:“老衲既然四卫之首,就算稍受一些优遇,那也是应该的了。”金钓翁道:“造化城主是不是借你之手,在咱们身上动的手脚?”忘情大师淡淡一笑,道:“金钓翁!你真的想知道么?”金钓翁道:“不错。事至如今,你如还有一点人性,就该实话实说。”忘情大师道:“好吧!老衲告诉两位,三位进入造化门下,都是由老衲一手设计,自然,也是老衲在三位身上动的手脚。”

金星子道:“过去你那些伤发之苦,也是装作的了?”忘情大师道:“不错。”金星子道:“看来,咱们还不如吴刚,他似乎比咱们早一点想通此事。”忘情大师道:“所以,他断了一条手臂。”金钓翁道:“咱们一世英名,原来都是坏在你这贼和尚的手中。”忘情大师道:“那只怪诸位立志不坚,向道之心不诚,如何能怪得老衲?豪华享受,美人醇酒,两位在享受之时,可曾骂过老衲?”金星子怒道:“咱们一世名节断送你手,你仍是全无一点惭沾之心!”金钓翁鱼竿一挥,道:“可惜啊!可惜!咱们刚才竟然未能听从吴兄之言,合力对付你这贼和尚。”忘情大师淡淡一笑,道:“现在时犹未晚,两位何不出手一试?”原来,忘情大师狡猾异常,感觉俞秀凡的剑法非凡,一旦出手,必极凌厉,倒希望能先和金星子、金钓翁等动手一战,或许可以拖延一些时间。这等窝里翻,自相残杀的事,想那俞秀凡,绝对不会出手干预了。

果然,金星子已忍耐不住,长剑平举,护住前胸,道:“贫道先来领教。”金钓翁道:“咱们一向对敌,都是合围而上,早为武林同道不齿,也不用顾及什么了,在下和道兄连手。”俞秀凡冷眼旁观,心中念头不停的转动,不知是否应该插手。眼看吴刚的断臂之痛,金星子、金钓翁早已都已有了戒心,两人在说话之时,都已暗作戒备,早已沟通了彼此的心意,立刻联袂而上,金星子长剑一振。寒芒闪动,直奔忘情大师前胸。金钓翁手中的鱼竿同时以迅雷骤雨之势,攻了过去。忘情师右手戒刀一挥,划出一道银虹,但闻一阵金铁交鸣,金星子、金钓翁的长剑、鱼竿,尽被戒刀封开。金钓翁冷冷说道:“大师,阁下这一刀,力量很雄浑。”忘情大师道:“夸奖!夸奖!”金钓翁冷笑一声,道:“不见得就能胜了老夫。”鱼竿挥动,连攻三竿。忘情大师戒刀幻起了一片护身的银虹,一片当当声中,封开三竿。原来,情绪十分激动的忘情大师,经过这一阵交手之后,却突然间,变得十分平静。金钓翁攻出三竿之后,横竿待敌。但忘情大师却肃然而立,停手不攻。

金钓翁冷冷说道:“你怎么不出手?”忘情大师淡淡一笑,道:“老衲忽然想到了咱们相处数年之情,如若真的以命相搏,岂不是太过分么?”金钓翁道:“你几时变得如此仁慈了?”忘情大师道:“老衲如若没有一份仁慈之心,只怕你们早已活不到现在了。”一直没有说话的俞秀凡,此刻却突然开口说道:“老前辈!他是在拖延时间,如若诸位肯给晚辈一个机会…”金星子接道:“你要什么机会?”俞秀凡道:“对付这位身披佛门袈裟,胸藏蛇蝎心肠的假和尚。”忘情大师脸色一变,道:“俞秀凡!你说什么?”金钓翁、金星子相互望了一眼,退后两步。两人行动的用心,显然是同意了俞秀凡的要求。俞秀凡捧剑一礼,道:“多谢两位老前辈!”金星子道:“贫道惭愧得很,俞少侠如此客气,真叫我等无地自容了。”俞秀凡慢条斯理地把目光抬注到忘憎大师身上道:“我说你是假和尚。”忘情大师道:“这是对佛门弟子最大的污辱,你不但污辱了老衲,也污伤到整个的佛门弟子。”俞秀凡缓缓说道:“如若你真是佛门弟子,你就该有佛门弟子的心肠,可惜你没有。”

忘情大师怒道:“你这小子,如此狂放,也不怕死后被打入十八层地狱中么?”俞秀凡道:“我佛有灵,先进地狱的应该是你。”忘情大师突然又长叹一声,道:“俞少侠,老衲亦有苦衷,俞少侠是否要听一听呢?”俞秀凡哈哈一笑,道:“大师,就凭你这份做作之情,忽喜忽怒,在下也无法相信你了。”忘情大师一皱眉头,道:“俞少侠,人是一张脸,树是一张皮,你这样羞辱老衲,老衲只有放手和你一拚了。”俞秀凡道:“在下初见四位之时,觉着大师慈眉善目,在这四位之中,是一位最仁慈之人。想不到四位之中,却以你最为阴险。”忘情大师哈哈一笑,道:“俞少侠,你就能这样确定么?”俞秀凡道:“大师!用不着这些做作了,咱们免不了一场拚杀,自然是愈早愈好了。”忘情大师道:“俞少侠……”俞秀凡冷冷接道:“任你舌粲莲花,在下也不会听了,你如不出手,在下就出手了。”

但见金芒一闪,忘情大师突然发出了一面飞钹。金光如轮,扑面而至。这一击迅如电光石火,而且距离不过数尺。无名氏、石生山,连同那金钓翁和金星子都失声而叫。俞秀凡突然间举起长剑快速得就像和忘情大师发出的飞钹一样。飞钹吃长剑一挡,响起了一阵刺耳的金铁之声,斜斜向一旁飞去。忘情大师大约自己也明白,自己这一钹,无法伤得对方,第一钹发出后,第二钹连续发出。俞秀凡的剑势,快得不可思议,忘情食中二指挟着飞钹,还未出手,俞秀凡长剑挟一寒芒,已然袭到。只见血光一闪,忘情大师左手食、中、无名三指,已被削断。鲜血和断指,跌落地上。但忘情大师内力已然推动了铜钹,铜钹和断指,一齐脱离了手腕。飞钹向下沉落半尺,突然向下旋转起来,斩向了俞秀凡的双腿。金钓翁早已全神戒备,右手疾挥,藏在钓竿中的鱼钧,突然飞了出来,当的一声,击在了铜钹之上。那鱼钩虽是细小之物,但在金钓翁的强大内力之下,力道甚强,一撞之势,硬把飞钹击出半尺。飞钹旋转着由俞秀凡的身侧掠过,划开了俞秀凡左腿裤管。如若不是金钓翁适时的一击,俞秀凡一条腿,势必要被生生斩作两段。

这不过是一瞬间的工夫,俞秀凡已然疾翻而起,剑尖指向忘情大师前胸,寒光摇颤,剑光划开忘情大师前胸的袈裟,露出来一片细皮白肉。俞秀凡突然发觉了一件事,那就是这和尚身上的肌肤和他脸上以及手上的肌肤,有着很大的不同,不禁一皱眉头,道:“你是什么人?”忘情大师感觉着那剑尖上发出的强烈剑气,直似要裂肌而入。面对着生死时,忘情大师神情间忽然流现出畏惧之色,道:“俞秀凡,我如不是忘情大师,我是什么人呢?”俞秀凡道:“这个么,要你自己说了。”忘情大师道:“这是一件很大的隐密,也是一桩很长的故事,但不知俞少侠是否愿意听下去,”俞秀凡心中虽然很想急于知道内情,但口中却冷厉的说道:“这件隐密,咱们能否知道,并非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忘情大师道:“为什么?”俞秀凡道:“就算知晓了内情,也未必对咱们会有很大的帮助,如是咱们不知晓内情,也不过和目前的情况一样罢了。”金星子、金钓翁两人,四道目光,全都投注在忘情大师脸上,神情间是一片奇异神色。

忘情大师突然一闭双目,道:“如是俞少侠不愿知晓内情,那也用不着留下老衲的性命了,希望你能给老衲一个痛快。”金星子叹息道:“咱们被骗了这么多年,一直错把冯京当马凉,原来你不是忘情大师。”金钓翁道:“咱们早该知道的。那忘情大师乃是出身少林寺的高僧,怎会如此的没有骨气。”一直在闭目养息的土龙吴刚,此刻却忽然睁开了双目,道:“俞少侠,不要一剑杀死他,你是君子人物,不愿酷刑迫供,我姓吴的可不管这些,我要一刀一刀的割了他,看他会不会说出实话来。”忘情大师紧闭双目,一语不发。金钓翁道:“金星道兄,如若他不是忘情,他怎会有这样的武功,又怎能发出闪电一般的飞钹。”金星子道:“也许忘情大师,早就被他们囚禁了起来,逼他交出了武功和飞钹手法。”金钓翁道:“这倒可能。”忘情大师道:“个中玄机变化,岂是你们能测想得出来的?”

俞秀凡突然一送长剑,剑尖刺入了忘情大师的肌肤之中,一缕鲜血,顺长剑滴了下来,道:“不论个中有多少变化,但你的性命只有一条。”忘情大师嗯了一声,道:“看来,老衲是非死不可了。”俞秀凡接道:“你还有活命机会,那就要看你愿不愿活了。”忘情大师道:“老衲如何才能活得下去?”俞秀凡道:“简单得很,只要你告诉我造化城主是谁,我就可以放了你,而且,让你离开。”忘情大师道:“这么简单么?”俞秀凡道:“不错。”忘情大师道:“说出他的姓名么?”俞秀凡道:“最好除了他的姓名之外,再说出他的形貌。”忘情大师沉吟了一阵,道:“你要老衲说实话呢,还是说谎言?”俞秀凡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忘情大师道:“没有人能知道造化城主是什么样子,也没有人知道造化城主的出身。”俞秀凡哦了一声,道:“金星子道长,忘情大师说的是真是假?”金星子道:“就贫道所见而言,那造化城主只是文雅仁慈的长者。”俞秀凡一皱眉道:“文雅仁慈的长者,有多大年纪了?是不是须发皆白?”金星子道:“没有。他须发如漆,看上去只不过五十左右的年纪,但却有一种仁慈长者之风。”俞秀凡道:“果然是化身万千,叫人难测高深。”

忘情大师道:“他们见到的,只是造化城主的一面,在下见到的造化城主,有两种形貌。一种是文雅仁慈的长者,一种是威严冷酷的至尊,一举足,一投手,都带着无与伦比力道,使人震服,不敢抗命。”俞秀凡道:“一个人就算精通易容之术,也不能把他的神韵和身形完全改变。”忘情大师道:“一个人自然是不可能,如若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呢?”俞秀凡呆了一呆,道:“这么说来,那造化城主,根本就不是一个人了?”忘情大师道:“这大概是一个很难答复的问题了。”俞秀凡道:“为什么?”忘情大师道:“因为,咱们没有人知道造化城主是怎么样一个人,也没有人知道造化城是怎么样一个集团?”俞秀凡道:“这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了。以造化城主的雄才大略,岂肯和很多人联合一处?”忘情大师道:“情况的复杂,也就在此了,任何一个接近造化城主的人,都不能确定他的身份,巧妙的易容术,再加上虚虚实实的变化,叫人眼花撩乱,无法分辨。”

俞秀凡道:“那还值得你如此忠实地效命于他么?”忘情大师道:“我虽比金星子道兄等稍受优待,但我仍然有着无法忍受的痛苦,不能不听命于他。”俞秀凡道:“造化城主,一代枭雄,想来定然不会是那位文雅仁慈的长者了。那位气度威严,举手投足间,带有逼人气势的,可能是真的造化城主了。”忘情大师道:“问问金星子和金钓翁吧!看他们能不能很肯定的答复你,老衲言尽于此,是放是杀,悉凭尊便了。”俞秀凡道:“我要问你一件事?”忘情大师道:“问一件和十件,并无不同,俞少侠请问吧!”俞秀凡道:“你不是忘情大师?”忘情大师道:“是!真正的忘情大师。”俞秀凡道:“一个人身体上的肤色,和手脸的肤色,总有差别,也应该不会太大,但你却判若两人,这又作何解说?”忘情大师道:“我替造化城建了不少的功勋,已登传投胎神功的名次,你看到我身上肤色,和手脸之上有着很大的不同,正是脱胎神功的成就。”

俞秀凡道:“世上还有这样的奇功?当真是闻所未闻的事了。大师可否说的更明白一些?”忘情大师道:“少林寺有伐毛洗髓的神功,也可以使一个人返老还童,至少也可以长驻青春。但这脱胎神功,却是更进一步的神功,有如蛇之脱皮,一种内为的修练之法,加上药物的神奇效力,不但可以使一个人整个的肌肤变色,而且连内腑五脏,都有了强烈的增强。肤色先由身上变起,渐及双手、头脸,不过,到了两手脱皮变色,就要坐关静修,百日功行圆满,出关之后,那就完全变了一个人。”俞秀凡道:“变成什么样子的人?”忘情大师道:“看天分,也看机缘。如是天分深厚的人,可能变成了一个二十三四的少年,天分差一些的,会变成一个三十四五的人。总之,那是生命的再生,躯体的蜕变。”俞秀凡道:“不可思议啊!”忘情大师道:“你深入了造化城之后,就可遇上这样的奇事,一个年轻的后生,具有着深厚异常的功力。”

俞秀凡道:“这么说来,那造化城主,真有功参造化之能?”忘情大师道:“这个,老衲无法答复。不过,老衲练这脱胎神功,并不无不适之感,而且,三年有成,把自己全身的肌肤,练成了细皮白肉。”俞秀凡叹口气,道:“大师,希望你说的很真实。”忘情大师道:“老衲说的句句真实。”俞秀凡长剑挥动,挑断他的系着飞钹的绳索,道:“放下你手中的戒刀,你可以去了。”忘情大师丢了手中戒刀,叹息一声,道:“老了!豪气尽消,对死亡竟如此的恐惧。”俞秀凡淡淡一笑,植:“因为你心中有鬼,你想练成了脱胎神功之后,恢复一个翩翩少年,所以,你甘愿为人所用,为人效命,不惜把一世的英名,付于流水。”忘情大师点点头,道:“也许你说的有理。”俞秀凡一挥手,道:“你去吧!希望你真能练成脱胎神功,也好让我们长一番见识。”

吴刚突然高声喝道:“贼和尚!给我站住!”忘情大师道:“老衲没有走。”吴刚道:“那很好,俞少侠放了你,吴某人不能放你,你斩下我一条臂,应该如何?”忘情大师道:“你准备要老衲如何?”吴刚道:“我也要斩下你一条手臂。”忘情大师道:“就是你完全无伤,也不是我的敌手,何况你受了伤。”吴刚道:“老夫杀不了你,至少可以让你杀掉我。我只是碰你一下,斩下你一根手指,踢你一脚,老夫也消去一点心头恨意。”忘情大师道:“除非老衲甘愿承受,这些你都办不到。”吴刚神情激动,高声说道:“老夫办不到,但我总可以试试吧!”忘情大师道:“可以。吴兄如是一定要出手,那就不妨试试了。”吴刚神情激动,挣扎着准备出手。

金星子长剑一伸,拦住了吴刚道:“吴兄,你身受重伤,如何会是他的敌手?”吴刚道:“咱们今夜子时之前,都要自绝而死,是么?”金星子道:“不错。”吴刚道:“咱们最多也不过有几个时辰好活,与其等到毒发而死,何不死个轰轰烈烈,就算战死于贼和尚的飞钹、戒刀之下,也好消去胸中一口闷气。”金星子长叹一声,道:“咱们只有几个时辰好活,自然要珍惜这仅存的生命,咱们也应该去找真正的罪魁祸首。”吴刚道:“找谁?”金星子道:“造化城主。”吴刚道:“咱们常见的那位文雅仁慈的长者?”金星子道:“咱们只见过他。二十年来,早已把他认成了造化城主,对么?”吴刚道:“不错,但他不是真正的造化城主。”金星子道:“不论他是真是假,反正他是咱们心目中认定的人,就算是一个替身吧,杀了他可以消去咱们胸中的一口怨气。”吴刚道:“金星道兄,说得倒也有理。”

只听一阵慈和的笑声,传了过来道:“什么事使诸位心中,对我有着如此深重的记恨?”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紫袍、白髯,慈目修长,带着一身潇洒气度的文雅长者,缓步行了过来。尽管金星子等对这人早已充满着恨意,但一旦看到这紫袍老者时,仍然有着极大的震动。金星子,金钓翁相互望了一眼,金星子道:“贫道心中对阁下确然有着很大的记恨。”紫袍老人淡淡一笑,道:“两位对在下如何会有如此深重的仇恨?”金星子道:“你来的正好,咱们也正想找你问个明白。”紫袍老人道:“问什么?”金星子道:“你阁下是不是造化城主?”紫袍人微微一笑,道:“你看呢?诸位追随我二十年了,应该对我已经有个认识了,是么?”金星子道:“如是贫道没有看错,你应该不是造化城主。”紫袍人道:“我不是造化城主,又是什么人呢?”金星子道:“所谓造化城主,也不是一个人。”紫袍人接道:“阁下之意,可是说,在下也是几个造化城主之一了。”金星子道:“照贫道的看法,你阁下未必是那些首脑之一。”紫袍人道:“哦!阁下的看法呢?”全星子道:“贫道的看法,阁下不过是那造化城主的化身之一而已。”紫袍人笑一笑。道:“这是你的看法?”金星子道:“不错。”紫袍人笑一笑,道:“就算在下是替身之一,诸位又准备如何呢?”金星子道:“咱们这些年来,一直在阁下的控制之下,受尽了屈辱,为你们卖命,为你们作了不少的坏事。”

紫袍人道:“道长的意思是……”金星子接道:“咱们受了很多年的窝囊气,但却一直有些糊胡涂涂的不明所以,现在,咱们遇上了俞少侠,经他这么一点拨,咱们有如拨云雾重见青天。”紫袍人道:“你现在的打算呢?”金星子道:“贫道现在打算和你阁下算一算旧账!”紫袍人道:“你准备怎么一个算法?”金星子道:“这些年来,咱们受的欺侮,都应该和你阁下算一算了。”紫袍人道:“怎么一个算法?”金星子道:“咱们想杀了你,想来你阁下绝不会束手待缚了!”紫袍人道:“只有你一个人么?”金钓翁一挺胸道:“在下也算一份。”吴刚道:“还有吴某人。”紫袍人道:“三位一齐上么?”俞秀凡突然接口说:“用不着,在下和阁下,一对一的搏杀一阵如何?”紫袍人目光转注俞秀凡的脸上,缓缓说道:“阁下准备和我一对一搏杀一阵?”俞秀凡道:“正是如此。”紫袍人点点头,道:“可以,不过,在下不喜刀来剑往的搏杀,咱们变一个花样,比拚胜负如何?”俞秀凡道:“哦!说说看!”紫袍人道:“用你的剑,在下先斩下一条手臂,阁下也斩下一条手臂,如是双方平了,咱们割耳挖目,一直到比出胜负为止。”

无名氏道:“这算什么比试,练武人各仗武功决定胜负,那会有这样的自残身躯的比法?”紫袍人道:“俞少侠,你认为这个比试方法如何?”俞秀凡道:“很新奇,不过,身体肤发,受之父母,如是被人残杀,也是没有法子的事,自残躯体,那就愧对父母了。”紫袍人笑一笑,道:“看来,你读了不少的书,才能说出这样似是而非的堂皇道理。”俞秀凡道:“阁下能否解说得清楚一些。”紫衣人道:“俞少侠,如若有惜爱受之父母的身躯,就不该历险江湖,到造化城来。既敢进入造化城来,想来,定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一个人如若连死都不怕的,还爱惜什么身躯?”俞秀凡淡然一笑,道:“造化城能有今天这样一个局面,果然有着不少的人才,阁下这份辩才不错,可惜的是俞某人不是轻易受激上当的人。”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在下进入了造化城,诚然是抱有必死之心,但我要凭仗自己的艺业,和剑道上的成就,为武林同道,争取一些武林正义。”

紫袍人道:“俞少侠,对自己在剑上的成就很自负了?”俞秀凡道:“谈不上自负,不过,在下倒是有一份斗斗造化城主的勇气。”紫袍人道:“阁下可知道我是谁么?”俞秀凡道:“在这样的情景之下,在下相信,还无法见到造化城主。阁下,至多不过是造化城主的众多化身之一罢了。”紫袍人未置可否的笑一笑,道:“照俞少侠的算法,如何才能见到造化城主?”俞秀凡道:“在下是笨办法,造化城主的替身,死完了,他总可以现身了。”紫袍人点点头,道:“看来咱们这一战是无法避免了。不过,请俞少侠给在下片刻时光,让在下先办一点本门私事。”俞秀凡道:“希望越快越好。”紫袍人道:“快的很,一盏热茶工夫如何?”俞秀凡点点头,道:“好吧!不过,阁下不能离开。”紫袍人道:“未和你分出胜负之前,在下不离开这座大厅,在下处理本门中私事,也希望你俞少侠不要插手。”目光转注到忘情大师的身上,接道:“你一向被城主视作心腹,但你临阵弃刀,又泄露了本门中不少的隐密,你自己说,该当何罪?”

忘情大师望望俞秀凡,又望望那紫袍人,道:“老衲就算犯了什么戒规,似乎也用不着由阁下问罪。”紫袍人冷冷说道:“你好大的胆子,可是觉着我无法处置你么?”忘情大师右手一招,一股吸力,把弃置在地上的戒刀,重又取回手。紫袍人摇摇头,道:“忘情,你何止忘情,简直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双手互搓了一下,推出了一掌。忘情大师手中的戒刀疾挥,迎面劈下。紫袍人视那迎面落下的百炼精钢,直如朽木顽铁,轻轻一伸右手,食,中二指,竟然把迎面斩落的戒刀挟住。那紫袍人的动作,看上去,举手挥掌,十分清楚,但却极为快速、利落,右手挟住了忘情大师劈出的一刀,左手虚空点出一指。俞秀凡冷眼旁观,目睹那紫袍人双指挟刀之举,心中大为震骇。忖道:这一刀至少有数百斤的劲力,但那紫袍人竟然能轻轻二指挟住,这份功力,我是万万难及。

心念转动之间,忽见忘情大师张嘴吐出了一口鲜血,全身抖动,五官扭曲,似乎是正在承受着无比的痛苦,他握刀的五指已松,那紫袍人也同时松开了挟刀的食、中二指。当的一声,戒刀又跌落在实地上。忘情大师突然张大嘴巴,似是想说什么,但他的舌头已经僵直,无法发出清楚的声音。紫袍人冷然一笑,目光由忘情大师的身上,又转到了金星子的身上。金星子横剑当胸,已然运集了全身的功力,随时准备出手。紫袍人笑一笑,道:“金星子,你很紧张,是么?”金星子道:“不错。贫道有些紧张,不过,贫道这些紧张,倒不是为了怕死,而是我在想着如何杀死你。”紫泡人道:“人贵自知,你自信比那忘情大师如何?”金星子道:“我不用和忘情大师作比,贫道只求在奋力一击中,能取了你的性命。”紫袍人冷笑一声,道:“你大概心中明白,你没有这份能耐。”金星子道:“试试看吧!”

紫袍人右手突然一挥,击向金星子。目睹那忘情大师的遭遇之后,俞秀凡早已留上了心,看得十分仔细。那紫袍人虽然武功诡异,但如说一掌能把忘情大师那等高手击毙,实不可能,可见掌中定有古怪。但闻蓬然一声,忘情大师已然跌摔在实地之上。只见他脸色铁青,嘴巴大张,全身蜷缩成一团,似乎是全身的肌肉都在开始收缩。这些变化都发生在同一时间中,那紫袍人掌力击出的同时。金星子的长剑,也以迅如雷奔的速度,刺向了紫袍人的前胸。闪动的剑尖寒芒,就在将要接触那紫袍人的前胸时,突然间停了下来,紧接着五指松开,长剑落地。好像是金星子忽然间失去了控制自己的劲力,无法再握紧长剑。俞秀凡心头震动了一下,暗暗忖道:这是什么掌功,如此厉害。金星子有如发了急病,其形状就和忘情大师一样,口中喷出鲜血,大张嘴巴,舌头僵硬,说不出话。紫袍人冷然一笑,目光又转到金钓翁的身上,道:“阁下也要试试么?”金钓翁道:“我是否还有选择的机会?”紫袍人道:“当然有。要不然,我也不会出面对付你们。”金钓翁道:“哦!”紫袍人道:“我隐身在暗中,一样也可操纵你们的生死。”

俞秀凡心中一动,暗道:“好啊!原来,他们早在这些人身上动了手脚,那一掌只是引它发作而已。”但觉心中之疑,片刻间,得到了解答。但这些答案,有如划空而过的一道闪光般,只那么一闪而逝。深一层想,俞秀凡又觉得茫然难解,这些人身上,究竟是毒药,还是被一种特异的武功所伤,和自己动手相搏时,全无二状,但那紫袍人挥掌一击,竟然能引得它潜伤突发。只听那紫袍人冷冷说道:“金钓翁!你可以选择了,在下无暇多等。”又是一声蓬然轻响,金星子倒摔在地上。金钓翁长长吁一口气,道:“忘情大师、金星子,全部死于阁下毒手,吴兄重伤未愈,老朽一人,绝非俞秀凡的敌手,只怕难在他手下走过三合。”紫袍人冷哼一声,道:“这就是你的抉择么?”金钓翁道:“老朽有些不解之处,请教!”紫袍人道:“快些说。”金钓翁道:“和阁下动手,那是难免一死,和俞秀凡动手,也难免死于他的剑下,横竖我是死定了。”紫袍人道:“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了,你只有在两种死法之下,选择一个。”

突然间起了一股疾风,土龙吴刚,悄无声息的突起发难,用头作为兵刃,直向紫袍人撞了过去。这一下,大出人意料之外,急如流矢划空。但那紫袍人应变够快,右手一挥,急推而出。蓬然一声轻响,那紫袍人的右掌,正拍在吴刚的头上。血光迸冒,吴刚的脑袋被紫袍人一掌拍得粉碎,但吴刚猛冲之力,也把那紫袍人撞的向后退了三步。这一下,看出了紫袍人的真实武功,也激得俞秀凡热血沸腾。横跨一步,俞秀凡拦住了金钓翁的身前,冷冷说道:“时间到了。”紫袍人笑一笑,道:“还有一个金钓翁,请俞少侠再给我片刻工夫。”俞秀凡道:“我很守信诺,最讨厌不守信诺的人。”紫袍人道:“哦!”俞秀凡道:“你在片刻之间,连杀了武林中三位顶尖的高手,这份威风,这份煞气,实是叫人佩服的很。”紫袍人冷笑一声,说道:“俞少侠,心中可是有些不服?”俞秀凡道:“区区是有些不服。所以想领教两招。”紫袍人道:“在下平日里太过和气,使得他们四位错把老虎当病猫,今日之死,咎由自取,实也怪不得在下了。”

俞秀凡道:“他们帮你杀了不少的人,尤其是忘情大师,虽是身难由己,但也罪不可恕。但他们死亡之前,忽然彻悟,这一点,倒叫在下有些替他们惋惜了。”紫袍人道:“可惜的是,他们已经死了,人死了就一了百了,以你俞少侠之能,只怕也无法使他们复生了。”俞秀凡道:“那是因为我给了你的承诺,如若我是个不守信诺的人,我相信可以阻止你杀死他们三个。自然,他们手沾血腥,满身的罪恶,死的也是罪有应得了。”紫袍人道:“这金钓翁和他们一样,也是一手沾满血腥。”俞秀凡道:“他的运气好。在下觉着对阁下承诺的时间已经到了。”紫袍人道:“不过是片刻之差,阁下怎能把时间如此划分?”俞秀凡道:“这本来就是一个概略的分法,在下觉着你杀过第三个人之后,时间已经到了。”紫袍人道:“如是我觉着还不到呢?”俞秀凡道:“大丈夫一言如山,那只是心理上的一点束缚,但求心之所安罢了。如是阁下强词夺理,那就要拿出一些真实的本领了。”紫袍人道:“俞少侠不过是想和在下分个胜负,是么?”俞秀凡道:“不错。”紫袍人道:“何不多等片刻,让在下除了金钓翁,咱们一对一的好好打上一架。”俞秀凡道:“我已经给你机会,只怪你手脚太慢了。”紫袍人道:“别忘了金钓翁也是双手血腥、满身罪恶的人。”俞秀凡道:“可能是他的运气好一些,也许他积了什么德,所以,四个人死三个,却偏偏留下了他。”紫袍人道:“哼!俞少侠,你认为你就能保全他么?”俞秀凡道:“也许不能。不过,至少他可以晚死一些。”紫袍人道:“俞秀凡你应该明白,金钓翁不死,你并非是多一个朋友,而是多了一个敌人。”俞秀凡道:“这就不用阁下关心了。”紫袍人脸色突然冷肃,道:“金钓翁!给你一个自绝的机会。”金钓翁道:“土龙吴刚死了。但他死的轰轰烈烈,而且,还给了阁下一点教训。在下要死么,至少也该学学吴兄。”紫袍人道:“试试看!看看你有没有这份机会?”金钓翁道:“不用试了。在下不想称英雄,俞少侠如若杀了你,在下落得捡个现成的便宜,打个落水狗。”

紫袍人冷笑一声,道:“金钓翁,你会比忘情大师死得更惨一些。”金钓翁道:“不管怎么样一个死法,在下也不会放在心上了。阁下也用不着这样威胁我。”俞秀凡突然接口说道:“阁下!咱们似乎是用不着再动口舌了,咱们应该动手了。”紫袍人点点头,突然向后退了三步,道:“好!阁下请出手吧!”俞秀凡手握剑把,道:“你亮兵刃吧!”紫袍人道:“听说你剑法很快,在下倒是想赤手空拳的见识、见识。”俞秀凡冷冷说道:“我希望你阁下再考虑一下。”紫袍人道:“用不着!”俞秀凡道:“阁下如此夸口,想必是身负绝技了。”紫袍人道:“好说,好说,俞少侠再三要和兄弟动手,何不出手试试?”俞秀凡点点头,道:“阁下小心!”忽然一挥右腕,长剑疾如闪光一般,直劈了过去。但见那紫袍人身如随风飘絮一般,随着那刺来的剑势,忽然间向后飘开五尺。剑尖掠胸而过,划开了紫袍人前胸的衣衫。紫袍人脸色微变,道:“好快的剑法。”俞秀凡道:“阁下能避开俞某人一剑,确也身手高明。”喝声中,连攻三剑。

但见紫袍人双手飞舞,两道金光,由袖底飞了出来,一阵叮叮当当之声,竟把俞秀凡的三剑挡开。俞秀凡冷笑一声,横剑而立,道:“该阁下出手了。”他连出四剑,未伤对方,心中也是暗暗震骇。自出道以来,俞秀凡第一次遇上了这样的敌手。紫袍人虽然封开了四剑,但也用尽了全身的解数,对俞秀凡的快剑,也感到震骇莫名。长长吁一口气,紫袍人缓缓说道:“俞少侠,惊天剑法绝技尚未施展,在下恭候教益了。”俞秀凡道:“既然如此,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展开了惊天剑法,攻了过去。剑光如长江大河一般,倾泄而下,绵绵密富,攻势锐利至极。那紫袍人双手突然多了两把金色的短剑,左飞右舞,竟然封住了俞秀凡的攻势。自学剑以来,俞秀凡第一次遇上单打独斗的劲敌,不禁激起了争胜之心,提聚真气,全力施为。百合之后,剑光扩及到一丈开外,无名氏、石生山等,都感觉到冷厉的剑风侵肌。金钓翁手执金竿,全神贯注在两人的搏杀之上,等待最有利的一击。

忽然间,俞秀凡发出了一声长啸,手中的剑法忽然一变。但见剑气笼收,散布的剑光,凝聚成一道冷芒,直卷过去。一阵金铁交鸣之后,双方又恢复了对峙之势。那紫袍人身上一件长衫,被划了数道裂口,鲜血由裂口中渗了出来。显然,那紫袍人不但被划破了衣衫,而且伤及肌肤。俞秀凡脸上也见了汗水。这一仗,他似是用出了全力。缓缓吁一口气,道:“阁下还不认输么?”紫袍人道:“俞少侠剑气逼人,不过,在下还有再战之能。”忽然间,双手齐挥,两把金剑脱手而出,分袭俞秀凡前胸、咽喉。俞秀凡右手疾举,身子微侧,避过了咽喉要害,但他兼顾攻敌,已无法避开前胸的金剑。匆忙间,一侧身子,金剑刷的一声,掠过前胸,划破了衣衫,也划破了前胸的肌肤。鲜血泉涌,流了出来。但俞秀凡却有机会刺出了一剑。这一剑快如闪电,由那紫袍人的前胸,洞穿到后背。鲜血由前胸至后背,两面喷出。紫袍人脸色惨白,缓缓说道:“俞秀凡,你的剑法很快。”俞秀凡冷笑一声,接道:“阁下这一招偷袭,也很凌厉。”紫袍人五官扭曲,泛起一个痛苦的笑容,道:“多谢夸奖,我只是一个…”是一个什么,他没有说出口来。吐出一口鲜血,倒地而逝。

俞秀凡望望那紫袍人的身体,黯然叹息一声,道:“这一剑,如能偏一些,我们就可以多得到不少内情。”金钓翁行前两步,伸手取出一包金创药,道:“造化城主的金创药,俞少侠要不要用?”无名氏接道:“药中有毒么?”金钓翁道:“不知道。不过,在下用过两次,止血生肌,极具神效。”俞秀凡道:“金创药中,不会含毒。”金钓翁打开金创药,替俞秀凡敷上、包好。道:“俞少侠,老朽还有几个时辰的性命,不知有什么可为效劳之处?”俞秀凡道:“好说,好说。老前辈只有几个时辰的性命了,应该十分珍惜,老前辈想干什么,悉听尊便了。”金钓翁笑道:“我胡涂了二十年,现在应该做几件清醒的事了。”俞秀凡道:“老前辈准备作什么?”金钓翁道:“老朽先把胸中所知造化城中的形势,告诉俞少侠。”俞秀凡道:“老前辈,这是我们最希望知道的事情,不过你只有︱︱”金钓翁接道:“我只有几个时辰好活了,至少应该活的正正大大,清清白白对么?”无名氏接道:“老前辈,可否告诉咱们,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痛苦,竟然叫人想而生畏,恳求自绝。”

金钓翁道:“凡是人,都不可能忍受那种痛苦,那是一种无法形容出来的痛苦,像万千只毒蚁,在经脉中爬行,像千百支钢针,在内腑刺挑。痛得人全身冷汗淋漓,但这倒可以忍受,最难忍受的,是那一股怪痒,痒得人心神皆懔。”俞秀凡道:“果然是一种超过一个人可能忍受的痛苦。”金钓翁道:“在那种痛苦之下,一个人有什么话就会说出什么话,想想看,在那种情形之下,到底还有什么机密可言。”俞秀凡道:“有一件事,在下本不当问,希望老前辈不要生气。”金钓翁道:“俞少侠只管请说,就是指骂老朽几句,老朽也甘心情愿的接受。”俞秀凡道:“诸位老前辈既然早已知晓无法忍受这种痛苦,为什么不早些自绝呢?”金钓翁苦笑一下,道:“我们也曾谈过这件事。但一个人谈谈可以,真要面对着死亡时,又觉着有些可惜。何况,我们因受到死亡威胁之后,禅定的工夫,打了很大的折扣。受不了女人、美酒的诱惑,日子过的很荒唐。不瞒你俞少侠说,除了土龙吴刚拥有着很多的妻妾之外,金星子道兄和忘情大师,都是一生中从未近女色的人,老朽因习武成癖,少年时也逃避女色,以后步入中年,自然也未再想此事,一旦和女人接触,那一种狂热,实叫人无法自禁。就这样,我们在痛苦和欢乐的交替中活了下来。”

俞秀凡叹口气,接道:“老前辈既已为他们所用,难道还要承受那些痛苦么?”金钓翁道:“造化城主的厉害,就在折磨一个人时,折磨的叫你由心中害怕,征服一个人时,不但要征服你的躯体,而且要征服你的灵性。”俞秀凡道:“这人才具之高,设计之密,化身之多,实已到了叫人疑幻疑真的境界,想一想,实是可怕极了。”金钓翁道:“开始让我受的痛苦时间很短促,只不过片刻工夫,但欢娱却是很长的时间。以后,只让我们发作一下,然后,再连那份发作的时间也完全减去。不过,也并非完全没有一点警告,每隔上十天八天,再让我们发作片刻,不过那时间极为短促,刚一发作,立刻就好。”俞秀凡道:“英雄只怕病来磨,这等征服人的手段,的确高明。”金钓翁道:“就这样,我们为他所用,替他作了护卫,也替他杀了不少武林同道。”俞秀凡道:“老前辈,你究竟见过了造化城主没有?”金钓翁道:“十几年的时间,我想我们一定见过他。”俞秀凡道:“能不能把它描述一下。”金钓翁道:“不能。我相信见过他,但却无法指出他。”

望望紫袍人,俞秀凡接道:“老前辈,这一位呢,是真是假?”金钓翁双目凝注在那紫袍人的尸体上瞧了一阵道:“这一位么,老朽倒是常常见到。但老朽可以肯定,他不是造化城主。”俞秀凡道:“你对造化城主,有多少了解?”金钓翁道:“俞少侠,谈不到了解,因为我根本无法确知谁是造化城主。”沉吟了良久,接道:“不过,我真的见过他,如若有什么化身和他坐在一起,我能够分辨出谁是真的造化城主。”俞秀凡道:“老前辈如何一个分辨法呢?”金钓翁道:“我无法说出仔细的内情,那只是一种感觉。”俞秀凡道:“能不能在他的精神气质上,分辨出他是真的造化城主?”金钓翁道:“不是由气质上去分辨,我是凭借一种感觉。”俞秀凡道:“我明白了。多谢老前辈的指点。”金钓翁道:“俞少侠,老朽还有几个时辰好活,但不知现在应该干些什么?”俞秀凡道:“这个么,我看不用了。老前辈这几个时辰,应该好好的休息一下。”金钓翁道:“俞少侠,别说我身受怪伤,活不下去,就算能活得下去,也无法再见故人。”

俞秀凡道:“为什么。佛门中有一句禅语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金钓翁接道:“那是劝说一个浪子回头的话,对老朽,这句话,就大大的不合适了。”俞秀凡道:“此话怎说?”金钓翁道:“老朽四十岁前,自信洁身自爱,没有做过一件坏事。但近二十年来,没有做过一件好事,我不是一个浪子,而是一个朽木不可雕的老头子。”俞秀凡道:“扎前辈,话不是这么说。”金钓翁接道:“俞少侠,别劝老头子了。他们三位死的很惨,但他们死的一点也不可惜。他们作的恶,和我一样多,俞少侠如是觉着我老头子没有用处,老头子就立刻自绝而死。如是觉着我老头子还有点用处,那就指派我一点事作。”俞秀凡笑一笑,道:“老前辈如此吩咐,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语声一顿,接道:“目下最重大的一件事,就是要想法子找出那位造化城主。”金钓翁道:“不容易,俞少侠,除非他自愿见你,咱们没有法子把他逼出来。”俞秀凡低声道:“老前辈,他那四大从婢在造化城中的地位如何?”金钓翁道:“她们虽是丫头身份,但她们在造化城中的地位,却是十分崇高。老实说,就算我们号称近身四卫的人,也未必比那四大从婢的身份高些。”俞秀凡点点头,道:“她们在剑道上的成就,绝不在四位之下”。金钓翁道:“这个老朽也有同感。”

俞秀凡道:“老前辈,你们号称近身四卫,想来是应该经常和造化城主守在一起,但你们竟然无法分辨出谁是造化城主,这人的高明,深沉,的确是十分可怕了。”金钓翁道:“所以,十几年的相处,我们竟没有一点宾主之情。”俞秀凡道:“老前辈,想想看,所谓造化城主,是不是集很多高手的代名?”金钓翁道:“这个,确叫人有这样的怀疑。不过,老朽思及此情,觉着有些不大可能。”俞秀凡道:“为什么?”金钓翁道:“这么一个神秘的组合,这么庞大的实力,那创办之人,定然是雄才大略,阴险无比,岂容他人和他分权而治?”俞秀凡点点头,道:“老前辈和晚辈的浅见相同,造化城主,只有一个,其他的都不过是他的化身罢了。”金钓翁道:“不同的是,他要求的化身,并非是完全相同。而是在不同场合,他以不同的化身出现。这一些,某些不同相处的人物,对那造化城主,都有不同印象。我们这些近身侍卫,表面上更接近他,事实上,却是眼花撩乱,无法确定,我们保护的人,竟然不知他是不是造化城主。”

俞秀凡道:“任他心机精密,化身千百,但这个地方,定是他的安身之处、发号施令的中心地位。”金钓翁道:“是的。”俞秀凡道:“只要咱们能深入腹地,定可见到他了。”金钓翁道:“应该如此。”俞秀凡道:“老前辈是否愿意和咱们合力冲入内府,逼他现身?”金钓翁道:“但有所命,老朽无不遵从。”俞秀凡道:“好吧!咱们都是已把生死量之度外的人,也没有什么可怕的,就算里面是刀山油锅,也不会放在心上了。”金钓翁道:“对!老朽带路。”俞秀凡道:“慢着!老前辈,可否先把里面的内情告诉我们?”金钓翁呆了一呆,道:“这个,老朽知道的有限。这座大厅屏风之后,有一道门户,向后通去,每一个转弯之处,就有一座宅院,我们四人,合住在一座宅院之内。自然,那里布置得十分豪华,各具数室,就在那里,我们过着醇酒美人的生活,忘去了自我。”俞秀凡道:“后面,你们就没有去过么?”金钓翁道:“没有。”俞秀凡道:“好!那咱们就换个法子。”突然提高了声音道:“有人在么?”他一连呼叫数声,不闻有人相应。

这时,大厅之中,除了金钓翁、俞秀凡、无名氏、石生山之外,只余下几具尸体。轻轻吁一口气,俞秀凡低声接道:“老前辈,那里面可有什么机关么?”金钓翁道:“这些年来,老朽从未见过他们用过什么机关埋伏。”俞秀凡道:“走!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举步向前行去。金钓翁道:“老朽带路。”抢在俞秀凡前面,向前走去。他手执金竿,抬头挺胸,一副视死如归的豪壮气势。屏风后果然有一道门户,很宽大的门户,可容三个人并肩而过的大门户。目力可及到七丈之处,有一座拦住去路的宅院。金钓翁指着这座宅院,道:“就是那一座宅院,是我们四人的宿住之处。”俞秀凡道:“可有穿宅而过的甬道?”金钓翁叹口气,道:“这是一座很奇怪的建筑,依着山态形势,筑成了宅院回廊,那围墙之外,就是悬崖峭壁、百丈深壑。应该有险恶异常的山径,但那两条青石围墙,却去掉了所有的险恶,凡是穿出岩石,都用来筑成阁楼。”俞秀凡道:“看来,造化城主筑这座造化城,化去了不少的心血。”金钓翁道:“有一条折转的去路,绕过那座宅院向后通去,但巧妙的建筑,却使人有着到此为止的感觉。”俞秀凡长长吁一口气,道:“老前辈到过那宅院后面的通道中去过么?”金钓翁道:“没有,甬道折转五尺处,有一道铁门,封闭了甬道。那铁门十分坚牢,由里面关着,除非里面的人愿意打开,外面的人无法打开铁门。”俞秀凡道:“咱们瞧瞧去吧!”

金钓翁当先带路,行入宅院之中。这座宅院占地不大,一道青石围墙,把宅院完全围了起来,里面分成一座小厅,四个房间各在一方。房间不大,但却都十分精巧。四个穿着粉红衫裙的少女,呆呆的坐在厅中。一见那金钓翁等行人厅中,立时站起身子迎了上来,一躬身,道:“金爷!”金钓翁一挥手,道:“忘情大师、金星子道长、土龙吴刚,都已经死去了。”四个少女相互望了一眼,黯然垂首。金钓翁道:“至于老夫么,也活不了多久。大概三五个时辰内,就要死了,也许会更早一些。四位姑娘在此陪了我们数月之久,咱们无以为报,至少不能拖累四位姑娘。”左首一个红衣少女,突然站了起来,接道:“金爷,要我们如何自处?”主钓翁道:“这个,在下也无法回答诸位了。我不能牵累诸位,但也无能保护诸位。”左首红衣少女道:“我们不是自愿来的,也无能自主离去。金爷有事,我们也不便多麻烦你了,我们只有坐在此宅,等候着变化了。”俞秀凡一直很留心四个红衣少女的举动、行止,发觉他们都是不会武功的人。金钓翁叹息一声,道:“那就委屈四位姑娘了,俞少侠,咱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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