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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群魔扰殿,武当山众侠杀敌

雁秋望着信,蓦地心中一动,暗想糟了!万翠苹、余栖霞既被人擒获,应即谋解救良策,如果被他们押送到十二连环峰上之后,再想救二女,恐难如愿。最好的办法,就是在中途拦救二女出险……

他想到这里,顾不得再开那玉盒,匆匆地收了信,抹一下泪痕,跑去找铁书生肖俊,把事情删繁就简地给肖俊一说。

铁书生这一惊非同小可。问道:“秋弟,这消息你怎么知道,是不是很可靠?”

这一问,问的罗雁秋脸泛红潮,没法编谎圆场,只得据实答道:“巴东荒墓里,小弟夜斗李英白时,有一位从中劝解的红装少女,大哥看见过吧?在徐州她解救了我舅父一条命,托我重伤舅父带给我一封信,约小弟三更天在城东刘氏荒园中见面,半夜清谈,小弟劝她弃邪归正……”

说这里停顿一下,又继续说道:“适才大哥师弟严燕儿,转给我一个红色小包,那里面,又是她托转函件,另外还送我四粒雪莲子……”

说过话,送过去红衣女飞卫亲笔手书,铁书生看几句见词意缠绵,情爱横溢,不便再看,把信还给了罗雁秋,说道:“看她信中词意恳切,自非虚构,苹妹和余姑娘,如真被押到十二连环峰上,恐怕凶多吉少,如今之计,只有趁他们未入大雪山境之前,沿途拦劫……”

肖俊话未完,雁秋接口说道:“小弟亦有同感,急不如快,我们立刻就派人追寻。以司徒霜信上口气推断,雪山派押送万姑娘、余栖霞的党徒,可能还未出湖北地界,小弟乌云盖雪马,一天有七八百脚程,尽一夜之力,可先赶到入川的巫峡渡口,守候他们,伺机下手劫救她们出险。”

铁书生沉吟一阵答道:“目前的困难是,谁去最好,雪山派第一次擒获翠苹和余姑娘,就遭绿云救助,此次必有准备,所派押送人员,决非庸手,目前三元观又现敌踪,几位老前辈又都有重要的事……”

罗雁秋想了一下,答道:“几位老前辈既然都难腾出工夫,小弟愿走一趟,不知我能否胜任?”

肖俊点头,道:“以兄弟武功而言,足可去得,不过,你一个人究竞力孤势单,最好能有几个人和你同去……”

肖俊话刚毕,门外突然有人笑道:“大师兄,我和罗小侠去一趟如何?”

雁秋抬头看时,门口边站着笑嘻嘻的严燕儿,铁书生略带愠色,问道:“你不是到后壁风月洞去了吗?怎么又跑到这里来?”

严燕儿答道:“师父、万、胜两位师叔,都在闭关用功,师父告诉过我,一个月内不得入洞,现在已到了二十天,再过十天,三位老人家就可以功行圆满,风月洞外有尚师叔,一心师叔两位把守,无疑铜墙铁壁,我得到尚师叔面允,才敢折返观中。大师已既觉罗小侠一个人力量单薄,我年小体轻,正好和罗小侠一骑双乘,去救苹姊姊回来。”

说这里,一笑住口,却满脸乞求神色,瞪着圆圆的大眼睛看着肖俊。

铁书生平日对这位小师弟就喜爱异常,他除了略显顽皮好动之外,却是个机智百出的聪慧孩子,而且肖俊深知他在从师六年多来,确得了张慧龙不少绝学。看他那匀红嫩脸上的乞求神色,也不忍一下拒绝,只淡淡笑道:“你这位秋哥剑术造就,得天独厚,只要不是雪山派中老一辈的魔头们解送,他足可制服对方,但有备无患,我们宁可把对方实力估高,也不能把人家估低,因为能否救回万师妹和余姑娘俩人性命,全在此一击,一击不中,满盘皆输。

你年纪小,又无半点江湖阅历,以后和人家打架的机会正多,这次事情太重大,不是儿戏,我看还是去请求柳师叔去一趟比较适宜,他老人家最爱护小辈,我想只要我们去求他,他决不致拒绝。”

肖俊一席话,不但拒绝了严燕儿,而且也婉拒了罗雁秋,因为,劫救二女的成败关系太大,雁秋武功和剑术虽好,但究竟功力火候还差,要是碰上济宁所遇吴兆麟等那样人物,恐怕就非雁秋力所能敌。

他哪里知道,雁秋近月来已连得散浮子、尚乾露不传绝学,剑术较过去津进很多。

铁书生说完话,暗中查看俩人脸色,罗雁秋仰着脸,似在想什么,并无不悦之色,严燕儿却好像很失望,低着头不再讲话。

过一阵,雁秋忽然说道:“大哥既决定请柳老前辈去一趟,就请快去对他老人家说一声,事如急火,不宜再迟,迟恐误了俩人性命,小弟愿将坐马借与柳老前辈一用。”

肖俊点头起身,笑道:“秋弟,请暂时回房休息,我这就去请求柳老前辈,如获答允,小兄再去借你的宝驹。”

说毕向门外走去,雁秋也离了肖俊房间,回到自己卧室。

雁秋和肖俊住处,同在一所跨院,相距很近,只要绕过一片竹林即到,他和姊姊罗寒瑛分住在两个接连的单间,因为,三元观没有一个女子弟,姊弟俩住在一起方便些。

雁秋步入自己住房,寒瑛正站在案前,看着案上装雪莲子的小巧玉盒出神,回头看雁秋进屋,嫣然一笑,问道:“弟弟,这玉盒很津巧,里面装的什么东西?”

雁秋紧走两步,到了桌边,拿起玉盒,答道:“我送你一个好东西吃。”

说着打开玉盒,玉盒一开,立时满室清凉甜香袭人,玉盒中放着四粒形如鸽蛋,莹晶似冰的雪莲子。

寒瑛看了半晌,认不出是什么东西,皱下柳眉儿问雁秋道:“弟弟,这是什么东西?你从哪里弄来的?”

雁秋笑道:“你不要管我从哪里弄来的。这是大雪山奇产雪莲子,你先吃一粒,尝尝好吃不好吃?”说着,从玉盒中取出一粒雪莲子递给寒瑛。

罗姑娘伸手接过,放入口内,一缕清凉直下丹田,甜香浓烈,顿使人津神一爽,不大工夫雪莲子化成玉液沥沥下咽。

罗寒瑛咽下雪莲子,瞪大一双妙目,笑道:“好吃呢!弟弟快吃一粒。”

雁秋吃下一粒,果然其味无穷,清凉四肢,甜香深长,不禁又想到司徒霜爱顾深情,一时间感慨无穷,呆站出神。

罗姑娘看弟弟吃下雪莲子后,神态突变,脸上浮现出无限凄惶,不由感到奇怪,问道:

“弟弟,你好像有着很沉重的心事,可不可以告诉我?”

雁秋慢慢地转过头,道:“你知道送雪莲子给我的是谁?”

寒瑛道:“这个,我怎么会知道,你又没有对我说过。”

雁秋合上玉盒,道:“算起来,她该是我们的敌人,可是她又是救舅父性命的恩人……”

寒瑛截断了雁秋的话,说道:“你说了几句,我还是不懂,究竟她是谁?怎么又是敌人,又是救舅父性命的恩人?”

雁秋道:“她是雪山派中的人,奉命抢劫舅父镖局的猫眼夜明珠,可是,当舅父被雪山派党徒围攻受伤,命悬顷刻的时候,她却又隐身逐散了自己的人,救助舅父脱险。”

寒瑛摇着一头秀发,问道:“天下会有这种事,她为什么要救舅父呢?而且,还和自己人做对?”

雁秋被姊姊问得没法子回答,怔了半晌才说:“因为她和我见过一面……”

罗姑娘似乎更糊涂了,又问道:“见一面,不见得就是朋友,她为什么甘冒叛派逆命……”说这里,忽有所悟又道:“她是女人?”雁秋点点头。

罗姑娘神情一变,秀目深注雁秋良久,叹口气道:“弟弟,你好像认识很多女人?而且,她们又都对你很好。”

罗雁秋被姊姊问的脸飞愧红,苦笑一下,答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不过,送给我雪莲子的司徒霜,不是一个平常的女子,她是个很好的人……”

雁秋本意是想说,她不是一个滢乱放荡的女人,可是话到口边,又想不对,只好改口说,她是个很好的女人。

寒瑛看弟弟,面桌而立,神色黯然,一脸愧红,不忍再予责问,淡淡笑道:“这也许不能怪你……”

寒瑛话未说完,门外人影一闪,跑进来了严燕儿,寒瑛自是不便说下去。

严燕儿看雁秋神色不对,倚门站了半晌,才说:“秋哥哥,你心里不高兴了?”

雁秋跑到门边拉住严燕儿一只手,摇着头笑道:“我没有不高兴。你来的正好,我送你一个很好吃的东西。”

说着话,打开案上玉盒,取出一粒雪莲子,放在严燕儿口里。

严燕儿吃过雪莲子,只觉清香可口,周身一畅,不禁拉着雁秋左臂,跳起来道:“这是什么?这么甜凉,这样好吃。”

雁秋道:“这是雪莲子。”

严燕儿奇道:“雪莲子,雪里面会长出莲子吗?”

雁秋也没听说过,雪莲子是怎么长成的,严燕儿这一问,他真还没法子答复,正觉为难,门外一个声音接口笑道:“雪莲子生于万年冰层之中,百年成形,千年结子,你们哪儿来的这样宝贵的东西?”

说话的正是云梦双侠中的疯侠柳梦台,他后面跟着铁书生肖俊,俩人一进门,雁秋赶忙施礼让座。

疯侠落座后,笑道:“雪莲并不珍贵,雪莲子确是奇物,功能清神化暑,吃一颗对人补益不浅。”

雁秋把玉盒送到疯侠面前,笑道:“玉盘中原有四粒,我和姊姊、燕弟各吃一粒,只余下一粒了,柳老前辈和肖大哥分吃吧!”

柳梦台打开玉盒,凝神看了一阵,笑道:“果是上品,怕不在千五百年以下,这东西得之不易,我疯子早年行脚昆仑山时,曾得食一粒,这粒送给肖俊吃吧!你们从哪里得到的这雪莲子呢?”

雁秋一阵耳爇,半晌才答道:“这是晚辈一位熟人相送……”

柳梦台看雁秋答话,面带难色,虽觉不快,但却不便盘诘,把玉盒送交肖俊说道:“雪莲子虽是奇品,疯师叔虽然一向嘴馋,但也不好和你抢分,还是你吃了吧!”

肖俊知他性格,也不再推让,接过玉盒,取出雪莲子吃下,果觉其味无穷,清凉之气直达百骸,盖好玉盒,放在案上,对雁秋道:“柳师叔已允一行,请秋弟借宝驹一用。”

雁秋笑道:“借马小事,大哥怎的这样客气起来,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如何?”

疯侠这人虽然玩世不恭,但遇上正经事,却不马虎,立和肖俊、雁秋,一块儿下峰去取宝驹。

三人步下七星峰,日已西斜,肖俊从山洼里牵出雁秋宝驹,疯侠腾身而上。

宝马扬蹄疾驰,越峰渡涧,快如飘风,不大工夫,人马俱失踪影。

肖俊和雁秋折回观中,天已入暮,铁书生心悬今夜敌人再来,又匆匆布置一番。

严燕儿和雁秋一见投缘,胶在一块儿,不肯离开,欧阳鹤、梁文龙、玉虎儿分头协助静真、静涵、静月三人守祖堂和纯阳、三清两殿。铁书生自守三元殿,小乞侠、三宝和尚随儒侠华元接应全观,雁秋、寒瑛、李福、严燕儿,虽未分派专责,却都和肖俊住在三元观张慧龙静修跨院中。

入夜后,三元观中戒备得异常森严,但表面上却看不出一点异样,除了三座大殿中各燃有两支红烛外,七星峰一片沉寂。

这正是春末夏初的四月初旬,七星峰上寒意犹存,一钩新月由东方冉冉上升,二更过后,七星峰下蓦然出现了三条人影。

一个长衫布履,五旬开外的老者,留着两撇花白八字须,斜背着一块椭圆形的铁片,有一个扁平的手把,隐透肩后。

另两个三十五六的津壮大汉,都穿着黑色夜行劲服,一个背插单刀,一个腰围软鞭,分站那老者一左一右,三个人在腰峰一个突出大青石上,凝神四顾,好像在张望什么。

这三个人现身后,约有一盏爇茶的工夫,东西两边的峰脚下,同时又出现四个夜行人来。

东边俩人,同是女子,一个是着玄色紧装,外罩玄色风氅玄巾包头的少妇;另一个是全身红色短装,裹红巾的少女,全身如火。

西边两个人,穿着一色青衣,膝下两条小退上生着一寸长的黑毛,看俩人穿着模样,再衬着两张形如驴头,惨白得毫无血色的怪脸,直似破棺而出的厉鬼一般。

这四个人现身之后,中间那老者和两个劲装大汉,立时快步向那玄衣少妇迎去,连那两个鬼怪模样的人物,也加紧脚步走到那玄衣少妇跟前,同时左掌一立,对那玄衣少妇一礼,身背圆铁块老者微笑着说道:“人手已齐,恭聆夫人令下。”

玄衣少妇摇下头,笑道:“掌门师祖既派孙堂主主持其事,还请孙堂主下令分派吧!杜月娟不过始逢其巧,怎敢僭越。”

老者答道:“既是如此,我也不再客气了。”

说完又对杜月娟一立掌,回顾两个披发怪人,说道:“你们两兄弟,可专心对付张慧龙和他二个师弟,只要干扰了他们坐关练功,导致他们走火入魔即可,不必和他们硬拼。三元观中下一代武当弟子,由我和诸葛夫人、司徒姑娘及金、石两位堂主,先去闹他们一阵,扰乱了他们的章法,使他们无法再兼顾到坐关的三老……”

那两个形如鬼脸的披发怪人,原是云贵边区的生苗,四十年前,玄陰叟苍古虚云游云贵山区,寻找各种毒物猛兽时,无意中遇上,见俩人长相怪异,虽只是十几岁的小孩子,但爬山越岭的本领,就是普通的武师,也难比拟,心里一高兴,就把俩人给收服身边,传授玄陰门的功夫,又替他们每人取了一个名字,年龄较大的一个叫赤蚨,另一个叫赤磷,替玄陰叟着守洞门。

三年前,苍古虚到十二连环峰去访紫虚道人,临别时把赤蚨、赤磷留到十二连环峰上,送给诸葛胆,替他守门。

谈笑书生诸葛胆为侦察武当派形势,派了内三堂中玉皇堂下一流高手孙万堂,带着金淳、石灼两人和红衣女飞卫司徒霜来武当查看虚实。

赤蚨、赤磷也奉命同来,助孙万堂一臂之力,巧的是杜月娟自济宁一见雁秋之后,耿耿绕绪心怀,竟也追踪铁书生等一行,赶来了武当山,而且还先到了一夭,司徒霜能如道雁秋行踪,也是从杜月娟口中听来。

且说孙万堂说明三元观、风月洞形势位置之后,赤蚨、赤磷首先绕峰腰向七星峰后壁断崖中风月洞赶去。

孙万堂、金淳、石灼一路,杜月娟、司徒霜一路,分左右向七星峰上扑去。

纤月淡光下,五条人影如宵飞蝙蝠,一刻工夫,已达峰顶,孙万堂带着金淳、石灼从大门直往里闯,杜月娟和司徒霜却绕从右侧跃入。

孙万堂直闯到纯阳殿上,仍不见武当派有人拦击,他虽知三元观中必有准备,但仗艺高人胆大,却也不放在心上,低头看大殿供着一座丈来高的吕祖神像,神案前分左右燃着两支儿臂粗细的巨烛,黄缎遮幔,用一对金钩分挂着,宝鼎中香烟袅袅,一派庄严。

金淳看了一阵,忽然笑道:“孙堂主,他们既是故意装聋作哑,暗地监视我们,咱们索性放它一把火,先烧了他这纯阳殿,再往后闯!”

孙万堂略一沉吟,点点头,三个人飘身落入大殿,金淳第一个抢扑到神案前面,伸手抓着右面的巨烛就想放火。

他刚一动,蓦闻大殿一角暗处一声冷笑道:“好大胆的贼人,你真敢放火!”声未落,呼地一道寒光电射而来,直向金淳举着巨烛的右腕打去。

金淳骤不及防,一时应变不及,一支三梭没羽纯钢短箭,正中腕背入内半寸多深,手一松,巨烛落地一闪熄去,接着一道寒光卷飞,猛向金淳劈去。

金淳武功,本来不弱,刚才因为大意,致遭三梭没羽箭打中右腕,这次他有了准备,见来人刀光如电,势道很猛,顾不得拔刀,立时向后一闪,左掌一招“巧打金铃”,反劈过去。

那人见金淳身手不凡,受伤后仍有这等威力,微感一愕,赶忙一沉腕,撤刀避了人家一招。

金淳细看来人,二十三四的年龄,一身黑色夜行劲装,一柄烂银刀,满脸忿色,一咬牙,拔下腕背钢箭,立时血流如注,激射而出,竟一声不响,左手一翻,拔出背上的单刀,踏中宫进招,一刀劈去。

三梭没羽箭打伤金淳的人,正是梁文龙,他奉肖俊之命,协助静涵卫守纯阳殿。

别看金淳右腕受伤,左手单刀仍是锐不可当,梁文龙烂银刀和他苦拼了二十几招,竟难占丝毫便宜,这还是因为金淳右腕受了箭伤,左手对敌,武功减了一半,要不然梁文龙早就得落败。

石灼见金淳和人拆了几十招,还没有取胜,不由心头火发,一伸手松开软鞭扣把,抖手一招“穿云摘月”,软鞭抖的笔直,口里喊道:“金兄,请稍息理伤,等我来收拾他。”

话未完,软鞭光芒已近梁文龙的前胸。

梁文龙烂银刀一招“倒转陰阳”,架开软鞭,趁势回刀,起一招“旋风扫雪”,还攻下盘,石灼一声冷笑,软鞭“流星坠地”绕刀一绞,挫腕向外一抛。

梁文龙只觉得一股强劲之力,几乎震得单刀出手,不由心中一惊赶忙合气凝神,用力拨开软鞭。石灼见梁文龙功力竞不是弱,立时厉叱一声,软鞭展开快打数招,一霎时鞭影纵横,排山倒海般狂攻过来。

梁文龙接了人家两招,已知对方功力比自己只强不弱,烂银刀展开武当心法,以虚避实,以巧打力,合以闪、腾、纵、跃的小巧工夫,和石灼在纯阳殿上,对拆了二十多招。

太极牌孙万堂,看梁文龙功力虽不如石灼,刀法却刁猾异常,看情形再打几十个回合,石灼也没有制胜把握,立时一个虎扑,跃入鞭影刀光之中,沉声喝道:“石堂主,请退下,让我来收拾他再说!”

说着话一掌劈去,掌风疾劲,力道奇猛。

梁文龙知难硬接,纵身向侧面一跃,饶是应变够快,也被掌风扫着,只震得梁文龙一个踉跄,幸得避开正锋,人算没有受伤,可是一回头,看见中箭的金淳,正拿另一支巨烛,准备放火,这一下,可把梁文龙急得顶门冒火,哪里还顾得本身危险,断喝一声:“雪山党徒,跳梁小丑……”

说着话,人却一个“海燕掠波”,往金淳扑去。

孙万堂挡在中间,哪还让梁文龙由身旁扑过,随手一招“苍鹰攫燕”,五指齐张,疾向梁文龙抓去。

这当儿,梁文龙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见孙万堂出手拦击,单刀顺势斜劈右臂,人却往金淳猛扑。孙万堂看刀快近臂,一沉腕子,转身进步,手掌平推过去,正打中梁文龙握刀右手,梁文龙只感一阵急痛,手腕如折,银刀不自主脱手落地,人也跌倒地上。

就在梁文龙中掌跌下的当儿,金淳也栽倒地上,他手拿的一支巨烛,一闪而熄,大殿上,立时一片漆黑。

这变故突出意外,连见多识广的孙万堂,也惊得怔在那儿,因为以金淳的武功而论,即让对方用暗器打中要害,总也要有点风声可闻,最低限度,金淳必然发出几声声吟。

像这样一点声息全无的,忽然跌倒地上,不知是死是活,实在有点奇怪,莫非,这三元观中,真有什么超凡入圣的人物不成……

想这里,不觉一股寒意,直冒顶门。他心念未息,突闻大殿入口暗影处,一个冷冷的声音道:“三元观武林一派圣地,岂容你们这等妄为,要动手请出殿外,大家面对面拆招过拳,如果再图放火,今晚上,你们一个也别想活着出去。”

这几句话,似乎有着无上的威力,孙万堂、石灼竟被震住,不敢再存放火的念头。

梁文龙已听出,那是小乞侠诸坤的声音,心知金淳是丧命在小乞侠七孔黄蜂针下。

梁文龙听小乞侠几句话,震住了两寇,立时捡起单刀,一跃纵出大殿。

孙万堂、石灼也跟着一掠出殿,纵上屋面,纤月淡光下,屋面上站着一个小叫化子和一个三旬以上的友袍提剑道人,这道人正是主持纯阳殿的静涵。梁文龙右腕受伤,剧痛正烈,左手提着刀,站在屋面一角。

孙万堂把静涵、诸坤打量一番,问道:“刚才,是哪位用的手段,请出来,我孙万堂领教朋友几招。”

小乞侠刚才看到他一掌之下,打得梁文龙刀落人跌,知他武功极高,自己和静涵,决非他的敌手,本想再用七孔黄蜂针伤他,只是此物,尚乾露在传他之时,再三告诫,非遇上十恶不赦的人,或求救命时候,不得随便妄用,刚才金淳要放火烧殿,为保护三元观免于火焚,不能算是妄用……他心里风车般一转,不敢再次妄用七孔黄蜂针,立时淡淡答道:“三元观,是武林中一派圣地,他妄图放火烧观,那是自寻死路,怨得谁来。”

小乞侠几句轻描淡写的话,听得孙万堂心里直嘀咕,听他口气,明明金淳是伤在他的手中,但却没有说出,他用的什么手法,看他年龄,不过二十多点,就算他一出娘胎就学武功,也不能臻入飞花杀人,摘叶伤敌的境界。

怔了一阵神,厉声问道:“你是谁?用什么手法伤了我们的人?”

小乞侠仰天一声大笑,道:“他心计太毒,死之应得。三元观尽多风尘奇人,我么?不过是一个无名小卒。”

孙万堂被激得怒火冲天一声断喝道:“就凭你那副形象,也敢满口狂言,我来试试,你有什么邪门?”

说话中,一跃而起,凌空飞击一掌劈去,小乞侠看人家掌风凌厉,知难硬接,纵身一避,闪开正锋,回手一招“手挥琵琶”,反打后心。

孙万堂估不透小乞侠来路,对招时丝毫不敢大意,三四个回合之后,已看出小乞侠功夫并不比自己深厚,拳招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胆气一壮,放手抢攻,呼呼几掌迫得小乞侠连连后退。

孙万堂几招得手,立动杀机,双掌疾展连环,三合之后,诸坤已被一片掌风罩住,这时小乞侠纵然要用七孔黄蜂针简,可是已被人掌势逼住,一个失神就得送命,哪里还有时间去取暗器。

静涵着诸坤险象环生,长剑一领,抢攻过去,石灼软鞭一招“神龙卷尾”,拨开静涵长剑,接着软鞭展开一抡急攻。静涵被石灼几招快攻,招架都感吃力,自是无法再去解救诸坤之危。

梁文龙冷眼旁观,看石灼软鞭攻势虽狠,静涵还可抵挡,小乞侠却已到危险关头。只得咬牙,强忍右腕伤痛,一个虎扑,烂银刀斜劈过去,孙万堂冷笑一声,双掌一紧,把梁文龙也罩在掌力之下。

这一来,固然是减少了诸坤的压力,可是梁文龙这个罪可就受大了,他右腕疼痛正剧,刀招虚浮,每受孙万堂掌风震在刀上,伤处就如刀割,不到五合,一条右臂全肿起来,烂银刀渐觉沉重,被孙万堂乘势一掌,打得翻下屋面。

小乞侠见梁文龙翻下房去,不知生死,气得双目中冒出火焰,力贯双臂,一招“童子拜佛”,硬接一掌,人却借势向后跃退。

这一掌虽震得诸坤头晕眼花,但确逃出了孙万堂双掌威力圈外,一伸手取出七孔黄蜂针筒,就要施放。

这当儿,突闻一声长笑破空传来,笑声未住,一个长衫布履的人落在诸坤前面,小乞侠看是华元,赶忙一收针简。

孙万堂已出手一掌向华元劈去。

儒侠养气功夫本来很深,无奈他昨夜遭人声东击西地戏弄,跑了半夜,就憋了一肚子气,今夜里一见孙万堂,一语未发,迎面就给一掌,不由引发怒火,冷笑一声,右掌一翻擒拿手,反扣孙万堂的脉门。

儒侠华元出手如电,而且,有一股潜力随手而发,其势极大,孙万堂心里一惊,知逢劲敌,左掌一收让过擒拿手,右掌一招“斜切藕莲”,横断华元右小臂,儒侠一沉右臂,左掌反抛打出,孙万堂被华元奇招所制,被逼退了两步,不由一怔,定下神,厉声问道:“你是谁?”

儒侠华元冷笑一声,答道:“你不要问我是谁?三元观这地方绝不允许你们撒野……”

华元话未完,孙万堂已听得怒火千丈,冷笑一声,伸手取下背上太极牌,一招“飞钹朝海”,猛向华元打下。

儒侠一见孙万堂手中兵刃,知必有绝妙招数,不敢大意,一转身,摘下背上铁骨折扇,和孙万堂打在一起。

太极牌是一种外门重兵刃,一施展开,一丈内,全部是呼呼劲风。

孙万堂求胜心切,出手招数很辣异常,华元铁骨折扇虽然招数津妙,但吃亏在不敢硬接对方兵刃,缠斗到十合之后,孙万堂太极牌攻势愈觉凌厉迅猛。

儒侠被迫后退,渐渐地逼出华元真火,知道今晚不见真章,对方绝不住手。

心念一动,招数立变,施出铁骨扇成名绝技“十九式连环快打”,一霎时,扇影纵横,反守为攻,直似狂风骤雨。孙万堂猛觉对方变招抢攻后,铁骨扇飘忽不定,而且,着着不离要害袕道,只得改采守势,把太极牌舞得风雨不透。

静涵和石灼也正拼到生死关头,石灼软鞭着着抢攻,静涵长剑只有招架之力。

再说司徒霜和杜月娟,两个人由侧面进了三元观,观内房舍毗连,一片沉寂,除数十丈外一座高大殿内隐隐透射出灯光之外,别处再无灯火。

俩人加紧脚步向那灯光所在赶去,一路上越屋而过,也不见有人拦截,不大工夫,已近那重大殿,殿内画梁雕栋,庄严异常,正中供奉着三尊高大神像。

杜月娟艺高胆大,也不管大殿是否有人防守,就飘身落入殿内,司徒霜紧随跃下。

两个人迈着轻盈碎步,走近神案,脸上神色自若,微带笑意,好像进香的客人一样。

杜月娟走近神案,抬头看着老子元始天尊,和通天教主神像,笑道:“既入道观,见神像总该一拜。”

说毕,盈盈跪下,司徒霜看杜月娟真的拜了下去,也跟着跪倒,俩人拜罢,尚未起身,猛听黄缎神幔后面,当的一声钟响,静夜里,其声愈觉清脆,发人深省。

杜月娟、司徒霜不约而同一跃而起,抬头看,神案上两支大红烛火焰融融,照得满殿通明,却不见有人,杜月娟略一怔神,望着那黄缎神幔说道:“什么人?请快出来,神幔后面岂是藏身的地方吗?”

只见黄缎神幔慢慢掀开,里面走出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穿一身深蓝色的短服劲装,腰里围着一条类似软鞭的兵刃。

杜月娟看那孩子长得清秀,甚讨人爱,微笑问道:“你这孩子是谁?半夜里跑到神幔后面藏着干什么?”

那孩子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打量了俩人一阵,看到司徒霜时,略一动容,答道:

“我从小就在这里长大,你们喧宾夺主,反倒问起我来了。我问你们,两个女人半夜里跑到这里做什么呢?”

这几句话如果出于一个大人之口,杜月娟恐怕早已下辣手,但从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口中说出来,情势自又不同,杜月娟看他答得聪明,随口笑道:“我们是来找人的呀!你叫什么名字?是不是武当派的门下?”

孩子一听,说是找人,想了一下,答道:“你们是不是找我秋哥哥,罗雁秋?”

杜月娟听得心里一跳,暗想:这孩子真有点怪道,他怎么会知道呢?只得点点头,又问道:“你是他的兄弟?”

孩子摇摇头道:“我叫严燕儿,我师兄是他结盟大哥,我也算是他的兄弟,你们是不是雪山派的贼人?”

这几句话,说得社月娟脸上涌现怒容,答道:“你这小孩子,怎么可以出口伤人。”

严燕儿答道:“如果你们不是找我秋哥哥来,我早就骂你们了,哪里还会对你们这样客气?”

杜月娟气得脸上变了颜色,本来她只要一施辣手,严燕儿不死也得重伤,可是,这时她心中急于要见雁秋,又看严燕儿是个十几岁孩子,竟动了恻隐之心,不忍把他毙命掌下。

大凡一个人动了情,难免受乌及屋,杜月娟一见雁秋就被牵动情怀。她对罗雁秋倒不一定就动邪念,却无法排除日夜绕绪心头的怀念。

雪山派实力如何?杜月娟自是了如指掌,在她想要救罗雁秋的性命,就只有把雁秋拉入雪山派中。

所以,她不惜千里追踪,赶到武当山来。严燕儿几句话,虽激得她怒形于色,但她还是忍了下去,没有发作,强笑道:“好吧!不管我们是不是雪山派中的人,你去找罗雁秋来,我有话对他说。”

严燕儿心里暗觉奇怪,怎么雪山派人,好像和罗雁秋都有了很深的交情一样,昨夜那红衣女子送来了四粒雪莲子,今天,又和这一位玄装女人,一同来找他。

他心中猜测不透,不由多看了俩人几眼,慢条斯理地答道:“你门不能再往里面闯,我去找他出来和你们讲话。”

杜月娟笑应一声,严燕儿才慢慢地出了殿门,向后面走去。

这座三清殿原有张慧龙另一个弟子静月主持,今夜,又有欧阳鹤奉命协助,俩人隐在大殿屋脊上面,杜月娟、司徒霜入殿后的一切行动,都被俩人看在眼里。

不过他们却不知道严燕儿什么时候隐入了神幔之中,严燕儿走了以后,俩人都取出暗器扣在手中,只要杜月娟和司徒霜有什么举动,立时打出阻止。

出于意外,严燕儿离开了三清殿后,两个人都对着神像静立,神案上两支高大红烛融融,照着两个美丽窈窕的身体,看她们粉脸上神态表情变化不定,似乎都在想什么心事,又似对着神像祈祷。

看得静月和欧阳鹤,心中觉着奇怪,猜不透这两个女人在捣什么鬼?

一阵夜风飘传来纯阳殿叱喝和兵刃交击的声音,想那里打的正烈,三清殿中也站着两个敌方高手,却是异常寂静。

突然一个闪电般的回忆,掠过欧阳鹤的脑际,对神像痴立的那红衣少女,不正是巴东寒夜墓地中,罗雁秋力战李英白时所遇的司徒霜吗?

难道她和五弟匆匆一面,真的就动了爱慕之心吗?

可是,那身着玄衣的女人,又是谁呢?

如果说司徒霜对雁秋动了爱心,想找他说几句体己的话,决不会另带一个女人同来,而且那玄衣少妇,看上去身份似乎还要比红衣少女高些,入了大殿之后,全由她一人问话。

听口风语气,她似乎也是要找雁秋,难道说,她也认识五弟吗?

欧阳鹤越想越觉湖涂,这就屏息凝气,隐在暗处不动,存心要看明白这中间究竟是闹的什么把戏了。

不大工夫,步履声响,罗雁秋跟在严燕儿身后,踏屋越脊而来。

俩人一到三清殿,严燕儿第一个跳下去,抬头挺胸先入大殿,罗雁秋背插白霜剑,也跟着跃下屋面,进了殿门。

杜月娟和司徒霜,一见雁秋,都微寒笑意地对他点头,杜月娟还轻轻喊了声:“兄弟,你好!”

一声兄弟,叫得相当甜脆、悦耳,那声音欢愉中带些优怨。

罗雁秋星目流转,先对杜月娟拱手一礼,答道:“师弟给师嫂见礼了……”

说此,回头又对司徒霜拱手一笑,道:“想不到和司徒姑娘又会在这里重逢,罗雁秋失迎芳驾了。”

红衣女飞卫,本想装和雁秋不认识,哪想雁秋毫无城府,先对她行礼招呼。

这一打招呼,司徒霜势难再装聋作傻,其实她一见雁秋,已难自制,又听他招呼深情款款,不禁心里一甜,哪还顾到杜月娟守在身侧,立时还礼,笑道:“罗相公别来无恙,你还能记得我这苦命女子,司徒霜感激不尽了。”

说这儿,心里一酸,苦笑一下,强忍住没落下眼泪。

杜月娟看俩人说话神色,心里暗感奇怪,不觉冲口说道:“怎么?你们两个倒先认识了?”

一句话问得司徒霜脸上变色,一股凉意由脊背直冒上来,她知道杜月娟如告诉诸葛胆她和雁秋相认,不难查出自己在徐州暗救雷振天的一档事情,谈笑书生诸葛胆执法如山,自己虽受掌门师祖宠护,也难逃五刀分尸惨刑,一时间,怔在那儿答不出话。

罗雁秋看出司徒霜神色异常,不禁也是一怔,暗里思索自己说的话哪里有了毛病,想一阵,猛地醒悟到雪山派的严峻派规。

想起红衣女飞卫,一片爱顾深情,不禁感慨万千,罗雁秋虽然杀孽很重,但心地却很纯诚,又是个多情种子,叹口气,满脸愁苦说道:“我知道我害了你……”

他话刚说出一半,司徒霜忽然恢复一脸坚毅镇静神情,摇摇头,接口笑道:“你不要这样说,只要你心里记着我,司徒霜死也瞑目九泉了。”

这几句话,包寒了无限情意,胜过千万句海誓盟言。大殿上立时沉寂下来。

杜月娟冷眼旁观,看红衣女飞卫脸寒微笑,如花盛开,气定神闲,毫无惧色。

罗雁秋却是黯然神伤,一脸愧疚之色,星目神光中寒着歉意怜惜,慢慢地罗小侠把眼光由司徒霜的脸上,移动到杜月娟的脸上。

玄衣仙子说不出是爱是恨,心里别有一番滋味,和雁秋一对眼光,立时心中涌起无限感慨,猛地一咬牙,低声说道:“兄弟,你不要怕,她死不了……”

罗雁秋一怔,问道:“什么?你们雪山派中,还会放过一个违抗你们命令的人?”

他说得太急,一下子全露了底,说过后,才想到要糟,这不是自己在揭发司徒霜的罪状嘛。

哪知杜月娟却不追问,淡淡笑道:“冲着你,什么事都容易办,嫂嫂保她一身无事。”

说完话,却转头向司徒霜望去。

司徒霜听得一震,暗想:杜月娟怎么也对他这样好呢?

她心里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罗雁秋已笑着对杜月娟一礼,说道:“小弟先代司徒姑娘谢谢师嫂啦!”

杜月娟转动了几下大眼睛,答道:“那么,你又怎么谢嫂嫂呢?”

罗雁秋先是一愣,继而想通话中寒意,知她心中有了误会,如果此时明白解说,不但无法解说清楚,反而使司徒霜和自己无法下台,其实也无法解释得明白,只得寒糊应道:“小弟心领盛情,他日必有一报。”

杜月娟摇摇头,微微一声叹息,说:“我也不想你对我真有什么报答,只望你能立刻到大雪山十二连环峰一趟,去看看你没有见过面的师兄。”

严燕儿进了大殿之后,一直就没有插嘴机会。他年纪太小,还不太了解男女间情爱二字,看三人对话神情,心中只感纳闷,听雁秋向那玄衣少妇叫嫂嫂,越发糊涂,瞪着一对大眼睛,看着三人出神。

这当儿,听到杜月娟叫雁秋上大雪山十二连环峰去看他师兄,心中好像有点明白了,立时插嘴说道:“秋哥哥,你大师兄在大雪山十二连环峰吗?你向她叫嫂嫂,那她一定是你师兄的妻子,那你为什么不回大雪山呢?”

他认为这几句话说得很得体,说毕,睁大眼望着雁秋。

罗小侠心中一阵难过,知他小心眼里对自己有了怀疑,不过,一时间很难找出适当的措词给他解释,只得苦笑一下,答道:“人各有志,强他不得,我师兄在大雪山十二连环峰上,发号施令,我这师弟却和雪山派结了梁子。”

严燕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啊了一声。

玄衣仙子杜月娟却听得粉脸色变,一挑柳眉,星波电闪,似乎马上就要发作起来,忽然又摇摇头,恢复平静神色淡淡地说道:“你们总是师兄弟,虽然没有见面,但不能说丝毫没有情意,你要把雪山派看成你们切齿仇人,那是你自心作祟,我却没有这种看法。

我想,你师兄也不会有这样想法,嫂嫂还认为你是好兄弟,你看大雪山十二连环峰是魔窟鬼域也好,天堂乐园也好,但那里绝不会有人动你一指一发,兄弟,嫂嫂希望你能去一次看看,别尽误信江湖传言。”

罗雁秋摇摇头,笑道:“师嫂坚邀盛情可感,但弟目前却难应命。”

杜月娟叹口气,道:“兄弟,这样说你一定不会去了?”

雁秋道:“去总是要去,不过,哪一天却很难说!”

杜月娟微泛怒容,追着问道:“罗雁秋,你去那一天,是不是准备帮别人和你师兄拼命?”

雁秋答道:“这个,小弟倒还不敢,师兄叛离师门的一段恩怨,自由师伯、师父和师叔找他,小弟斗胆,也不敢和师兄动手。”

杜月娟气得泪水盈睫,厉声问道:“那么你敢不敢和师嫂动手?”

这句话,问得罗雁秋一怔神,半晌答不出来,看玄衣仙子面罩寒霜,柳眉倒竖,杏眼圆睁,知她气到了极处,回想刚才自己说的几句话,也确实使她难看,再看司徒霜神色紧张,满脸恐慌,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罗雁秋叹口气,把眼睛一闭,说道:“好吧!请师嫂动手打死我吧!”

这一下,出人意料之外,杜月娟一跺脚,迸落下两颗泪珠儿,说道:“罗雁秋,不管你哪一天去,为什么去,师嫂都将设宴深闺,替你洗尘,我要让你们师兄弟见一次面,谈一刻心,哪怕再翻脸成仇,拔剑相向。师嫂对你一片好意,惟天可表了。”

话说完,骤觉两声微风飒然,罗雁秋一睁眼,俩人已跃出大殿,遥闻夜色中飘传来司徒霜的声音,道:“罗相公,你要珍重了。”

雁秋缓步出大殿,严燕儿紧随身后,问道:“秋哥哥,你刚才闭着眼睛,让她打你,要是她真地打你时,你还不还手?”

雁秋答道:“不还手。”

严燕儿仰起头,想了一下笑道:“我明白啦!”

雁秋奇道:“你明白什么?”

严燕儿道:“你心里知道,她一定不会真地打你,因此你才闭上眼睛,她看你那样子很可怜,所以,流下来两点泪就跑了。”

雁秋笑道:“这些事,你还不懂,怎么可以瞎说呢?”

严燕儿点点头,道:“我好像有点明白,但事实和我心里想的,又有些不一样,我明天去问问肖师兄,就可以全知道啦!”

这时,前面纯阳殿打得正烈,静夜中传来一阵阵兵刃交击的声音,严燕儿一低头,见雁秋背上长形古剑,忽然心中一动,说道:“大师兄说你的剑法神妙得很,现在前面纯阳殿正打得爇闹,我们去杀两个贼人,好吗?”

雁秋口里应了一声,一纵身跃上屋面,展开“八步赶蝉”上乘轻功,直似飞矢流烟,向前面纯阳殿赶去。

罗雁秋身法奇快,严燕儿如何能追得上,片刻工夫已落后三四丈远,雁秋赶到纯阳殿时,正值静涵力战石灼不下,险象环生。

小乞侠诸坤手扣七孔黄蜂针筒,在等待下手机会。

罗小侠断喝一声,跃入鞭光剑影之中,双掌左右一分,把软鞭夺了过来,这招“移星转斗”,空手入白刃的功夫,是天南剑客散浮子由三十六路擒拿手中研创的绝技。

罗小侠初度施展,果然得心应手,石灼软鞭被人夺去,不由一怔,尚未看清对方形貌,雁秋右脚已横扫过来。

夺鞭、出退几乎是同一动作,石灼哪里闪躲得开。

罗雁秋一脚正中小腹,石灼闪哼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一个身子也被踢飞出去六七尺远,倒栽屋面,向下滚去,恰巧严燕儿赶到,顺退又是一脚,踢在石灼太阳袕上,扑的一声摔下屋,当时气绝身死。

小乞侠看罗雁秋收拾石灼的两招,不但快,而且奇,克敌于电光石火之间,出手全在人意料之外,不禁暗里佩服,点点头笑道:“罗兄弟,看起来,你比在巴东夜斗李英白时,又有了进步。”

雁秋回头笑道:“其实,这人武功并不比我差,我只是抢了先机,快了一步,他想还手时,已无能力力了。”

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又道:“诸兄,尚老前辈在崂山赐授了小弟八招绝技,叫我转传诸兄,因为一路上行色匆匆,没有机会,等退了敌人之后,小弟今晚上就把这八招绝技要诀口转诸兄,明天我们再一同练习几遍。”

严燕儿站一边,听得满脸羡慕神色,说道:“秋哥哥,我可不可以学学?”

雁秋道:“这八招,是尚老前辈一生心血,由各种武学里研化而来,在未得尚老前辈允许之前,小兄实难自己作主,这么吧!我把刚才夺软鞭那招移星转斗传给你,怎么样?”

严燕儿高兴地拉着雁秋一只手跳着,笑道:“秋哥哥,你真是太好了,我以后一定最听你说的话。”

雁秋一笑,转头看儒侠华元和太极牌孙万堂由快打变成了以上乘内功煞手对拼,华元手中铁骨折扇,吐招出手缓慢异常,下盘飘摇不定,好像站立不住一样,全身东倒西歪。

孙万堂手中太极牌,也是慢腾腾的,但脚步却沉稳凝重,移脚抬退,直似蜗牛漫步。

看上去,两个人好像在闹着玩儿样,其实,每招每势中,都潜蕴强劲内力,蓄势待发,只要敌人稍一疏忽,立即以闪电般手法,把全身功力集于一点,攻取对方要害。

罗雁秋看华元应敌轻逸,面色平和,而孙万堂却是满头大汗,滚落如雨,知道儒侠取胜在即,遂全神贯注俩人出手情形,默记心中。

严燕儿看俩人打得奇怪,不禁动了好奇之念,慢慢往俩人身边走去。

雁秋正看得入神,也未注意到他,严燕儿距俩人还有八九尺远,突碰上一种潜力阻挡住他,小孩子哪知厉害两脚一点,就往里面硬冲。

他如不冲还好,这一用力冲,立觉一股极大的劲道反弹回来,心里一惊,不觉啊呀一声,全身被弹退回来一丈多远,幸得雁秋惊觉,一下接住他的身子,算没有受伤。

可是他这一声惊叫,害得华元心神一分,孙万堂太极牌趁势一招“流星飞坠”,劈头打下,其势犹如迅雷下击,雁秋惊呼一声:“糟了!”

话刚出口,猛见华元横里一翻,身未挺起,右手折扇捷如闪电,点向孙万堂右肩井袕。

太极牌孙万堂,好不容易找到了华元一个空隙,只顾全力攻敌,没有想到顾已,儒侠在生死一发之间,用迅巧无匹之身法,避开敌人太极牌,猝起还攻。

孙万堂警觉到时,已自不及避招,只得右肩一挺,反迎折扇,拼伤筋骨,避开袕道,折扇过处,一道血泉喷射。

孙万堂只觉右肩一阵剧痛,太极牌脱手落在屋面,打碎几块屋瓦,人却狂笑一声,跃起两丈多高,斜着飞落房下,左手紧按右肩伤处,回头喝道:“孙万堂拜领了一招恩赐,咱们后会有期。”

说过话,连着几个纵跃,如飞出三元观而去。

儒侠华元目视太极牌孙万堂负伤远去,缓缓走到严燕儿身边,看他紧靠雁秋身上,一脸惶恐神色,叹口气道:“你这孩子太胆大了,受伤了没有?”

严燕儿摇摇头,答道:“没有。”

这当儿,静涵忽然走近华元身边,说道:“华师叔,梁师弟臂伤很重,又从屋面摔下,人已几次晕厥复醒,请师叔慈悲慈悲他,给他疗治一下伤势。”

儒侠华元不但武功津纯,而且兼通医理,闻言点点头跃下屋面,向大殿走去。

这时殿中金淳的尸体已经移去,又燃着两支巨烛,梁文龙仰卧大殿一侧,头上汗珠如豆,右臂肿得比平常粗了一倍,但他却咬紧着牙,一声不响,小乞侠诸坤正蹲在身边,替他推拿活血。

罗雁秋看盟兄伤成这个样子,不禁心里一酸,流泪问道:“三哥,你怎么会伤这样重?”

梁文龙笑道:“不要紧,五弟,我还能撑得住。”

严燕儿更是望着梁文龙伤臂哭出了声。

儒侠华元也轻微地叹息一下,伸手在梁文龙伤处摸了一阵,说道:“不要紧,尚未伤及筋骨,只是受伤后,他又勉强对敌,致袕道塞闭,血脉不通,推袕活血之后,稍养几天即可复元。”

大家看如此说,才放下了心。

儒侠先用右掌在梁文龙伤臂一阵磨擦,只见他掌起处,隐隐冒出爇气,雁秋知他在运用自己内功替梁文龙疗伤,果然他手掌起处,红肿渐消,足足有一刻工夫,儒侠停手笑道:

“不妨事了,只要休息七天,就可以完全复元。”

说着话,又在梁文龙胸部“气愈袕”,后腰“督脉袕”,轻轻推拿两下,梁文龙骤觉着全身一阵轻松,痛苦全失,抬头对儒侠笑道:“劳师叔费神了。”

华元吩咐静涵道:“你扶他到静室休养去吧!”

静涵躬身一礼,抱起梁文龙退出大殿,儒侠带着雁秋、诸坤、严燕儿也离开纯阳殿。

几人刚刚走过三清殿,迎面碰见黑罗汉三宝和尚气急败坏地跑来,一见华元来不及行礼,寒泪说道:“弟子师父守卫风月洞,遭人打伤,来人不知用的什么手法,奇毒异常,家师受伤后,竟自无法运功疗治,伤处紫黑,而且蔓延极快,尚师叔说华老前辈津通医理,命弟子速请老前辈前往,挽救家师。”

说着话,黑脸上泪落如雨。

华元乍闻一心大师亦遭人打伤,确实吃了一惊,因为一心大师武功并不在自己之下,这样说起来,雪山派方面今晚来人,确都是一流高手了。

严燕儿心中惦记师父松溪真人安危,脱口问道:“我的师父呢?

是不是被贼人冲进风月洞啦?”

他这几句话问的黑罗汉倍增伤感,在恩师性命垂危之下,三宝和尚也失去了平日那种玩世优默的风趣,看了严燕儿一眼,答道:“家师和尚师叔力拒侵扰风月洞雪山派中高手,虽然未使匪寇们擅越雷池一步,可是家师却遭人绝毒功力打伤了。”

这几句话听起来很平和,其实呢?包寒着无限感慨。

华元回头瞪了严燕儿一眼,孩子似乎也知道了刚才问的几句话有点刺伤人家,拉着秋哥哥一只手,低下了头。

儒侠回头对诸坤道:“你留这里,如再发现敌踪,立刻派人到后壁风月洞那边通知我。”

小乞侠点点头,华元立时展开轻功,飞一般向风月洞赶去。

别看儒侠平时走路,迈着八字步,慢吞吞地踏死蚂蚁,急起来,其快如箭,罗雁秋和三宝和尚全力急追,仍是赶他不上,严燕儿如不是被雁秋带着跑,那就要落得更远。

四个人急奔如电,不大工夫已到峰后崖边,此时月已偏西,月光下松涛如海,流瀑奔腾,托衬得名山绝峰,更显得优奇如画。

可是这当儿谁也无心欣赏景物,儒侠领先沿一条小径而下,深壑千丈,深不见底,奇怪的是在峰腰中有一大片突出平地,风月洞就在这突出平地崖壁内。

儒侠走近风月洞边,看两扇石门紧闭,一边青草地上,盘膝坐着一心大师,状似入定,尚乾露正在运用自己内功助他疗伤,静坐他背后,右掌紧贴在一心大师后心。

江南神乞一见华元,立时高声喊道:“华老大,快点来,老和尚越来越不行了。”

儒侠心里一惊,暗想:什么毒功这等厉害,一心大师内功津湛,纵然身受重伤,也不应该发作得这样快速。

心里想着,加快了脚步,跑到了一心大师眼前,蹲下去往他脸上一看,几乎吓得华元跳起了身子,只见他脸上布满了一层黑气,一心大师微微一睁眼,对华元一笑,说道:“我一念仁慈,致遭他毒手,好在他已送命在我的掌下,老和尚杀孽深重,能落个全尸而终,已算是我佛慈悲了。”

华元颤声问道:“你伤在哪里,给我瞧瞧,看是不是有办法救。”

尚乾露一听华元口气,就知他心里已没了把握,不禁暗里怞了一口凉气。

一心大师道:“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老和尚……”

一心大师话未说完,尚乾露一手撕开他胸前僧袍,接道:“你哪来这多禅理,要死也得先尽尽人力,华老大如果也束手无策,你就是想活也活不了。”

儒侠看他前胸上一个黑色手印,千百条游丝般的黑气,正四外蔓散,点点头道:“是一种绝毒的陰手所伤,不过这伤势倒不是因对方功深力厚震及内腑,而是一种奇毒的药物浸练而成的陰毒功夫。”

说到这里,沉思一阵又道:“一时间倒难看出是什么毒掌,我先给你放放毒再说。”

江南神乞听华元口风,知他也看不出这是什么毒掌所伤,不禁心中焦急起来,忆自己在崂山所受重伤,命悬顷刻之间,多亏罗雁秋慨赠大还丹,才算保留下性命。

一心大师今夜本可制敌机先,不为对方毒掌所伤,全因一念仁慈,反而害了自己,再想刚才惊心动魄一幕生死恶斗,更是感慨万千。

华元先从怀中取出一把锋利的小刀,在一心大师伤处划了十字形两道口子,割下长衫一角,在伤处四周用力一挤,只见黑水如泉,激射而出,足足流有一碗之多,但仍不见鲜血,而伤处黑色虽然渐淡,却慢慢扩展开来。

儒侠突然一声长叹道:“奇毒已浸合血中,纵然放血十斗,照样无济于事。”

尚乾露低声说道:“这么说起来,老和尚已无药可救了吗?”

华元用鼻孔一嗅放出毒水,只觉奇腥异常,中人欲呕,心中忽有所悟,答道:“这是一种蜈蚣、蛇、蝎之类的毒涎,不过他怎么能把这种毒涎练到掌上,却是不解。”

说着话,又细查一心大师伤处,此时毒气已随血液循环散去,又经华元放出不少,伤处一片紫黑掌印,逐渐淡了下来,隐隐可见掌印处有不少细微小孔,似是用针刺过一般。

华元啊了一声,道:“原来如此,他们把毒涎藏在一个皮套之中,戴在手上,皮套上另装有细小的空针,只要一掌击在人的身上,空针刺入肉内,毒涎立即由空针管中流入人体……”

儒侠话还没有说完,一心大师人却慢慢向后倒去,尚乾露一把扶住他,瞪着一双环眼,怒道:“华老大,你是来给老和尚看伤的呀,还是来给我讲道说法听哩?老和尚眼看就要升天,你罗嗦什么皮套空针的有个屁用!”

儒侠苦笑一下,答道:“老要饭的,你不要妄发无名怒火,华老大已尽心力,难道我还真的藏私不成?”

一心大师忽然睁开眼笑道:“死生原有定数,因果岂能强得,你们吵个什么劲呢?”

说毕,闭上眼,低吟大悲经,在奇毒逐渐攻心的痛苦之中,一心大师嘴角仍寒着微微笑意。

黑罗汉三宝双膝并跪在一心大师面前,泪若泉涌,但却闻不到一点哭声,这种有泪无声的泣,最是伤神不过,一刻工夫,黑罗汉两只眼角已汩汩流出血来。

风月洞外虽然闻不到一点哭声,但那种悲怆气氛,比之几个人嚎啕大哭尤觉过之。

罗雁秋站一边也看得星目泪落,忽然他想起清心神尼弟子白衣女相赠的两包回生续命散,一包给尚乾露服了,一包还带在身边,赶忙探手入怀,取出那包回生续命散,送到华元面前说道:“晚辈有包药物,是一位奇人所赠,不知能否医治大师伤势,华老前辈请过过目吧!”

儒侠华元抬起头,一脸怀疑神色,接过雁秋手中药物,慢慢打开纸包,立时一股清香直入丹田,细看包中粉沫,色呈浅红,不觉一呆,竟认不出是何药物,浓冽清香,愈散愈广,周围几人都已闻到。

尚乾露突然叫道:“怪呀!这和老要饭在吕祖庙吃那杯开水香味相同。”

说着话,睁大两只环眼,注定雁秋。

儒侠华元认不出是何药物,一时间倒不敢给一心大师服用,也抬头望着雁秋,问道:

“此药清香浓冽,自非凡品,华老大枉自研究了三十年医理,竟自认不出这药粉出处来历,你这药物有没有名字?”

雁秋低声答道:“这是天山的回生续命散!”

华元怔一下,跳起来笑道:“怪不得华老大认它不出,原来是武林中传言的续命双宝之一的灵药仙品,我这俗子凡夫,哪会看得出来,老和尚死不了啦!快去取些泉水。”

华元说过话,黑罗汉和严燕儿飞一般跑去取水,尚乾露却目光如电,盯在雁秋脸上,问道:“老要饭的在鲁西吕祖庙中,吃过你送给我的一杯开水,那里面是不是暗放了这回生续命散。”

罗雁秋点点头,尚乾露叹口气道:“老要饭的一生从未接受过别人的恩惠,想不到在七旬之后,半月内连受了你两次救助!”

说罢,低下头,似乎有无穷感慨。

一阵工夫,黑罗汉和严燕儿,各用两片树叶,包了两包泉水回来,这时老和尚已气息微弱,只见两片嘴唇张动,还在念着经文,不过已听不到声音。

华元右手一捏一心大师牙关,老和尚不自主张开了嘴,儒侠左手趁势把一包回生续命散放在他口中,用泉水冲下。

这回生续命散是天山神尼清心,采天下百种奇药,调合一起,再经三年炉火炼成的,不但可解各种奇毒,且有起死回生之力,驻颜益寿之妙。

一心大师服过灵散之后,腹内一阵雷鸣,张口吐出不少黑水,再看他全身散布的黑色逐渐聚集伤处,刚才经华元割的两道刀口又有黑水流出,儒侠用手在四周按了一阵,黑水出完,鲜血遂出,华元又用泉水把一心大师伤处洗涤干净,从怀中取出一个白玉小瓶,倒出一些药粉敷上,包扎起来。

经过了一刻工夫,一心大师双目一睁,挺身坐起,觉得痛苦全失,竞似复元,随望着华元,笑道:“老和尚闻你医道通神,果然是名不虚传,老和尚承妙手挽回一劫。”

尚乾露接口道:“你别听江湖传言,华老大那点医病本领,大概只合替人家提药箱子,今晚上要是指望他给你看伤,小和尚恐已继承了你老和尚的方丈衣钵。”

儒侠点着头笑道:“华老大实在惭愧,老要饭的说得不错,这在你们佛门中说,叫善因善果,大概你老和尚播种善因不少,才有这等巧事,如果罗雁秋不跟着同来,华老大得受老要饭的一辈子责骂。”

一心大师转过头,目视雁秋,微笑颔首,说道:“老衲和施主素昧平生,承蒙回春妙手,挽救了和尚一条命,我这里承领盛情了。”

老和尚话刚落口,黑罗汉三宝和尚扑的一声,对着雁秋跪下,慌得罗小侠又是扶又是抱,才把三宝和尚扶起,摇着头说道:“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为罗雁秋跋涉千里,冒险入崂山,这大恩罗某人分寸未报,你这样,倒使我惭愧无地了。”

黑罗汉流着泪说不出话,心想:无怪肖俊等听到他单人涉险入鲁东时,全都急得要命,原来他竟是这样一位多情多义的人,我小和尚倒真也该和他交交了。

罗雁秋扶起三宝和尚后,又转头对一心大师说道:“老前辈不要过奖晚辈,我不过是借花献佛,把别人现成的药物转送而已,其实呢?还是华老前辈疗治得法,大师慧根深厚,才能逢凶化吉。”

尚乾露望着一心大师笑道:“动手过招,势成水火,我不伤敌人,敌必伤我,你这老和尚既已和人拼上了命,怎的还抱慈悲心肠,这一回给你点教训也好,以后再和人动手时,免得又存仁慈心意。”

一心大师苦笑一下道:“和尚年轻时杀孽太多,如今总想替佛门保留点好生之德……”

一心大师沉思了一阵,抬头笑道:“佛门虽广大,不度无缘人,老和尚既然摆不脱红尘中烦恼,还谈什么仁慈之心,我佛有灵,恕弟子今后要大开杀戒了。”

江南神乞听得哈哈大笑道:“你能大彻大悟到正邪不并存,敌我不两立,这一掌算是没有白挨。”

三宝和尚见师父逐渐好转,愁怀顿开,华元请一心大师回到三元观中养息几天,一心大师摇摇头笑道:“我此刻运气行功,畅通无碍,松溪真人三兄弟坐关正在紧要关头,我要走了,老要饭的一个人更难兼顾,当真这罗施主用的什么丹药如此灵效,保住了老和尚升天魂魄?”

华元笑道:“你吃的是天山回生续命散,这种旷世仙品,只要人不绝气,大概都可以救得。”

一心大师一怔,问道:“什么?我吃的是武林中传言的续命双宝之一?”

尚乾露笑道:“除了续命双宝之外,大概你今晚上就得脱凡天道,罗雁秋这孩子可真算神通广大,东海无极岛的大还丹和天山回生续命散,他都收藏的有,老要饭的比你和尚受他的恩情更多,既吃过他大还丹,也服过他回生续命散,可是老要饭的就是想不通他哪来的这两种灵丹仙品?”

说过话大环眼神光如电,落在雁秋脸上。

罗雁秋红着脸没法子回答,愣了半晌,才笑道:“这两种灵药都是人家送的……”

他结结巴巴地说不下去,只好看着尚乾露傻笑。

一心大师知雁秋不愿说明,趁机插嘴说道:“老和尚服了回生续命散,已觉无事,你们忙半天,也该回去休息一下了!”

黑罗汉把赤蚨、赤磷两具尸体丢下断崖,和华元、雁秋、严燕儿一道回到三元观去。

一路上严燕儿磨着雁秋要学“移星转斗”手法,罗雁秋没法子,只好先讲给他听,这孩子学武功的聪明令人吃惊,到了三元观他已把雁秋口述的要诀记熟。

第二天雁秋果然依言把“移星转斗”手法传他,又找着小乞侠诸坤,把尚乾露的夺命八招转授过去。

按下武当三元观中事情不说,单讲疯侠柳梦台借得雁秋乌云盖雪宝马,追截万翠苹和余栖霞赶赴巴东。宝马脚程奇快,犹如电掣风飘。

柳梦台久走江湖,地理熟悉,这一带更是了如指掌,他得宝驹之力,又走的捷径,赶了一夜,到第二天上午已到巴东。柳梦台找个客栈存了宝马,自己单人四出查访,水面、陆路要道上无不留心查看。

他留心查访了两天,果然被他发现了一辆可疑的长途马车,在靠江一个渡口住了店,疯侠隐身追踪暗中查看,四个骑马护车大汉入店后,有两个立时向江边赶去。

柳梦台找个机会走近马车,向里面探看,只见车中用白布单盖着两个人。

柳梦台料定必是二女,奇怪的是俩人似都沉睡不醒,他正想查看究竟,店里走来一个护车大汉,病侠只得暂时走开,暗中盘算截救二女方法,他本想等到夜里再下子救人,哪知两个赶去江边的大汉归来后,马车立时又起程向江边赶去。

这下颇出柳梦台意料之外,心中也实佩服雪山派声势不凡,不管水旱两路,到处似都有他们党徒,暗中下手无望,只有明着硬抢。

不大工夫,到了一片荒凉的江岸,护车的四个大汉,似已发现疯侠追踪,一个押着车向江边走去,三个回转马头,一字排开拦住了路。

这时候日已偏西,马车距江岸也就不过有百来丈远,时机稍纵即逝,要叫人家把二女弄上船,那就更不好办。

疯侠知道不下辣手,难免造成大错,看四外荒凉,行人绝迹,立时长啸一声,突起发难,展开“八步赶蝉”上乘轻功,猛向马车冲去。

三个拦路匪徒,身手全都不弱,见疯侠来势如箭,一齐跳下马背,挡在前面。

柳梦台救人心急,运起混元气功,出手两掌直似排山倒海,拦路三匪似乎没有料到,一个叫化子模样的人会有这等功力,中间一个首当其冲,吃疯侠掌力震的跌出去六七步远,七窍出血,一下了帐,左右俩人也被掌风震退数尺,柳梦台趁这一刹那的工夫,抢扑马车而去,人未近车,又是两掌打出,一个车轮,吃他掌力震碎,马车当时不能再走。

疯侠左手抓住车篷一扯,右手伸入车箱抓人,猛地刀光打闪,迎头劈下,金风吹面,力道竟是不小。疯侠只得暂停救人,闪身让过一刀,那人一刀未中,人跟着跃下,又是一刀劈去,柳梦台冷笑一声,左掌起招“分花拂柳”,潜运真力逼开单刀,右脚同时飞起,踢中小腹,那人闷哼一声,飞出去一丈多远,当场死去。

柳梦台出手几招,几个护车大汉已伤亡了俩人,另两个略一怔神,疯侠已掀开车内白单,万翠苹和余栖霞并卧车中,俩人都闭着眼睛,似是沉睡未醒。

柳梦台见二女昏睡模样,知为人用下五门内迷药所迷,不禁大怒,他生性嫉恶如仇,回头看见另俩个护车大汉各取一个竹哨狂吹,暂舍二女,大喝一声,飞身向另两个大汉扑去。

他心头火发,杀机已动,凌空飞击中,集全身功力打出。

两寇正在狂吹竹哨求援,方自警觉,已是不及,疯侠来势又快,右面一人首先遭殃,掌离身子还有三尺,劲风已到,只听砰的一声,如击败革,那人连啊呀一声也未叫出,立时七窍流血,倒地而死。

另一个见疯侠出手一击,就毙了同伴,心中怕极,顾不得再吹竹哨,翻身就跑。

疯侠冷笑一声道:“你还想走!”

纵身一跃,恍如掠波海燕,追到背后,一掌击去,静寂的荒江岸畔,响起来一声凄厉的悲嚎,最后一个护车匪徒,仍是送命在疯侠掌下。

柳梦台击毙了四个护车匪徒之后,缓步踱到马车旁边,看二女仍在昏睡,面色惨白的没有了一点血色,不由叹惜一声道:“这两个可怜的孩子,不知道昏睡多久了。”

说毕,用手分开二女头顶秀发,果然二女天灵袕上都各有一块黑色东西,疯侠认识那是江湖中下五门常用的迷魂饼,他先替二女取下迷魂饼,又替她们活了袕道。

但二女仍是沉睡如故,疯侠心知二女被迷药迷的时间很久,必需用冷水涤面始可转醒,抬头看江水滔滔,相距约有数十丈远。

遂伸手从篷车上取了一个水壶,一摇之下,水壶内尚有半壶冷水,疯侠拔去壶塞,正想往二女脸上倒去,猛听身后响起两声陰森森的冷笑。

柳梦台一回头,不知什么时候,身后并肩站着两个怪人,距自己约有一丈远。

左边一个身材很高,但却很瘦,脸上一片黑一片白,眉毛有半寸长短,反垂下来,穿一件黑色道袍,脚穿着白麻草鞋,腰系黄色丝带,背上斜背一支似剑非剑的怪兵刃,打扮不轮不类,样子非人非鬼,看上去真够人心寒。

右边一个五短身材,头顶几根稀疏黄发,松松地挽了个道髻,看身上杏黄道抱,粉底薄履,面色赤红,嘴巴奇大,环眼小耳,五官虽不怎么难看,只是大小陪衬的不好,身后交叉背着两支有龙头的短棒。

这两个怪人的长相、兵刃,以疯侠在江湖数十年阅历,竟是认不出来,但就凭人家落在自己身后,竟自不觉,这份轻功的造诣,比自己只高不差。

疯侠端详了俩人一阵,冷冷问道:“恕柳老二眼拙,看不出两位是那个庙里的观主?”

右边陰阳脸的怪人,陰恻恻一声冷笑道:“告诉你,你也不知道,再说王二爷也不愿和你磨闲牙,你看看我们俩人中哪一个好斗,随便你挑选一个……”

柳梦台一生狂傲,不待那陰阳脸怪人说完,已自心头火发,狂笑一声接道:“柳老二走了半辈子江湖,见过不少牛头马面,二位中不管谁有兴致,我都愿意奉陪,不过话得先说清楚,两位是不是雪山派人物。”

右边矮个儿、大嘴巴的人冷冷接道:“你要是怕死得糊涂,那自然要叫你明白,他叫鬼影子王雷,我叫独行尊者康泰,我们都算是雪山派中的人。”

柳梦台听得暗暗一惊,他虽未见过俩人,却是听说过,独行尊者是雪山派掌门人紫虚道人的师弟,鬼影子王雷,是武林怪杰玄陰叟苍古虚的弟子。

这两个鬼头,都是最难缠的人物,今天一起遇上,恐怕决难对付,回头看篷车中二女还在昏睡,不由低声一叹,伸手取出腰中一对子母鸳鸯圈。

转头望着康泰、王雷笑道:“柳老二能碰上二位,缘分不浅,咱们也不要再装模做样地客气,干脆,二位划出道子来,我拼上这条疯命奉陪。”

疯侠说完后,子母鸳鸯圈一抖,一阵钢环交击之声,直似虎啸龙吟。

独行尊者康泰环眼一瞪,神光如电,一掠地上四具尸体,又一声冷笑问道:“这四个人都是伤在你的手下吧?”

柳梦台答道:“不错,是我柳老二送他们归的天。”

独行尊者猛地大嘴一张,喷喷两声怪笑道:“好,江湖上有句俗话,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是不是云梦双侠中的柳梦台?”

疯侠笑道:“不敢当,我就是柳老二。”

康泰一晃肩直抢过来,身法快得出奇,就在他一扑之中,不知用的什么手法,已摘下背上两支虬龙棒,分点前胸左肩。

柳梦台早有准备,子母鸳鸯圈一招“寒云捧月”,由腕底翻出,迎着康泰那支虬龙棒打去。

独行尊者怪笑声中,棒法忽变,顺势沉腕,双棒一分一合,变成“双龙卷云”。

柳梦台闪身避招,子母双圈本是四个钢圈连环而成一家,专门锁拿别人兵刃,而且和人动手时,四个钢圈展开快攻,只听四只连环钢圈一片急响,圈影纵横,金风闪闪。

可是康泰的虬龙棒也是奇形的外门兵刃,尖端用津钢制成的两个龙头,吐着一寸多长的钢舌,兼具有判官笔点袕之妙。

柳梦台子母鸳鸯圈威震大江南北数十年,罕逢过敌手,一经展开,势挟风雷。无奈独行尊者康泰一对虬龙棒,招数津奇不在疯侠之下。

不大工夫,俩人已斗到六七十个回合,疯侠一动手就抢了主动,双圈快攻,康泰一时受制,迫于守势,柳梦台连攻了百招以上,均被康泰两支虬龙棒化解开去。

忽闻康泰一声怪笑,虬龙棒变招抢攻,全是进手招术。

这两个江湖高手拼命,声势实在吓人,渐渐的看不到俩人身子,只见一圈光影飞舞中,不时爆出子母鸳鸯圈响声。

鬼影子王雷始终袖手观阵,那一张黑白交杂的陰阳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如果不是他两道眼神转动注定着俩人交手,简直和庙里泥塑的狰狞鬼一般。

再说疯侠和康泰交手到百合以上,双方各运内功护身,疯侠须发怒张,肌肉暴起,康泰环眼大睁,青筋外露,这时俩人出手都不像刚才一样快速,但每一出手必有风声随起,俩人由拆招破式,进而到各以内功相拼。

猛的柳梦台大喝一声,子母鸳鸯圈卷着劲风,一连抢攻三招,康泰架开三招之后,立还颜色,虬龙捧上打下扫还了八棒。

又斗几合,疯侠心中暗想,今天的场面,纵然胜得康泰,鬼影子也决不会放过自已,既然事情逼住,倒不如冒险抢攻,和康泰拼个同归于尽。

他心念已决,双圈用法突变,走险招,避正锋,尽向康泰要害处下手,哪知他这冒险求胜,疏忽了自己门户,被独行尊者看个空隙,左手虬龙棒一招“猛鸡啄栗”趁虚而入。名家交手,错不得一丝一毫。

柳梦台一着失算,想回救已来不及,虬龙棒钢舌已割左臂而过,嚓的一声,疯侠浅灰破袍左袖全被挑飞,疯侠虽早运混元一气功护住身子,不过康泰腕力奇重,内力贯到龙头钢舌,在疯侠左臂上划了一道深达半寸的血口,鲜血泉水般涌了出来。

疯侠一面运功止血,一面运圈狂攻,独行尊者哈哈一阵怪笑道:“云梦双侠也下过如此。”

说罢虬龙棒一紧,以快打快。

柳梦台受伤之后,功力上打了个折扣,独行尊者康泰又存心把疯侠毁在虬龙棒下,展开双虬龙棒纵刺横扫,快速如风。

柳梦台忍痛力斗,渐感不支,心中暗想:“今天柳疯子真要归天了,但也不能就这样死,总得给他个颜色看看,才能死得安心。”

他心里想好主意,正好康泰一招“天外来云”,两棒齐下,疯侠闪得一闪,向后跃退,康泰冷笑一声,跟踪追到,双棒齐出“二龙剪水”,疯侠故作不知,直待两棒龙头钢舌近身,猛地一翻,刚好让开数寸,左手子母鸳鸯圈脱手飞出,康泰怎么也想不到疯侠会把兵刃当作暗器打出。

两方距离既近,又是出其不意,略一怔神圈已近身,总算他手快眼明,回手一挑,右手龙头钢舌正好插入子母圈,哪知他只顾挑接飞圈,忘了强敌在侧。

柳梦台左手子母鸳鸯圈出手的同时,人也随着翻转,闪到康泰身侧,右手子母圈一推扫出,独行尊者警觉要避,柳梦台哪还容他走开。

康泰向上一跃,柳梦台跟着纵起,就这刹那时间,疯侠听身后一个冷冷的声音道:“诡计伤人,是自己找死……”

话未完,一股冷风掷向后背,猛的又一个声音接道:“未必见得。”

话声未落,当的一响,似是兵刃交击的声音,疯侠不顾再击敌人,一折腰,落在地上,回头一看,见两个人对面而立。

一个正是鬼影子王雷,手执一柄似剑非剑,带着两排尖齿,顶端成钩形的怪兵刃,他对面却站着一个朱服儒巾的中年男子,手中倒握一只铁箫,剑眉寒怒,朗目中神光如电,盯在鬼影子王雷的脸上。

柳梦台看这人装着打扮,似乎见过,最低限度听人说过他的形貌,只是一时间却想不起来。

独行尊者康泰,也被目前变故吸引了心神,全神注意在鬼影子和那中年书生的身上,倒是忘记了在和疯侠动手。

鬼影子王雷把那中年书生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才冷冷问道:“你是什么人?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那中年书生笑道:“你口气不小,怕死我也不敢管这场闹事,看你那副怪样子,大概在雪山派中身份也不会太低,为什么要两个人打一个?”

鬼影子仰起脸呵呵怪笑一阵,说道:“这么说起来,你是故意找麻烦来了,我也可以说是雪山派的人,你既要伸手管闲事,自非无名之辈,看你刚才接架我蜈蚣钩的身法手法,也许还真有点能耐,报个名来我听听,你是哪派中的高手?”

一面说,一面潜运功力,贯于左掌,准备突起发难。

那中年书生,慢慢抬起头两眼望天,哈哈大笑,右手倒提铁箫,脚下不丁不八,似乎对鬼影子潜运功力的事,浑如不觉。

其实借大笑之声,已经把真气提聚丹田。王雷看那中年书生一味大笑,不理自己问话,不由大怒,爆喝一声,左掌猛力推出,一阵劲风打出后,右手蜈蚣钩,也随着发难,一招“浪卷流沙”,横里扫去。

中年书生笑声忽停,左掌一挥,挡住王雷掌风,右手铁箫施一招“铁锁横舟”,硬接蜈蚣钩,这一下,俩人内力、兵刃全都接实,一阵旋风,卷得地上沙土飞扬,同时铁箫也架开了鬼影子手中的蜈蚣钩。

鬼影子一接那中年书生的掌力,竟觉着全身一震,知逢劲敌,手中蜈蚣钧一招“流莺舞空”,斜劈过去,那书生铁箫横迎,一招“春云乍展”,架开王雷蜈蚣钩,铁箫却顺势点向左肋“带咏袕”,王雷翻腕回钩,荡开铁箫,唰唰唰抢攻三招,这三招都是玄陰门独特怪招,那中年书生被迫得退后三步,连架带闪,才把三招让开。

鬼影子三招攻过,中年书生立还颜色,尺八铁箫猛展绝学,纵送横击,闪电还攻。

王雷怪叫一声,蜈蚣钩施出玄陰门怪招和那中年书生抢攻,俩人攻拒之间,神妙已极,铁箫若神龙舞爪,蜈蚣钩如娱蚣出袕,转眼对拆了四十余招。

柳梦台看那中年书生气定神凝,铁箫把门户封闭甚紧,任王雷蜈蚣钩千变万化,均被他化解开去,一时间想不出什么人,竟有这等武功。

独行尊者康泰也看得全神贯注,因为鬼影子王雷之能,在大雪山十二连环峰上,很少有人能和他对手过招,今天和人苦斗数十招不占上风,实出他意料之外。

哪知事情变化更出康泰想象,那中年书生手中铁箫愈打愈奇,愈打愈快,鬼影子不但没法占得上风,而且渐渐无力还攻,又斗二十合后,猛听那书生一声长啸,全身腾空而起,铁箫跟着变化,直似狂风骤雨,卷风下击。

康泰看出苗头不对,正想纵身助战,猛闻鬼影子一声大叫,倒飞出一丈多远,一张怪脸上青筋暴起,两眼瞪得要喷出火焰,右手倒提蜈蚣钩,左臂软软垂下。

那中年书生却横箫冷笑道:“雪山派中高手,亦不过如此而已,暂留尔命,寄语紫虚道人,就说天下武林同道,不会坐视他横霸江湖野心得逞,如仍不知悔改,覆亡在即。”

鬼影子左臂吃铁箫点中,已难再战,听完话,一声狂笑道:“咱们这笔帐清算有日,朋友请留名号吧?”

那中年书生一扬手中铁箫,冷笑答道:“东海一萍生,告诉你又怎么样?”

王雷长笑答道:“好,咱们后会有期。”

说完话,转身疾跃而去。独行尊者跟着要走,一萍生喝道:“你先站住。”

话出口,人如离弦之箭,手横铁箫拦住去路。

独行尊者左手虬龙棒猛的一招“怪龙翻江”,青芒一闪,点向前心,一萍生铁箫起招“乘龙引凤”,点他左腕脉门,迫得康泰收拍自保。

他一收棒,一萍生铁箫忽变“寒月沧波”,抢点“玄机袕”,康泰一招失机,全陷被动,被迫退步避敌兵刃,哪知一萍生铁箫突转,在康泰右手虬龙棒上一压,借这一压之势,贯注了内家真力。

独行尊者猛觉右腕一震,虬龙棒脱手欲飞,赶忙凝气,右腕一挺,一萍生发力快,收力更快,铁箫顺势挑过虬龙棒钢舌上子母鸳鸯圈,待康泰功贯右臂,内力弹出,一萍生铁箫已收。

独行尊者发力过猛,右臂收势不住,向上一扬,身子向前走了半步,才拿桩站住。

一萍生哈哈笑道:“你还不走,真要找死不成。”

康泰自知功力不如王雷,鬼影子尚且要败,何况自己,再不走是徒自取辱,一声不响回头而去。

一萍生把子母鸳鸯圈交给柳梦台笑道:“雪山、崆峒党徒,已在逐步蠢动,他们集大批高手,准备进入中原,可能武当山首当其冲,阁下不宜在此久留,还请早日返回武当山去,转告松溪真人,早作准备,免得临时措手不及。”

柳梦台接过子母鸳鸯圈,面带愧色答道:“柳老二久闻东海三侠之名,今幸一见,如非援手,柳疯子今天要陈尸江畔了。”

一萍生笑道:“独行尊者康泰是雪山派紫虚道人的师弟,尽得雪山派各种武学神髓,但他一对虬龙棒,并不比阁下的子母鸳鸯圈高明,如非鬼影子王雷暗中下手偷袭,也许康泰早已伤在你子母鸳鸯圈下了。”

柳梦台心知一萍生这几句话,在替自己遮羞,拱手作礼笑道:“柳老二心里有数,承代为圆说,更觉惭愧,无地自容了。”

一萍生还了一礼笑道:“我奉大师兄差遣,和武当山吕老前辈,监视雪山、崆峒二派集结高手的行踪,他们已分批到了大巴山中,鬼影子王雷、独行尊者康泰,不过是前哨而已,阁下最好早回山去。我要告辞了。”

说罢,几个飞跃人已不见。

柳梦台感叹一阵,走回篷车旁边,看二女仍在昏睡立时用冷水喷醒二女。

万翠苹睁开眼看到疯侠,眼圈一红,流下泪来,喊道:“柳师叔……”

下面的话却说不出来,便呜呜咽咽哭出了声。

疯侠知她幼小在神医侠万永沧百般爱护下长大,这次私下武当山连遇挫折,吃了不少苦头,自己为救她们也几乎葬身荒江,本想责备她几句,但看她哭得和泪人一样,倒是不忍再说出口,反而劝慰道:“快不要哭啦,快点活动一下血脉,看看是不是伤了身体。”

万翠苹收住眼泪,回头看余栖霞,却是咬着牙,一脸坚强神色,不禁心里一阵感愧,赶忙强忍心酸,用衣袖擦去泪痕,替余姑娘引见疯侠。

余栖霞命运坎坷,自小父母双亡,经过了不少人间苦难折磨,因而养成她一种异乎寻常的坚韧性格,万翠苹替她引见疯侠后,立时盈盈跪拜下去。

柳梦台摇着头道:“起来,不要多礼,我们要赶路啦。”

二女活动了一阵,觉得血脉畅通,并未受伤,遂选了两匹拖车的马,和疯侠一块到巴东客栈中,吃了一点东西,略微休息一下,疯侠牵出乌云盖雪宝驹,三人三骑直扑武当山而去。

余姑娘见了雁秋宝马,却不知人儿生死,想问疯侠,又难启齿,忍了又忍,到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柳老前辈骑的马,可是我义兄罗雁秋的吗?”

柳梦台点点头答道:“不错,正是罗雁秋的马。”

余栖霞又问道:“他人呢?”

疯侠哈哈大笑道:“他人早已到武当山了。你这两个女娃儿去救人,结果反累我疯子救你们。”

余栖霞听说雁秋已在武当山,相见在即,芳心窃喜,纵身摇鞭,如飞赶路,把两月来吃的苦头,似乎完全忘去。

三人经过两昼夜兼程,第三天上午已到前山白鹤观,静玄见翠苹无恙归来,才放下心中一块石头,三人在白鹤观略一休息,即向三元观中赶去。

三人到达七星峰下,山脚优谷里转出来两个道装少年,接过三人坐马。原来七里峰下另有饲马所在,任何人不能骑马上山。

疯侠带二女穿过纯阳、三清两殿,直入张慧龙打坐的静院,此时武当三老功候尚未圆满,三元殿仍由肖俊主持。

铁书生见疯侠带着二女归来,赶忙迎出室外,对疯侠深深一揖,说道:“柳师叔一路辛苦。”

柳梦台摆着手道:“算啦,算啦,疯师叔这一回差一点就埋骨荒野,要不是碰上东海三侠中的一萍生,我送了一条疯命不算,这两个女娃儿也要遭殃。”

铁书生冷冷的看了二女一眼,只看得万翠苹、余栖霞粉面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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