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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德里大赌场位于印度首都新德里的市中心。是座皇宫式的建物,占地四干平方米,正门处是个极尽华美的大花园,修剪整齐的植物间,缀以精美的石雕,题材都是印度宗教内的神话人物,风格传统,古色古香。

一个直径达六至七米的大喷水池,池中逐渐缩小的圆形台阶,向中心层层升起,哗啦啦地把子百条大小不一的水柱喷上半天高,水柱随水压和灯光的变灭,幻化出不同的花式,在赌场金碧辉煌的灯火衬托下,气象万千,有令人望之却步的慑人气派。在炎热的天气中,清凉的水气,使人精神一振。

美丽的大花园围以高墙,把印度贫穷的一面封于墙外,晚上八时二十分。

花园的大铁闸打了开来,一辆接一辆的名贵房车,川流不息地驶进花园内,驶上通往赌场正门的通路。

一群身穿红衣制服、缠白头巾的彪形印度大汉,忙碌地疏引花园内繁忙的交通。

凌渡宇坐在计程车的后座,随一辆劳斯莱斯,沿大喷水他的道路,转到赌场的正门。

车刚停下,车门已给穿红衣制服的大汉打了开来,恭敬地欢迎贵客的光临。

凌渡宇笔挺西装,气宇轩昂,确教人不敢怠慢。

前面的劳斯莱斯步下了位穿起印度传统纱裙的印度美女,眉目如画,仪态万干,可惜带有点艳俗,但那正是她份外引人遐想之处,大概是交际花型的女性。

美女侧身回望,对凌渡宇投了轻轻一瞥,低头浅笑,才步上进入赌场的台阶,似乎颇为欣赏凌渡宇慑人的风采。

凌渡宇会心一笑。赌场除了是显示财富的地方外,还是出卖美丽的最佳场所。

他付了车资,打赏了开车门的赌场小二,紧跟印度美女步上台阶。

那印度美女高挑动人的身材,在步上台阶时更形婀娜多姿。

美女确是上帝对男人的恩赐。

她再回眸一笑。施施然走进赌场。

凌渡宇心情大佳,轻松地步入赌场大堂内。

和外面漆黑肮脏的街道相比,这是个令人难以相信的世界。

上百盏水晶灯饰,把广阔的空间照得明如白昼,使人完全联想不赌场外的黑夜,想不起夜入而归的生活方式。

大重的深棕色云石地板,一尘不染,利用不同的石质和纹理,布列出富丽多姿的纹饰,闪亮的石面,反映照耀其上的光饰,予人一种不真实的奇怪感觉。

凌渡宇暗赞一声,设计这赌场的人,不愧高手。如幻如真的气氛,正是方便赌徒们在此颠倒昼夜,醉生梦死。

他注意到大堂内看不到任何时钟,皆天昏地的赌徒们,谁有兴趣去理会那永不中断的时间。

赌场内衣香鬓影,成千来自不同国家的人士,围四五十张供应各式各样赌博的桌子,纵情豪赌。

穿传统印度服饰的女子,穿花彩蝶般,在人群中飞舞,奉上饮品和提供各种服务。

那先他一步进来的印度美女早不知踪影,凌渡宇收起“色”心,暗自盘算,究竟应该怎样手去找他心目中的人。

“先生!”一个谦卑的声音在他左侧响起。

凌渡宇眼光射向左侧。

一个十七八岁的印度青年,恭敬地向他躬身作礼。

这青年面目精乖,手脚灵活,非常机敏。

青年甫接触凌渡宇锐利的眼神,明显吓了一跳,一连退了两步,怯怯道:“先生!

你有兴趣赌些什么?我是最佳的赌博顾问,深明行情,只要你赢钱时一小点的打赏。”

英语相当流利。

凌渡宇恍然失笑,原来是在赌场内赚生活的小混混,误以为他是个大豪客,心想也好,问道:“你有没有见到一个很高很大的西班牙人。”用手在面上作了个留满胡子的姿态,待要补充时……

青年兴奋地抢叫道:“那一定是‘船长’……”他压低声音,神秘地道:“他眼下是这里的风头人物,赢了很多很多钱……”

凌渡宇道:“带我去见他吧,给你十元美金。”

青年一听到有赏钱,精神一振,但很快又换过颓丧的表情,搔头道:“船长在特别贵宾室内,一般人是严禁入内的……”

凌渡宇知道赌场都设有特别的赌博房,只招待有身分的大客,一般人是严禁入内,而特别贵宾室更被视为圣地,有别于一般的贵宾室,可是他岂会理会这等赌场规矩,道:

“可不可以入内,你不用理会,只要你把我带到贵宾室门前,其他的由我想办法。”

青年瞥了他一眼,一点也不相信他有何进入贵宾室的奇谋妙计,不过既然有十元美金可赚,还管它则个,怕凌渡宇反悔,急忙领路前行。

两人穿过大堂。

一边行,青年一边夸耀自己的赌博必胜技巧,说得活灵活现。

凌渡宇听到他唠唠叨叨,不耐烦打断他道:“你既然逢赌必胜,自己为何不赌?”

青年耸耸肩胛,作个无可奈何的姿态,道:“他们会把我所有肋骨打断。唉!就算我靠自己的本事,赚得赏赐,出门时有九成是要落进守门大爷的口袋里去。”跟着一挺胸膛,神气地道:“不过我已经是新德里内,这年纪凭真材实料赚钱的人中最富有的了。”

一副不想让凌渡宇看小的神情。

凌渡宇倒喜欢他的坦白。其实他不知道,这青年从来没有对人坦白的习惯,只不过凌渡宇透视人心的双目、风神气度,自有一股使人坦白的力量,不知不觉将心里的话诚实地说了出来。

两人离开了拥挤的大堂,经过了一固供人休憩的偏厅,步上一道长廊,来到另一道大门前。

门前有两名红上衣白裤子的大汉,见到那青年,用印地语喝道:“阿修!这里是你来的吗?”

印度人口超过七亿,仅次于中国,种族众多,而最令中央政府头痛的,是语言的繁多杂乱,有人调存印度内走过几哩外的另一条村,已说不同的方言,是绝不夸大的一回事。

简略来说,印度境内的语言基本可划分于四大语系下:就是印欧、达罗毗荼、汉藏和南亚语系。

辟方语言是印地语和英语。

凌渡宇的少年时代在西藏度过,在藏僧的指导下,精通经文用的印度古焚语,属印地语的古老泉源,兼之又会随通晓印地语的藏僧学习,所以毫无困难他听懂大汉和青年阿修的印地语对答。

阿修向大汉阿谀地道:“爷们!这是难得的大阔客,也是船长的朋友。”

其实他带凌渡宇来到这里,已算完成任务,有十元美金落进口袋。但他对凌渡宇很有好感,又知道赌场规矩特别,贵宾室例不接待生客,于是为凌渡宇尽点绵力,吹嘘一番。

大汉眼光转到凌渡宇身上,本要直言拒绝,可是凌渡宇气势迫人,一对虎目正盯他,不由地口气一软道:“先生!你兑了筹码没有,贵宾厅内的赌注是有最低限额的……”

说得客气,不啻清楚表示先弄清楚凌渡宇的斤两。

凌渡宇微微一笑,从袋中抓出花碌碌一大叠一百元面额的美钞,毫不在意地递给阿修,道:“给我去换筹码!”

阿修习惯性地一把接过大钞,才突然间醒悟那最少是上万元钞票,眼睛瞪大起来,平日精灵的他,这刻反而说不出话来,凌渡宇这样信任他,不是傻子便是真正的大阔客。

凌渡宇洞悉他的想法,喝道:“还不快去!”阿修这才去了。

大汉们瞪大了眼睛,他们见惯钞票,还不会为区区万元美金而吃惊,令他们惊奇的是凌渡宇那毫不在乎的态度。

这时,一名身分明显高于两名大汉的四十余岁印度人走了出来,很有礼貌地道:

“先生想进贵宾室吗?但贵宾室给人包起了,真对不起!”

凌渡宇听他语气坚决,耐性子道:“请问沈翎博士是否在内,我要和他说上几句话。”

男子“噢”一声,道:“那真不巧!沈翎博士曾经指示,在他赌博期间,不会接见任何人。”

凌渡宇为之气结,他今晚要乘凌晨二时半的夜机往纽约,再没有时间磨在这里,正自盘算应否到此为止,可是他的组织“抗暴联盟”最高领袖高山鹰请求他做的事,又不想半途而废,而且更重要的原因,是他想见见这久未会面的老朋友,他最尊敬的人中的一位。

犹豫间,香风袭来。

一把低沉富于磁力的女子声音在他身旁响起道:“商同!这位先生是我的朋友,我可以邀请他陪我进贵宾室吗?”

凌渡宇侧头一看,入目是典型印度女子那种轮廓分明的美丽侧面,眼前一亮。

是刚在门外巧遇的印度美女。

这个角度看去,她更是艳色动人。

女子向他回首一笑,凌渡宇立时想起“回头一笑百媚生”的形容诗句。

男子神色非常尴尬,怯怯地道:“云丝兰小姐的朋友,我们当然乐意招待,不过……

大小姐在里面……”

云丝兰面容一沉道:“海蓝娜也在里面,那就更好了,我们很久没有碰面,我想她比你更欢迎我。”

凌渡宇心中咋舌,这女子的辞锋尖锐迫人,倒要看这先前趾高气扬的男子如何招架。

男子陪上笑脸,躬身作了个欢迎内进的姿势,通:“云丝兰小姐言重了,商同欢迎还来不及,请进请进!”凌渡宇见商同换上笑容前一刹那,闪过一丝惊惧的神情,暗忖这美女云丝兰一定大有来头,否则商同这类吃赌场饭的老江湖,绝不会有此失措举动。

至于那大小姐,又不知是什么显赫人物了。

云丝兰向凌渡宇浅笑摇首,像在嘲笑商同的前倨后恭,她额头正中处点的朱砂红得闪闪发光,把她双眸衬得黑加点墨,份外明亮。

凌渡宇有风度地让她先行。

云丝兰整理一下头纱,优雅地进入贵宾厅。

凌渡宇待要尾随入内,阿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道:“先生!筹码换回来了。”

凌渡宇回头一看,阿修焦急地举起抓在手上的筹码,原来守卫把他拦在门外。

阿修面上充满期待的神情,凌渡宇知道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也想跟进特别贵宾室内一开眼界,冲他没有挟带私逃这一点,他便要帮他一次,说来也可笑,现在反而是凌渡宇带他去见识见识了。

凌渡宇向商同微笑道:“这是我的朋友和伙伴,我可以邀请他入内吗?”

商同望向云丝兰,后者故意为难他,抬头望天,不给他任何指示,商同想了想,横竖也放了人进去,那怕多他一个,即管大小姐怪罪下来,也可以全推在云丝前的身上,于是道:“当然可以,请进!”

阿修欢呼一声,踉凌渡宇和云丝兰身后,一齐步进通往贵宾厅的长廊去。凌渡宇接过他递来的筹码,心想要阿修这样把钱完璧交他,怕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

商同跟在最后,神色如常,到底是闯江湖的人物。

长廊两边挂两列二十多幅二尺乘二尺的画作,色彩浓艳缤纷,工巧精致。

云丝兰贝他留心起两旁的画作,笑道:“这是我国著名的织画,面积虽小,却以内容丰富、画工精细而驰名国际。”

凌渡宇边行边停,欣赏了其中几幅作品,心中升起一个念头,就是拣选这批作品的人品味奇高,迥异俗流,想不到赌场之内,亦有此等人物。

商同在后面道:“到了!”

凌渡宇把心神从动人的织画处收回来,步入贵宾厅。

若说外面大堂是个喧闹的市集,这处倒像个避静的禅室。

偌大的空间内,不闻半点嘈吵的声音。

大厅中围大赌桌或坐或站的十多男女,似乎都不想打破凝然有致的宁静,屏息静气地盯赌桌上的赌局,没有人留意到有人进来。

一股无形的压力,使刚进来的凌渡宇等人,感受到那紧张的气氛。

凌渡宇众人迫不及待地走近赌桌。

围赌桌观战的男女扫视他们一眼,目光又转往赌桌上,彷佛赌桌有专摄取目光的磁力。

只有正在对赌的一对男女,完全没有理会他们的加入。

他们专注的目光交缠在一起,有若刀剑在虚空中交击。

他们要看进对方灵魂的深处,以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噢!”阿修忍不住惊叹起来。

凌渡宇很理解阿修的感受,因为他也为桌上的牌局感到动魄惊心。

赌的是“话事牌”。

桌心堆如山高的筹码,这赌场的注码以美金为单位,此时的注码已有近百万了。

男子面前四只牌,翻出来的是三条A:女的四只牌,翻出来的是三条K。

照牌面来说,男子稳胜女的无疑。

问题是还末翻过来的底牌。

假设男的底牌也是A,那无论女的得到什么牌,亦是必败无疑,这个牌势最大的当然是四条A,其次是四条K。

赌局到了生死立判的关头。

凌渡宇不由关心起来,因为那男子正是他这次专程来找的沈翎博士,而沈博士袋中的钱里,有五百万美金,来自他的组织抗暴联盟,他这趟正是奉高山鹰之命来看看公款的“近况”。

沈翎博士是组织内最高层八个以“鹰”为代号的人物之一,国际上,则是著名的探险家和旅行家。

沈翎的代号是“原野鹰”。

凌渡宇代号“龙鹰”。

同是组织内最杰出的人物。

一头浓黑的金发,不长不短,中分而整齐。高挺的鼻梁下,长满了金黄的胡髯,几乎连棱角分明、坚毅卓绝感觉的嘴唇也埋没在内。他整个人骨骼极大,即管坐在那里,也有若一座推不动的崇山,气势迫人。

最使人印象深刻是他炯炯有神的双目,射出令人心悸的冷静寒芒。

这时沈翎慑人的眼神,凝望与他在赌桌另一端互争雄长的印度女子。

女子的神采,一点不逊色于云丝兰。

若要凌渡宇去形容这女子,那么凌渡宇只能用“冰肌玉骨”这四个字。

女子一身白纱,额前点了朱砂,清丽可人。年纪约在二十七、八之间,有股高贵端丽的气质,使人很难把她和赌博联想在一块儿。

围观者恭敬的眼光,又使人知道她一定是极有身分和地位。她甚至比沈翎更沉和冷静。

清彻的眼神,一丝不乱地回敬沈翎锐利的眼神,没有半点的怯色,一派赌国高手的风范,凌渡宇也不禁佩服起来。

他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这秀美的女子,一定是商同口中的大小姐,云丝兰口中的海篮娜了,好一个美丽的名字。

海蓝娜打破了令人喘不过气来的沉默,淡淡一笑,以清甜的声音道:“跟进你的十万元。”

妙目一扫沈翎面前堆积如山的筹码,漫不经意地道:“并大你手上所有的筹码。”

围观者一阵骚动,为这豪赌震骇。

沈翎手上的筹码,以美金计最少有六十余万,加上先前所下的注码,桌上的总注码达到二百多万美金了。

沈翎眼中闪跳亮光,忽地长笑起来,在寂静空广的大厅内,份外刺耳。

沈翎豪雄的笑声蓦然停下,把头颈仰伸至极尽,又回复平视,紧盯海蓝娜,沉声道:

“痛快!痛快!”

缓缓转过头来,望向他左手侧的凌渡宇,平静地道:“龙鹰!假若是你,会怎样做?”

这一奇峰突出,众人的眼光不由集中在凌渡宇身上,海蓝娜的眼光跟踪到他处,首次发现这非凡人物的存在。

凌渡宇从容自若,微笑道:“你可以改变命运吗?当然是舍命陪淑女了。”

沈翎哑然失笑,摇首叹道:“凌渡宇不愧是凌渡宇!”转向海蓝娜道:“他的说话就是我的说话,我跟了!”

众人一齐哗然,忽又完全静默,等待最后的一手牌。

一个五十多岁的印度男子负责发牌,他熟练地从发牌机抽出两只牌,分发往对峙得难解难分的这封男女面前。

当他派牌时,有心者都留意到他的手有轻微的料震,显示他的紧张情绪。

沈翎随手把牌翻过来,是只梅花二。

海蓝娜伸出纤长均匀的玉手,指甲在牌底轻轻一挑,啤牌翻上了半空,打了几个滚,平跌桌上,刚好是面朝天。

众人一齐惊叹。

那是只葵扇K。

海蓝娜翻出来的牌是四条K。

除非沈翎的底牌是A,否则已陷于必败之局。

大家都把注意力集中到沈翎的面上。

沈翎面容平静如昔,缓缓站起身来。

他身形很高,骨骼粗大,肌肉匀称,充溢体育家的健美感。

众人疑惑地望他。

究竟他的底牌是什么?

沈翎出人意表地大笑起来,排开众人,来到凌渡宇身侧,一把搂他肩头,同大门走去,边走边笑道:“痛快:痛快!”

众人这时才知道他输了这二百多万的豪赌。

他始终没有翻开那复转的底牌示众。

凌渡宇来不及和云丝兰打个招呼,给沈翎半推半拥,带出特别贵宾室外。

两人循原路行走,穿过赌场热闹的大堂,一路上都有人向沈翎打招呼,可是沈翎却沉浸在深思里,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凌渡宇笑道:“不服气吗?老沈!”

沈翎盯他一眼,话不对题地道:“那妞儿是不是真的精采极点。”

凌渡宇想不到他爆了这句话出来,愕了一愕,点头道:“确是精采绝伦!”

沈翎得到凌渡宇的赞同,立即高兴起来,脚步也轻松了不少,一直走出赌场的大门。

面对华丽的大喷泉,千百条在灯光下闪烁起落的水柱,尽管赌场外暑热迫人,仍是令他们精神一爽。

急迫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两人回头一看,原来是那印度青年阿修。

阿修上气不接下气地赶上来,走到他们面前三尺许,停了下来,忽地瞪目结舌,看来自己也不知跟上来干什么。

凌渡宇掏出十张一百元面额的美金大钞,道:“噢!对不起!这是你的酬劳。”

阿修刷地涨红了面,坚决摇头道:“不!我不要你的钱,你们两人都是真的英雄好汉……”

跟着忸怩低头道:“我要和你们交朋友。”

两人同时一呆,料不到这小表心中转的是这念头。

凌渡宇怜惜地道:“我们早是朋友。”把钞票卷起,插进他的上衣袋,道:“就当是机票钱,让你他日来探访我。”

阿修犹豫片晌,终于点头道:“好!我一定会赚足够的旅费,然后去找你,不过,你届时一定要像朋友那样招待我呵!”

凌渡宇笑了起来,取出一张卡片,道:“好!君子一言。只要你拨得上这个电话号码,再留下联络你的方法,我便可以找上你。”

阿修兴奋得跳了起来,珍而重之地收起名片,转过来向沈翎道:“船长!你是我最佩服的赌徒,在我心目中,你永远也没有赌败,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沈翎笑道:“说出来吧!小朋友。”

凌渡宇插口道:“为什么要叫他作船长?”

沈翎道:“不要打断他的问题!”他似乎不想让凌渡宇知道阿修唤他作船长的原因。

阿修正容道:“我恳求你,告诉我那未翻过来的底牌是什么?”

沈翎眼中射出冰冷的寒芒,沉声道:“你看过了没有?”

阿修道:“我没有看过,只有大小姐看过,她看完面色变得很奇怪。”

凌渡宇怦然。想起大小姐海蓝娜的清冷自若,能令她神色变动,那只底牌当然是另有文章。

沈翎闷哼一声,道:“夜了!我们该走了。”

转身自行往停在台阶下的计程车走去。

凌渡宇熟知沈翎的性格,不想说就是不想说,没有人可以改变他的主意。

来到计程车前,沈翎停下转身,道:“这次来找我,是不是为了组织给我的五百万美元?”

凌渡宇仔细端详了他一会,点头道:“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可以给你填出来,我向高山鹰说过,你这样做,一定有你的理由,不过我的确借这个借口,来和你打个招呼,三个小时后我要到达机场,乘搭往纽约的客机。”看看腕表,笑道:“我们还有时间喝杯咖啡,庆祝你豪赌败北。”

沈翎笑骂一声,道:“给我填五百万?你真是我的救星。”

凌渡宇正容道:“你的古文物买卖,曾为组织赚了上亿美元,你的手头一向非常松动,为何竟会弄到用公款去赌博?”

沈翎道:“不要问?”

凌渡宇道:“怎能不问?万水干山,由南美绕上这么一个大圈,来到印度,就是要问你这句话。那天高山鹰对我说,六个月前他把五百万美金转到你的户口,再由你提取现金,带往柬埔寨交予一个秘密的地下组织,但那地下组织一直没收到半分钱,而你又失去了踪影,直到最近才知道你来了这里,高山鹰深悉你我的交情,才把这烫手的热煎堆抛了给我,在公在私,你也应该有个交代。”

沈翎沉默了片晌,抬起头来,眼中射出深厚的感情,道:“小凌!真的不要问。我还要求你一件事。”

凌渡宇惊讶得叫了起来,道:“什么!世界首席硬汉,踏遍全世界最险恶凶地的沈翎博士,居然会求人,我真是荣幸极了!”

沈翎气得骂了一轮各类语文中最精警的粗话,始肃容道:“我的要求有一个条件。”

凌渡宇见他的请求居然尚有条件,有好气没好气地道:“洗耳恭听。”

沈翎不理凌渡宇的反应,道:“很简单,就是不要问理由。”

凌渡宇叹道:“说吧!上帝既安排了我是你的老朋友,还可以选择吗?”

沈翎道:“不是上帝,而是命运。命运之神将每条头发都编了号码,多条少条也是他的决定。嘿!所以他把你送来给我,解决我现在的难题。”

凌渡宇道:“说吧!”

沈翎直截了当地道:“我还要八干万美元。”跟举手作了个制止凌渡宇追问的手势,道:“嘿!记住!不要问原因。”

凌渡宇眼中射出闪闪神光,凝视对方。沈翎坦然回望,没有丝毫惭愧的模样。

凌渡宇恍然道:“我明白了,你到赌场去,就是想赢取这笔钱。”

沈翎不置可否,只道:“怎样?”

凌渡宇想起巴极的户口(见拙作《湖祭》),这应是九牛一毛的小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好吧!”

沈翎笑了起来,一拍凌渡宇的膊头,转身坐进等候已久的计程车后座,凌渡宇跟进。

计程车开出。

司机是个瘦小的印度老头,问道:“两位老细要到那里去?”

凌渡宇道:“你倒很有耐性,等候了这么久。”

司机谦卑地道:“老细多给点赏钱吧。”

沈翎道:“往机场去吧!”侧头向凌渡宇道:“那处的咖啡挺不错的。”

凌渡宇点头叫好,话锋一转道:“那妮子是瑜珈高手。”

沈翎露出有兴趣的神情,道:“凭何而说?”

凌渡宇道:“她和你对局时,呼吸细长而慢,这种借呼吸而达到头脑清静平衡,是瑜珈最基本的修养功夫,而且她的容颜清丽得不食人间烟火,所谓有诸内形于外,她一定是长期素食修行的瑜珈高手。”

沈翎想了一会,道:“是的!她很特别。”沉思起来。

凌渡宇好奇问道:“她究竟是什么身分,为什么赌场的人称她为大小姐?”

沈翎道:“她是印度一个很传奇的人物,父亲是印度的超级大亨,拥有几间最大的赌场,现在都交由她打理,外间的人认为她一定不善经营这品流复杂的行业,岂知她大事革新下,赌务反而蒸蒸日上,大出众人意料之外。我这几天来一直赢钱,由十万元的赌本累积至三百多万,她才现身和我豪赌,结果你也知道了。”

凌渡宇嚷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他何等精明,想起那未翻过来的底牌,知道其中另有蹊跷,故意话中有话,刺沈翎一下。

沈翎耸耸肩胛,忽然向司机喝道:“停下!这是什么地方?”

司机冷笑一声。

“蓬!”一道钢板在前后座间弹起,踉“蓬!蓬”数声,左右两侧和座位后同时弹起三块同类的钢板。

凌渡牢一拳打上车顶,发出沉沉的响音。凌渡宇闷哼一声,假若是普通的车顶,他可以用镭射切割器,破顶而出,但一触之下,车盖也是重合金造的,令他无计可施。

一时间,两人被困在密封的因笼里。

冷气从后面钢板两个小圆洞喷进来,倒没有气闷的感觉。

刹那间,两人跌进巧妙安排的陷阱。

车子向前冲刺,转以高速行驶。

两人给后挫力一带,背脊碰在椅背,跟向左方侧去,显示汽车急速向右转,产生向左跌的离心力。有若被大浪推拉的一叶小舟上的乘客。

凌渡宇叫道:“谁干的!”

沈翎在印度耽了好一段日子,凌渡宇初来乍到,有麻烦。自然是沈翎惹来的机会大得多。

凌渡宇身子一边向右方侧去,平衡车子向左转的抛力,手却毫不闲,掏出四支催泪爆雾器,自己取起两支,另两支塞在沈翎手里,准备用得的机会出现。

沈翎接过爆雾器,回应道:“告诉你也不信,我不知这是谁干的?”

凌渡宇诅咒连声,道:“信你是混蛋!”

的确是的,沈翎行动神秘,什么事也不准他查根问底,到了这个时刻,仍不肯坦言一切,教他怎能不怒。

车子蓦然停下。

两人对望一眼。

从对方眼中看出,两人均猜不到敌人的下一步行动。

两旁的钢板徐徐落下,露出车旁的侧门和侧窗。

两人几乎一齐跳起土来。

即管这是荒山野岭,又或坟场海滩,都不会使他们感到惊奇。

可是这却是一个室内的庞大空间,一个像皇宫的华丽大堂。

在辉煌的灯光下,千多个持自动武器的大汉,团团把计程车围个密不通风。只要他们一按枪掣,保证整辆车没有一寸地方可以免去弹孔的痕迹。

一个男子声音在车座内响起,以英语道:“贵客光临,沈博士和这位朋友,不用我唤侍从替你们开车门吧?”

沈翎笑答:“当然,当然!”

他口中说话,手却作出行动的姿势。

同一时间,两扇车门同时左右向外打开一条缝,四支催泪爆雾弹连珠发放,分由小缝向左右扔去。

两人的合作简直天衣无缝。

四支爆雾弹同时爆发,刹那间四面八方尽是黑雾和催泪气体。

当黑雾要倒卷入车舱内时,两人及时把门关上,一齐缩往车底,减少敌人射击目标的面积。

期待敌人的混乱和咳嗽声。

手枪紧握手里。

刹那后,两人震骇莫名。

车外一点动静也没有。

黑雾内一下咳嗽声亦忖阙如。

这怎么可能?

爆雾弹威力强大,这一阵子,催泪黑雾应扩展至大厅内的每一个角落,塞满每一寸的空间。

催泪气体,会令在黑雾中不能视物的人,产生强烈的反应,刺激他们的气管,甚至使人休克和晕眩。

可是车外平静无波。

惊骇人的事发生了。

黑雾向上升起,飞快消散。

活似有无形的吸管,把所有气体一下子抽离了这个空间。

先前的景象:华丽皇宫般的大堂,持枪印度大汉,依然故我。

那声音又通过传声器响起,平静地道:“两位贵宾,真是对不起,忘了向你们介绍,眼下你们的座驾,被罩在一个半圆形的巨大防弹玻璃罩内,这罩子妙用无穷,其中一项就是能把空气抽离,变成半真空的状态,当然也能输进任何气体,是我特别为贵客想出来的设计,两位以为如何?请多指教。”他的话谦恭有礼,内容却充满威吓的味道。

试想假若活人在罩内,给抽成真空,那种血管爆裂的死亡,确是不忍卒睹。

凌渡宇用神一看,车外确有一若现若隐的玻璃层,刚急于行事,又是意料之外,居然看漏了眼。

他们也算倒霉,步步失策,处于完全被动的劣势。

凌渡宇向沈翎笑道:“你是好事多为,这样处心积虑,挖尽害人心思的好朋友,也给你招惹回来。”

沈翎舒服地挨坐在巫位内,叹道:“兄弟!我早曾向你指出,人生是无奈和悔恨交织而成的,否则也不算人生……”

男子的声音插口道:“说得好!说得好!沈大博士既能对人生有如此深切的体会,我们谈起上来,就更易谈得拢了。”

凌渡宇皱起眉头!这男子语有所指,像要进行某一项事物的谈判。

沈翎这时答道:“少说废话了,有什么尽管说出来吧!”他的样子有点不耐烦,一副全不知对方要说什么的神态。

一阵印度“悉他”(SITA)音乐响起,清脆的每个响音,都像欲语还休、缠绵难断,予人浓得化不开的感受。

音乐讽刺地从计程车内的传声器传出,使人感到忸怩而不自然。

大厅辉煌的灯光暗黑下来,直至伸手不见五指。

漆黑里亮起熊熊的火焰。

四名身穿印度华服的美女,捧四个各燃烧十二枝洋烛的大烛台。由远方缓缓走近。

她们身后踉另一美女,捧一个香炉,烟雾袅袅而起,在大厅的上空升出一团轻柔的烟霞。

她们之后是一队五男一女组成的乐队,持悉他、长笛、鼓,边行边奏,传声器的音乐,从他们而来。

可惜隔了玻璃罩,闻不到外边腾升的香气。

仪仗队走至玻璃罩前,分两边站立。

音乐停下。

一名全身银光闪闪的男子,龙行虎步地现身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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