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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哀乐其中

符太从入定醒来,睁开双目,迎上小敏儿明媚的大眼睛。

小敏儿和衣伏在他的卧榻上,瞪大美眸打量他,骇了一跳的道:“敏儿尽量不弄出声音的哩!仍吵醒大人,大人恕罪。”

符太仍盘膝坐在榻旁的太师椅上,从他的位置看去,小敏儿香肩娇背长腿灵山秀川般起伏,特别强调了她腰臀诱力十足的线条,有看一辈子绝不厌倦的滋味,美不胜收。

人美占尽便宜,尤其是如小敏儿般的天生丽质,随意一个娇姿美态,已可将男性彻底俘虏。

符太淡然道:“我是被你的目光弄醒。”看看窗外,道:“还早呢!多睡一会儿吧!”

小敏儿保持匍伏的姿势,稍仰上身伸个懒腰,以符太的冷漠和不动心,仍没法不注意她因酥胸扩张展现的、惊心动魄的撩人春意。

符太皱眉道:“你在诱惑我吗?”

小敏儿抿嘴一笑,笑容娇憨可爱,显然没以前般害怕他,不答反问道:“大人不开心吗?”

符太奇道:“为何认为我不开心?”

小敏儿回忆道:“上趟见大人时,大人脸上挂着笑容,笑口常开,轻轻松松的,说正经严肃事时,也似在说笑。今次却像很吝啬似的,很少见大人笑哩!”

符太心中大懔,小敏儿说的,正是龙鹰和自己的分别,他和龙鹰习以为常,毫无自觉之能,幸好得美人儿提醒,仍可补救。他奶奶的!丑神医真不易扮。

道:“或许这才是真正的我,‘对人欢笑背人愁’嘛!哈!我是在说笑。”

为分她心神,岔开道:“小敏儿尙未说出想和我做的交易呵!”

小敏儿坐起来,苦恼的道:“大人似对敏儿的身体没丁点儿兴趣,人家再没有信心哩!”

符太若无其事,轻描淡写的道:“有兴趣,没兴趣,怎可凭一夜去断定,小敏儿须对自己多点信心。不过!你美丽的身体显然在你娘娘着你贴身伺候本太医时,已成了我的私产,而你还拿此和本太医交易,是否多此一举?”

小敏儿美眸闪亮,俏脸因兴奋红扑扑的,撒娇道:“小敏儿人当然是太医的,但内里的心仍属于敏儿,若大人答应和敏儿交易,敏儿以后全心全意伺候大人,绝无异心。”

符太叹道:“你真的愈来愈不怕我。”

小敏儿喜孜孜的道:“自遇到神医,敏儿便知有救哩!神医拒绝娘娘,人家不知为此哭了多少晚。”

接着续道:“交易当然不止光是敏儿的心,还有是娘娘将敏儿送赠大人的秘密。”

符太正想象着小敏儿遭龙鹰那混蛋拒受后,接连数夜泪尽天明的悲苦自怜,害得人家姑娘有多惨。闻言一怔道:“你怎能知道?”

小敏儿坦然道:“无论大人是否答应交易,小敏儿早下定决心说给大人听。”

符太暗忖心软一次半次,该没问题,要笑他由龙鹰那小子笑个够吧,点头道:“说来听听,看有否可商量的地方。”

旋又忍不住问道:“你凭什么一眼瞧穿老子是个靠得住的傻瓜?”

小敏儿“噗啮”笑道:“大人的语调真古怪,似说的是另一个人。”

符太心忖当然是另一个人,想晓得龙鹰小子因何有这种令俏宫娥“一见倾心”的特殊魅力。

小敏儿眸神射出想当年的迷醉表情,悠然神往地道:“第一次见大人,大人是来为娘娘治病,完全不像其他人战战兢兢的,还立即把苑园当成药圃般尝草采药,吓坏人哩!敏儿的心在想,世上若有奇人异士,该就是大人的模样。”

符太好奇心大起,问道:“小敏儿不认为我长得丑吗?”

小敏儿的注意力转回他身上,掩嘴娇笑,道:“神医不知长得多么好看。在宫内生活的下人,没人理会外表,没有丑妍之别,最重要是认清楚谁是奸人,谁会害死自己,好人是最美丽的。”

符太点头道:“本太医不得不承认小敏儿这个看法有道理,还含着说不出来的无奈和辛酸。”

心忖依小敏儿的标准,大明尊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者比比皆是,美丽的人数不出多少个。看来宫内的情况亦然。

续道:“便是这样,小敏儿的一颗心,系于我王庭经身上,对吗?”

小敏儿两边雪白的玉颊立告燃烧,不胜娇羞的道:“没这么快呵!只是有救,看到希望的曙光。”

接着道:“真正有感觉,是几天之后,在安乐公主的外府,娘娘命敏儿去迎接大人,见到大人和宁夫人并肩走来的情景。宁夫人是真正对敏儿好的人呵!敏儿最尊敬她,看宁夫人对大人的态度,便知如我尊敬她般,她同样地敬重大人,小敏儿便晓得碰上梦寐以求的人物。”

符太听得糊涂起来,道:“小敏儿像是在找好人,而非找情人。”

小敏儿横他一眼,娇痴诱人至极,轻轻的道:“敏儿从没想过可以这般幸运呢。”言罢害羞垂首。

符太不敢细问,因对当时情况一无所知,说错话仍不自觉,直截了当的道:“小敏儿想拿你的心和所知之秘,与我交换什么?”

小敏儿以蚊蚋般的细小声音,却语调坚决的道:“求大人为敏儿制成一颗能见血封喉的烈性毒丸。”

符太失声道:“什么?”

大门处传来扣门环的声音。

龙鹰重酬船主后,离舟登岸,展开纵跃秘技,全速赶赴扬州。

他沿大运河南下,山过山,岭过岭,晋入魔种无人无我之境,天然运作。到醒来时,扬州在望。

此时离天亮尙有一段时间,龙鹰心挂小敏儿,在官道旁寻一处山头,掏出《实录》,心忖自己可能看上了瘾,爱上了阅读时那种既出世又入世的迷人滋味,分享着符神医的“轮回转世”。

每个人一个故事。

假设没有符太的丑神医,他永远不晓得表面单纯的美丽宫娥,查实绝不简单,有她的争取和努力。她求符太制毒丸,所为何事?

从他的位置,可看到三里外扬州城的灯火,心神不由转到桂有为身上。

桂有为一生在顺境里长大,女帝的禁运只属一段时间内的挫折,转眼云开见月。大江联当年对他的威胁,远及不上北帮今次来势的凶猛,如迫眉睫之前,既痛失知交,北方再无盟帮屛障,还折损甚重。在这样的情况下,桂有为肯忍气呑声吗?

他首次感到没把握说服桂有为。

从桂有为他想起商月令,心内登时像燃起一团火。

超过一年了,不知美丽场主和自己的“婚约”进行至哪一个阶段?

天明后将有答案。

龙鹰展卷,借点月色切入符神医的天地去。

原来是东宫膳房派人送早点来了。

在小敏儿悉心伺候下,符太梳洗更衣。他本不惯被人这般服侍,尽管小敏儿美若天仙,不过昨夜没有碰她,已对她造成一定的伤害,不忍落井下石,只好由她。

符太用早膳时,小敏儿贴身伺候,斟茶递水的,就像昨天那般,令他可想象韦后的风光,伺候她的肯定不止小敏儿一个宫娥。

此时又有人来,丑神医确是当今宫廷内炙手可热的大红人,门庭若市。

映入眼帘者身形颀长,高逾六尺,比自己还高上小半个头,如此罕有的高度,令人一见难忘,印象深刻。

身后的小敏儿在他耳边轻轻道:“是宫闱丞。”

看着他步履轻松写意的纵入轩堂,符太心忖竟然是个年轻太监,真的看漏眼,但也难怪自己,对方不但毫无一般侍臣挺胸、缩肚、翘臀、不阴不阳的羸弱之态,且仪容俊秀,英挺飒爽,一副文武兼备的派势,穿的又是一般文官的官服,外表真看不出是被阉割了的阉宦。

见到符太的“丑神医”据桌而坐,那人立即立定,脸上现出从心内深处涌出来的仰慕神色。以符太的多疑,亦只能怀疑他有可能是真心地景仰他。一揖到地,朗声道:“宫闱丞高力士,拜见经爷!”

符太尙是首次被唤作“经爷”,感觉有趣,与此人虽刚刚见面,这个家伙已予他破格的作风,先声夺人,让人留下印象。

哂道:“你的名字为何如此古怪?似绰号多过像姓名。”

高力士挺直长躯,讶道:“经爷性情中人,快言爽语,力士还是首次被人问及这方面的问题。力士确是随养父姓高,与身高没有关系。”

“噗哧”声起,符太身后的小敏儿忍俊不住,笑将出来。

高力士老脸微红,向小敏儿拱手作揖,表示说话惹她发噱,不好意思,虽然没说出来,可是他生动、活泼和诚恳的神态,将他的心意传达无遗,不能不说是他的独门奇技。

符太心想此人八面玲珑,当为在宫廷内非常吃得开的新一代太监。看小敏儿和他的稔熟,知他可直达韦后。

高力士精灵的眼神,回到符太身上,续道:“至于力士之名,也非原名,源自戏言。则天大圣皇后恩赐,小子得以在内翰学文习武,因一身牛力,箭术不过不失,得了个‘力士’之名,大圣皇后因而赐小子以之为名。请经爷明察。”

原来竟曾为武曌侍臣,且得女帝赏识,那便该非汤公公的手下,偏能接触韦后,此人绝不简单。高力士改口自称小子,不着痕迹的拉近与符太的距离。

符太冷淡的道:“何事找我?”

高力士踏前两步,来到符太桌子的另一边,他跨两步等于别人走三步,动作自然好看。垂首恭敬道:“力士来拜见经爷,有公、私两件事。首先是奉大相之命,送上邀柬,请经爷明晚驾临翠翘楼,如得允准,力士驾马车来迎接经爷。”

符太冷冷道:“大相是什么东西?”

高力士微怔一下,先抬头用神打量符太一眼,然后道:“禀上经爷,大相什么东西都不是,是武三思郡王。”

今次小敏儿苦忍着,不敢笑出声来。

他的回答使符太再难拿武三思过不去,目光落在他从袖内取出,双手奉上的红色请柬上,不悦道:“回去告诉你的主子,除非他患了急症,否则休想本太医应酬他。”

后面的小敏儿忍笑不知忍得多么辛苦。

高力士现出个古怪神情,不迭点头道:“明白!明白!唉!小子虽为大相送柬,大相却非小子的主子。”

知他非是武三思的人,稍改对他的观感,不愿太难为他,道:“放下请柬,你可以走了!”

小敏儿显然与他关系良好,绕桌过去取得请柬,放在符太前的桌面去。

高力士战战棘棘,嗫嚅道:“力士尙有一事……”

符太打断他,不耐烦的道:“老子哪来闲情理会你的事,立即给我滚,否则就看你是否真的天生神力。”

高力士骇得连退两步,施退礼道:“经爷息怒,请恕小子逾越之罪。”

说罢直退往门外去。

到他走远后,小敏儿不解道:“大人因何对他这么不客气?”

符太若无其事道:“小敏儿尙未见到我真正对人不客气时,是怎么一副样子。”

小敏儿轻轻道:“高大哥是好人来的,很帮我们的忙。”

符太心忖你是韦后那婆娘的心腹,不巴结你巴结谁,否则怎肯在这时候为他说好话?顺口问道:“高小子究竟是干什么的?”

小敏儿道:“没人说得上来,娘娘也不清楚,名义上他属大宫监府,归内侍省管辖,实则谁有特别的事须处理,交由他去办,甚或出差远地,为皇上传诏令。高大哥谨愼细密,灵巧多智,没一件事他不办得妥妥当当的。像今天般闹个灰头土脸,敏儿还是第一次见到。”符太伸个懒腰,道:“不忍心吗?”

小敏儿鼓足勇气,答道:“他是个好人嘛!”

符太哂道:“不对你好,对谁好?”

小敏儿小心翼翼的措词道:“在宫内生活的人,别的不成,最懂看眉头眼额,分辨谁会害自己,谁人不会,不可出错。高大哥不独对敏儿好,对其他的姊妹都一视同仁,至乎违规为我们办事,还因此被汤公公痛斥。高大哥是个有志气的人呵!”

符太不经意的道:“什么志气?”

小敏儿道:“他不肯说,但可从他眼内坚定的神色看出来,肯定志不在此。”

符太道:“志不在此?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小敏儿俯身在他耳边呵气如兰的道:“那是敏儿对自己看法,也是志不在此呵!今次得大人肯要人家,方可圆梦。”

符太皱眉道:“又在诱惑本太医。”

小敏儿站直娇躯,笑而不语。

符太长身而起,朝大门举步。

小敏儿吃了一惊,追在他身后,骇然道:“大人到哪里去?”

符太立定,反手搂着她纤腰,把她移至身旁。由于小敏儿苗条修长,比符太矮不到三寸,别头瞧去,四目交投。

小敏儿又喜又羞的低垂螓首。

符太悠然道:“太医当然要到尙药局办公,否则游手好闲下,又有小敏儿般的天生尤物,肯定变得荒淫无道,大损我王庭经得来不易的童子功。哈哈!”

小敏儿羞得须找地洞去钻,喜嗔难分的不依道:“太医大人呵!”

符太的手抚上她香背,放肆的揉揉捏捏,毫不客气,道:“不到尙药局,何来制封喉毒丸的材料。明白吗?”

拍拍她香肩,洒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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