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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心魔作祟

符太是故意向妲玛露一手。

他将伸指探脉的手提起,然后再撮指覆上李显腕口的位置,用的是“血手”的功法,且故意卖弄,手掌变得晶莹似玉,动作不大,却有种令人感到“永恒”的奇异错觉,小小一个动作,完美无瑕。

符太敢肯定她没法确认为“血手”,因他的“血手”已练至登峰造极之境,融合了“横念”,再加上近来日夕玩味龙鹰送赠、混合于血液内的魔气,发大明尊教先贤之所未发,纵然妲玛出身于前波斯的“大明尊教”正教,懂得正教名异质同的“明暗手”,亦只有惊疑不定,没法确证。

符太感觉着在李显经脉窍穴内流动的魔气,感应微妙,似有若无,换过是其他高手,即使高明如洞玄子之辈,因非是真气,而是奇异的能量,故觉察不到。

龙鹰向符太指出,李显身体最大的问题,是“气虚血弱”,此气指的是脉气,故容易气脉壅塞,心惊胆战,心绪不宁时,难以安眠。

魔气本可治本,可是遇上干扰心神的事,或外力侵体,须由脉气带动的魔气,会受累变得支离破碎,没法发挥功能。

眼前的新任大唐皇帝,正为政变的事追悔不已,窍闭穴塞,脉气紊乱,由龙鹰魔种而来的奇异能量,因而分崩离析。即使龙鹰亲临,重组魔气,治得了标,仍治不了“气虚血弱”的本,还要解开李显的心结。

殿内寂然无声,人人屏息静候,等待诊断。

李显低声道:“有得医吗?”

他虽压低声音,韦后、宫娥们该听不清楚,但当然瞒不过妲玛、宗楚客等高手的灵耳。汤公公因在近处,亦能闻得。

符太一边以“横念”缓缓进入他的正奇经脉,逐一观顾大小窍穴,设法动员李显体内游离的魔气,边道:“庭经敢保证皇上夜夜安枕无忧。”

眼角到处,韦后、宫娥、妲玛,全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背着的武三思、宗楚客和两个不知名的官员,相信的程度该高不到哪里去。

丑神医的话说得太满了。

第一个不敢全信的是李显,半信半疑的颤声道:“真的吗?”

可以想象太医局的什么正太医、副太医,个个施尽解数,仍没法令李显有丝毫起色。丑神医却夸口可使李显即使不是霍然而愈,也是即日见功,教人如何相信?

符太目光投往立在龙椅后侧的汤公公,道:“酒!大家为皇上的康复喝一杯!”

汤公公不信任双耳听到的话般,愕然以对。

韦后皱起眉头,妲玛秀眸疑色更盛,俏宫娥则不敢表露所想所思。

李显道:“公公还不照办!”

汤公公领命去了。

武三思等四人没人说半句话,最有资格说话的韦后没有插口,其他人只好闷声不响。

符太正是要支开汤公公。道:“因为圣神皇帝会护佑我皇!”

他约束声音,只传李显一人之耳。

今次轮到李显大为错愕。

韦后惯于控制夫皇,按捺不住道:“神医在说什么呵?”

符太举起另一手,从容道:“奇法对奇症,皇后可容鄙人继续吗?”

韦后无奈点头,丑神医奇人异行,不如此反显不出他的神医本色。

长得特别美的年轻宫娥眼现忧色,符太猜是因她熟悉韦后脾性,如丑神医交不出成绩来,这般对韦后说话,将有后果。

符太心中嘀咕,此女究竟和龙鹰那混蛋有何瓜葛?

约束声音,向李显道:“庭经在约个半月前,造了一个梦,到了个宫殿般大的陵寝里,目睹圣神皇帝在金芒笼罩下,从灵柩升起来,圣神皇帝的声音还在心里响起,着庭经千万要好好照顾皇上。真古怪!圣神皇帝该尚未入土呵!”

此时,汤公公吩咐了手下后,重返殿堂,朝龙座走回来。

李显现出个古怪之极的神色,呆瞪符太,眼神空洞洞,心神不知溜到哪里去了。李显的情况,等于遇溺的人,正在怒海浮沉,失去了所有希望,只要手抓到东西,绝不放开,符太正提供了这么的一个希望。当然!亦只符太敢明目张胆骗他,不怕犯欺君之罪。

接着李显抖颤起来,目泛泪影。

符太知是时候,“横念”出击,“血手”施工,李显体内魔气,尽吸于其指掌处。

李显何堪如此激烈的变更,立告消受不起,打个哆嗦,昏死或呜呼的可能性同样大的危急时刻,集于符太“血手”的魔气反馈其主,非是注入体内经脉的“老地方”,而是化为丝丝能量,融入其血液内。此法龙鹰虽然晓得,但因不懂“血手”,故没可能办得到。

魔气从此化为真正的气血。

等若龙鹰、符太两大高手,联手合作,医愈李显的“顽疾”。

李显“呵”的一声叫出声,坐直龙体。

变化神奇至极,虽然没法说出真正的分别在何处,可是殿内诸人莫不感到皇上今次的坐直龙躯,与过往不同,脊张腰挺,感觉有多古怪,就多古怪。

汤公公此时来到李显前方,一怔止步,呆瞪李显。

符太得意万状的朝韦后瞧去,后者呆似木鸡,目注李显,不晓得符太望她。符太的目光越过韦后,落在背后的妲玛脸上,接触她一双眸神,后者用神的瞧他,若有所思,对符太的平视不退缩、不畏惧。忽有所觉,符太的注意力落往天生尤物之名当之无愧的俏宫娥处,伊人双目透射崇慕神色。

李显道:“朕!哈!朕似乎有点不同哩!”

武三思高唱道:“天佑我皇!”

符太心忖这死奸鬼是时来运到,说得这么应景,合乎礼节。长身而起。

宗楚客等纷纷下跪恭贺,万岁之声响彻繁花殿。

汤公公拉着符太避到韦后下首处。

韦后难以置信的道:“皇上觉得好多了吗?”

李显摸摸胸口,神情古怪的道:“竟没了心悸、手颤的情况,神医乃朕的救星呵!”

“酒到!”

包括皇帝、皇后在内,目光全落在行险成功、正顾盼自豪的符太处。

符太并不是故弄玄虚,除了可让李显喝点酒助其行血,还含有祭祀则天大圣皇后,以巩固李显得母皇保佑的信念,见鬼再非见鬼,而是武曌升天前关心儿子,故一见再见。要说服李显根本没见过武曌的鬼是不可能的,符太聪明处,是顺势而行。

甫返神都,立即遇上龙鹰仍应付不了的大挑战,不成功便成仁,符太竭尽所能,安度难关,心内得意之情,可以想见,偏是绝不可说出来,际此一刻,符太想到录之于册的乐趣,至少龙鹰那混蛋可以分享。

符太轻松的道:“皇上、皇后明鉴,就小半杯酒,以贺我皇得天之佑,万岁万岁万万岁!”

飮过贺酒,韦后和颜悦色地邀符太的“丑神医”坐在她下首,等于和武三思平起平坐。此乃李显与张柬之群臣一方政治斗争的关键时候,作为皇帝的李显绝不可身体出岔子,如有什么短长,对韦后一方自然大不利,故在座诸人,虽心事不同,感激“丑神医”上却完全一致。

符太胜出回宫后的首仗,赢得地位,保着龙鹰辛苦经营得来的神医称誉。

武三思再说几句祝贺歌颂李显、韦后的得体话后,向符太的“丑神医”欣然道:“神医和宗大人是素识,可是其他两位大人,该未见过,容三思为神医引介。”

宗楚客和那两个官员含笑以应,态度亲切。

从武三思可在有皇帝、皇后在座的场合,挥洒自如的控制场面,知其与李显和韦后关系之融洽密切。

武三思续道:“这位是纪处讷纪大人,也是三思的襟兄。”

纪处讷就是位处宗楚客下首的官儿,能惹得事事不上心的符太特别留神,已知此人非为寻常之辈,只没想过是武三思的亲戚,娶了武三思妻的姊姊,也借着这种姻亲关系,纪处讷晋升朝廷的核心,成为韦武集团的一员。

纪处讷闻言道:“得会神医,是处讷的荣幸,且立即目睹神医的惊世医技,确是百闻不如一见。得神医悬壶济世,实我大唐之福。”

符太心忖你这个家伙与武三思、宗楚客蛇鼠一窝,如果扮的非是“丑神医”,懒和他说半句话。现在当然不能砸掉龙鹰的医名。微笑道:“纪大人夸奖哩!全赖皇上鸿福齐天,鄙人的雕虫小技,算得是什么?”

纪处讷从容不迫的道:“神医太谦虚哩!神医治技如神,不用药,不施针,纯凭脉感气应,说几句话,灵效立竿见影,皇上仿如脱胎换骨,焕然一新,比发病前更见精神,个中窍妙,可否请神医大开我等外行人的茅塞呢?”

他问了所有人想问的事。

宗楚客切入道:“依楚客看,集齐宫内太医,怕仍没一人明白神医的超凡手段。我们也曾试过由正宗内家练气之士,打通皇上经脉,却是适得其反,后来再不敢试。”

韦后好奇的道:“神医用的,是否驱邪的手段?”

你一言,我一语,大家因李显不药而愈,情绪高涨,兴致勃勃的寻根究底。

符太被问至头大如斗,怎想得到治好李显容易,解释如何医好他却难之又难,一时想不到可满足各人的答案,忙耍出拖延之计。含笑道:“这位大人呢?”

坐在末席的官员显然不论身份地位,远及不上其他人,闻言骇了一跳的恭敬道:“考功员外郎崔溻,拜见神医。”

符太对朝廷的官阶职位,比起龙鹰更有不如,不过也听出“考功员外郎”属低级官员,而这般的小官儿,竟能坐在繁花殿内,奇怪至极。

武三思欣然道:“考功员外郎是过去的事了。由明天开始,崔大人将为中书舍人。”

这么一说,符太立即明白,崔溻最近才投靠武三思,大可能是个告密者,告的当为张柬之的一方,所以武三思特别带这个人证来向李显告御状,令李显加深对张柬之等朝臣的敌视,李显心有所思下,冲口而出大骂张柬之等五人。

符太道:“恭喜!”

崔涅掩不住喜色的道谢。

繁花殿沉默下来。

“呵欠”声起。

李显举袖掩面,打了个大呵欠。

坐在符太右下的汤公公道:“皇上该休息哩!”

李显道:“神医长途跋涉回来,比朕更须休息。”

好好歹歹,李显终为九五之尊,龙口一开,连韦后也不敢再追问丑神医。

符太暗呼谢天谢地,心知李显不愿他说出来。

韦后轻描淡写的道:“小敏儿!伺候神医到紫云殿好好歇息。”

她后方特别出色漂亮的那个俏宫娥,娇声应诺。

小敏儿婀娜多姿的在前领路,任符太大饱眼福。多一分嫌肥,少一分嫌痩,款摆生姿,令人永看不厌。

符太曾来过东宫多次,却从未深进内苑腹地,登堂入室,且和年轻宫娥如此单独接触,更属前所没有的香艳事。

小敏儿虽美,然而没法像妲玛般勾起内心深藏的情绪,一段早被埋葬的记忆,但愿从未发生过的往事,那时他十二岁半。

小敏儿健康的气息,随风送入鼻内,沿路而来,穿行于院落间的园林,每踏一步,均似离开人间世多一点。

他们没说过一句话。

高高在上的丑神医沉默不语,小敏儿怎敢说话。

都是龙鹰那混账累事,漏说了与眼前俏宫娥的关系,令他怕一句说错,现出破绽。

小敏儿数次别头看他,玉容生春,眼神欢喜里带两分怨意,在怪他吝啬言词,没半句说话。

符太很想问她以前是否见过自己,然后谎称自己忘记了。又知是自欺欺人,这么标致的美女,看一眼后只要是正常的,肯定忘不了。

穿过一道月洞门,小敏儿停下来。

符太来到她旁,与她并肩而立。

前方丛丛绿竹掩映里,隐见一座轩舍,屋顶为硬山卷棚式,属平面曲折的小馆,雅淡剔透,有脱尘绝俗之感。

轩堂内传来人声和打扫的声音,当是宫内婢女应命而来,为丑神医的入住做好准备。

小敏儿别头瞧着他,喜孜孜的道:“她们很落力哩!请神医稍待片刻,否则我们这么走进去,会骇坏她两人。”

符太一怔道:“她们的胆子这么小吗?”

小敏儿道:“在宫内,没有胆子大的人。若神医告诉娘娘,到紫云轩时仍未打扫好,不管通知她们有多匆忙,均会受责。”

以符太的铁石心肠,也不由心生怜意,这算什么生活。破天荒体谅的道:“等多久都没关系。”

小敏儿甜滋滋的笑道:“早晓得神医是好人来的,小敏儿会尽心尽力伺候神医。”

符太本想抵紫云轩后,立即赶她离开,闻言竟无法说出口来,此时不说,待会更不忍说出。

唉!

怎么办?自己还要将刚才发生的事,巨细无遗记录下来给那个混蛋过目,有她们在,多么不方便。

小敏儿道:“神医的行囊在哪里?汤公公是否已着人去拿呵?”

符太晃动两手,没解释的兴趣,表示身无一物。

小敏儿兴奋的道:“敏儿可陪神医到城里买呢!”

符太失声道:“你可以出去吗?”

小敏儿横他娇媚的一眼,道:“以前不可以,现在可以哩!成了!神医请!”

说毕领路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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