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一声脆鸣响起,一个红酒杯歪倒在长桌上。手持酒杯的老人已经歪歪斜斜的倒在了高背椅上,他嘴角有一缕涎水流出,不穿发出低沉的鼾声。
醉了,醉了,被囚禁了这么多年,面对一顿数十年未见的奢华宴席,这些很久以来都只能用劣质朗姆酒稍微解馋的老人终于醉了。他们仪态全无的倒在了椅子上、地上,流着口水沉沉睡去。
阿法兰红着脸,慢吞吞的向林齐这边行了过来。
林齐低头看着梅阿的尸体,梅阿的死,和阿法兰怎么都分不开关系。如果不是阿法兰拿走了他的法杖,如果不是阿法兰用法杖换取宴席,让梅阿心如死灰彻底失去了所有的希望,梅阿也不至于做出这么极端的事情。
所以林齐懒得看阿法兰一眼,虽然他是强大的圣境法师,但是在林齐看来,阿法兰也不过是一个街头的老乞丐——他还记得自己刚被丢下来的那天,玄蓝为这些老家伙捞咸面包的场景。
这群人已经彻底丧失了所有的尊严,他们已经沦落成了蛆虫!
如梅阿所言,他们都变成了蛆虫,没有任何前途可言的蛆虫。
阿法兰有点醉酒了,他踉跄着走到了林齐身边,低头呆呆的看着梅阿被鲜血覆盖的面孔。过了很久很久,阿法兰才重重的打了个饱嗝,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梅阿,我最喜欢的弟子,两百年不见,我还是记得你这个眉毛都快吊到下巴上的学生。你怎么就不能好好的活着?”
玄蓝扭头看了看梅阿的尸体,又看了看老不死的阿法兰,很没劲的蜷缩在了水池边,打了个呵欠后沉沉睡了过去。玄蓝吃饱喝足了,刚刚还很有精神,但是现在那股子兴奋劲过去了,他也就瞌睡了。
哔哩哔哩蹲在梅阿身边,小手偷偷摸摸的抚摸着梅阿身上的法袍。这是一件品质很不错的顶级法袍,散发着让人战栗的魔法气息,哔哩哔哩盘算着如果将这件法袍卖出去,能够换来多少斤肉。
林齐看了看阿法兰,将梅阿死亡前的话对阿法兰说了一遍。
阿法兰的脸抽搐了一下,他突然低沉的笑了起来。摇了摇头,阿法兰看着林齐低声笑道:“这孩子,他真是糊涂了,活着比什么都好,他怎么就糊涂了呢?一个法师的心?尊严?希望?呵呵,他这样死了,就有了尊严,就有了希望了么?”
林齐死死的盯着阿法兰冷笑道:“那么你们呢?”
阿法兰死死的盯着林齐,慢慢的眯起了眼睛。他的眸子散发出绿油油的阴森寒光,就好像冬天夜里的饿狼眼睛,让林齐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阿法兰轻轻的说道:“你,又懂什么?我们活着,这就是最大的希望。我们被关押了数百年,我们一直没有向教会屈服,这就是我们尊严所在。”
冷笑一声,阿法兰低声叹道:“把他的尸体丢进火海吧,用魔力引燃了灵魂,已经死透了,没办法弄活了。死之前把他的法袍扒下来给我,这件袍子还不错,应该还能换点东西!”
林齐气得嘴角都在抽搐,他压低了声音低沉的咆哮起来:“阿法兰大法师阁下,这是您的徒弟!”
阿法兰冷眼看着林齐,他突然轻蔑的一笑。
一股无形的巨力将林齐打飞了出去,将他死死的压在了后方的石壁上。林齐的胸膛被压得凹陷了下去,任凭林齐如何挣扎,他都好像被胶水黏住的苍蝇一样被压制在石壁上,根本无法动弹丝毫。
玄蓝突然从梦中惊醒,他看到林齐被悬空压制在石壁上的景象,下意识的一拳向阿法兰打了过去:“老不死的,你干什么?林齐是唯一一个找我聊天的人,你敢伤他?”
冰霜巨人的一拳有多重?基本上没什么生物能活着来解答这个问题,挨了冰霜巨人一拳的,基本上都死了。但是玄蓝的这一拳距离阿法兰的身体还有大概三尺远,阿法兰右手轻描淡写的一挥,一股无形的力量就禁锢住了玄蓝的身体。玄蓝巨大的身体也慢慢的飘了起来,和林齐一样被死死的悬空压在了石壁上。
“虽然到了这里,每天能积蓄的魔力很少很少!虽然我们的力量在这里受到了压制!”阿法兰死死的盯着林齐,眸子里闪过一抹凶残暴虐的寒光:“但是只要我们站在地上,我们依旧能发挥出七成的实力。你们这些毛头小子,想要捏死你们,就和捏死一个臭虫没什么两样!”
手一松,林齐和玄蓝同时重重的摔倒在地,阿法兰转过身向宴会的长桌走了过去。
走了几步,阿法兰这才回头,淡淡的对林齐说道:“梅阿是我的徒弟,但是,这里是黑渊。适应这里的,就可以活下去,不适应的,就死。就是这么简单,仅仅是这么简单!”
冷笑了几声,阿法兰悠然道:“我还活着,他已经死了,所以我是正确的,他是错的!”
一个面带笑容的俊美少年很是腼腆的走到了阿法兰身前,轻轻的向他鞠了一躬。
阿法兰低沉的叹了一口气,慢慢的将身上华美的红色长袍脱下,递给了面前这个俊美的、笑容都无比公式化的少年。长桌边已经醉倒的老人们身上的长袍也都被脱了下来,露出了他们穿着的用长草纤维编成的简陋袍子。
几个老太太发鬓边的鲜花也被取走,手上的戒指也被夺走。长桌被一张一张的塞进了空间戒指,那些餐具和高背椅子也是这样。就连食物的残渣都被这些俊美的少年打扫得干干净净,很快刚刚还灯火通明的宴会场地就变成了黑漆漆的洞穴空地。
几个还清醒着的老人哭天喊地的叫嚷起来,他们死死的抓着身上的红色长袍不肯放开,他们哭丧着脸哀嚎着,要求那些俊美少年让他们再穿一会这件华美的袍子。一个老太太也撕心裂肺的嚎叫着,她们面前的鲜花被夺走,她们插在发鬓上的鲜花也被夺走了。
这些俊美的少年训练有素的三五人一组将那些老人推开,强行从他们手上夺走了最后一件长袍、最后一朵花朵。宴会结束了,短暂的梦幻一样的豪华宴会结束了,这些东西当然要收回!
那些乐师也都面无表情的收起了乐器,整齐的列队走到了水池边。
上面那个巨大的吊篮慢悠悠的放下,这些乐师走上了吊篮,然后吊篮慢慢的升起。玄蓝站在水池边向吊篮内外看了许久,然后大声嚎叫起来:“干干净净,没人偷偷的趴在吊篮外,你们可以放心了!”
数十道侦测神术洒了下来,绕着吊篮急速旋转了几圈后,吊篮迅速的向上升起。
然后是那些俊美的少年列队来到了水池边,静静的等待吊篮的出现。
吊篮一次次的放下,一次次的将人带上去。玄蓝一次次的大声呼喝着,同时小心的看着那些老人,唯恐他们会攀附在吊篮上偷偷的混上去。曾经有人这么做过,那个混到了上一层的老人给上面的教会守卫造成了惨重的伤亡,作为惩罚,玄蓝足足有一个月没有吃到一根牛毛,那一个月可把玄蓝给饿坏了。
眼看只剩下了最后二十名少年还没有离开,一个白发苍苍瘦得皮包骨的老人缓步走到了水池边,他突然重重的跪倒在了滚烫的池水中,双手高高举向了天空。
“仁慈的诸神啊,迷途的信徒,请求您的宽恕!”
“我愿意归顺教会,我愿意将我的知识和我所知的一切献给教会!”
“德鲁伊辛德碧教派的宝库在哪里,我可以告诉你们!里面有你们想要的东西!”
“让我离开这里,让我。。。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
林齐的心脏剧烈的抽搐着,他看到那最后留下的二十名少年的脸上,同时浮现了一丝讥诮的冷笑。那些少年看着那个跪倒在池水中的老人,就好像一群高高在上的公子王孙在看一条跪在地上祈求吃屎的野狗!
阿法兰和其他的老人都傻眼了,阿法兰厉声呵斥道:“阿莘德,你要背叛你的信仰和你的族人么?”
阿莘德跪在池水中,突然厉声冷笑起来:“可是我已经,被囚禁了三百五十年啊!三百五十年!我要美食,我要美酒,我要华服大厦,我要美女如云,我要荣华富贵。。。你们,能给我么?”
所有人都僵硬在那里,没有一个人吭声。
过了不知道多久,吊篮终于慢悠悠的放了下来。四名身穿红袍的教会圣徒带着十几名狂信徒站在吊篮中,他们看着跪在水里的阿莘德,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仁慈的神,可以赦免你的罪,巨龙德鲁伊长老阿莘德,你会得到宽恕!”
阿莘德跪在池水中,一步步膝行到了吊篮上,然后他就爬进了吊篮,跪在了吊篮中没有抬起头来。
吊篮升起,然后放下,然后最后那二十名少年也被拉了上去。
老人们醉倒的醉倒,站在那里发呆的发呆。阿法兰面色呆滞的看着水池,然后。。。在林齐不可置信的目光中,阿法兰缓缓的走了过去,跪倒在了池水中。
“教会需要我的力量,我知道的,我的大召唤阵,可以帮助你们!”
林齐浑身剧烈的哆嗦着,他看了看梅阿血流满面的尸体,再看看跪在池水中的阿法兰,一口血突然喷了出来。
“阿法兰,你这个卑贱无耻的老杂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