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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故乡

展漠回到家里时,地下城的巨大太阳灯已由灼白转作暗黄,带来了广阔无匹的地下城的人造黄昏。

展漠惯例地在摇椅坐了下来,他属于地下城里的特殊阶级,所住的单位不但位于“中城”的高级大厦,而且设备完善,布置豪华,两厅四房,与居于东南西北四城的贱民比较起来,确有天渊之别。

根据最新的人口统计,整个地下城的人口略少于八百万,但东南西北四城却占人口的百分之九十三,住在中城的人都属统治阶层。东、南、西、北、中五城市组成了地下城,除了位于中央的中城有通道通往其他四个城市外,其他城市都是互不相通的,而没有许可证的话,任何人也不能离开身处的城市,违抗地下城最高统领“元帅”命令的人,只有一个结局,就是死亡。

展漠轻轻摇动安乐椅,思潮回到今早执行任务时所杀死的那个叛乱份子,那年轻人垂死时望向他的眼睛,其中燃烧着的仇恨仍使他不能释怀。

展漠无意识地扬手,好像要将这不愉快的记忆抹去,心里叫道:“展漠你怎么了?你是地下城最优秀的战士,早向元帅宣誓无条件地效忠,毫不犹豫去执行每个交下来命令。叛徒都是该死的,他们要破坏地下城的和平,杀死他们是最正义的事,为何还要去想?”

他按动摇控器,整块墙壁立时变换成电视的画面,著名的地下城首席女歌星仙蒂在一群惹火的女郎衬托下载歌载舞,极尽视听之娱。

“叮!”门铃响起。展漠大奇,这是上床的时间了,谁会来找他?一按遥控器,房门立时打了开来,几乎同一时间,几名手持武器的大汉冲了进来,展漠本能地弹起,腹部已重重地给人用枪嘴捅了一下。

展漠痛得跪了下来。两枝枪嘴一抵后颈一抵前胸,以强壮见称的展漠猝不及防下先机尽失,受制于人。

这群身穿深蓝色滚红边的轻便盔甲,只露两只眼睛,表示他们是元帅的私人秘警,比展漠所属的军卫系统更有权势,因为他们是元帅的私人保镖、左右手,等闲不理城中的事,若非是关系重要,想见他们一面也不是易事。

展漠叫道:“我是军卫统领展漠,这算是什么?”一个阴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道:“展漠!你的叛徒同党将你供出来了。”

展漠愕然道:“同党?”

一个高个子穿便装的秘警踏进门内,铁青的长脸一点表情也没有,两只眼却射出凌厉的神色,盯进展漠眼里。

展漠叫道:“是你!洛高。”他明白了,这是公报私仇,洛高以前也是军卫里的高级军官,是唯一有能力和展漠竞争军卫最高职位统领一职的人物,不过洛高输了,统领的位给展漠坐了,洛高愤然离去,利用他和秘警指挥沙达查的关系,加入了地下城最令人惊惧的秘警,这人数虽及不上达八万人军卫队的十分之一,但训练和武器都是最精良,专责执行元帅的秘密指令。

展漠坦然不惧道:“洛高,我不怕你,单凭叛党的口供,元帅是不会相信的,你是没有其他的证据。”洛高眼中闪耀着残酷兴奋的光芒,像饿猫看到了老鼠,阴森的道:“证据?

快有了。”跟着向屋内其他七名秘警喝道:“搜!”

秘警毫不客气地大搜起来。

展漠心中扎实,自问忠心耿耿,洛高能搜出什么来。

一名秘警叫起来道:“搜到了!”展漠愕然望去,一名秘警手上拿着一样奇异的东西。

展漠脑中轰然一震,乱成一片。

这是栽赃嫁祸,什么人将这十恶不赦的东西放在这里?混乱中他竭力去想,脑中却是空白一片。谁曾到过他的家里来?除了今早沈漫曾来邀他共进早餐,可是沈漫是他最好的朋友,怎会陷害他?

洛高从秘警手中接过那“东西”,放在眼前端详,嘿嘿笑道:“这是什么?”

展漠叹了一口气,这种东西以前的人叫作“书”,是原始传递思想和知识的工具,不过早在地下城建成的五十年前已被当时统一了大地的首任元帅列为违禁品,任何人匿藏有这种叫“书”的东西,均会被处以极刑。

现代的知识传播已被“离子传知机”代替,人脑只需和传知机接上,就可以行到所有知识,而知识是由地下城政府严密控制的,没有人可以获行“多余”的知识。

今早他以扫描器查探在东城配给中心的行人时,正因他发现那年轻人身上藏有一本“书”,追捕时才将那青年击毙,现在却给人在自己家里找了一本出来,这是否叫因果循环?不过他还未绝望,以他为地下城立下的汗马功劳和清白的出身,元帅一定会给他一个公道,洛高这种小人只能得意一时,正义将是永恒的。洛高道:“大统领,没话可说了吧。”

展漠淡淡道:“我要见元帅。”

洛高哼道:“解除他的武装。”

两名秘警逼了上来,将他身上的武器装置一股脑儿搜了出来,到了安装在腰围能放射“死光”的“力场带”时,停了下来。

力场带是地下城里最惊人的武器。

只有元帅本人、秘警指挥沙达查和军卫统领展漠才享有配带的荣誉。

洛高道:“这力场带只有元帅才能解开,先给我锁好他。”

展漠心中盘算,这或者是他最后的反击机会。一旦双手被锁,他便不能再利用力场带发出的死光,予敌人致命的反击。

可是直到双手被反锁背后,他始终没有反抗,因为他深信正义无私的元帅将会还他一个清白。

洛高笑了起来,一直紧提的心这刻才放松下来,看着展漠被反锁的双手,心中已憧憬着元帅将配在展漠腰间象征着无穷威力和荣誉的力场带赐给他时的风光。

“走!”展漠被押在中间,离开家门。

步出升降机,高达二十层的大厦门前停了四辆黑色的装甲车,另八名秘警荷枪实弹,背着光,待在车旁,街上静悄悄的,显见秘警已封锁了远近街道,以方便将他押送,对付他这个位居要职的大人物,没人敢掉以轻心。

地下城街道纵横交错,大厦林立,井井有条,在元帅的铁腕统治里,每一个人都规行矩步地生活着。

地下城顶可见巨大钢柱构成的骨架,造成奇异的天空,人造太阳高高在上,散射着柔和的黄光。

展漠在洛高押送下,向四辆装甲车步去,那守在两头均呈尖锥状装甲车的八名秘警,扬起枪嘴,指着寂静的街道,却没有一人回过头来看正在接近的他们。他们的盔甲闪闪生光,展漠心中一动,这八名秘警有些不妥,因为,在一般情形下,他们理应先转过头来看,除非怕给人看到他们盔甲露出的部分。

当他兴起这念头时,异变突起,所有事发生在瞬息之间,八名守在装甲车旁的秘警同时转过身来,八个枪嘴同时指向他们,跟着火光闪烁,一时之间,空气中充斥着火药的气味。

展漠身边的秘警纷纷溅血倒地,连洛高也不能幸免。

刹那间,只剩下反锁双手的展漠孤零零地站在横七竖八的死尸上。

两名秘警扑上来,喝道:“跟我来!”

他们将展漠连推带撞拥上了其中一辆装甲车。

“轰!”车门关上,马上发动引擎,立即开出。展漠在暗黑的车厢里思潮起伏,一时想不清楚发生了甚麽事。

车速不断地增加,转弯时将展漠从椅上抛起,几乎跌个四平八稳。二十分钟後车子停了下来,门开,有人在外叫道:“统领!下来吧。”

展漠无奈下车,车外是个室内的环境,暗黑一片,他这一生还是首次如此脓包,任人鱼肉,蓦地强光亮起,将他照个纤毫毕现。

他很想举起双手遮眼,可是双手却给反锁在後,唯有眯起眼睛环视四周,只见人影幢幢,最少三、四十人围著他。

展漠叫道:“你们是谁?”

一个声音响起:“我们就是元帅所谓的叛党。”

展漠全身一震,他已认出了说话的是谁。

他惊呼道:“沈漫!”留著短胡子的沈漫大步来到他面前,深深地望进他眼里。

展漠不能置信地道:“是你!”

沈漫道:“是我,正是我,你的好朋友嘛。”

展漠只觉热血上涌,自己一向信任的唯一好友和得力下属,正是出卖自己的人,是自己深切痛恨的叛乱份子。

沈漫道:“就是我将那部书放在你的家里,我们牺牲了一个兄弟,才使沙达查相信你是我们的一份子。”

展漠怒吼一声,一脚当胸踢向沈漫去。

沈漫灵活退後,避开对方当胸踢来的一脚。

四枝枪嘴同时抵在展漠身上。

展漠悲叫道:“为甚麽?你有得是接近我的机会,为何不把我干掉,却要陷害我?”

沈漫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悲哀,低沉地道:“若可以选择的话,谁愿意伤害别人?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迫不得已,就像笼中的鸟被剥夺了自由,在地下城中的每一个人都被剥夺了思想和行动的自由,屈服在元帅的庞大统治机器下。”他愈说愈激动,到最後是声嘶力竭地叫喊出来,一向深沉冷静的沈漫,像火山喷熔岩般将心里的悲愤表达出来。展漠呆了一呆,道:“可是真正的『自由』将地面上的世界毁灭了,人类是不懂珍惜自由的,自由只是纷乱的一个好听名字,在这里虽然没有自由,却有生存所必须的秩序与和平,那亦是我的职责。”

一个清冷但动听的女声切入道:“你中毒太深了,鸟儿生出来是要翱翔长空的,那是与生俱来的本能,人类生出来便要自由自在去思想,去享受生命的经验,假设人不准思想,就像鸟儿再不能飞翔,那是违反人性的。而且只有统治者能思想,而不准被统治者思想,那是令人最可厌的极权统治,历史证明了那只能带来苦难。”

展漠向说话的女子望去,在强光耀目里,隐约看到一个修长美好的苗条身形。愕然道:

“历史?”这对他是个非常新鲜的名词,在地下城里,没有人知道过去的事,除了政府通过传真机送进脑内那简单的一套,简单得不知是否称得上为“历史”。那女子激动地踏前一步,这次展漠清晰地看到她的脸孔,眉目如画,俏丽异常,尤其是轮廓分明的五官挂著丝说不出的哀愁,更带来一种动人心弦的风韵。她叫道:“蠢蛋!你连知道的自由也被剥夺了。”

尽管在激情里,她依然是那样动人,这使从未被人辱骂的展漠觉得好过一点。

就在这时,沈漫介绍道:“这位是柏丝蒂小姐,我们这被指为地下城唯一反抗势力的古文字权威,只有她能在最快的时间里破译以前的文字,告诉我们历史的真相。”

叛党里步出另一五十来岁的老者,展漠吓得几乎跳了起来,他从未见过这麽“老”的人。

那老者微微笑道:“奇怪吗?我这麽老也没有送进安乐宫去安享晚年。”

柏丝蒂道:“那只是元帅的另一个谎言,为了节省食物,所有人在四十五岁後都被送到安乐宫去,但谁知受秘警控制的安乐宫里是何情景,其实进入安乐宫的人不是给立时处死,就是被利用做各种残忍的实验,使元帅能延长他的寿命。这位沈殊先生是唯一从安乐宫逃出来的人,因为他安乐宫里是负责所有残忍实验的主管,也是他告诉我们事实,将我们组织起来。”

沈殊望著睁大眼睛不住喘气的展漠柔和地道:“没有人有权这样对付他的同类,包括元帅和沙达查那恶魔在内。”

当他提到沙达查时,每个人都毫不例外泛起恐惧的神色,沙达查可是凶名远播,作为元帅的杀人工具,连展漠这军卫第一把交椅的人物也忌他七分。

展漠喘著气道:“这不是真的,你们在说谎,元帅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生存与和平,他很快会将你们一网打尽。”

沈殊冷然道:“你说得对,我们虽然有武器,可是在人手方面,可以说少得可怜,在高压统治下,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丧失了斗志,而且元帅又在无法突破的重重保护里,将我们一网成擒只是早晚间的事。”

展漠叫道:“或者他已在来此的路上。”

众人沉默下来,眼中射出恐惧的神色,沙达查的残暴手段,使人思之色变。

柏丝蒂冷冷道:“沙达查找上了我们,对你也不是好事。”冷汗沿额流下,展漠全身起了一阵颤抖,一向以来在猫捉鼠的游戏,他都扮演猫的角色,现在却尝到老鼠被捉的滋味,目前这情况,他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况且沙达查公报私仇,可能来个先斩後奏,使他连抗辩的机会也没有。

展漠软弱地道:“既然反抗没有用,反抗来做甚麽?”

柏丝蒂静如深海的秀目凝视著他,好一会才道:“我们并不想对抗,只是想逃出去。”

展漠目瞪口呆:“出去?”这个念头即使在睡梦里也没闪过他的神经。

四周的叛党呼吸都急促起来,眼中射出热切渴望的神色,就像笼中的鸟憧憬著打开了门,外边是无穷无尽的美丽和自由。柏丝蒂眼神带有忧郁,加重语气道:“是的!我们要逃出去,逃出这人造的大监狱。”最後两句她是嘶叫出来,声音在这室内的空间回荡。

展漠颤声道:“但是地面上自然经历过核战和化学战,空气充斥著毒气,出去是自杀的行为。”

柏丝蒂淡淡道:“这只是元帅的另一个谎话,外面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战争,只是元帅为了统治永垂万世,强行将所有人迁到这地下监狱里,将所有书籍毁去,使人变成棋子般任凭摆布的白痴,但仍有少部分书籍留了下来,告诉我们另一个故事。”

展漠无力抗辩道:“你在说谎!”

无论如何他是完蛋了,元帅绝不容许他有些许怀疑的人担任军卫统领,他要的是百分之百忠心。

“轰”,天摇地动,墙壁倒坍下来。

火光闪现,乱枪突袭响起一串枪声。沙达查的人追棕而至,惨叫声中叛党纷纷溅血倒在地上,展漠身边的人软弱地还击。

沈漫一拉展漠,叫道:“随我来!”

惊惶中展漠跟著沈漫往深黑的一方奔去,旁边还有柏丝蒂、老者沈殊和几名叛党。

他们奔进一条长长的通道里,背後枪声不断迫近,展漠身後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下,鲜血溅上他的脸,反锁的双手使他走动不便,愈走愈落後。

转了三个弯後,只剩下沈漫、柏丝蒂和沈殊四人。

一道暗门在左边墙壁打了开来,沈漫向后赶来的展漠叫道:“快!”展漠抢进门里,暗门在身後关上。

灯亮了起来,一条通道斜斜往下延伸。

展漠喘着气道:“我们逃不了,在沙达查的扫描追踪器下,我们是无所遁形的。”

沈殊微笑道:“我们?”

展漠愕然,他居然会与叛党共称我们,真是做梦地想不到。柏丝蒂怪责道:“快走!”

率先往另一端的暗黑地道奔去。

四个人没命狂奔,脚步声在空旷深进的地道激响着,令人心惊胆战,而失去镇定的抑制力。

柏丝蒂先停了下来,眼前去路已尽,只有一面冷冰冰的墙壁。展漠矢志逃生,平日的机智冷静恢复过来,估计出沈漫他们若能建造出这条逃命的地道,一定不会逃路至此而尽,那样没道理。照地道斜入的角度,他们最少在地下城水平下的百来米处,要建成这样的地道,又要避过政府无孔不入的秘警和军卫,最少也要数年的时间。

柏丝蒂在墙上有节奏地轻轻敲打,不一会头顶传来轧轧的机械响声。

高约两米的通道顶移出了一个圆形的小洞,沈漫当先爬上去,展漠望洞兴叹,试问双手反锁的他,如何爬得上去。

沈殊是第二个爬上去的人。

这时地道另一面已传来细碎却急密的步声,秘警终於发现密道,御尾追来。

沈漫向站在展漠旁的柏丝蒂打了个眼色,柏丝蒂略犹豫,从怀里掏出一根布满纹痕的小管子,插进展漠的手铐里。这是一把磁力钥匙。

“啪!”

磁力手铐应声而开。

追踪而来的脚步声已清晰可闻。

这钥匙当然是取自被杀的洛高身上,可见沈漫等人思虑周详。柏丝蒂爬了上去。

展漠一展手掌,大为舒畅,他腰上围的力场带是多元化威力惊人的武器,不过却需双手配合操作,一旦恢复自由,便如猛虎出闸,他发誓再不让人锁上双手,包括元帅在内。

沈漫将柏丝蒂拉上来後,从通道顶的圆洞探头下来道:“快土来。”蓦然他的脸肌转成僵硬,因为他看到展漠脸上神色变化,忽忧忽喜,显示两个相反的念头正在心中交战著。展漠此时想的是:假若他将这三人擒下,拿去见元帅,是否能洗刷自己的嫌疑?沈漫呆呆地望著他。

展漠暗叹一声,爬了上去。

圆洞变回通道顶。变成漆黑一片。

脚步声在下面轰然响起。

“快上来!”

展漠循声望去,几乎惊叫起来,原来这上面是另一条向下的通道,一架像子弹般以合成金属制成的水陆车就在眼前,若非车里亮起了暗红的灯,他还看不见。

展漠坐进车後的唯一空位,与美丽的柏丝蒂并排,沈漫和沈殊生前,由沈漫负责驾驶。

柏丝蒂冷漠地指示展漠扣上安全带,不知为甚麽,她比起其他人更具有敌意。

车门关上,缓缓向斜下的通道滑去。

沈漫又沉声道:“为何跟来?”

展漠知道他指自己早先在爬上顶洞时的犹豫,叹一口气道:“我想到若你是元帅,见我犹豫不决,一定先发制人袭击我,但你却全没有那倾向,这使我重新考虑我信奉的一切。”

柏丝蒂冷然道:“看你还有一丁点人性,不过你可能只是怕沙达查公报私仇。”

展漠心中大怒,正要反辩,蓬!车子加速滑行,向前俯冲下去。

展漠大骇,紧握椅背,车窗外一片漆黑,他们便像往一个无底深渊冲去。

车灯熄灭。无穷尽的黑暗,与空气摩擦的压力,使他每根血管都像要爆炸开来一样。

嘎!车子冲进了水里,去势逐渐缓慢。

展漠不由赞叹设计之妙,这条地下通道的出口是地下城里纵横交错的广阔河道,这确是最佳的逃生方法。

这部水陆两用车在河底下二百多米的深处缓缓航行,车子的窗都装置了夜视设备,可以看见河里各种大小生物在畅游,有些比他们的水陆车还大,没有人知道地下城的河水从哪里来,只知永不衰竭,其中的生物提供了城里人百分之六十食物。展漠道:“我们现在哪里?”

沈漫按了一个钮,在驾驶仪器板上现出一幅地图,由五个大圆组成,中间的是中城,其他四个大圆是东南西北城,每个圆中都布满蓝色河道,亮著的红点表示他们正在走往东城的河道里潜行。

展漠惊叫道:“停下。”沈漫依言按掣,水陆车前端喷射出水流,恰恰把车停下。

展漠道:“前面是中城第三街和第八街的交界,设有一个秘密侦查站,这样贸然闯过,一定会被发现。”

沈殊紧皱双眉道:“没有时间了,只要沙达查发现密道的出口在河流底,不到一个小时就可以找到我们。”

沈漫冷然道:“展漠,这次的行动可能会使我们全军覆没,现在还有的只是我们四个人,假设你也算上一份。”柏丝蒂接口道:“所以,我们一定要完成众人的心愿,就是逃出去。”

展漠摇头道:“没有可能的。”

沈漫怒声道:“这世上没有事不可能做的,你是军卫的第一号人物,一定知道出口在那里。”

展漠苦笑道:“问题是元帅知道我也知道,你说他会不会不在出口处布下陷阱?”

沈殊沉静地道:“未必!在杀死洛高的现场我们遗下了一具模拟你的尸体,还配上了假充的力场带,除非元帅亲自拆下力场带,才能知道那是假货,不过那最少在两个小时後,那时元帅正在歌剧院听首席女歌手的音乐演唱会,那女歌手是他最宠幸的女人,没有人可以令他中途离开。”展漠愕然道:“你们倒是计画周详。”沈漫道:“我们的所有希望都在你身上,一是将我们交给元帅,一是带我们逃走。”

展漠望向身侧的柏丝蒂,她性感的小嘴唇紧紧抿著!强调了她刚毅不屈的骄傲,使人感到她为了自由不惜牺牲一切的决心,展漠想到翱翔於天上的鸟儿,地下城的鸟儿都给关在公园的大笼子里。

一股热血冲上来,展漠叫道:“好!我们誓要逃出去。”

沈漫道:“现在要怎麽走?”

展漠沉吟半晌,迅速在脑中拟定了一个计画,一旦决定了怎样做,他的神经细胞立刻恢复了灵性和活力,他若不是个超卓的战士,如何能在多达八万人的军卫里脱颖而出,攀上最高的位置,也只有他能躲过重重军卫设下的关卡,唯一可能令他落败的,只有沙达查,元帅的私家杀人机器。

展漠道:“继续向前驶。”

沈殊道:“怎样躲过前面的侦查站?他们的水底雷达,可以毫无困难把我们找出来。”

展漠道:“听我指示去做。”

水陆车缓慢却稳定地前进。

沈漫有点紧张地道:“离侦查站还有四百米。”

展漠道:“加速至十节,然後减至五节,停下来,转回头,再转回去,加速向上。”

沈漫照著他的指示,水陆车像鱼儿般在水中前进後退,时快时慢。

沈殊赞道:“好主意,侦查站的人会以为我们是条大鱼,不过若非是你,也没法知道这办法行不行得通。”

展漠忍不住望向身边一直默然无语的柏丝蒂,後者神情冷漠,难知喜怒,展漠因好奇而想问她有关“书”的内容的话,也只好吞回肚里,以免碰上钉子。

二十分钟後他们越过了关卡,水陆车在河底贴近河床缓缓推进。

沈漫道:“不能快一点吗?”

展漠道:“不能!转左。”沈殊惊异地叫道:“那是通往东城的河道。”展漠淡淡道:

“正是这样。”沈漫奇道:“难道出口处不是在中城?”展漠道:“就是每个人都那麽想,所以出口才不设在中城,而在东城。”

水陆车在展漠指点下,重施故技,一连避过了三个侦查站,两小时後,安然进入了东城,这里的水道比中城狭窄,河床也较浅,他们被发现的机会也高起来。

展漠道:“奇怪,沙达查应早发现了我们从河道逃去,为何一点动静也没有,所有侦查站都没有加强戒备?转右。”水陆车往右转,潜驶四百多米後,展漠道:“升上水面。”

水陆车缓缓上升。

离水面十多米处隐约可见东城人造太阳的黄光透入水里。水陆车升上水面,外面静悄悄地,除中城外,其他四城晚上都在戒严令管治下,没有人可以随便在街上走动。

一道斜坡从街上斜仲往河道里,水陆车悠然地沿著斜坡驶上寂静无人的街道,转左而去。

两旁一幢一幢的大厦黑沉沉,没有半点灯光,每晚凌晨二时至明早六时全城施行灯火管制下,只有街灯仍然亮著,东城的人造太阳亦同时灭熄。

水陆车在街道上快速地前进。

车内四个人都提心吊胆,祈祷著沙达查的人不会出现。

沈漫道:“怎麽走?”

展漠小:“往前直去,到第二十七街和三十二街交界处,转入三十二街,目的地是东城大运动场。”

沈殊道:“出路是否在那里?”

展漠道:“是的。”

沈漫道:“好家伙!没有人想到出会在最多人去的地方。此乃虚则实之。”

车子继续前行,很快转入三十二街,十分钟後,圆形的运动场在街的尽头耸立著。

正当众人在惊喜交集之时,两辆装甲车从横街驶出来,将去路完全封死。

沈殊高叫道:“退回去。”沈漫刚想後退,展漠一手抓紧它的肩膊,喝道:“不要妄动,停下来。”

沈漫等人一呆间,背後强光亮起,将暗黑的车厢照得明亮如白昼。

前後左右都是装甲车,手持武器全身盔甲的军卫已将他们围个水泄不通。

一个声音在外响起道:“不要动,只要你们动一个指头,我们即刻开火。”

众人呆坐不动,心中泛起无边的绝望,离成功已是如此地遥远。

一个军卫的头领迫近水陆车,望进车厢里,目光从沈漫身上移到美丽柏丝蒂的俏脸,当他移往展漠时,刚好与展漠凌厉的眼神碰在一起。那军卫队长全身一震,立正敬礼道:“统领,我们不知道是你,没有人通知我。”

展漠从容一笑道:“我负有元帅的秘密指令,要带这三位研究所的专家做点特别事情,来不及通知各单位,不过这也好,你们抽调五十人给我,让我调动。”他不明白为何军卫不知道他的事,唯一解释:元帅和沙达查还没有联系,八万军卫仍由他管,他不应放过这些筹码本钱。不过只要接到命令,他们随时都会掉转枪头对付他。

那军官毫不犹豫领命而去,安排人手。在地下城,所有战士都要盲目服从领袖,就像以往展漠盲目服从元帅,残害他人,若非迫虎跳墙,他的忠心是很难改变的。

沈殊抹去了额上的冷汗,惊悸之余说不出话来,柏丝蒂垂下头,不过看她起伏的胸脯,她也是惊魂未定。

沈漫毕竟受过军事训练,禁得起风浪,沉吟道:“五十名军卫有利也有弊。”展漠沉声道:“沙达查并不好惹,你的诡计若骗不了他,出口处就是陷阱。”

水陆车在东城体育馆的正门停下,当展漠等下车时,五十名军卫已列好队形,等待指示。

展漠眼光冷冷地注射在那队长身上,队长眼中闪过一丝惊疑的神色,在地下城里,每一个人的关系都建筑在提防和猜疑上,一个无意的行为也可能惹来杀身之祸,一向习惯了这关系的展漠,心中一片烦厌,想起自己在元帅跟前那种战战兢兢、朝不保夕的心情。

沈漫走到他身旁,送来了一个催促的眼神,这是分秒必争的时刻,一待元帅看完歌剧,下达剥夺展漠军职的命令,眼前这批驯若羔羊的军卫,将变成如狼似虚的可怕敌人。

展漠会意,向肃立在寂静街道上的五十名军卫道:“关掉你们所有传讯设备。”

那队长愕然道:“统领!”展漠左手按著围在腰间的力场带,一扭力场带中间的圆环,一股能量立时由腹部流进他右手的神经,展漠右手轻扬,一道白光“噼啪”一声,轻击在队长的左肩上,队长闷哼一声,一连踉跄向後倒退了四、五步,脸色惨白,他知道只要展漠加强两至三度磁能,他的肩脾骨将变成粉末。

力场带是地下城最惊人的自卫和攻击武器,只有元帅才有权颁赐和收回,展漠一天有力场带在身,便一天拥有最高和绝对的权力。

队长勉强站直身子,转身传下命令。

展漠权威地命令道:“你们给我守在四周,在人造太阳亮起前阻止任何人进入这运动场范围内,即使沙达查和他的秘卫也不例外,除非是元帅亲临,否则我说的话就是最高的指令。”

众军卫轰然应诺。

展漠转过头去,恰好接触到柏丝蒂明亮的秀目,微笑道:“请!”

展漠四人通过座位间的通道步出运动场的广阔空间,可容十万人的座位空无一人,不过他们都能轻易描绘出密密麻麻布满观众的情景,只有在运动场里,地下城里一向受压抑的人才可纵情狂叫呐喊。

运动和歌剧,是这不见天日的广大地下王国的两项最受欢迎娱乐。

负责守卫运动场的军卫当然不敢阻拦展漠等人,使他们安然踏进人造草皮的柔软场地上,运动场的北高台亮起了一盏射灯,刚好照射在运动场的正中心处。

展漠忽地停下了脚步。

其他三人愕然望向他。

只见展漠定眼望著运动场中心射灯照亮处那个清晰完整的光圆,深吸一口气道:“待会我将以力场带发出庞大的能量,将射灯照射处的地面压进去,只要地穴一现,你们必须以最快速度和我冲进去,因为穴门一开,元帅的力场带会受到感应,发动全力追捕我们,所以速度决定了成败。”

沈殊道:“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整个地下城只有元帅、沙达查和你知道出口在那里,亦只有你们的力场带才能开启地穴出口,这麽多疑的人,怎会没有防范你两人逃出去的方法?”

展漠沉吟道:“但我和沙达查都不会出去,因为我们都深信外面充满了大战留下的辐射和毒气,也可……”

“轰!”一声震响从运动场正门处传来,跟著是密袭的炮火。沙达查终於末了。

展漠狂叫道:“快!”当先向运动场中心奔去,其他三人岂敢怠慢,紧跟而去。展漠一边走,左手紧握著力场带的圆环,强大的力量随著直伸的右手向前送去,射灯照耀的运动场中心地面开始陷下去。

在惊心动魄的交火里,突然传来几下特别响的强烈爆炸,跟著是建筑物隆隆倒塌的声音。

展漠这时已奔至地穴洞前,一块方圆二米的圆形陷了进去,下面黑沉沉一片,高深莫测。

展漠在地穴边缘猛地止步,脸上忽红忽白,显是难作决定。沈漫叫道:“你到过下面没有?”

展漠摇头道:“没有!七年前我初任此职时,元帅带我来到这里,告诉我地穴开启方法,并说假若我继承帅位,亦须将这出口告诉两名最得力的手下,以免这秘密因人的死亡而失去。”

沈殊道:“元帅没有进去?”

展漠道:“我也曾问过他,他的表情很奇怪,想了一会才回答我,说他曾经进去过,不过又退了出来。”

柏丝蒂惊叫道:“你们听!”

甚麽也听不见,当他们惊悟到军卫已给沙达查彻底歼灭时,已迟了一步。

“轰!”“轰!”

沈殊和沈漫这站在後面的两人整个被弹前来,将站在边缘处的柏丝蒂和展漠撞得跌进地穴去,展漠跳下地穴前回头一瞥,见到两人眼耳口鼻都流出血来,当场丧命,远处一大群秘卫蜂拥而来。

这影像一闪即逝,他已和柏丝蒂一起掉进地穴里的无边黑暗里去。

展漠一按力场带,强大的能量从力场带流入腹部,再由神经扩展至四肢,他的势子加速,一下赶上了急跌的柏丝蒂,将她拦腰抱个正著,跟著能量运转,一股力道向黑暗的下方按去,产生另一股相抗的力道。

他们的跌势由急至缓,慢慢地往下降去。

“砰!”

两人双脚沾地,跌了个四脚朝天。

柏丝蒂的秀发拂上展漠的脸,麻痒痒的,不过心内却舒服得很。

两人大口地喘着气,没有人知道这里面有什么东西,人声在遥远的洞口传过来,那变成了一晕白茫茫的光,由实地到洞口,至少距离有五百至六百米。

展漠按着力场带,借力场带发出的力场探测这广阔漆黑的空间,不一会已有所发现。展漠跳了起来,一把拉起柏丝蒂柔软的纤纤玉手,大踏步向前走去。柏丝蒂甩了一甩,甩不掉,无奈地被展漠拖著往前走。她对展漠有种明显不友善的情绪。

两人来口一面墙前。

展漠低声道:“这是个密封的空间,不过这面墙,後边有一个空间,可能是出口,你站後一点,我要发出死光将这面铁墙摧毁。”

柏丝蒂退後了六、七步,一股奇异尖锐的声音从展漠处响起,知道他正蓄聚著发射死光的能量。

啪啦!

一道电光划破黑暗的空间,击在铁墙上,蓬!轰!铁墙如同沙石般碎下,露出另一个黑暗的空间。

展漠道:“有没有照明器?”

“啪!”柏丝蒂掏出照明灯,被毁的铁墙外是一条长长的通道。

展漠道:“奇怪,是谁用铁板封死了这出口?快走!”两人既惊又喜下,向谜样般的深长通道奔进去,通道四面墙壁都是由呈灰白色的合成金属制成,和地下城的建筑是同样的材料,壁顶有照明的设备,不过可能已被切断能源,又或时久失修,如同废物。两人别无选择,亡命奔前,元帅和沙达查岂肯轻易放过他们。

两人不断前奔,柏丝蒂一个踉跄,几乎跌倒在地,展漠一手搂著她的纤腰,叫道:“你怎麽了?”

柏丝蒂挣开他的怀抱,退後两步,背脊撞上墙壁,滑坐下来,娇喘道:“我走不动了,要休息一会。”

展漠伸手嚷道:“没有休息的时间了,沙达查随时会追到,让我拉你起来。”

柏丝蒂厌恶地盯了他伸出来的手掌一眼,道:“不要碰我。”

展漠大怒道:“你又不是和我有深仇大限,这样的情形下还不同舟共济,如何逃命?”

柏丝蒂眼睛闪著奇异的火焰,同跟她表情绝不相衬的奇异语调道:“你怎知我们没有深仇大限,今早你杀的,正是我的幼弟,他身上那本书,正是要带给我的。”

展漠一呆道:“幼弟!”这是个非常新鲜的名词,在地下城里每一个人都是试管婴儿,男女虽可交欢,却不能生儿育女,所以父母兄弟的伦常关系并不存在。

柏丝蒂眼中火焰消去,代之是疲累,道:“我的父母是元帅的古文字研究秘书,在地下城里只有元帅才能知晓人类往日的历史,我的父母也是叛徒,藉著元帅的宠信,私下生了我和弟弟,因为他们也知道历史,知道父母生子是最自然的正道。”

展漠像给人当胸重击一拳,颓然退後,无力地挨在墙壁上,他并不想知道历史,也不想知道谁对谁错,他只是希望能逃出去,就像鸟儿飞出囚笼。

两人间一片沉默。

柏丝蒂站起身子,道:“走吧!”当先行去。展漠跟著她走,不一会来到了通道尽头,是个没有锁的双重门,门上有几行血红的字,是用古文字写的。

展漠愕然。柏丝蒂脸上也泛起奇异的神色。

展漠道:“为何这里会有古文字?早在二百年前,地下城已明文规定:禁止古文字的运用。”

柏丝蒂喃喃念道:“动力库重地,闲人勿进。”

展漠轻轻推第一道门,应手而开,第二道门後,眼前一亮。

在明亮灯光下,一个庞大无匹布满了各式各样奇形怪状的庞大机器,展现眼前,就如一根大圆柱,由地面直伸上三百多米高的顶部,其他一个个巨大圆鼓,被千百支不同颜色的圆管连接在一起。圆鼓传来奇异的声响,显示它们正在运作,圆鼓圆柱都印上了古文字。

两人瞠目结舌,不明为何出口处有这样的东西。

柏丝蒂指著那顶天立地巨人般的大圆柱道:“上面印著『氢聚变化反应循环炉』,不知是甚麽东西。”

展漠皱眉道:“你曾否听说过地下城的能量供应来自甚麽地方?没有!没有人知道,地下城的人自出生便享受著地下城的一切,人造太阳每天亮起,黄昏时变黄,晚上熄掉,河里有大量可供食用的生物,水用掉後给倾倒集水炉里,经过过滤後,又变成乾净的食水。城里的牧场不断繁殖著猪、牛、羊等动物,使我们不用忧虑生活,每个人的精力都用在运动和做爱、听歌剧,但这一切是谁赐与我们的?不是元帅,而是眼前这些奇异的机器,就是它们赐给我们源源不绝的能量。”

柏丝蒂呻吟道:“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出口在哪里?”

展漠道:“跟我来。”他的眼睛越过广阔的空间,牢牢地盯著另一端一个漆上红色的门上。

大约过了半小时之後,两人已站在门前。

门上又是另一行文字。柏丝蒂解读道:“武器解除室。”

展漠道:“这是甚麽意思?”

柏丝蒂对他的敌意似乎减除了不少,比起眼前的奇异天地,个人恩怨变成无足经重的东西,轻声道:“我们应否进去?”

展漠一呆道:“我们?”

柏丝蒂垂头避过他的目光,迳自推门而入道:“我想是别无选择了。”里而是另一条通道,不过即只有五十米长,转瞬走完,一点特别的地方也没有。

当他们推开另一道门时,眼前是另一个做梦地想不到的地方。

一个布满了书架,放满了禁书的大图书馆,在地下城里只要藏有一本书也是死罪,这里即有百万本、千万部。

柏丝蒂惊悸得合不拢嘴。当她惊觉地转身望向展漠,後者脸上泛起奇异的苦涩神色。

她叫道:“甚麽事?”

展漠苦笑道:“我的力场带失去了所有能量。”

柏丝蒂这才注意到他左手按在力场带的圆扣上,愕然道:“刚才那句话真不是骗人的了,任何人经过後,武器的能量都会被除去。”

展漠道:“看来是这样。”

柏丝带跳到书架前,寻宝似地将一本书抽了出来,大喜呼道:“你看!”

展漠凑近一看,也呆了起来。

只见书中有幅彩色大图片,一望无际的草原,各式各样奇怪的生物在悠然自得地吃草,蓝天白云,远处高山起伏。天下竟有如斯迷人的美景。

柏丝蒂喜悦地说:“这就是地面上的世界。”

展漠感染了她的喜悦,一把扯著她走,兴奋地道:“快,在沙达查找上我们之前,早一步找到出口,那时海阔天空,任我们飞翔。”

柏丝蒂不舍地将“宝物”放回架上,紧握著展漠的手,从图书馆的另一端,走进另一个空间。

那是一个方形的空间,并不太大,不过却不成比例地高,足有两百多米。

空间一角有一道长长的旋转圆梯,蜿蜒而上,最高处似乎是一道门,不过那实在太高了,令人难以看清楚。

出口!

这个念头同时闪过两人心头。

“不要动!”

两人骇然回头。

一个身材矮壮、秃头、两日精光闪闪、年约四十的汉子,左手按在腰间,右手直指两人,站立门前。

沙达查终於追到了。

展漠道:“只有你一个人吗?”

沙达查狞笑道:“还不够吗?这种禁地是不适合其他人来的,小心点,不要将手移开腰间,我一定会比你快。”

展漠道:“元帅知道你来吗?”

沙达查一阵狂笑,叫道:“元帅,他怕已成了一具焦尸。”展漠愕然道:“你这样说是甚麽意思?”沙达查得意地道:“一直以来我都想干掉元帅,为何我要屈居他之下,只不过顾忌你的军卫,直到昨天叛党供出你是他们一员,才乘势将你拘押,又趁元帅看歌剧时将他除去,我们在那歌女身上植进了微型炸弹,当元帅吻贺她时,乘机引爆,哈哈!”展漠和柏丝蒂面面相觑,其中竟有如斯曲折。

沙达查续道:“若非如此,又怎会让你逃至这里来,不过这事将由你的死亡结束,地下城以後就是我的世界了。”展漠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

沙达查喝道:“你笑甚麽?”

展漠冷然道:“笑你是个蠢才。”这句话刚说完,他的身子已像豹子般向前扑出。

沙达查左手在力场带一按,右手劈向展漠,忽地脸色大变,力场带失去了能量,同一时间他腹下要害中了展漠一脚,跟著眼脸胸胁连续中拳,眼前一黑,知觉尽失。

展漠喘著气再在沙达查胸前加上一脚,立时传来肋骨折断的声音,沙达查满脸鲜血,被打得不似人形。

柏丝蒂轻拍展漠肩膊,柔声道:“好了!让我们出去。”两人踏足在旋梯上,一步一步走去,他们歇了几次,终於来到旋梯尽处的大门,门钮是个圆盘,展漠鼓起勇气,扭动圆盘,“的”一声,钢门应手而开。两人屏住呼吸,踏出门外,同时呆了起来,外面并没有美丽的原野,新鲜的空气,只有漆黑无尽、繁星密布的星空,他们通过一个巨大的窗户,不能置信地看著窗外的奇异天地。窗内是个广阔的空间,布满各色各样奇异的仪器,就像个巨型驾驶室。

柏丝蒂嗯了一声坐了下来,展漠则无力跪下,呻吟道:“怎会是这样的?”柏丝蒂俏脸苍白,望向展漠道:“我明白了,我们不是在地底里,而是在一只庞大无比的太空船内,只不过我们不知道,没有人知道,你看,那个掣写著『回航』,天!我们究竟是从哪里来?书中的世界是否是我们的故乡?”展漠伸手在回航掣上一按,整个驾驶舱立即有反应,窗户变成萤光幕,一行古文字亮起道:“航程取消,返回地球。”飞船移动起来,掉头往回飞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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