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小铮买了一块蓝丝巾,系于脖子上,再买了一顶斗笠戴在头上,领着段如烟在一个不起眼的小镇里逛了一圈之后,又回到了昨夜他们呆的山神庙。
回到庙里时,他们看到那对烛火已被换过,显然是护庙之人来过了。
韩小铮与段如烟便在山神庙内静静等候。
半个时辰光景,外面响起了脚步声,韩小铮拿眼扫将过去,看见远处有一个算命模样的入向这边走了过来,因为昨天的那场暴雨的缘故,这人走得深一脚,浅一脚。
韩小铮不知道这人是不是他要见的人,他默默等待,脸上却不露声色,与段如烟小声地说着什么。
算命先生径直向这个山神庙走来,走至庙门前,向里探过身来,看了看,便抬脚跨了进来。
韩小铮的目光与他的目光相遇时,算命先生眦牙一笑,露出一口黄板牙,韩小铮忙不露声色地将目光滑过。
这算命先生看来挺落魄的,一身长衫灰灰的,也不知多久没洗过了,手中持的幌子更是已泛起了油光,上书四字,却已看不清了,只有最后一个尚隐约可辩,像是一个“罗”字。
算命先生拣了一个角落坐了下来,伸胳膊伸腿的,大概在活动活动筋骨。
韩小铮想了想,便按伏仰所说的,将斗笠取下,反过来扣在地上,然后解下蓝丝巾,搁在斗笠上。
算命先生眼中精光暴闪!
韩小铮心中一动,对段如烟道:“去把庙门关上。”
算命先生落魄之状全无,翻身站起,对韩小铮深深一揖,道:“公子有何吩咐?”
韩小铮心中叹了一口气,暗道:“变得好快!”当下他便道:“要烦劳大哥请伏前辈来此一趟,我有事要求助于他。”想了想,他又道:“这位姑娘与我得了同样的一种病,需要他出手方能治好。”
算命先生恭声道:“公子便在这儿等候吗?”
韩小铮想了想,点了点头。
算命先生道:“如无他事,我这便告退了。我家主人平时不易脱身,所以也许要麻烦公子多等上些时候。”
算命先生悄然而去。
没想到“多等些时候”竟是这么长的时间!
直到天已完全黑了下来,伏仰才出现!
韩小铮此时几乎要放弃这种等侯了,便在此时,他听到外面有人道:“韩老弟,把火灭了。”
韩小铮立即听出是伏仰的声音,不由大喜,但对他要自己灭火之举,却是不明所以。
为何他总是不愿让自己见到他的其面目?
但他还是照办了。
庙门“吱呀”的一声,一个人影闪了进来。
韩小铮道:“是伏前辈吗?”
对方“嗯”了一声,道:“没想到你这么快便救出了她。”
韩小铮道:“原来她就是段如烟!”
伏仰“啊”了一声,显然他极为吃惊!半晌,方道:“你把火再点燃,我要看一看她。”
韩小铮把火打着时,发现伏仰又是置身于一个黑暗的角落,自己在明处,他在暗处,所以根本看不清他。
韩小铮将手中的烛火送给了段如烟。
只听得伏仰喃喃地道:“果然是她……果然是她!”
段如烟的神色很是不安,显然她的心神充满了忐忑,或许她从伏仰的语气中悟出了点什么。
只听得伏仰道:“段姑娘,你真的愿意恢复记忆吗?”
段如烟咬着唇,用力地点了点头。
伏仰叹息道:“当你恢复记忆时,你会发现以前的你与现在的你完全是不同的。也许,现在的你会憎厌从前的你,而从前的你,又对如今你这样的人深深不屑!”
段如烟道:“难道,二者就不能统一吗?也许,我可以改变自己的!”
伏仰道:“谁也不知道那时究竟会发生什么事,也许你会与韩老弟反目成仇也未可知!”
“不,不会的,不会的。”段如烟拼命地摇头。
伏仰沉默了片刻,道:“不妨这样吧,你将你现在想说的话写在什么地方,等你恢复记亿时,我们可以让你看看,让你明白你走过一条别样的路!”
段如烟道:“不错,我可以这么做!”
她静静地坐着沉默,韩小铮四处找可以写点字的东西,他找到了那块蓝丝巾。
当韩小铮还想找写字的笔时,段如烟道:“不要找了,这儿不可能会有的!”说完,她用力的咬了一口自己的右手食指,立刻有殷红的鲜血从她纤细优美的指尖流出!
段如烟挥动右手,飞快地在那块蓝丝巾上写了几行字!
韩小铮默默地看着她。此时,他已明白段如烟其实是在做出一种牺牲,按她本人的意思,她是不愿再去恢复从前的记忆了,但是为了韩小铮,她却违背了自己的心愿!
现在,她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自己可以说服自己!
看着那殷红的血字,韩小铮心中思绪如潮如风,他已下了决心,无论以后段如烟会变成什么样的人,他都要保护她,不会伤害她!
其实,这是极难做到的,因为也许到时他要保护的人是一个欲杀他的人!也许是一个为江湖人物所不齿的人!
韩小铮的心随着段如烟手指的挥动而跟着颤动,他几乎要开口让段如烟住手了!
段如烟终于写完了,她极郑重地把它交给了韩小铮。
借着烛光,韩小铮看到上边写着这样的字迹:“如烟,还记得曾深爱的阿铮吗?希望你别伤害他,甚至仍去爱他!”落款也是“如烟”。
韩小铮惊呆了,他没有想到段如烟写下的竟是这样的内容!此时,他才真正地明白现在的段如烟,爱他有多深!
可是,在她清醒之后呢?韩小铮的心隐隐地痛了!
段如烟谈谈地笑道理:“你别太在意,我只是觉得也许这样写可以让自己到时候不会误认为是你在设计害我。”
她的笑容那么自然,但韩小铮却已看出隐于背后的忧伤与绝望!
韩小铮猛地抓住了她的手,道:“不,你还是做现在的你吧,让已忘掉的过去成为真正的过去,我还与你在一起!”
段如姻的眼中有了一种幸福的光,但她却还是温柔却很坚决地推开了韩小铮的手,道:“那样你不会开心的,你会想起我的从前,我知道你不愿去想,可你会心不由已!”
她忽然道:“亲我一下好吗?”
吻着她时,韩小铮落泪了。
段如烟轻轻推开了他,凝视片刻后,方回过头去,道:“伏前辈,动手吧!”
语气很坚定!
韩小铮的手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似乎要抓住什么。
他从来没有被人如此深深爱过,在他以为她是阿芸时,他已深爱她了!
可现在呢?现在韩小铮无法超脱,他无法忘记段如烟的过去!韩小恨自己,鄙视自己,怒斥自己!
可结果还是做不到那份超脱!
他觉得自己很渺小,尤其是站在段如烟的面前!
韩小铮觉得自己的心是在滔天的巨浪中,在身不由已的起伏飘荡!
伏仰道:“韩老弟,你将这些银针拿过去,照我说的去扎段姑娘的穴位,银针的大小、深浅、先后万万不可搞错,你能做到吗?”
韩小铮艰难地点了点头。
扎完了所有应扎的穴位,韩小铮整个人几乎已虚脱,汗水早已把他的衣裳浸了个透湿。
每扎出一针,韩小铮心中的负罪感都会加深一分,整个过程完成之后,他的眼前竟一黑,几乎栽倒!
等待!等待段如烟清醒过来。
可韩小铮又多么害怕她清醒过来,他无法想象当她清醒过来时,会是怎么样的情形。
终于,段如烟发出了呻吟般的轻唤声。
韩小铮心中一动,叫了声:“段姑娘……”
段如烟好看的睫毛颤了颤,慢慢地睁开了双眼。
她的目光先是有些茫然,继而不安,然后定格于韩小铮的身上,立即受惊般一跳:“怎么是你?”
语气极其的惊讶与惶恐!
显然,她已恢复从前了,所以当她见到韩小铮时,想到的仅仅是两年前在“春风得意楼”
的见面。
两年前见一面,怎么两年后,她会与韩小铮两人同处于这样一个昏暗的庙里?
伏仰一直沉默于黑暗之中,所以段如烟并没有注意到他。
然后,她又注意到自已身上扎的银针,这更增添了她的惊惧,她的声音因为愤怒与不安,而显得有些变形:“你……你对我做了什么手脚?”
韩小铮心中上颇为紧张,他知道此时如此处理不好,也许剑拔夸张之势永远别想有机会消除了。
韩小铮尽量以平静的语气道:“按理,更惊讶的人应该是我,两年前,你岂非已经死了?
怎么今天又能见到你?”
段如烟大概已在韩小铮说话之际默默将体内真力运行了一遍,见并无异常,所以脸色略为好看了些。
她听了韩小铮的话后一楞,却道:“这与你何干?”
韩小铮道:“与我何干?我因为你才被人追杀!那时我手无缚鸡之力!幸好苍天有眼,让我活了下来!”
段如烟冷哼了一声道:“所以你便以如此卑劣的手段来对付我?”
韩小铮道:“卑劣?哼……你将身上的银针拔去吧,我要告诉你一些事情。”
段如烟听他如此一说,却有些犹豫了,她不知道这是不是韩小铮的圈套,斟酌再三,她终于一咬牙,拔下了—枚银针。有了开始,接下来的事便顺利了。
她的手上抓了一把银针,在最后一根银针被拔下时,她突然一扬手,手中银针齐齐射向韩小铮!
同时,她已一弹身,如一缕轻烟般向韩小铮遥遥扑来!
韩小铮又惊又怒,心中恨恨地道:“两年前我根本不会武功,你现在竟然一出手便是杀着!若我仍是不谙武学,岂不是要立亡于你手上?”
韩小铮心中有气,出手也毫不留情,左手一扬,那顶斗笠便呼啸飞旋而出,将所有的银针兜了个正着!同时他的右掌在地上一拍,人便已借力飞起,快如惊鸿,迎向段如烟1段如烟出手极狠,幸好她手上没有兵器,但即使这样也让韩小铮够呛,因为他终是不忍心伤了段如烟,如此一来便有束手束脚之感。
大概段如烟没有料到韩小铮不但已身怀武功,而且武功已是卓绝不凡,吃惊之下,越打越急躁,终于一个不慎,被韩小铮封了穴道,重重地跌落地上!
段如烟的眼中立即有了愤怒与怨毒之色,这让韩小铮不由自主的心升寒意,暗道:“没想到她竟是如此一个女人!”
段如烟咬牙切齿地道:“你杀了我吧,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的!”
韩小铮叹了一口气,道:“如果我要杀你,早就已得手了,又何必再与你多说什么?何况我也不会担心你对我有什么不利,因为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段如烟突然冷笑了,笑声中隐有森森冷意。
“段姑娘,莫非你还指望神手与你一道对付韩小铮?”黑暗中传来了伏仰的声音!:
段如烟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骇然道:“谁?为何不敢现身?却在那儿装神弄鬼!”
伏仰道:“我的声音你都听不出来吗?”
段如烟的脸色一变,愤怒地道:“原来是你出卖了我!”
听得此言,韩小铮心中极为吃惊,如此说来,他们二人本来就已认识,否则怎会说“出卖”二字。
他心中方寸大乱,一时不明所以。
只听得伏仰道:“你错了,我并不是在出卖你,而是在救你,真正出卖你的人是神手!”
段如烟声冷如冰:“你以为我会信你吗?”
伏仰道:“神手一直在利用你,以前利用你去对付左之涯、吕一海,现在则是用你欺骗韩小铮,当你失去披利用的价值时,他便弃你于不顾了。”
段如姻轻藐地道:“人与人之间本来就是相互利用的,他利用我本是正常之事!更可笑的是我在两年前见过这小子,又何尝有欺骗他一说?即使撒谎,也应该说得象一些,怎可信口雌黄?”
伏仰在黑暗中道:“如果不是神手,你又怎么会莫名其妙地来到这个地方?我敢担保,你根本无法回忆起在此之前三十多天的事了,因为在这三十多天里,你被神手改装成了一位名叫阿芸的姑娘,包括你的思想、记忆!”
段如烟有些惊讶地道:“阿芸?”听她语气,显然对阿芸很熟悉,韩小铮很是紧张激动,他很想问段如烟是否知道阿芸现在何处,但他又知道此时问她,她肯定不会告诉他的。
段如烟道:“我怎会回忆不起来?你无非想从我口中套出话来!”
伏仰道:“我知道你想说的事是什么,你想说三四天前你曾与几个人一起去‘唐宋山庄’以追查吕一海的下落对不对?你想说二三天前你曾在一家客栈遇到一个神秘的黑衣人并与他交过手,也就是在那天,你的一个属下死于非命了,对不对?”
段如烟的神情变了变,怒道:“是又如何?难道这也有问题?”
伏仰道:“太有问题了!因为你认为是三四天前发生的事情,其实是三十几天前发生的事!我不妨告诉你,那天的神秘黑衣人就是我!”
此时,段如烟与韩小铮都是吃惊不小!
段如烟吃惊的是,因为她在客栈中被一位黑衣人引出来并交手的事她未告诉任何人,伏仰却知道此事,那么他很可能真的就是那位黑衣人!
而韩小铮吃惊是,因为他突然想起他第一次遇到慕容小容时的那家客栈,那个夜晚,他便见到了一个轻功卓绝的白衣姑娘及神秘出现的黑衣人!
一切与伏仰所说的都这么相符!
如此说来,那天不能看清的白衣姑娘便是段如烟!
而黑衣人则是伏仰了!
韩小铮不由颇为感慨,因为他想到如果那天他便能够看清段如烟的容颜,也许就不会有这么多的波折了。
未等段如烟开口,伏仰叹道:“当然,你可能还是不信,但你可以到外面去打听一番,你便会明白现在的日子与你想象的日子整整相差一个月!”
段如烟沉默了!
她知道伏仰不会在这件事情上撒谎,因为如果这是谎言,那么她太容易把它揭穿了!
既然他说的是真话,那么为何自己的记忆与现实之间会有三十天的偏差?
久未开口的韩小铮忽然道:“你看看这件东西吧!”
说着他便向段如烟递上那块蓝色的丝巾!
段如烟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匆匆扫视了一遍,她的神情便变得极为古怪了,扫视韩小铮一眼,又再看了蓝色的字迹一遍,然后若有所思地举起自己的右手中指,看着中指上的伤口。
伏仰借机道:“你应该明白神手是一个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人,当你失去利用价值时,就注定会被他抛弃、出卖!”
段如烟神色又恢复了正常,道:“阿铮就是韩小铮吗?真是可笑!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你?
就算神手在我身上做了手脚,我也不会喜欢上你的。”她扬了扬手中的蓝丝巾道:“这种东西,你们完全可以伪造!”
韩小铮还能说什么呢?
伏仰却为他打抱不平了,他道:“难道连你自己的字迹都看不出来了吗?”
段如烟仍是执拗得很:“那一定是在我丧失神智时你们诱骗我写下的!”
伏仰气极反笑,道:“但无论如何,有一点你自己也已承认了,那就是神手在你身上做了手脚后方使你丧失神智记忆的,对不对?”
段如烟断然道:“不对!也许我的确有一段时间丧失了记忆,但凭什么说这就是神手做的手脚?也许恰恰是你们二人在其中捣的鬼!你们想以此来离间我与神手,达到你们不可告人的目的!”
韩小铮再也忍不住了,他道:“我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段如烟道:“没有目的?难道要我说你是出于一种无私的关爱,而将我从你们所谓的‘虎口’中救出来?并且对我没有所图?在这世间真的有这样的好人?”
她的嘴角微微翘起,这使她的脸上有了讥讽残酷的笑意!
这种笑意极易让别人狼狈不堪!
韩小铮坦诚地道:“当然,如果一定说有私心的话,我也只不过是想从你这儿知道阿芸的下落!”
段如烟眉头一跳,道:“阿芸?现在你还要找阿芸?”她的语气让韩小铮心惊胆战,韩小铮有些发颤地道:“她……她现在什么地方?”
段如烟缓缓地道:“她死了!两年前就死了!’韩小铮的心如同被重锤一击,脸色立即煞白了,他惶然道:“不可能,这不可能!你胡说!”
段如烟道:“既然你不相信我,又何必问呢?”
韩小铮突然跳将起来,疯了一般地一把抓住段如烟的双肩,双手不知不觉中深深地掐进了她的肉中!
韩小铮咬牙切齿地道:“说!告诉我阿芸在哪里!”他的一张脸几乎扭曲得不成样子!
段如烟只觉双肩奇痛,但她哼也不哼一声,仍是一字一字地道:“她已经死了!”
韩小铮蓦然扬手,“啪”地一声,已重重地扇在段如烟的脸上:“你骗我!”
段如烟的嘴角有鲜血渗出,脸也立即肿了起来,她的眼中闪着愤怒的光芒,语气更为冰冷:“你……你是畜生!”
然后,她便等待韩小铮更为有力的一击!
韩小铮一怔,竟清醒过来,颓然坐于地上,一言不发,如同呆了一般。
段如烟看着他,眼神极为复杂。
倏地,远处突然响起了一阵笛声,清丽婉转!
便听得伏仰突然道:“韩老弟,我有事先走了。”
言罢,也不等韩小铮回答,立即弹身从窗口飞掠而出!
莫非,是因为苗声,他才如此行色匆匆?
韩小铮却是浑如未觉。
段如烟忍不住“喂”了一声,韩小铮茫然地抬起头,目光显得有些空洞,似乎已没有多少魂魄了。
段如烟很诚恳地道:“我没有骗你。”
韩小铮似乎没有听见,他缓缓地向后倒去,然后双手叉于后脑勺,便那么仰卧在地上,目光一动不动地停留在上空。
他简直把地面当作他的床了。
段如烟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韩小铮会这样在地上一直躺到天亮,不说一句话,只是无声地在地上不时地翻动一下,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
段如烟穴道被点,无法动弹,只好陪着他一直坐到天亮。
当第一缕阳光从窗外射过来时,段如烟再也忍不住了,她道:“喂!你怎么了?别吓唬我!你死了疯了不要紧,可我的穴道可是没人解了!”
韩小铮突然一骨碌爬了起来,跑到段如烟的跟前,嘴里咕噜道:“啊,忘了,忘了。”
竟立刻拍开段如烟的穴道,然后抬腿便往门外走去。
段如烟吃了一惊,叫道:“喂!”
韩小铮回过身来,很友善地笑了笑:“姑娘还有什么事吗?”
段如烟道:“你要去哪儿?”
韩小铮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说完,他又转身便走了,连他放在地上的剑都忘了拿。
段如烟穴道被封了这么长时间,血液运行都有些滞缓了,好半天才恢复过来,赶紧捡了韩小铮的剑便追了出去。
追出一段路后,她便看到韩小铮在前边笔直地走着,直的不仅仅是他的腰,还有他走的路。
他居然根本不按路径走,而是朝着一个方向,笔直前进!无论是农田也好,小沟也好,都不改变方向!
前边有一棵树挡了去路,韩小铮双手用力挥出,那棵树立即应声“咔嚓”断了!他便从断后的树桩上跨了过去。
当段如烟赶上他时,他正在淌一条齐肩深的河,以他的轻功,本可一跃而过,可他却是从岸边一步一步地走向河心!
段如烟大叫:“站住!站住!你这个疯子!”她竟也跟着淌进河中了!
踉踉跄跄,总算赶上韩小铮了,她一把拉住韩小挣,大声道:“你要去什么地方?一个女人真的可以让你如此吗?”
河水哗哗直响!
韩小铮也大声道:“啊!我听不清……”
后边的话突然没了,因为韩小铮一脚踩进一个小坑中,他的头便浸入水中了。
少顷,他又从另外一个地方冒出头来,吐出一大口水。
段如烟举起手中的剑,大声道:“浑蛋!这是你的剑!”
韩小铮用力一拍自己的脑袋:“啊,忘了,忘了。”又要向段如烟这边走,段如烟一扬手,剑便飞了过去,韩小铮伸手接过,又径直朝前走。
河底的苔藓让两人费了好大的劲才走至岸上,出来时两人便如从水中捞出的鸡一般。
段如烟看着韩小铮,看了看自己,突然笑了起来,但一笑,便牵动被韩小铮扇过的半边脸,这使她立觉一阵痛,想止住笑却又止不住,不由一边笑一边呻吟,那模样极为滑稽。
韩小铮像一头牛出水时一样用力地抖动身子,抖落许多水珠之后,他又向前走了.边走边奇怪地道:“姑娘你笑什么?”
段如烟总算止住了笑,她道:“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也跟着你淌水!”
韩小铮一本正经地道:“因为你也在赶路。”
“赶路?”段如烟惊讶地道:“你在赶路吗?”
韩小铮不满地道:“难道这一点你也看不出来?你以为我疯了吗?不是急着赶路我为何要直接淌水过来?
我可以绕个圈子,总会找到一座桥的,对不对?我还可以造一只竹筏飘过来,对不对?”
段如烟楞住了,半晌方道:“对,很对!”
她的心情怪怪的。
韩小铮又道:“看得出姑娘你是个好人!”
段如烟跟在他后面道:“为什么?”
韩小铮道:“因为你把剑还给我了。”
段如烟道:“可你却打过我!”
韩小铮忽然大叫起来:“不错,不错,我竟打过你!其该死!”然后便听得“啪”地一声,他竟已一巴掌打在自己的脸上了,脸也肿了起来!
段如烟心道:“完了,他真的疯了。”忙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韩小铮不悦地道:“你当然是段如烟了,你以为我神智不清吗?”
段如烟忙道:“没有,没有。”顿了顿,她又道:“你急着赶路干嘛?”
韩小铮道:“当然是去杀神手——咦?你怎么总是与我同路?难道你也要去杀他?”
又道:“不可能!你本来就是他的人!”
段如烟心中暗忖:“看样子他好象又没疯,真是奇哉怪也!”
当下,她道:“同路是同路,不过我不是去杀神手。”
韩小铮“喔”了一声,竟不再说话。段如烟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跟着韩小铮。
也许,是因为见韩小铮在听说阿芸的死讯后的表现让她作出这样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