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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八 章 局中藏局

韩小铮当然不会就如此逃遁而走,因为他知道什么地方风浪越大,就越能暴露东西来。

就如江河中的鱼一般,它们总是喜欢在有急旋的漩涡处觅食,因为那儿有大量的被水流卷起的食物!

没想到这种决定使韩小铮好几次走至了死亡的边缘!

无论他在什么地方,似乎都会有人盯梢着他,悄无声息地接近他。

一开始韩小铮以为这仅仅是自己的错觉,但很快这种想法便被事实否定了。

他没有再住客栈,因为他不愿再招惹与上一次一样的麻烦。他找了一家离“凌风楼”所在地有七八里路远的一个林子,在一家极不起眼的农人家中住了下来。这家人只有一个老婆子与她的儿子,老婆子已老得看不清东西也听不清什么,而她儿子的头脑又不太好使,似除了按老婆子的话去干活之外,他再也不会做别的事情”

韩小铮给了老婆子足够让她改变不留客人习惯的银子,并告诉她自已是做皮革生意的商人,为了证明这一点,他还买了几张皮回来,搁在他的那间房子里。

老婆子信了——也许,她是相信银子,无论如何,反正她既不会干涉韩小铮做任何事,也不会放一把火烧了自己的屋于。

韩小铮象一只老鼠般昼伏夜出!可惜除了知道现在这一带“无涯教”的人格外多了之外,他没有打听到任何东西。

这其中,他也抓了几个“无涯教”的人到僻静处用可以称之为残酷的手法向他们询问有关阿芸或白衣人的情况,可最终他都是一无所获。

如此过了二天。

第三天,他已开始失去耐性与理智了,他将自己的头发弄乱了,再花一两银子买了一件“傻儿子”的旧衣衫,又胡乱地把脸摸得赃兮兮的,将剑揣在怀中,便在大白天出去了。

他心想也许白天能发现的东西要多一点。

可除了能逛几个夜晚进不了的地方之外,这个白天他仍是一无所获。

傍晚,他窝了一肚子火往回走。

走到一条小巷处,他看到巷口处有一个小姑娘在用筛子拣豆子,一双细嫩的手将筛子摇得那么起伏有致,夕阳照在她那年轻健康的脸上,给它镀上了一层美丽而圣洁的光。

韩小铮心中的烦闷顿时去了不少。这个小姑娘的模样让他不由自主想起了枯水镇的那段平静的日子。

离小姑娘不远处有一个老头子在劈柴,因为热,他已将上衣剥了个精光,露出肌胸,一根根肋骨随着他抡动爷子而一动一动的。大概已有些老了,所以那段柴料在他的斧子下挣扎跳跃,总是不肯裂开。

韩小铮漫不经心地看着这些情景,继续向前走。

当他走到巷口时,对面拐角处有一个挑着一担粪桶汉子向这走了过来。那人个头极矮,站在那儿竟比粪桶高不了多少,所以走起路来格外不顺畅,那两只桶似乎要与他作对似的不停地晃荡,让入看了恶心!

当韩小铮走过拣豆子的小姑娘后,已与挑粪担的人照面了,因为路较窄,所以韩小锋向后退了一步,倚着墙站着。

担粪的汉子朝韩小铮感激地一笑,不料就因为这么一笑,没有留心脚下,忽地被石头一磕拌,身子一晃,前面的桶底在地上一磕,担子一震,他便把持不住了,后面的那只桶一歪,里边臭气冲天的粪水便向韩小铮泼了过来!

中年汉子大叫了一声!

韩小铮一急,一手抓着自己外面罩着的破衣衫,用劲一拉,“哗”地一声便将衣衫一把拉下,然后用力一抖,衣衫便如一片乌云般撒了开来,竟将所有的粪便全挡在身外!

好快地动作!

就在他刚要换一口气的当儿,却见中年汉子突然挥起肩上的扁担,向韩小铮拦腰杀了过来!

用的竟是江湖中不多见的“碎天棍法”中一招“卸磨杀驴”!尤其是扁担前后两只倒钩的存在,更使得这一记横扫霸道至极!

变故发生得有如电闪石火!

本能的反应使韩小铮如一只壁虎般贴墙而上!

“轰”地一声,扁担已砸中韩小铮身后的墙,墙上立即多出一个大大的口!

显然,这根扁担不是木制的!

韩小铮不及多想,单手在墙上一拍,便如一只轻燕般贴墙向后倒掠,他要退出巷口,免得误伤了小姑娘与那个干瘦的老头!

在他身形凌空之时,小姑娘已站了起来,也许她被这突如其来的搏杀吓坏了,惊慌失措地端起筛子,便要住家中跑!

中年汉子一招走空,立即紧随韩小铮而上,他的扁担如怪蟒般盘旋而出,竟然根本不顾及小姑娘!

眼看扁担便要扫中小姑娘!

韩小铮暴喝一声,“呛”一声脆响,他已扬剑出鞘!

在他扬剑出鞘之时,他才明白中年汉子是以粪便泼过来迫使他除了衣衫后,才看到自己怀中暗揣着剑的!

看到了剑,岂不是什么都明白了吗?韩小铮的剑并没有直接攻向中年汉子,因为韩小铮知道自己现在出手,即使能伤了或杀了对方,但同时小姑娘也一定会先他而亡!

因此他以惊人之速,突然反手一剑,一道火花四飞,已有一块墙砖被剑削下!

韩小铮的右脚恰到好处地在墙砖上踢了一脚,墙砖立即断作二块,一块飞击中年汉子,一块击向中年汉子的铁扁担!

一样的声势骇人!

身在空中,能完成这样一连串的动作,已是极为不易!

蓦地,小姑娘突然双手一振,筛子中的豆子突然如万点流星般一齐向韩小铮射去!速度快得惊人!

同时,连劈柴的老汉也突然暴起,大斧在他手上突然一下子变得轻灵了许多,斧刃闪闪,寒气逼人,泼水般向韩小锋的下盘旋飞过来!

形势万分危险!韩小铮身在空中,本已是力道将竭,哪知会突然又有凌厉之袭击?在这危险的关头,“天机神功”的惊人之处便充分地显示出来了!

在极短的瞬息之间,韩小铮的全身每一寸肌肉骨骼都一起完成了一次收缩、弹开的过程!

这一个过程,使本不可能再变幻身形的韩小铮突然又凭空多了一份力量!

他的剑已进射出万道光芒!向扑面而来的豆子席卷过去!

竟有金铁交鸣之声!莫非这些豆子也并非全是真正的豆子?真正的豆子在没有与剑刃接触前便已粉碎了,那是剑气的作用,而另一部分则又倒射而回!

一部分射向中年汉子与干瘦老头,而大部分则是向小姑娘而去!

此时,中年汉子的扁担与躯体刚好闪过两块断砖,一时不及再避闪“豆子”,一声惨叫,双手掩面,想必是脸上受了伤!

干瘦老汉则一阵挪移腾掠,将“豆子”悉数闪过!

绝的是小姑娘!在“豆子”反向她射来时,她的筛子在身前一挡,“豆子”射于其上,竟然再次反弹回来!

筛子也不是普通的筛子!

显然这是一场早已蓄谋好的谋杀!

韩小铮能躲过此劫吗?对韩小铮来说,当攻击开始之后,自己并没有什么可怕的,他知道以他现在的武功,如果对方的突然袭击不能成功,那么基本是就没有成功的机会了。

剑光如虹,逼人之目!在夕阳的辉映下显得格外的灿烂!

血箭飘射!先倒的是中年汉子!他的右臂在韩小铮剑光闪过之后,齐根而断!他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韩小铮的剑已从他的颈部划过!

他的脖子多出了一条细细的血线,然后血线开始变粗,血汹涌而出!惨叫声因为血沫的涌动而变作了含糊不清的咕噜之声!

在中年汉子倒地的同时,干瘦老头已中了力逾千斤的一脚,他身上的骨铬一声脆响,整个身躯飞了出去!

落地之时,已是气绝身亡!

唯一活着的小姑娘见势不妙,单掌在那张特制的筛子上一拍,筛子便呼啸着向韩小铮飞来,而她自己则借机弹身而起,向远处飘射而去!

她的身法极快!可韩小铮有把握追上她。

但他没有追,因为他知道这些人又是为了他们的“堂主”来杀自己的。韩小铮开始怀疑自己那一剑是否真的已使卜说重伤而亡了。

按理,以他的剑法,是不会出现这种偏差的,可“无涯教”此时出动了这么多人来追杀他,一定是有原因的——韩小铮有些迷惑了。

因为心中有疙瘩,所以什么时候走回老婆子的屋子他都不知道。

穿过外面的小院子,韩小铮看到老婆子的傻儿子正坐在门槛上用刀刮着山芋,韩小铮从未与他打过招呼,今天也是一样。

就在他抬腿准备跨过门槛时,他突然发现这个“傻儿子”刮山芋刮得极均匀!他不由心中一动,“喂”了一声。

“傻儿子”身子一震,突然抡刀向韩小铮双脚砍来。

“咔”的一声响!

断了的是一把锄头,韩小铮己如鬼魅般飘出数丈之外!

“傻儿子”已腾身跃起,他的手中已不再是那把刀而是一对峨媚刺!

韩小铮这才看清了他的脸,本来他一直是低着头专心致志地刮山芋皮——果然,他根本不是“傻儿子”!

只是他的体格、脸部轮廊极象傻儿子,而且韩小铮对老婆子傻里傻气的儿子从未留意过,所以才被这人蒙骗。

韩小铮之所以突然“喂”了一声,是因为他突然想到一个头脑简单的人不可能将山芋皮刮得那么均匀!那必须有很好的腕力与刀功!

如果没有方才三个人的袭击,也许韩小铮不会这么警惕!那么此时可能他的双脚已废了!

韩小铮望着这个袭击者,冷冷地道:“没想到这样的地方你们也能找上门来!”

对方以同样冷的声音道:“你应该明白杀了‘无涯教’堂主的下场,现在即使你躲进石缝里,我们也能把你找出来!因为我们的人在天涯间无处不在!”

韩小铮沉声道:“我并没有杀你们的堂主。”

“我不明白为什么每个人常常都不愿承认自己做过的事。”说话者并不是袭击韩小铮的人。

当然更不会是韩小铮。

所以韩小铮与那人一齐向声音所响的方向望去。

是一个唱大戏的武生——或许确切地说,是一个很像唱大戏的武生的人,甚至他的脸上还画着脸谱!

在他的身侧,又闪出四个人来,竟然分别是旦、净、末、丑之装束!

任何人看到如此古怪装束的五个人,都立即能认出他们是“梨园五怪”,韩小铮自然也认识。武生定然是五怪之首“糊涂武生”,以下依次是天迷花旦、花净、孤独末、绝丑!

“梨园五怪”是江湖中极富传奇色彩的人物。他们五人全是真正的梨园子弟,后来却奇迹般地学得了一身惊人的武功,更让江湖中人侧目的是他们五人联手合击时所布下的“生死如戏阵”诡异阵法,几乎无人能从这种鬼神莫测的阵法中逃脱性命!

韩小铮暗暗心惊,不知这帮怪人出现是敌是友、是凶是吉。

袭击韩小铮的人一见“梨园五怪”,立即向为首的糊涂武生单膝跪下,极恭敬地道:“属下曹西见过乐堂主。”

韩小铮心中不由“咯噔”了一下,暗道:“原来他们‘梨园五怪’也已是无涯教的人,想必定是无戏堂的人,而‘糊涂武生’则是无戏堂堂主了。不错,胡古月曾说过无戏堂堂主姓乐,而‘糊涂武生’名为乐不支,岂不正是姓乐?”

他早已听说过“生死如戏阵”阵法玄奥,威力惊世骇俗,不由暗自捏了一把汗,不知自己能否对付得了“梨园五怪”的联手。

只听得“糊涂武生”乐不支道:“你就是曹西?不是说你在半个月前已中毒而亡了吗?”

曹西有些尴尬地道:“乐堂主误将无解堂的徐其当作属下了。”

乐不支一拍脑袋,恍然道:“不错,不错,是无解堂的人。咬?你怎么也会在这儿?”

曹西哭笑不得,却又不能不回答:“属下是为了替我们堂主报仇而来的。”

乐不支瞪着眼睛惊奇地道:“为我报仇?我乐不支还没死呀!”

曹西也不知他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只好又道:“属下所说的是卜堂主!”

乐不支一听后一楞,然后神色突然变得极为哀伤:“哎呀呀,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不错不错,我乐不支也是为卜堂主报仇来的!”

他的左手向后虚张,右手食指中指并拢,然后向前缓欲出少许后一顿,对韩小铮大喝道:“呀——吠!

前面何人?快快报上名来!本将刀下不斩无名小卒!”

韩小铮见他一胜肃然的模样,几乎笑出声来。他的顽劣天性,顿时冒了出来,也大喝一声:“本人坐不改名行不改姓,乃枯水镇韩小铮是也!前面何人?速来受我一剑!”

天迷花旦一甩长长的云袖,莲步轻移,柳腰如风,向他膘了一眼,方如同念佛般道:“原来是韩相公!小女子斗胆有一事相求,不知相公能否成全?”

韩小铮大笑道:“娘子但说无妨!”

天迷花旦羞怯怯地道:“小女子欲取你之命!”

韩小铮一楞,忽又长笑道:“娘子不妨一试!”

天迷花旦深深一揖:“多谢相公美意……”

声音未落,她的身躯已如风中之絮,向韩小铮疾掠而来!身未至,云袖一抖,已向韩小铮飘射过来!竟有隐隐风雷之声!

看她如此纤细的身子,竟有如此惊人的功力,韩小铮不由暗暗吃惊!

不假思索,他立即举掌向云袖挡去!

天迷花旦双臂齐扬,云袖疾然变幻,一只卷向韩小铮的颈部,另一只向他的胸口挥击而来!

韩小铮心道:“即使你功力再高,但衣袖终是柔钦之物,莫非你还想伤我不成?”

心存轻敌之念,韩小铮只将身一拧,穿掠中闪过卷向自己颈部的袖子,对另外那只却并未在意,只随意地虚击一掌,然后迅速弹身凌空,向“天迷花旦”连出二十几脚!:他之所以未拔剑,只是因为对方一介女子都未曾亮出兵器,他自然也不愿先出剑,何况他也认定自己不用兵器也应付得了。

但韩小铮虚击之掌竟未能挡住云袖的攻击,更为诡异的变化发生了!

只听得“嗖”的一声,突然从“天迷花旦”长逾三尺的云袖飞射出一根软索,索端有环,其速极快,待韩小铮发觉不对之时,飞环已将韩小铮的右手套住!“天迷花旦”一挥手,套环立即将他的右手扣紧!

又快,又准!一切都发生在电闪石火之间!

韩小铮一惊之下,立即用力一挣腕,向后带去,他要借机将绳索从对方手中夺过来!

却见“天逢花旦”已借着他的这一股力量顺势飞起,另外那只云袖以令人眼花缭乱的手法盘旋挥击!

此时,她的整个身躯已是凌空,灵蛇般舞动的云袖再配上她的优美身姿,使得这种搏杀竟然显得有些美丽!

韩小铮可没有这种感觉!右手之缚虽然没有伤着他,但这已是一种耻辱!韩小铮暴吼一声,左掌一扬,一股如怒焰狂涛般的内家其力已汹涌而出,向“天迷花旦”当胸击去!

同时,他的右手一带,人也借力飞起,向尚在空中的“天迷花旦”飞去!

一声娇笑,“天迷花旦”的身躯凌空倒射,优美绝伦地飘然而落,在避开那一记凌厉掌风的同时,云袖一扬,再次向韩小铮门面扫去!

韩小铮大怒,曲指如爪,便向扑面而来的衣袖抓去!

倏地,“嗖嗖”连响,竞是从袖中发出,数道寒芒如冷电般向韩小铮疾射而出!

只有数尺之距!这实在是一个危险的距离!

情急之下,韩小铮以极为巧妙的手法抖动右手上的软索,软索便扫向数道寒光!

他的力适扣得极好,而软索由于自身的柔韧性,使得它在挡开暗器之时,并不会立即被割断!当然,这一切都是建立在韩小铮准确的判断力上的。

最后一束寒芒却是被韩小锋以左手凭空抓住!

是一种薄如柳叶的飞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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