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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甘投虎口

诸葛明抬腿迈步,越过地上短须大汉的尸体,就如同亲人在打招呼的样子,徐缓地对那女子道:

“姑娘,你这是有惊无险,一切全过去了。”

原本泪已干,如今突然又泉涌而出,悲惧而又颤栗地直盯着缓步走来的诸葛明。

她嘴唇在蠕动,但没有进出一个字来。

是的,她是有惊,因为一个羔羊面对三头恶狼岂有不惊之理,而无险,当然是及时地来了救星。

“唰唰唰”,诸葛明抖动手中剑,极为潇洒地挑断了缚在女子身上的绳索。

陡然一个踉跄,女子像是脱力一般萎坐在地上,口中被颤出

一声“啊唷”!

诸葛明回剑入鞘,微笑道:

“姑娘你名字是……”

诸葛明的口吻并不一定要知道面前女子叫什么,他只是安慰的成分多。

垂着泪喘息一阵,女子长发向后一甩,侧头上仰,小嘴微翘又合,好一阵,才低声道:

“我……我叫方圆圆……”

含着笑,诸葛明又道:

“刚才这是啥子名堂?”

方圆圆惊魂稍定地道:

“这位英雄,你是说刚才那三个恶……人?”

诸葛明一笑,道:

“你是怎会遇上那三个畜牲的?”

泪水开始自她的面颊往下流,啜泣着悲声道:

“我……我是个苦命女子呀!”

诸葛明待看天色,约莫着到老河口天还不致于黑。

于是,他轻声道:

“你整整衣衫,我送你回家去,有话咱们慢点说。”

方圆圆抽噎着,边整着衣裳边道:

“我同老父二人就在老河口附近摆渡为生。”

诸葛明道:

“可是住在船上?”

“是的。”

诸葛明边拉马边又道:

“你爹呢?”

于是,姑娘一声悲痛,又哭了起来。

诸葛明不由一怔,急问道:

“究竟怎么回事?”

拭着眼泪,吸了一口气,方圆圆道:

“一大早,这三个人要雇船过江,不由分说就全跳到我们的渡船上,我爹本不做这一趟买卖,却是那个粗胡子大汉,掏出一两银子,掷在船板上,我爹没办法,这才勉强开船,却不料……”

姑娘又哭了起来,诸葛明牵着马,缓缓地往前走着,方圆圆在马后饮泣。

走出这段半坡荒竹树林,二人到了官道上。

于是,诸葛明这才又问道:

“以后呢?”

“船到江心,三个人突然叫我爹把船沿江边上划,一直划到这附近才靠岸,却不料船刚系好,三个强盗趁我爹不备,一脚把我爹踢落江中了……”

诸葛明不由一咬牙,却听方圆圆又道:

“我爹年近六十,如何能经得起他们踢,恐怕是死在这汉江里了。”说罢,大哭起来。

诸葛明听罢,当即道:

“走吧,我送你到船上去,你把那条渡船,摇到老河口靠岸,我就住在这近江边的‘广来大饭店’,你到那儿找我去,往后恐怕你不能再摇船过日子了。”

二人就在江边,找到了方圆圆的渡船,其实那渡船也不大,挤着站,也只能挤十来个人而已。

解开拴石头上的绳子,方圆圆就站在船尾。

沿着江边,顺流而下,看样子也用不了多少力气。

诸葛明朝着方圆圆摆摆手,立即骑马朝老河口驰去。

老河口位在武当山以东,过汉江往东,一大片丘陵地,却没有高山峻岭,汉江的水,到了这儿就与北面伏牛山区流下的丹江会合,因而江就显得宽大不少。

诸葛明送走少女后,朝着老河口行驰。20里的平坦官道,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这个三省河流汇集的老河口,再往南,那就是襄樊了。

诸葛明骑在马上,遥望江面,还真的有不少大小帆船,穿梭般地往来着。隔着江面,际着落日余晖,他似乎遥遥望见那雄峙在江岸的通江堡,苍松翠柏的拱托中,显得有些深林密青中隐着深沟绝垒,叫人有龙潭虎穴之感。

冷冷一笑,诸葛明来到临江边的“广来大饭店”。

走入店中,小二立刻拉马上槽,边笑道:

“骑马山路行,腰酸臂不痛,客官你辛苦了。”

诸葛明一笑,道:

“小二,你说错了,俺骑的是小川马,专走山路,正好臂痛腰不酸!”

小二嘻嘻一笑,道:

“对,对,对!客官你说得对极了。”

诸葛明在当门的一张桌前,面朝着大门坐了下来。

随意点了两样菜,要了一壶温黄酒,自酌自饮,看起来还相当得得意自在。

不过在诸葛明的心中,却在急,因为他没有告诉方圆圆他的名字,方圆圆如何能找得到他?

这真是“巧不巧天知道”。

因为,诸葛明要等的方圆圆尚未露面呢,却等来一个令他想不到的对头来。

就在诸葛明正三杯下肚,品尝着一盘肥实的江虾时候,远远地,自老河口的市镇上,一溜走来五个大汉,只是这些大汉在经过“广来大饭店”门前的时候,不知为何,突然全折向了江边而去。

诸葛明并不在意,因为他一心在等方圆圆。

然而,五个大汉中,却有一个人,陡然看到诸葛明当门坐着大吃大喝,立刻暗中招呼其余几人,扭头朝江边疾走。因为,这五人当中的一个,伤了一只耳朵,才在老河口的“同济堂”敷了药,正准备返回“通江堡”去传送被杀的讯息,也好搬来堡中高手,为死去的伙伴报仇。

原来这受伤大汉深深知道,眼前五个,合起来也不是人家对手,眼前亏自不愿吃,这才掩掩藏藏地走过“广来大饭店”前面,急急地赶回“通江堡”。

“广来大饭店”的灯已经燃起来了。饭店里的生意,似乎也开始热闹起来,就着大厅门口吃喝的诸葛明,也开始焦急起来了。

那个弱女子方圆圆,难道还没有把船撑摇回老河口的附近码头?

就在他东张高望,开始烦躁的时候,突然间,一个干瘦枯骨老者,顶上稀稀的几根头发,眯着一双神光闪烁的眼睛,赤着双足,来到诸葛明的桌前面。

“小哥,借一步说话!”

诸葛明一怔,却发现老者已调头而去。

当即对小二一招呼道:

“碗盘收走,我去走走。”

也不等小二再问,抓起宝剑,急急地跟出店外面。

诸葛明一路跟着老者,越过一批自船上下来的人群,朝江边一处破码头边走去。

诸葛明来到码头边,伸头下望老者早已跳在一条小渡船上。

却见方圆圆正举着一盏小纸灯,举得高高地朝自己招呼点头呢。

诸葛明一笑,当即停下脚步。

他没有下船,他觉得方圆圆很幸运,因为那个老者显然是他落江未死的老爹,自己如果下船,甚至接受他们招待一番,就有着庸俗感。

心念及此,诸葛明笑笑道:

“方姑娘,你爹很幸运,你更幸运,我替你们高兴,我还有事,咱们后会有期!”

诸葛明调头要走,方圆圆急急地叫道:

“等一等!”

老者正是被踢落河中未死的方圆圆的爹。

只见他连连抱拳,道:

“壮士,你不能这么就走!”

诸葛明一怔道:

“有事?”

老者急切地道:

“救命之恩,何敢言谢,老汉只把恩公请来,略述一些那帮恶人的作为,也好让恩公在这老河口地面上,有个防备。”

他一顿之后,又接着一指通江堡的那个方向,道:

“恩公救了我父女二人,就算我老汉把这小船奉送,也难报万一,如果我父女连提醒恩公一声全没有,万一着了那些人的道,上了他们的恶当,我父女的良心,就难安了。”

诸葛明本已走去,听了老者的话,他还未放在心上。

看了方圆圆那温暖的眼神,他还是不想回头。

然而,在听到有关“通江堡”的事情,他犹豫了,因为,那可不正是他欲知道的一切吗?

再说,他原本要设法混进这“通江堡”的,不想自己为救方圆圆,却把这条想法,布满了荆棘,一时间想来个蒙混,怕不太容易。

于是,诸葛明微微一笑,拧身飘落船上。

老者待诸葛明一落到船上,立刻解下缰绳,人也溜到船尾,推橹摇离岸边。

方圆圆举着灯,把诸葛明让进那个舱门里。

船小舱低,想进去还得低头弯腰。

但当诸葛明一进入舱里面,才发觉这小舱虽然不大,却被收拾得十分干净。舱内是简陋些,打横的两张板铺,正中间有一张顶着两边船舷的一尺宽木板桌子,算是把床铺隔开来。

这个舱房紧邻后边摇橹地方,前面空了一半,那就是载货送客的地方了。

小油灯往那张隔铺的板桌上一放,方圆圆冲着诸葛明露齿一笑,道:

“你先坐,我去煮壶茶。”

诸葛明有些惊艳之感,因为方圆圆在重整衣衫,薄施脂粉后,成了令人不敢直视的仙女。她的面庞是何等的秀丽,弯弯的眉,有如湖面上的两钩新月,一在天上一映湖中,交互辉映般地撩人遐思!那个白玉般的鼻子,小巧而挺直,柔软如绵的朱唇,微翘得那么恰到好处,两只似会说话的眼睛,水盈盈而又亮晶晶地正显示出只有美人儿才有的波神来。

也许她习惯于进出这个不到四尺高的舱门,只见江影一闪,腰枝轻摆中,她人已闪出舱外面。方老丈把船摆在不远的一处柳林下面,船就系在柳树根上面,这才走入舱内。

先是他对诸葛明仔细看了又看,不由地微点着头,笑道:

“今天真是小女幸运,遇上你这位救命恩公。”

诸葛明微微一笑,道:

“不值一提,倒是老丈命大。”

老者哈哈一笑,道:

“老汉这是被他们踹落江中,如果是踹落万丈深崖,早也就粉身碎骨一滩肉泥了。”

诸葛明一笑,却是老者搔搔稀疏的头发,又道:

“十岁就在这江面上混日子讨生活,如果还会被江水淹死,岂不是白活60春?”

微微一笑,诸葛明道:

“说的也是。”

此时,方圆圆端着茶壶走进舱里。

她先替诸葛明斟上一碗茶,然后再替老爹倒上一杯,才说道:

“爹,我去镇上买些酒来。”

只见方老爹从怀里摸了又掏,好不容易挤出一块碎银子出来。

就在他正要递给方圆圆的时候,却被诸葛明一把按住。

老者赧然一笑,道:

“就算半斤酒,我老头子表表心意嘛!”

一边的方圆圆,脸上已布满了羞赧,那是穷人家拿不出钱应有的表情。

在诸葛明想来,也许那么一点零碎银子,就能买上两斤米,父女二人的一天生活,就凑合过去。

怪不得刚才老者只在“广来大饭店”把自己叫出来,像那种大饭店,他这种酸酸的摇船老头,如何敢坐下去大吃大喝,如果他不快些走,一旦被诸葛明拉住,难道还要诸葛明请客不成?

但诸葛明是个智者,他的反应何等得快。

只见他缓缓又松开老者的手,开怀地一笑,道:

“好!方老丈,诸葛明就领受你的半斤酒!”

笑了。

方老丈呵呵地笑了。

方圆圆也面现微笑。

“圆圆,一包花生,余下的全都买酒。”

于是,方圆圆溜下了船,走向市镇而去。

江风自船头吹进来,诸葛明甚觉快意。

却听方老丈道:

“壮士,你且坐着喝茶,我去弄两条鲜鱼,呆会儿咱们也好下酒。”

边说着,人已走出舱外面。

诸葛明看得真切,只见这老丈走至船头,手掀一块舱板,不知是什么东西,立刻间,他在舱板下面,挽出一张鱼网,熟练地往江中撒去。

诸葛明大奇,跟着走了出来,却见老丈笑呵呵地道:

“壮士,俺们这是靠水吃水,老天爷用江水眷顾我老头子60春,有惊无险的也算过了这一生了。”

老者的鱼网在抖动,就在江上明月的照耀下,鱼网中的白芒打闪,少说也有一斤多重的江鱼,被他诱捕了三四条上来。

诸葛明笑问道:

“方老如何知道水中有鱼?”

方老丈呵呵一笑,把鱼丢在船中央,道:

“壮士有所不知,‘夜晚水面亮,鱼儿波上荡;白天水面亮,鱼儿水底藏。’你看今晚月色不错,再加上一把鱼饵,这些鱼岂不手到擒来?”

收起鱼网,老者笑道:

“足够了,足够了。”

诸葛明似乎觉得老丈是在对上天说话,因为,从老者的口气中,他发觉充满了感谢之意。

诸葛明笑道:

“在下突然发觉,没银子的人们,也有他们快乐的一面,那种快乐是天赐的,比之用银子买的快乐,更能让人亨受到真正的人生。”

方老丈叹道:

“安贫乐道的人太少了,于是就天下大乱了。”酒虽淡了些,但鱼是鲜美的,诸葛明还真的吃了不少方圆圆烹的嫩美鲜鱼。

方圆圆就坐在她爹的身旁,眼波流露在一桌之隔的诸葛明身上,使诸葛明想到了还在石泉镇大王庄的王来凤,她们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女人,王来凤柔中带刚,敢爱敢说,一派江湖儿女的作风。

而面前的这位方圆圆,娇柔妩媚,一副女人中的女人味,惹人怜而让人遐思。

方老丈放下酒杯,问道:

“我好像听你说姓诸葛?”

“是的,在下复姓诸葛,单名一个明字。”

“嗯,好名字!不知来老河口有何贵干?”

诸葛明一笑,道:

“失了一批东西,我这是沿着汉江一直找到此地。”

一顿之后,低声对方老丈道:

“正想向你打听‘通江堡’的消息呢。”

方老丈一怔,道:

“就你一个人?”

“目前是我一个人,过不多久,也许来那么个百八十个的。”

方老丈摇头道:

“通江堡就在武当山与汉江中间,有两条河自通江堡附近汇合以后,流入汉江,那儿住了一二百户人家,有一半靠行船为生,另一半靠走马过活。通江堡里面的人有着怪癖,他们绝少跟

外面打交道,通江堡堡主‘铁扁担’褚伦,人生得十分剽悍,孔武有力,人已五十多岁,听说冬天还用雪洗澡,一年到头,都是那么一件西湖绸短衫裤。”

老丈喝了一口酒,又道:

“这人相当护短,也很跋扈。对于通江堡的人,他也十分照顾,可是对外乡人,他却不屑于一顾,所以他的人多是胡作非为。几十年,我老头子也只见过褚伦几次面而已。”

诸葛明一听,道:

“方老丈,打从今晚起,你这条小渡船我包下了。”

一面缓缓起身走出舱外面,又道:

“诸葛明确有要事待办,如今经你这么一说,我得把计划稍微改变,决定自水面上摸进通江堡,先看看通江堡的形势再做道理。”

一面伸手入怀摸出两锭银子,弯腰放入舱中,又道:

“十两银子算是定金,事完之后还有重谢。”

方老丈急忙拾起银子,正色地道:

“诸葛老弟,你这是什么?不要说你救过我父女二人的命,就算没有那档子事,也用不了这些银子呀!”

诸葛明一笑,道:

“方老丈,如今我把贤父女二人当成了自己人,既然是自己人,银钱就不该分家。”

一面对身边的方圆圆一笑,道:

“多弄些吃的用的,说不准明日一早我赶来上船,一去就三两天的!”

拧身一纵,诸葛明人已跳落岸上。

他只是回身一抱拳,当即飘然离去。

身后面,却隐隐地听老者叹道:

“真侠士也!”

诸葛明心情十分轻松愉快,大敞步地又回到“广来大饭店”里。

却不料店小二哭丧着脸,迎了上来。

看了这情形,诸葛明还真的一惊,双眉不由一皱。

只听小二低声道:

“客官,真对不住,你请稍候,小人为你牵马去。”

一把拉住小二,诸葛明急问道:

“怎么啦?”

小二嘴一咧,道:

“客官,不要问了,快些上路吧!”

诸葛明冷冷一笑,道:

“你怕我没有银子?”

“你误会了。”

“可是为什么拒绝我住店?”

“这……这叫我怎么说呢?”

诸葛明决定住进“广来大饭店”,原因是他已与寨主张博天说定了,要在此会面,他怎么能再走?

“小二,你只管安心,天大的事,有我顶着。”

小二直摇头,道:

“客官,你能在老河口住多久,一旦你离开此地,广来大饭店就算全完了!”

诸葛明冷笑道:

“你可是怕那‘通江堡’的人,来找你们麻烦?”

就在这时候,突见掌柜的也走上来,哀求着道:

“客官,出门在外,眼睛可得放亮,你惹下大祸了!”

诸葛明一看这情形,摇摇头道:

“好吧!既然你们怕惹祸上身,我只好换个地方了。”

小二当即一冲而出,极快地由槽上拉出诸葛明的马,一面还打躬作揖,直叫“对不住。”

“酒菜银子,够吗?”

掌柜的疾步上前,道:

“免了,免了!算是小店请客。”

诸葛明冷然一笑,暗中连运力,抖手把块银子暴掷出手掌。

“咻”的一声,一众人的眼晴才一眨间,就见一点银星,“叭”的一声击在大厅正面的那块金字招牌上面。

众人转头看去,那块铜钱大的银块,牢牢地钉在“广来大饭店”那块横匾的“大”字右上方,而成了“广来犬饭店”。

就这一种手劲,早把饭堂上的一众食客惊呆,店掌柜与小二更是手足无措。

等到一众人等会过意来的时候,诸葛明早已跨上马背,朝着老河口的镇里面驰去。

诸葛明就在老河口的镇上,一连问了几家客栈,却在小二对他一阵细瞧与审视后,全都摇摇头,只简单地道:

“对不住,客官,客满了。”

诸葛明心里在暗骂:

“王八蛋!想不到通江堡的势力这么大,连这水旱大码头的老河口,也全凭他们摆布!”

他心念及此,诸葛明开始有了忧虑。

难道今晚露宿街头不成?

由南到北,再由东到西,诸葛明找遍了大小客店,却没有一家接纳他的。

不自觉地,他又缓缓驰到江边来,因为他忽然想起方老丈父女二人。

他也知道,方家父女的小船是无法睡下三个人的,除非自己睡在舱外面。

也就在他诸葛明犹豫不决地游荡到江边的时候,突然间,迎面走过来一个小二模样的人,谄媚地笑道:

“客官,你要不要住店?”

诸葛明双眸暴射精芒,一面尽在这小二身上打量,一面道:

“带路!”

小二是带路了,只是并不是往市镇的客店中带,而是把诸葛明带到了一艘大船边上。

诸葛明尚未开口,却听小二笑指大船道:

“客官,你住过水上饭店没有,全老河口只此一家。”

“很新鲜,没住过。”诸葛明下马,小二接过马缰拉到不远的一处草棚中。

诸葛明微笑着,随那个小二登上了船。

在他的心中,正不由得暗暗冷笑呢!

这艘“水上饭店”的设备,实在算得上十分豪华。就在距离船头与船尾各五丈地方,各有一根巨型桅杆,然后在这两根巨大桅杆中间,有如寝宫一般隔着个设备典雅,色彩艳丽的精巧房间,而每个房间内,全都是锦帐缎被,床前的白玉桌面,一对景德镇瓷座台,上面还附有细腻而又栩栩如生的雕花与人物,地上面,蒙古毛毡铺的半寸厚,人走上去,松松软软的透着舒服感。

诸葛明估计这艘“水上饭店”这种房间,少说也有个十间。

当然,诸葛明并不知道这艘船的来历,如今他冒然闯上这艘船上,也是在他被拒于饭店外之后,燃起他一肚子怒火之后,决心要把折腾他的人,揪出来,才不顾一切走到这艘船上来。

然而,就在诸葛明刚一坐在舱内,突然间,舱门帘撩起,一连走入四名浓妆艳抹的女子,一溜的全站在诸葛明前面,一个个在掩口俏笑,痴痴地望着诸葛明。

诸葛明一愣,正要开口问话,不料由这些女的身后,一个穿着干净,行动利落的年轻男子,双手托着盘子,挤到桌子前面来。

只见他以极熟巧的手法,把盘中的四盘佳馔,整齐地放在桌上,翠玉杯、白玉酒壶外带象牙筷。论派场,这可是诸葛明有生以来第一次享受着这种醇酒美人的场面,不由得“嘿嘿”一笑道:

“你们把我诸葛明折腾到这儿来,不会就是要我来大大地享受着你们这些不友善的招待吧?”

突听舱外面有人哈哈一笑,道:

“你猜对了,朋友,这种招待说是善意,也可以把它当成恶意,但那要看你阁下的表现了。”

话声刚落,舱门口走进一个头戴方巾、全身穿着薄如蝉翼般的纯丝兰短衫蓝长裤的白面中年汉子。

诸葛明细细看,只见这人两只眼睛溜圆而黑,神光灿灿,透着智慧,一脸的光溜溜,没有一根胡子,鼻梁相当宽厚,而鼻尖显得窄小,配合着一张薄嘴唇,给人的印象是鬼灵精。诸葛明冷然一笑,道:

“主角也该登场了。”

哈哈一笑,只见中年男士一摆手,四个女的分别围在四个方向,把桌子围起来。

“坐下来!就算要动手,何妨先来个‘先礼后兵’?”

诸葛明大跨步,大马金刀往下一放,冷然地道:

“如果在下猜得不错,你阁下必然来自通江堡!”

“不错!”

冷冷一笑,诸葛明道:

“通江堡可真的神通广大,老河口的客店还真叫你们给吃定了!”

哈哈一笑,中年男士道:

“通江堡方圆百里内,大概还没有人敢对于通江堡有所不敬!而你……”

“杀了你们通江堡的人!”诸葛明立即接道。

中年男士一仰眉,道:

“戚管事三人可是惹你了?”

诸葛明摇摇头,道:

“没有。”

“既然没有惹你阁下,你为何下狠着一连放倒两个,临了还毁去一人耳朵?”

诸葛明一笑,道:

“你阁下能不能报个名,也好让我掂掂你的份量!”

中年男土突然脸色一寒,道:

“通江堡大少堡主褚伟岳。”

诸葛明那突出的额头向上一撩,冷冷笑道:

“这艘‘水上饭店’?”

“通江堡的坐船。”

微一顿,褚伟岳又道:

“你也该报个名吧!”

“在下诸葛明,江湖一流浪汉。”

“诸葛明?可惜你不是诸葛亮,否则你就不会登上这艘通江堡的船了。”

哈哈一笑,诸葛明道:

“来者不惧!”

“好一个来者不惧,野狼坡你能一举放倒戚管事三人,手底下必有两下子。”

突然间,褚伟岳似又换了个人似的,一摆手道:

“倒酒!”

一面对诸葛明道:

“坐下来,不论酒后是友是敌,醇酒当前,不饮可是个大傻瓜,你说是吧?”

冷冷一笑,诸葛明道:

“姓褚的,你该不会在这些酒菜里面动什么见不得人的手脚吧?”

褚伟岳圆眼陡然暴射出慑人的寒芒,道:

“通江堡的名声不佳,但也不会用这下五门的手段。”

诸葛明立刻反唇相讥道:

“三个大汉在荒郊野林,对一个弱女子施暴,难道还能不算是下五门人干的?”

冷然地一哼,褚伟岳道:

“那也是我通江堡的事,与你何干?不过……”

他又看了看诸葛明,接着道:

“正因为这样,我才没有在你来到老河口时候,派人搏杀你,当然不会在这酒菜中动什么手脚。”

嘿嘿一笑,诸葛明道:

“听你这么说,总不能因为我诸葛明替你们通江堡清理门户,你就来上这么一套请我吃喝一顿吧。”

褚伟岳道:

“通江堡不会那么大方!”说着当先举起酒杯,道:

“请!”

诸葛明举起酒杯,一股醇醇的酒香,已自鼻孔吸入肺中,显然是陈年好酒。

于是,诸葛明沾唇即止。

再看褚伟岳,却已干杯。

微微一笑,诸葛明道:

“该谈谈阁下的目的了吧?”

褚伟岳一笑,道:

“咱们喝酒不谈公事,来,干杯!”

诸葛明一笑,道:

“干杯!”

诸葛明举杯喝干杯中酒,立刻四个女子中的持壶女郎,极快地又为诸葛明斟上一杯。

隔着桌面,褚伟岳暴举右手,道:

“来,咱们划两拳,也好助酒兴!”

他不等诸葛明有所反应,右手握拳,疾快地捣向诸葛明的面门,而拳至中途,却又变成掌,就在掌风距离诸葛明面门不过数寸,忽而又五指如钩,锐利地抓去。

诸葛明嘿然一笑,口中大叫道:

“魁五首!”

只见他右手像个大蒲扇一般,五指暴开,只往褚伟岳的右腕撩去,一股掌风带起如刃芒的指风,看样子有如五把锐利匕首。

褚伟岳中途撤掌,手腕下翻,似乎要一把抓住诸葛明的右掌,口中还低叫道:

“哥儿俩好呀!”

突见诸葛明的右手像鲤鱼摆尾般,左右一阵扇动,口中立刻叫道:

“二家喜呀!”

就见诸葛明的右手忽然拇食二指成钳,扣向褚伟岳抓来的右手。

褚伟岳嘿然一声,横里撤手,收回右掌,口中不由嘿嘿地笑道:

“如果在下没有看走眼,阁下必然施的是‘飞龙爪’。”

诸葛明一笑,道:

“不错!正是飞龙爪。”

突听褚伟岳高声道:

“撤席!换舱房!”

诸葛明一怔。

却见四个美女立即鱼贯走出这间舱房。

紧接着诸葛明被“请”入另一舱房中。

那是一间相当宽大的舱房,一切的装设,依然华丽无比,四个女子又换了另外四人,那是四个娇柔而十分秀丽的女子,每个人绝不会超过20岁。

这个大舱内的桌子上,正在由下人端酒上菜。

诸葛明这才发觉,这条大船实际上就是两个小舱房加上这间大舱房而已。

当然,他在与褚伟岳的对掌比斗中,发觉这位通江堡大少堡主的武功还真不俗,只不知这位怪异的大少堡主,在穷折腾些什么?

酒筵摆上,诸葛明重又被“请”入座。

环视一下这个大舱房,诸葛明不由赞道:

“真可算得是水上仙宫!”

褚伟岳哈哈一笑,一面伸手让诸葛明落座,边道:

“诸葛仁兄,褚伟岳不说,你绝不会想得到,汉江有一艘比我这‘江上庐’还要豪华不知多少倍的大宫舫,如果你见到,会让你发现,什么人能那么匠心独具地,造了一艘神仙也难以想像的大船。”

诸葛明一惊,一边落座一边问道:

“是哪个王公侯爷的座船?”

摇摇头,褚伟岳道:

“没有人知道,那是个神秘人物,我还是陪同家父赴宴,才看到那艘华丽大舫,就算那次碰面一会儿,我们也没有看到他的庐山真面目。”

“为什么?”

“他戴着一张面纱,一只金叶子点缀的面纱。”

诸葛明并不太注意褚伟岳说的,他只关心眼前,只留意通江堡。

于是,二人在小酌对饮中,褚伟岳微笑着说道:

“如今通江堡正在招募一批武林高手,不知诸葛仁兄是否有意屈就?”

诸葛明一听,不由一怔,尚未开口,就听褚伟岳又道:

“给通江堡办事,褚家是不会亏待你的。”

微微一笑,诸葛明道:

“闻知通江堡十分排斥外人,像我这样未到地头上,就先杀死你们的戚管事二人,你会放心我进入你们通江堡的那个大堡门?”

褚伟岳一笑,道:

“不错!通江堡是排外,在未确切证实你忠心于褚家堡之前,你不会被请入褚家的通江堡。”

他一顿之后,又道:

“但是我安排你住在这艘‘江上庐’的画舫上面,难道不够舒坦的?”

诸葛明呵呵笑道:

“舒坦!当然舒坦,不过你褚大少堡主招待的越是舒坦,在下敢断言,你要交待的任务必也更危险。”

他微微一举杯,喝干杯中酒,又道:

“不过我实在不明白,褚家的通江堡中,高手如云,何缺我一个诸葛明?”

诸伟岳道:

“不错,通江堡的内部,力量足够大的,放眼汉江沿岸的三堡一庄,大概数我们通江堡势力最大,随时动员个二、三百人,大概绝无困难。但是,通江堡要做一次大买卖,所以不能不选上一批堡外武林高手。”

“一批武林高手?”

“是的,一批武林高手。”

“为什么?”

“目前我不能说,等到人手到齐,我自然会宣布出来。”

诸葛明一听,心想,好小子,通江堡又不知在算计何人了,却临时招募一批死士,受其利用,这真是奸诈狠毒到了极点。总得摸清他们又在阴谋算计何人,再做道理。

心念间,诸葛明心情放松,还真的认真吃喝起来。

于是,诸伟岳笑道:

“诸葛仁兄可愿屈就?”

诸慕明道:

“不过我这个人也非常现实,对于这‘干与不干’,这得要从你褚大少堡主的价钱上做决定。”

哈哈一阵笑,褚伟岳一指诸葛明道:

“一个口气,完全相同说法,好!你听着,通江堡先备用你一个月,到时候事情未办完,再备下去,直到我们的计划完成,一个月的备银一千两,事成之后,每人花红再加一万两,这个数目,你觉得如何?”

诸葛明冷冷地道:

“你的价码越高,我的这条命就越危险。”

随机淡淡一笑,诸葛明又道:

“有道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强盗难躲刀下鬼,将军难免阵上亡。大少堡主,一言为定,诸葛明干了!”

哈哈一笑,褚伟岳一招手,道:

“拿上来!”

立刻,就见一个壮汉,双手捧了个木盘子,上面放了整20个银锭。

“这是一百两银子,你收下来先用,痛痛快快地到老河口的市镇上,想吃想玩,就尽兴地吃喝玩乐一番。三天后的此时,你必须来此船上报到,因为,自那时候算起,一个月的时间,你这个身子可是属我通江堡的了。”

诸葛明毫不犹疑地答应下来。

他觉得十分开心,不是吗?

他还要痛快地玩上三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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